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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8)第854--867天

作品名称:少记风流老来看——盖壤文学日记3680天      作者:盖壤      发布时间:2018-12-14 13:54:40      字数:13598

  1958年10月19日星期日晴风(第854天)
  开了一天的体育运动会,去扔了一下铅球,又不及格,只好坐下来看《苦菜花》。
  刘承孝的父亲来了,穿着铁路员工职服,帽子的帽舌很小,谈话温和、斯文;后来一打听,他是读过高中的,谈话中,习惯不住地点头,“嗯嗯”地迎合着。
  晚上紧急集合,冉主任作动员报告。他说:“同学们,昨天为教改紧急集合,今天又为下乡劳动紧急集合,这是由省到市到校开紧急会布置的。领导对省里的农业工作提出严厉的批评。叫修水利,而咱们省却种起玉米来。我们一定要在粮食上翻一下,否则,我们还得吃外省的粮。省委组织市内所有能参加劳动的人,到沈阳附近的县里去劳动——搞秋翻地,这是保证农业丰收的关键。
  “我们的思想会获得丰收,劳动能促进今后的教改。但和农业比较,教改就是次要的了。”
  原定我们去修路的,那是有国防意义的路。紧急集合以后,班里的二十几人到女生宿舍开会,大家虽然提出了保证,但情绪不是很热烈。会后发表了一个名单,让我留在校内挂帅,把病号组织起来。我说:“我要去劳动,这对我有好处。潘常静和王桂莲留下来,都可以挂帅。”最后还是决定我留下来。
  出征的同学互相挑战。我又说:“在家的同学要很好地组织起来,不能像过去那样散漫,同样要改造思想。”女生中,让能势良子和董淑去了,她们高兴得不得了。能势表态说:“上次农场劳动没去了,后来又生病了,没受到锻炼,这次让我去了,这次我一定好好干。”董淑玉说:“我不知怎么高兴!刚才丁国文念病号名单的时候,我盯着他,可是他没看我,我多么害怕他念到我呀!”
  丁国文说:“我跟董淑玉、能势挑战:保证劳动中不得病!我还得检讨:我对不起党和同志,在制锗过程中,错把硫酸当单柠酸兑到缸里去,违犯了操作规程。”
  罗广武说:“不离开集体,就不知道孤独的苦闷。我因病没去劳动,大家去拉粪的时候,剩下我在宿舍里,冷冷清清,不知道干什么好。”
  王桂莲说她有同样的感觉。她割脚鸡眼,躺了几天了,正在开会,突然来了紧急集合令。冉主任讲的是实话。
  我对王作昌说:“他们总打我的主意,这不好。”王作昌说:“想必是你身上有主意可打。”我说:“不让我下公社,去修路行不?”王作昌说:“跑不了你!”
  回到班级,见各人都在写保证书。全班的保证书写道:与不爱劳动的传统观念彻底决裂。我是班里的一员,觉得又能去了。当然,家里的工作也很重要,可使自己受到锻炼的机会是不能错过的,潘英喜、王作昌、于东坡下公社了。就是没叫我去。新发表的修路的名单上也没有董淑玉和深津纯子。
  深津纯子说:“给我纸,我给领导写大字报!”
  我说:“不是我不让你去,党支部开会要我提出不能有毛病的人去劳动的保证书,你有病住过院,谁让你去?再说,在家里打扫卫生,一人一层楼,又得搞体育锻炼,闲不着你们啊!不信你们去问党支部!”
  “走!”深津拉着董淑玉的袖子走了。
  班里的几位大力士写了决心书:
  天不怕,地不怕,见到猛虎打三架!
  政治挂帅思想好,劳动艰苦打先锋,
  团结互助协作好,丰收卫星满天空。
  
  1958年10月20星期一阴(第855天)
  董淑玉和深津纯子到厂部请示任务,深津上午到制锗厂工作,午后叫她坐办公室接电话。我告诉王作昌,编班生产时,不要让她打夜班。董淑玉对我说:“请求筑路的本来去100人,我是最后一个。”得意地举起手来比划着。我也进入筑路者的名单。
  早7点半开会,迟到的人很多。团委书记于国范做我们的党支书,王文炳做团支书。全体人员组成一个“辽大中文系筑路连”,我和另外一个人做宣传工作,并担任第三排三班长。收拾行李,把笔、墨水、广告色装进书包。
  午后一时出发,坐汽车、电车,为时一个半小时。人多,把女生挤得“哇哇”叫。在大二台子下车,筑路工程正在进行。沉重的轧道机冒着黑烟,在碎石上碾压。前方黄土裸露,秋风嘶吼,霜打后的矮蒿支支抖动。向四处一望,一些楼房正在施工。一排排的脚手架,一堆堆的红砖。扛铁锹行走的中学生,风尘仆仆,还在互相揶揄,传来爽朗的笑,大跃进扫平了荒凉,人们在市郊画起了壮观的图画。有谁喊起来:“就是冷了点儿,这个热闹劲不比光辉农场差啊!”
  睡觉的蓆棚子搭在黄土坡上,风吹来,糊蓆棚的窗户纸呼达呼达响。西面道上的工人正在铺石子,传来哗哗的声音。宿玉堂笑着说:“挡上蓆子就开始过日子了。”说着,写了几张标语贴出去了。
  天冷心不冷,
  炉火不红思想红。
  懂得艰苦才懂得幸福,
  二层楼哪如凉蓆棚。
  
