二百三十一、二探迷糊湾

　　虽然镇政府顾世才主任并没说的清楚死者是谁，只说是刘僧官村的一个年轻人，但连如江有一种很强的预感，他觉得这个人应该是卖瓜老汉的二儿子。昨天看到他的时候就觉得这后生面相险恶，从人中生发一根黑线只抵上堂，额前头发也是枯黄直立，就像看到了什么凶神恶煞被惊吓了一样，尤其他呲牙咧嘴笑得很诡异，惨遭横死的预兆袒露无疑。他当时安排卖瓜老汉去找徐子婵画个护身符，同时让这个孩子画地为牢，在家里呆上十天，主要因为看卖瓜老汉可怜，想给他一个活命的机会。
　　连如江电话里问顾世才：“事情是怎么发现的？报警了吗？”
　　“他们村的人说他最近找了工作，很高兴，傍晚去林场中的水塘游泳淹死的。已经被他们村里的人打捞上来拉回了村里，这还需要报警吗？”
　　“当然要报警。”连如江不容置疑地说道，他现在确认就是那个傻小子了，自己本来给他安排工作是为了最近让他不出门，哪里想却成了促成他死亡的重要原因，乐极生悲，他有点内疚。又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郭春海！他家里还有父母和一个妹妹，他哥哥结婚后单过了。”
　　“顾主任，你给镇上派出所联系，让他们过去看看，实在不行请县里公安局刑警队出面，要搞清楚他死亡的真正原因是什么。我一会儿到了镇上去现场看看。”连如江说完就扣下了电话。
　　徐子婵正在看车窗外的风景，鲁西北上午的田野里，玉米杆成纵横队形，一株一株地笔直地站着，像一排排等待检阅的士兵，又像一大片绿色的森林；玉米穗则穿着绿衣服，带着褐色的小帽缨，衣服里裹着一个胖乎乎的黄娃娃。低矮一些的棉花田被风一吹，翻起滚滚的波浪，一望无际，棉花地里边可以看到有的棉桃已经开花，像害羞的小姑娘悄悄躲在绿色枝叶中间。车过村庄的时候可以看到路边的柿树，黄绿相间的柿子挂满枝头，像一个个萌萌的小娃娃，可爱极了；条条丝瓜挂满篱笆，像一个个细长的手臂，又像一根根绿色的棒槌；夏日的蔬菜五颜六色，品种应有尽有。偶见美丽的蝴蝶在花丛中飞来飞去，嬉戏打闹；池塘中蛙声阵阵，树梢上鸟儿喳喳，把夏日的田野吵得热热闹闹。她听连如江打电话并没关心，只是看他放下手机脸色严峻，就有几分好奇，问道：“大镇长，又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连如江叹口气，反问一句：“子婵，昨天有没有两个人去找你？一老一少，就是给你送西瓜的那个老汉，和他儿子？”
　　“没有。我昨天下午就回聊城了，你不是不知道，一直陪着玉伯伯。”徐子婵白他一眼，有点嗔怪。
　　连如江拍了自己脑袋一下，有点后悔刚才多此一问，他说道：“我昨天看卖瓜老汉儿子面露绝色，想让他找你求一张护身符呢。结果，可能是因为没找到你，唉！他儿子昨晚上在林场里边的一个水塘里淹死了。”
　　“啊！”徐子婵不由花容失色。她问道：“是不是一笑牙就露出来的那个人？我见过他，他经常和他爸爸去送西瓜。怎么会淹死呢？”
　　“我也不太了解具体情况，就知道在林场里边出的事情，而且他肢体不全，我已经让镇上人报警了，一会儿我也去现场看看。”连如江开车慢慢驶进康庄镇，他问道：“子婵，你还在老地方下车吗？”徐子婵咬咬嘴唇，点点头。
　　连如江看她下车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子婵，问一下，你学的东西里有没有驱蛇符之类的东西？我昨天听说林场里边有一条蟒蛇，担心去的时候遇到，我这个人最怕蛇。”
　　徐子婵看他一眼，想了想说道：“我画的符对付一般的蛇没问题，但要是那种蟒蛇就需要雷劈木和防蛇符配合才可以起到效果。雷劈木是极阳的东西，蛇则是极阴之物。你要不放心一会儿我和你一起去林场看看吧。”