  决心会,开得好,
  手里的红旗举得高。
  争当标兵当模范,
  人间修起天堂道。
  
  北风吹,蓆棚动,
  一百好汉住当中。
  别看这儿冷冰冰,
  是寝室,是饭厅。
  
  党的话使心里暖,
  就算住进冰窟窿,
  也冻不住青年人燃烧的心。
  
  我临时凑上几句话,写好贴了出去。
  
  筑路工人组成一个30多人的红旗队,王队长介绍了工程的情况和意义。他戴着八角帽,压在头上,看上去十分均衡。眉毛又粗又长,炯炯有神的目光,很自信的样子。他要大家防止工伤,爱护工具。
  沈海工业区是沈阳的新的工业区,修这条路是为了工业之花遍地开,支援全国。筑路材料不多,所以计划性不能太强,集体劳动是不可能的。
  栾文彦押的行李车到了。蓆棚里没有灯。梁旭昌见桌子上有半碗饭,倒进栾文彦的碗里。栾问:“什么?小米吗?”
  梁说:“别人吃剩的饭。”
  “唉呀,是咸盐!”栾文彦吃了一口,大叫起来。
  晚上开会,我们三班的战士决心很大。女战士来了之后,就“吱吱哇哇”地干起活来。她们用推土车运土,把蓆棚四周用土培起来,挡住了下面的缝隙。男生也去帮她们弄。炉内的炉火很旺。
  夜里并不平静。工具厂的工地上传来广播的歌声。工棚后面五百米的地方,不知是炼钢是炼焦炭,火焰映天,像是火山暴发,昼夜不停。
  
  1958年10月21日星期二阴(第856天)
  早四点就醒了。有人给我们生炉子,被窝里有点凉,头上却暖烘烘的。丁国文当了火头军。吃饭的时候,他问大家愿不愿吃面条。
  白天推了一天水,用小推车。还用小推车推石子。车胎里没有气,工人很快就打足了,我们打了半天也打不足。筑路工中间,有很多是街道妇女,黑脸,有皱纹,干活总是嘻嘻哈哈地笑。
  小赵跟我推一辆车子。推车一面跑,一面背毛主席诗词。谈起了回家不归的贾继英。他说:“都怨他自己,都像他那样,还不用活了。”
  晚上,团小组讨论团支部就思想改造、军事化、宣传、卫生、安全提出的六项要求。午间,于国范招集班排长会议,对两天来的情况做了总结,并布置今后要抓毛主席著作学习,还推出一张《保尔报》。他总结的时候,引用了我的诗。
  晚上的月亮很好。我在外面洗脚。女生工棚里有人喊起来:“姑娘们,唱起来呀!”
  接着,就有人哼起了印尼民歌来“宝贝……”
  女生写了大字报,感谢烧水的于大爷。他一夜没睡,给女生生炉子,在分发工具的时候,他对学生说:“工具不怕使,可你不能拉拉丢了,影响工作。”
  晚上,给《筑路快报》写稿,董淑玉脱产刻钢板。
  
  1958年10月22日星期三晴(第857天)
  挖路基,干劲很大,有两三个人想偷懒,如金大凯,在大家的带动下,跟上来了。我们班组织得好,热气高。休息时开了会,目前抓学习毛主席著作和写稿。
  午后还干这个活,大家没劲了,情绪却高得很。路基挖到原来的车道上,土硬得很,脚蹬不动,把铁锹夹住了。栾文彦来劲了,说:“看你硬不硬!”架起锹用力一蹬,身子像皮球一样,一个趔趄弹了回来。小赵不服气,说:“大米饭比这硬多了!”
  栾文彦说:“大米饭能硬过土吗?两碗饭的劲早使完了。”
  一会儿,十六班的刘英背着卫生箱走过来,说“有破伤的吗?”我说:“这里不欢迎你。”
  “我也不希望你们有病啊!”
  小赵喊起来:“干哪!伙计!压过其他班!争红旗班没问题!”
  “加油!”栾文彦也鼓劲。他是我们的副班长。
  梁旭昌对小赵说:“你总叫伙计;见了女生也这么叫吗?”
  小赵说:“我呀,一年跟女生说几句话都能数出来。”我对老梁说:“如果你在农村,农民叫你一声‘伙计’,表明你有了农民的感情了。这可是个亲切的称呼!”
  有一对青年夫妇手拉着小孩走过来,宿玉堂感叹道:“当你看到这样的情景,你怎么想呢?”
  小赵说:“我们可不是为了情人们!”
  “建设重工业的要道,不如此为何?”我说,“我们不是为情人们修路,他们轻漫的笑声会把我们的笑声吹掉。大卡车走过,它们会给人们带来幸福,这幸福的筑成有我们的一份!虽然别人不记得,但这劳动的成绩却与地球共存。”
  远处传来打石炮的爆破声。小赵说:“如果把军事生产的资金投入和平建设上来,我们早进入社会主义了。”栾文彦说:“那我们的伙食费马上就会增加两元!”他有些自私的观念,例如,他说勤工俭学费衣服,多给伙食加两元,劲儿大,干活就不费劲了。他说话手不停,把心里的话表达出来,有啥说啥。其实,我不比他们高尚多少,一到干活,我就想去当工人,为的是能写作,能挣钱;但我没说。抱着一种乐观的态度,和他们打成一片,把自己的觉悟提高一步,打下好基础。
  在感情变化方面,我觉得我爱上民歌了。因这不是为个人名利服务的。我希望这种生活能长久地过下去,因为这样才能使思想不松懈。
  旭昌变了,他常在吃饭上打主意,买饭的时候,他不是埋怨饭凉,就是埋怨装得不满。午间大家集合慢,他叫大家快点,好去吃饭。没下班,就要求领任务,为的是吃晚饭的时候不落后。
  晚饭后,党支书于国范布置学习《实践论》的要点。他说:陆定一说过,理论不一定多,所要解决的,就是我们的立场、观点、方法的问题。列宁在读马克思著作的时候,是“用它商讨问题”。有的同学对当前的情况不满,就是对变革的实践不满。要使学习结合使用,即结合批判与自我批判,检验过去所走的道路。
  接着班长以上的干部又开了个会。排长孙盛太指出:各班的劳动力不一样,病号班(他们班的强劳力抽去翻地了),活干得少,别的班有意见。是否可以把人平均分配到各班里去,或者给的任务少一些。三排长杨同生说:“班长的领导很重要,有时接受任务不是那么服从,有情绪,就影响了群众的情绪,而三班(即我们班)接受艰巨任务没有情绪,班长说‘越艰巨越好,怎么指挥就怎么做。’还利用休息时间开了地头会。”
  
  1958年10月23日星期四晴(第858天)
  风很大,八九人围着一根蜡烛,有读报纸的,《人民日报》上有关于辽宁农业打翻身仗的消息。有写诗的,我站着写了这页日记。
  于书记跟我们一起劳动。昨天上午,为了领导毛主席著作学习,他先读了《实践论》,午后就去干活了。今天,他领着几个病号,在男女生工棚之间打了个蓆棚,使两个蓆棚拉近了。“这可好了。”同学们下工回来的时候这样说。晚上,他总是比大家晚睡,从这儿走到那儿,放心不下。他让通讯员回校拿了介绍信,与附近的砖窑厂、建筑工程队、冶炼厂挂钩,让同学有机会洗澡、看电影。“我就怕咱们的生活安排不好。”他说。
  今天我们排被安排去拉土,比昨天的活儿轻了些。我相信劳动和享乐是统一的。早晨上工时,情绪不高。干了一气活之后,就有说有笑了,闲扯:“开运动会那天,于东波、罗广武挨了潘常静的打。老罗把于东波脱下的棉袄给潘常静披上了……”
  “你说明白点儿!”栾文彦对这很感兴趣。
  老梁说:“别人都听明白了。”
  小赵说:“得了吧,谁听明白了?”
  反正谈到男女之间的故事,青年人都有兴趣。“好,就讲细点。”我说,“运动会那天,洪文斌去测验劳卫制达标的情况,把棉袄脱下来,放在地了。在场的罗广武有点冷,拣起老于的棉袄披上了。梁月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回头看了一下。别看罗广武老实,人家在这方面倒是满机灵的,他走了过去,把棉袄给梁披上了。梁月不由分说,站起来就给老罗来了三拳,说:‘你再闹我打你比这次还狠!’说着,脸红得像个小樱桃!”
  栾文彦说:“老罗太熊了,让她白打了!”
  “也难怪,人家害羞嘛!”小赵说。
  “其实,谁都不知道,洪文斌可希望别人给他宣传呢!”宿玉堂说。
  栾文彦说:“对,说,我来挂帅!”
  老宿说:“我建议把勤工俭学的钱留下两个,到过年的时候,把男同学所有女朋友的都请来。”
  我说:“那可是一出好戏呢!”
  栾文彦说:“我来招待。”
  老梁说:“你看人有了,你还不得眼红啊!”
  “哪能,还讲道德不?”
  “那你总上药学院干什么?”
  “我去学制锗。我确实没有嘛!我就不希望阴天。晴天,起码我的影子跟着我。”
  休息开会的时候,表扬了几个人。栾文彦写诗,鼓舞大家加油;赵洪利也这样。宿玉堂休息时给大家打水。李耀才比以前干得好。但栾文彦说,他干活时总是沉默着,栾文彦叫他到车这边来装土,李耀才就把眼睛瞪一下。栾说:“你白什么眼?不熊只听顺耳的话!”李耀才说:“你还给我上起政治课来了!”我说:“同学说你几句不行吗?人人都想当教育者,可没有被教育者,哪来的教育者?”
  小赵干活有不耐烦的时候。我和他使一辆车。我为减轻他的负担,要推车,他就把绳子一扔,说:“你推,我永远叫你推!”上坡的时候,我跑两步,想用车子的惯性把车子带上去,他就说:“你跑什么?费那个洋劲!”
  栾文彦在人少的时候,一个人推一辆车。往回走时,他们还是推着车子。本来下班了,栾文彦、李耀才、隋德宏、王德福还争取推一趟。
  丁国文到工地上来送水,摔了一交。大家纷纷就伙食提意见,有不愿吃江米的,而大部分都愿意吃。
  旭昌在吃饭的时候,说:“真够呛,怎么总吃生饭呢?”
  连长李桓桢要大家下工回来,先喝口热水再吃饭,亲自找了洗澡、看电影的地方,还要到冶炼厂去访问钢铁元帅,想出几个小节目,可时间紧,我建议去干点活,被采纳了。
  