　　“那太好了！”连如江喜不自胜，徐子婵身上的本领他是知道的，虽然不说是众神护体，但一般的东西绝对伤不了她，他甚至很不阳光地想，要真是巨蛇出现，他就躲在徐子婵背后。
　　徐子婵再度坐他车上，又掏出手机请了一个假，现在随着考古队力量的增强，已经有六十多人，而且后边加入的大多有着教授头衔，身份在文物考古界显赫的不得了，徐大小姐反而成了无足轻重的人物。她暗自叹息：这些人都是过来捡桃子的，自己这个最初的发现者差不多快被忘记了。
　　果然她的请假很容易就被批准，连如江也想起中午和尤乡长有约，但算算时间可能来不及，也打电话给尤哥说了一声。
　　车开进清平镇政府时，顾世才已经安排了三个人在门口等着镇长，其中一个是警察打扮，甚至带了配枪，连如江认得他是清平镇派出所徐所长，忙过去打招呼。徐所长是一个转业军人，身高体壮，站在那儿黑塔一般。以前清平镇上曾经有几个地痞流氓，自从徐所长到任后，三天两头传唤他们过来思想教育，后来据说都去了县城。连如江曾经和他喝过酒，原本自以为酒量如海的徐所长让连如江借助于戒酒符的力量直接放倒了。当兵的人都特别崇拜绝对力量，因此那场酒过后每见到连镇长他都是恭顺有加。
　　他身后二人身材和他差不多，都是五大三粗，手持一根木棒。顾世才给连如江详细介绍了情况，原来昨天下午郭春海和他父亲去给康庄镇考古队送瓜，回来就走的林场那条路，他到家后觉得燥热，就想找个地方去游泳。原本郭老汉不允许他再回林场，但他觉得自己手里有一根猎枪，胆气壮了几分，就偷跑了出去。晚上吃饭找不到人，郭老汉不放心起来，于是叫了村里几个小伙子，拿着手电去林子里寻找，结果在迷糊湾的西南侧发现了他的尸体和猎枪，他的左腿不知道被什么动物咬断了，满脸是血仰面朝天躺在水里极其恐怖。村里的人把他打捞上来就拉回了家，一家人大哭就设上了灵堂。顾主任受连如江之托，密切注意有关清平镇林场的事情，因此听说后第一时间就上报了连镇长。
　　“徐所长，他家里安排人过去了吗？”连如江从兜里掏出一盒烟递过去，这并不是那种特供熊猫，而是镇上的招待烟，一般说起来刘磊和他的招待烟都是二十元一盒，其他党委委员则是十五元，普通干部基本上就没有这种资格了。徐所长双手接过香烟，说声谢谢，同时介绍说已经安排了李副所长陪同县刑警队的人一起过去，只是刑警队说目前没有车，要中午左右才能赶过来。因此派出所唯一一辆车就被派去接他们了。
　　“依你判断这应该是一起什么事故？”连如江问道。徐所长撕开手里的烟递给身后众人，马上有人啪的打着打火机，给徐所点上，他抽了一口才说道：“连镇长，其实这只是一起普通的溺亡事故，这种事情在清平镇发生过几次了，林场方圆几十公里，里边应该有野兽，估计是昨天郭春海游泳的时候因为某种原因淹死了，然后被路过的动物咬了一口。可能是附近村的野狗，也可能是林子中的野兽。如果他活着被咬，肯定会动用猎枪的。据说猎枪里装了火药，但根本没开过火，也就是说他被咬应该在死亡之后。那个迷糊湾水塘很大，里边水也有古怪，南边水温，北边则冰凉，不熟悉的人不懂水温变化，很容易抽筋，原来那里就有溺水事件的发生。”徐所长可不想把这件事情当做一种刑事案，要知道国家有“命案必破”的要求，想郭春海无钱无势，更是一个长相丑陋的男人，没有人会处心积虑杀害一个毫无用处的人。
　　连如江也认同徐所长的观点，郭春海不应该被人所害，但极有可能是被传说中的那条大蛇所伤。他溺水地点就在水塘西南侧，当时他就是在那个位置感受到八卦玉佩报警的。虽然这个傻小子带着猎枪，但没有人会扛着猎枪游泳，他点点头说道：“徐所，要不咱们几个人去看看现场吧，这在咱镇上毕竟算是非正常死亡，我们看看是什么原因也好给上级汇报。”
　　一行六个人开两辆车到了林场附近，连如江带着众人顺着那条小道往里走去，谁知刚走进林子没几步，徐所长喊过刚才他们带的那三个人，命令道：“你们三个人间隔一百米在前边探路，我陪着镇长在后边压阵，顾主任您和这位美女在中间吧，万一有个事情我们也好相互照应，这在我们部队上叫做战斗队形。另外你们前边几个人走路的时候要时时用木棒拨打一下地面，万一有什么蛇虫野兽也被咱们驱走了。”