  1958年10月24日星期五晴(第859天)
  午后干活,大家兴高采烈。栾文彦又闹起来:“隋德宏很老实,对象是自由对的吗?”没人回答。丁国文来送水,有人问他多咱结的婚。他说:“咱们是解放后第一批自由结婚的人。”
  我说:“咱们劳动最大收获是什么?就是打破了等级观念,知识分子什么都能干。”小赵说:“那可不是。”王德福说:“就拿掏大粪来说吧……”小赵又说:“咱们再下放,可不用李承烈老师那样郑重其事了。”栾文彦说:“还用下放?就这样,用不着了!”我说:“我们现在已经是多面手了。”
  在长满大白菜的地中央,有一所小土房,住了一家山东人。我们去扒砖的时候,一个八岁的小女孩出来说:“这是我们刨的,别给扒了,别给扒了!”老梁到她家里问她妈,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出来苛责小女孩:“你知道什么?”小女孩低头扭起纽扣来。她还是不放心,怕扒砖压了她家还没挖出来的地瓜。她弟弟出来了,等姐姐刨出地瓜,他就拣起,放进土篮。我说:“像这么大的小孩就干活,长大了还能不乐意劳动?”
  我对小赵说:“你昨天答应今天交稿,为什么今天还不交?”
  小赵说:“你这老头子,总叨叨什么?再叨叨我不写了。”
  “叨叨你不写,不叨叨你就更不写了。其实,你是给我写的吗?”
  他的话可能使你生气,但你能放弃吗?午后我问他:“咱们有信心争取红旗班吗?”
  他说:“怎么没有?一会儿开个会。”他在会上说:“唉,咱们的干劲都挺足,不能松懈下来呀!把宣传、学习搞好,没问题!红旗班是咱们的!上下班要集合,集合还要快。”
  梁旭昌说:“排长给我们提出来了,说咱们班不要太紧张,干活要照顾全面。”
  “算了!”小赵来火了,“咱们不用他领导,来个独立班。像叶挺的独立团。”
  我说:“叶挺是为共产主义‘独立’,你为什么?”
  王德福说:“这是白旗!”
  “大家谈谈有些什么收获吧!”
  “有收获-冷!”
  小赵说:”今后有什么艰巨任务,咱都领来!”
  最后决定,大家集合要快,特别是洗脸要快,哨子一响就出来。
  栾文彦说:“现在咱们班有人根本就没干多少活,像由正达、搞教育方针宣传去北京的人……”
  “吕云霞是带着娇气走的。”
  “回来拔她们白旗!”
  七嘴八舌地乱说了一通。
  晚上我们到机布厂去洗澡。回来后开了个班务会,按于国范的布置,觉得现在正是大家干劲青黄不接的时候。会上显示了全班战士团结一致的决心。为了解决六角钱不够吃的同学的困难,班里倡议把剩余的食卷交给班长统一支配。这样做是为了更好地锻炼。
  蓆棚壁上贴满了诗歌。这是王大中、张峰德、栾文彦连夜贴出来的。
  栾文彦把毯子搭在我身上。其实,我一点也不冷。
  
  1958年10月25日星期六阴(860天)
  关于伙食问题的规定,排长号召全排向我们学习,说这是“小公社的萌芽”。
  卫生员刘英很负责任,在工棚里走来走去。她指着一班的滑头周长久(他的笔名叫“直径三”)说:“你吃饭别狼吞虎咽的!”“是!”滑头来了三个立正。她又对别人说:“你们躺下身上盖点东西,别凉了肚子!”然后就吆喝谁要胃病,告诉别人吃饭前后多喝开水,还亲手打一碗疙疸汤送给病号。
  早晨,值班的战士睡过头了,没生炉子,冷得很。我照样醒得早,起来先等在操场上,就一个人。
  “昨天很暖和,今天就来了个狠头的。”小赵说。“早晨拉屎,唉呀,把我冻的呀……”
  我叫他把全班的安全手套戴上,他说“行啊!”自己去买了一副。王德福没穿袜子,黄胶鞋口露着脚脖子。我问他:“你不冻脚吗?”他说:“其实,天也不冷啊!”陈绍英例假之后来上工了。刘英对老梁说:“命令她回去!”我下命令了,陈绍英直往后退,说:“你别听刘英瞎说!她明知没人看屋,就让我在家。”上午她没听,去工地了。下午还要去。刘英隔着窗户对我说:“可别让她去了,别把把她累坏了啊!”我对陈绍英说:“快回去!”很严厉。她几乎要恼了,说:“她们叫我回去糊棚,我回去还不行吗?”
  下半晌小赵说:“现在暖和些了吧?”李耀才答应着:“嗯哪。”其实,是我们对寒冷适应了,看吧,行人们缩着脖子,而我们这些小伙子们,在寒风当头的旷野里,劳动了九小时。男生腰里扎着草绳,女生头包着毛巾,一个个嘴唇都干裂了,没有示弱的表示。我说:“寒冷没使我们屈服!”
  小赵常讲起我们一起在高中学习的情景。他说:“我和老盖的头一次见面是在市内的六道口。我头一句问他的话是:‘你考哪儿?’‘师范学院!’他喜气洋洋地回答……以前可不这样,他常在学校走廊上看报,见面也不说话。”
  “他那时常写小说吗?那时也是这个样儿?”老梁问。
  我说:“还能有什么样儿?”
  晚上,厨房为了让大家暖和一些,做的是面汤,稀了些,意见纷纷。于国范学校去联系事情了,副指导员王文炳讲话:“我们同学太狭隘了,有失大学生的身份;买来一碗汤,用力搅啊捞啊,问问稀不稀?连部知道伙食上的问题,棚子里冷,被风刮得直响。我们让工程队来修理,不是让环境故意艰苦些、叫大家锻炼……”
  晚上,全班同学都写了稿。宿玉堂散漫些,小赵就说:“你怎么总想当队长?”小赵这样问他,我很生气。这有什么必要呢?
  
  1958年10月26日星期日晴(第861天)
  “果然不出所料,昨儿天气白冷了。”栾文彦说。今天挖道旁的排水沟,派出体力强的两个排。小赵说:“今天净小子,我们得猛干哪!每人十米长的定额,保证完成任务。今天说不上为啥,早晨就来了一股子干劲!”
  “困难是杆称,你软它就硬!”
  “老太太不吃肥的,来肝(干)吧!”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都是鼓劲的话。李耀才发现了新方法,向大家介绍:刨冻土的时候,站在后面一层一层地揭,二寸厚,一揭一块,像个大锅盖。栾文彦说:“冻了更好,块儿大。”
  “去年就这时候到新华书店干活,是不是?”小赵问。我说:“可不是!扛书的时候,人家又让座、又倒水!”宿玉堂说:“干完活洗脸水打来了,香皂拿来了,休息时,拿来许多大画报。扛了两捆书,把蒋文思累完了。”栾文彦说:“现在你再看看,我都忘了我是大学生!阎简弼教授来干这个活还不得哭啊!”我说:“什么学生不学生的!都是普通劳动者。将来我们当老师,学生会瞧得起我们:有活就干,上课开讲,能干能讲能睡!毛主席要青年紧一点,苦一点,严一点,对我们有好处。”栾文彦说:“可不是,我父亲常对我说:‘青年人苦点怕什么?你们这时候念书,睡八个钟点。我13岁就给人家做活,睡三个小时就算享福了。”我说:“我父亲活着的时候对我说,‘不吃苦中苦,难知甜中甜’。”小赵说:“怕吃苦,睡钢丝床去,别到这儿来,饭里有点沙子就发牢骚,我看了就不顺眼!”
  李耀才挖土方不看标记。我说:“咱俩比赛!”他说:“马上就赛!”我叫他量一量,他不干,结果我先干完,别人还得帮他干。
  每人十米多长的土方,午后提前完成任务。黄土很硬,挖前得先用镐刨。工务组的人说:“这土太硬,挖一方才9分钱,不合适。”小赵说:“讲到钱,我还不干了呢!”我们干完了,又去帮二班干。马才彬挖土时,锹把打了小便。干到晚上,小赵说:“今晚得吃一大碗,身上都酥了。”午饭有肉,我和小赵没买。梁旭昌、栾文彦、宿玉堂都买了。就这样吃法,六角钱的伙食费哪够啊!
  午间,于书记向干部作苦战动员,说留在家里的病号并不轻巧,每人拉18吨煤,还要挖菜窖,得能装10万斤菜;搞清扫,好拔辽大卫生白旗(大家笑了)。修路队要去支援机场建设,我们得提前返校。所以,生活问题就微不足道了。一切为了生产。筑路队要我们搬到房子里去住,咱们哪肯?
  晚上开了誓师大会。于书记说:“六天来,我们过了真正的工人阶级生活,我们是乐观的。这一首诗可以说明我们的情绪:
  “不是一座凉苇棚,功用不次玉皇宫。
  “我们胸中有烈火,不怕四壁透寒风!
  “有的同志说,蓆棚露天空气鲜,床铺起伏似波浪……”
  我们体会到了为别人创造幸福的愉快。董淑玉、陈绍英把被子给男同学盖,说明了我们感情的变化,舍己为人,有了革命的坚韧性,有了虚心学习的进步性。学习《实践论》,总支王书记说,这在各队里是先进的。
  于书记讲完话,大家表示决心。我们班还在干部会议上就表示了干劲。刚回到屋里,小赵对我说:“没有问题!”
  也有另外一种情绪。宿玉堂问,提前回去干什么?开班会讨论的时候,他提出没棉帽子怎么办?梁旭昌说:“有帽子的拿出来,谁冷谁戴。”他无话可说。我代表班里表示决心:
  我们的决心是:
  寒风入骨三分,劳动热情万丈。
  疲劳熬干骨髓,用意志代替体力。
  修起平坦路来捆住地球,
  背起世界命运闯进天庭!
  为共产主义劳动是我们最大的光荣,
  梁旭昌也代表全排战士表示了决心,还提到要诗满筐。
  晚上,刘英又背起小药箱到处走。有时会碰钉子:“你别把小药箱放在我的行李上!”
  “你太利己主义了!”她反驳。
  我把脸一仰,抽了抽鼻子。她问:“你感冒了吗?”我“嗯”了一声。她给我拿药片,嘱咐“多喝点水,晚上出去多穿点,冻着了,又该说我的药不好使”。接着又问别人:“哪个同学上眼药?快躺下!”
  “我嗓子痛,给点药!”王德福说。“啊呀!我不知道哪里有什么病!”他是学我的。
  “那是感冒了。”我说。她又拿了阿斯匹林。王德福说:“大夫太辛苦了!”
  “行啦!别说了!”她说。我说:“是白求恩式的!”
  