　　看徐所安排得井井有条，连如江赞道：“徐所，一看就知道您是行家。这逢林莫入的规则有你的指挥就完全可以改了。”
　　徐所长听见领导表扬，心里也很高兴，说：“镇长，咱们有备无患呀。这个林场已经近百年，虽然没听说有过大型野兽，但我们小心点还是应该的。”顾世才在旁边吹捧道：“咱们镇长特别关心这片林场，有规划对它进行开发，下一步就在周边设几个警示点，以后不让人随便进来。”
　　连如江觉得被拍马屁的感觉不错，说道：“徐所，下一步咱们镇上要进驻好几家大型企业，这警力需要加强呀。怎么样？现在有什么困难早写个报告给我说说。”
　　徐子婵回头看看连如江，没想到这厮装龙像龙，扮虎是虎，这几句官腔打得很有水平。徐所长则是大喜，说：“镇长，您真是我们的及时雨呀。目前咱们派出所正式编制才六个人，其他三十多个都属于治安联防队员性质，你看前边这三个人，连件像样的制服都没有，要是镇长能给我们一定的支援，我老徐保证，这清平镇范围之内，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提前进入共产主义。”
　　连如江点点头，说：“有困难找政府。我对派出所的工作是很满意的，更是很支持的。”
　　徐子婵快走几步，她很反感这种官场上的东西，连带着对连如江同学也有点反感起来，看他一点也不纯洁，和凌雪姐姐完全是两种不同类型的人。他俩居然相处如宾，堪称模范夫妻，真不知道这小子怎么这么会表演。她想起在南京玄武酒店和连如江对饮的那个女子，愈发看不起连如江的为人。
　　树林里越往前走越有几分神秘，几个人的脚步声更衬托出林场的宁静，透着清新的空气抬头仰望，阳光正透过树叶间的缝隙照射下来，像繁星在空中闪烁，有些刺眼，却十分晶莹美丽，有种不可捉摸的静谧。阳光照射下来的光影，若隐若现，左右悠扬地晃着。时而有被惊动的野兔，快跑几步后又躲进灌木后，用胆怯的眼神张望着四周，徐子婵惊喜地大叫：“兔子！”但她跑过去的时候，野兔却撒腿就跑，很快无影无踪了。前边联防队员中有一个人说道：“这个妹妹，你想要兔子是吧？一会儿我给你砸一只。”
　　“不要！”徐子婵喊道，“砸到它们会受伤的，我就是看看不想养。”
　　连如江听到了她的喊声，也担心这些人遇到貉，这要是动起手来那可不妙，更何况徐所长手里还带着手枪，他命令道：“任何人也不要伤害里边的动物。咱镇上为这个下过文件，这里属于自然保护区。”
　　众人走起来比骑自行车就慢了许多，差不多到了中午才到了那片水塘前，算起来走了足有二个多小时。水塘依旧平静，只是看着西南侧有一片嘈杂的脚印，还有点点滴滴的血迹，估计应该是在这个附近出的事。连如江和徐所长都站到水边，湛清湛清的池塘水像透明的蓝色玻璃，可以清楚地看到成群的鱼儿在水中游来游去。连如江伸手到了水里感觉一下，池水冰凉，怪不得有人喜欢到这儿游泳，单是夏天里有这份凉爽就让人心旷神怡。刘所长往四周看了看，这个位置周围并没有很高的树木，七八米外才有几株银杏，虽然季节并未立秋，却有几片叶子已经发黄，轻飘飘地落下，浮在水面上。
　　另外几个人四散开来，围着迷糊湾边沿走来走去，连如江凝神静气，用眼扫视整片水塘，他想从中间有所发现。只见徐子婵手里多了一根木棍，就是她自称用雷劈木制造而成的法器，忽然她的法器指向水塘的东南方向，正巧连如江的眼睛也落在那个位置，是“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卦位置中的“杜”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