  于书记提出:这次会战的口号是“力争红旗,苦战五天,抢修沈海路”。
  我说:“我们要到挖土方的突击队里去。”
  “不让你去,把你累完了,我都有点顶不住了!”梁旭昌说。可小赵对他说:“你为什么不让他去?你顶过他了吗?”
  后来老梁对我说:“不能行啊,今天挖土,大伙没怎样,可把你累睡了。”
  小赵代表栾文彦、王德福表示决心。当我念班里的决心书时,于书记在一旁直说“好!”他在总结中提到的例子,很多是我班报导中提到的,这对我们是很大的鼓舞。
  
  1958年10月27日星期一晴(第862天)
  改了大灶,晚饭吃得非常舒适。今天我和李长庆拉车运砖,着实累了。唱起《我们是红色青年》,高兴起来了。
  马云飞回来了。
  栾文彦他们干劲真足,上午每人挖了12米土方。因怕挖了沟没处堆石料,先得把石料运来。所以,挖土方的人下午睡觉。晚上苦战到凌晨两点,有午夜饭。“月亮真好啊!”于书记说。
  晚饭后我们这队也出发了,把上午因运石未挖的土方挖出来。二排先控完,来帮助我们。十三的聂中瑞帮我挖,她对质量很重视,我常以女生的苦战精神来教育自己,如刘苹这个人,当卫生员负责,劳动时,干得比谁都欢。十四班的张盛太有肺病,医生要他修养三个月,他却来修路,任三排长。今天他给我们的小车修路,清除石块。
  我们班何宏的父亲给学校来信,说他儿子因为劳动得了病(是因光辉农场的劳动),要学校负责任。学校要班级给他做个鉴定。他的病根本不是劳动后得的。季振安要求退学,说是家庭经济困难。
  晚上干完活,十一班拔白旗。他们早下班,丢了镐。黄发耀光要大家给他提,说排长无权召集班会,拔他的白旗是捕风捉影。
  晚上,我把搞夜战的同学的被子都捂好。
  倒石头的时候,我问:“铺的有会儿了吧?”
  工人微微一笑,说:“干活你别看剩多少,一会儿就完了。”显出不尊重的样子。后来又亲切地问:“晚上冷吗?”
  我说:“还行,不怎么冷。”我提建议:拉石料分段运,能有间歇。
  
  1958年10月28日星期二晴(第863天)
  董淑玉天天肚子痛,却又不想回去。观点不同,结论就不同,马云飞认为何宏的病是劳动得的。
  夜战的同志白天睡觉。我们运石料。午后四时,他们又来帮我们干。张峰德来换我,后来我又换他。老梁问我:“你想不想活了?”小赵说:“咱们刚才装的太多。拉一车后就出汗,裤筒里都发粘了。”
  到东陵火车站去运石料,是明天的新任务。今天得把填沟的工程结束,晚上又开始苦战了。
  我到砖窑里看一下,那里的工作是有分工的:有装窑的,有烧火的,窑四五丈,大致成半圆型,土坏从上面装进去,中间有缝隙,一直到顶,然后用土盖上。人在窑底的拱形空洞里烧火,炉口只有小水盆那么大。上面都用坯砌成,挡住火。烧火时,煤均匀撒进去,炉膛又高又宽,火烧得很旺,如落日般的红。烧火的老头脸挂着烟灰,坐在小凳上,凳上上有草包。煤堆在墙角。大块煤挑出来,堆在另一边。青烟从窑上冒出来。
  “我们装车的时候,要冒尖,像盛大碗饭那样。因为明天有紧要任务。白班的同志要把睡觉当成战斗任务!”于国范在布置新任务的时候这样说。
  很明亮的月光。我们推着车子,一个撵一个。王德福和栾文彦总是唱着歌,而且总是唱着《打渔船》,一面唱一面说“狠劲装”,拉着大箱车,下坡的时候,车辕把王德福高高地挑起来。
  小马跟我一辆车。拉到半道,小马说:“我饿了。”我说:“那少使点劲,我肚子里还有点东西呢。”他说:“不行,直冒虚汗,胳膊一点劲儿也没有了。我得到车站去买点东西吃。”
  我说:“那你到食堂去跟丁国文要点饭团来。”
  他去了。我暂时自己推一辆车。陈绍英把拉绳夺过去,说:“我拉!”我说:“不行,我怎么的也比你强。”然后对小赵说:“小赵,快马加鞭!”当走起来的时候,我大喊一声“我来了!”
  于国范、红旗队的王队长,都参加了夜战,近22点才收工。
  
  1958年10月29日星期三雨后晴(第864天)
  刚从床上爬起来,就听见雨点打在工棚顶上,“嘀嘀哒哒”地响。
  今天下雨,我们想开个晚会。于书记一边穿衣一边说:“白天怎么开晚会呀?”
  王文炳说:“把窗关上,把蜡烛点起来!”
  大家都笑子。上午就学歌,读报,讨论《实践论》。每排出一个人去推水。我自动去了。烂泥把车轮都糊上了。“啊呀!吃点水比吃油还难!”厨房里的于大爷说。六人推一大桶,山上有自来水。
  我的胃痛,吃得太多了。午后的情绪不高。到车站去运石料,从铁道旁运到公路上。胃痛了一下午。王桂莲来信这样警告我:“别人不了解你,你自己要注意呀!”没啥。指定的一堆石料运完了,又运旁边的一堆。小马说:“这是我们的吗?给人家白干了!”
  栾文彦说:“干吧,有多少干多少,为共产主义劳动嘛!”
  一面干活,一面闲谈——
  “你们知道徐水每人多少粮食?”
  “三千斤!”
  “两万斤!他们的粮食可好了,光吃菜就有300多个样式,七岁以下的小孩一律进托儿所,都穿蓝裤衩、红背心。”
  “干脆把我们辽大也搬到徐水去得了!”
  “那你也得穿裤衩背心的。”
  晚上的团会,大家朗诵自己的诗。我们全班每人一首。
  读《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的片断,我感到自己是渺小的,需要别人的关怀与可怜。一点点工作上的成绩为人所赞许,就沾沾自喜起来。我觉得,一个灵魂的工程师,他的灵魂应当是有一种坚毅和高尚的东西,为这个理想奋不顾身地工作。鼓舞我的,不是共产主义的未来,而是为了表现这种人物、提高自己。保尔对自己很忠诚。只有对自己忠诚的人,才能对别人忠诚。一个偶然出现的感念,使我超脱处境之外,觉得这里不是能锻炼人的地方。在这种环境里,究竟使自己具有了什么?给信仰带来了什么生力?我不能想,只想到是为了写作。
  凡是能用自已走出来的道路使别人猛醒,那就无情地暴露吧!
  两个脸盆对扣起来,点上两根蜡烛,这就是会场。
  
  1958年10月30日星期四阴后晴(第865天)
  “这玩艺儿就是怪呢,越拉不动,越是要去拣道上的砖!”栾文彦说。
  “你们少拉点儿!”
  “这趟不多。”
  可是我看那车上装的冒尖,汗水湿透了衣服。直到晚上还没干完。晚上苦战的时候,为了照顾栾文彦、王德福,让赵洪利配到他们的车上拉砂子。梁旭昌有意见了:“别让他们三个人总在一起,强弱体力要调配开。”我说明了他们三个人拉一辆车的理由:“过去挖土方的时候,他们三个总在一起,有什么坏处呢?”
  李耀才的肚子的肌肉扭痛了,晚上休息。我和梁旭昌一车。“咱们两个人,他们为什么四个人?”那种情绪是牢骚和不满。下坡的时候,车箱要嗑地,栾文彦的脚碰了王德福。我喊“小心”。栾文彦向前一跃。老梁说:“你得小心啊!事故就是这么发生的,你不知道吗?”
  晚上苦战到20点。轧道车在石子上一压,大道就修成了。拉车的人窜成串,上坡时,后面车上拉套的人帮助前面的人推车。
  “李耀才推王德福的屁股,王德福又推着车的屁股,
  车推栾文彦的屁股,屁股推屁股,哈哈!这种拉车的办法太慢了。撵过去!”我说。
  车子来了个90度转弯,轮子飞起来。但是,后来的小赵还是撒着欢儿追上了我们。
  老梁说:“道修成了,将来我一定在自己修的路上走一走。”
  “沈海在过渡呢!”做饭的丁国文也出来帮我们干了。我说:“你听听这声音,凡是有灯光的地方,都在夜战呢!”远处的工地广播中,通知小组长到办公室开现场会,并通知苦战到通宵。有人说:我们的干劲不如工人哪!
  晚上收工后,小赵对我说:“干这几天活,我就怕拉石子,一干起来,觉得也没什么,我们什么都能干!”
  
  1958年10月31日星期五晴(第866天)
  “今天要进行最后一次歼灭战——把道上的沙子铺上,什么时候干完,什么时候下工!”于国范在早饭后,对大家作了战斗动员。副连长(十六班党员)蒋士杰喊道:“同志们!有没有信心?”
  “有!”
  每班三台小车,给体弱的同学拉着,其余的人全都去拉汽车上用的拖斗。
  “呀!车辕太沉了,谁上车后面坐一下?”
  我跳上去了,喊了一声“驾”车子拉动了。这东西太大了,拉一趟得两个钟头,一趟能拉六小车。后来改用了大斗小车,那是工人们用的,用锁连在一起,梁旭昌把锁链弄开了。工人说:“你们用车得告诉我们一声啊!你看,这车把子都摔断了,使的时候也得注意一些。”
  十六班的王纯一跑过来,说:“王队长答应我们了,你们为什么给拉去了?”
  老梁说:“行啊!你们剩下的人去换换体弱的同志吧!”
  王纯一说:“那也不行啊!你们已经拉走了两台车,咱们都是为了工作,也不能光尽你们排啊!”
  “拿去吧!”
  老梁放弃了,得意地说:“给你们一台车倒好,多干了活,还弄个本位主义。”
  大家站成一排,喊着一二一。到拉砂子的地方,见李长庆埋怨推车的陈本凯,说:“你看,车又误住了,你是怎么推的?”我走上前去,三人一起推。李长庆说:“老盖不使劲!”我说:“你把的不好,倒怨起我来了!”后来,我代替梁旭昌拉套,因为后背错了骨缝,不能拉,不能装,不能抬,自己又多心他们不信任我,就不愉快了。可见,我还不是一个实事求是的完美的人。
  午间开班长以上的干部会议,说:明天午后要返校了。于书记说,这次劳动好的原因是人们共产主义化了,这才是团结的基础。
  午间快收工的时候,连里让由正达、王大中拉最后一趟车。由正达不满地说:“我们是最前头的,为什么叫我们拉最后一车?要拉,都得再拉一车。”午间收工时,就听小赵和栾文彦对我说:“你们干得很好。由正达是你班的大白旗,昨天一天也没把钢板刻出来,他干了什么活?”
  晚上开哲学报告会,我打瞌睡了。
  大家喜欢抢饭锅巴吃,连于国范在内,像在这方面也挂帅似的。
  
  1958年11月1日星期六晴(第867天)
  于国范很早就爬起来,点上蜡烛,垫着枕头,趴在被窝里写总结报告。
  十六班的王德兴说:“我昨天晚上出去掉进棺材里去了。”
  今天要回家去了,大家都很高兴。早晨起床后,就有人收拾东西了。梁旭昌一面换衣服一面说:“脱下劳动服,穿我平时装。”
  从蓆棚的另一边传来喧闹声:“回家吃溜地瓜呀!”“馒头万岁!”
  吃完早饭,开庆功大会。修路队的党政领导、青、工干部都来参加会议。于国范的总结里,有许多是我们班的事迹。会后到沈阳钢铁厂参观。先看了“八一”投产的孪生15立方米的小高炉,先出渣后出铁。铁流汩汩,顺着砂槽流过来,工人把流铁口打开,便有红色的火焰喷出来。喷出的火花像红色的流星雨。
  颈椎扭伤了的地方,今天打行李又扭了一次,很痛。行李是梁旭昌帮助捆起来的。去参观的时候,大衣都穿不住了,午后只好乘车回校。八个人推着两辆小车拉着全班的行李。归途走到大西门,在安东工业局驻沈办事处拿回家人捎来的棉衣。
  蒋士杰是十六班的班长和团支部书记,有些官气。他们班来的人少,就决定推车的人按原来的班安排,他对小马说:“背行李,那谁能背动啊?我认为犯错误也得坐汽车回去。”后来小赵不满意,他认为所有的人都应当来推车。经斗争,他认为这是个人主义,便主动要求推小车了。
  但晚上回来的时候,小赵告诉我:李耀才跟他吵起来。李耀才进屋就埋怨道:“他们在家也不把寝室收拾一下!”小赵说:“没收拾你就收拾一下呗!你干活有功劳啦?”
  后来发现收伙食费的时候,他说暂时没有餐卷。“我不吃了!”他说。
  小赵说:“李耀才呀!你再别让人听出你在说谎话,你说你能不吃饭吗?”
  李耀才说:“你对同学怎么一点温暖也没有?”
  “对撒谎的人不应当有温暖!”
  “你是什么进步同学?”
  “你是什么团员?”
  他俩就这样吵了起来。
  晚上与赵洪利一起去看电影《红孩子》。
  我为什么不能主动去做更多的工作?比如这次连部的宣传工作,很不活跃,至于对连部的干部也不是大方热情。返校的路上,在车上我就想,我应当更多地去同情别人,不能让他们总来同情我。不要自以为是,瞧不起别人,防止个人主义以另外一种形式表现出来。
  回宿舍,看见方剑秋只淡淡一笑。孙正新躺在床上问俄语zbombcr是什么?罗广武在看他的《神秘岛》。不同的道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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