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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8)第846--853天

作品名称:少记风流老来看——盖壤文学日记3680天      作者:盖壤      发布时间:2018-12-13 09:13:38      字数:8109

  1958年10月11日星期六晴(第846天)
  昨天炼锌的时候,锅漏了,燃烧起来,发出淡绿的火苗。我紧张地喊道:“漏了漏了,快拿钳子来!”闹得挺紧张。
  今天我和王大中、宿玉堂三人到处去收集废电池。老师宿舍、2538部队、地质学院都去过了。进家属宿舍,每到一家,进门后就说这套话:“大娘,我们是辽宁大学的,我们要办电,大娘家有没有用过的废电池,帮我们找一找。”
  听到敲门声,老太太出来了。她们有的在洗菜,有的在擦地板,大葱、土豆堆放在墙角里,大都收拾得很齐整。听了我们的来意,她们说“有啊,找一下看”。
  “谁知道那东西还有用啊!前几天还扔了四五个!”
  “孩子拿去玩,不知道扔哪去了!”
  我们只好说:“以后找到了给我们留着。”
  “在天津住的时候,这玩艺儿可有不少。”这句话虽然是空人情,却能看出她们对我们没有反感。在地质学院家属宿舍,有位大嫂说:“你们有好电池换吗?”另一位大嫂说:“你可净想好事!”转过来对我们说,“以后就好了,要什么拿什么!”
  哦,我知道她们这样热情的原因了,一个理想使天下人成了一家。
  地质局里有一个年青人,我们说明来意以后,他领我们到一个房间里去,挨个指指,问我们需要哪种电池。他本来和苏联专家在谈工作。说“你们先看一下,我一会儿就来”。拿起一本书出去了。回来的时候用安培计试了一下,见电池没有电了,就说:“这个可以拿去。”最后,给了我们四块废电池。我们向他道谢。他说:“你们以后再来。我们是邻居。”我说欢迎到邻居那里做客。他穿了一件趟绒夹克,一张敦厚而朴实的脸,自然有了亲近感。
  午后王大中去买材料,我和宿玉堂在家,把电池里面的东西倒出来。里面的锌板都烂了,能用的很少。材料中的氯化氨放出一股臭味,招来许多苍蝇。全校如果发现三只苍蝇,卫生就不合格。这还了得!我们放下废电池清理,与蝇兵展开了决战。
  晚上,因为没有电灯,我和洪文斌出去闲溜达。我说:“我今天晚代替了另一个人的位置。”
  他哈哈一笑,说:“你说些什么东西?”
  我回了一句:“你说些什么东西?”接着说,“你倒是大胆一些呀!”
  他说:“我倒不在乎。女人心细,见面她先批评我。”
  “潘英喜跟我说了这些情况。”
  他说:“我们的干劲不足。我有自卑感。总觉得自己进步就可以了。”接着他讲了些别人的情况,“贾继英挺愣的。有一次,我让他把东西好好摆一摆,他说没有地方。一打水甩得到处都是;我再一说,他就说我欺负他。”“王德福说:‘反正是勤工俭学,拿学生不当人,抬篮球找我们,干别的,还得咱们几个劲大的去。’”“栾文彦有一次对我说:‘上学期整风,我没看多少书,那是傻。现在看一点是一点。”“罗广武说:‘去医大看病,根本用不着一下午。我走得比和焕廷快。郭铢倒先回来。”
  我问他对目前思想状态的看法,他说:“过渡时期,就得乱两天。那天上苏联文学,办工厂的同学进来了,又叫出去几个人,把门弄得叮当响,同学们都不大愿意上课了。”
  我要他对下面提出要求。今后支部整风,全体同学也要整风,抓紧时间找同学们谈谈。
  走了一会就回来了。我对方剑秋说:“你的材料多咱能拿出来?”
  他说:“没有时间。这不,明天又要去劳动。”
  我说:“星期一没上现代文学课,一个上午不可以利用嘛……也还可以用零星的时间写。”
  他说:“用零碎时间似乎不太行。”
  “你平常得想想,集中一个时间写一个问题。不写材料,也不做汇报,这样拖下去有什么好处?”我是一面挖电池,一面对他说的。
  每天都有斗争。午后电池没弄完。我很想去洗洗手,去看看报,而大家都在积极锻炼。上午又进行了教育问题的辩论,我搞电,是图清净吗?
  祖国昨天还是个少年,今天已进入了青春时代。早晨,王桂莲与王作昌站在走廊上研究事情。丁国文对我嘲笑似的学他们。王桂莲问:“你病好了吗?”王说:“好了。你呢?”“好了。”“好了?你那把骨头架子好完了!”
  昨天,潘常静对我说:“你胃病又犯了,我替你去劳动吧!”
  他们都替我向王作昌请求,让我脱离工厂的劳动。
  今天安排人去炼锗,小赵要去。王作昌说:“不行,你得放体育卫星!”
  小赵嗔怪他:“这个老头子!”
  
  1958年10月12日星期日阴(第847天)
  我还没起床呢,年级负责办厂的孙敏就把我叫起来去开会。为办厂,睡觉都成了问题,可是,人家还是精神百倍。
  滕书记讲话,透露出今后制锗要大规模搞下去。我对这件事的兴趣不是很大。像这样的保密性质的工厂,是不适合写作品的。你看我的觉悟有多高吧。
  下面是制锗第一车间的生产规程:
  锗的提炼有两种:合金开采(需现代化的设备)和浸出法(设备简单,操作方便),又能出炭素副产品(吨价700-1800元)。
  后一种采制的方法是:1斤炭灰+2.5斤水,均匀搅拌后加热,水温至30度-40度时,加入硫酸,量根据PH值,色度在1-2之间,再加热至90度-95度,保持两小时,使硫酸充分发挥作用。控制温度的目的是让铁的催化作用释放出来。要充分地搅拌,避免沉澱。第一道工序-初浸结束。
  注意事项:1、加热过程中,自始至终都要搅拌,防止沉澱;2、蒸气加热后,会有冷凝水渗入,使PH值加大,需加酸调解,保持色度在1-2之间。3、90-95度两小时要控制温度,否则影响锗的浸出。温度10分钟测一次。4、倒入硫酸要慢,防止溅出来造成烧伤……
  还有第二道工序,及最后炼出成品锗的过程,不详记了。
  为解决办厂和专业学习之间的矛盾,我们班提出的集中一段学习专业课的办法可能被采纳。
  正在看《青春之歌》。九一八前后,中国命运危在旦夕。青年在那时有着两条道路的斗争。我们生活在理想的环境里,却不是全心全意地对待党的事业,简直就是可耻。什么东西迷住了我的心窍?老是考虑个人得失,这与全面跃进的精神多么不相容啊!
  
  1958年10月13日星期一阴(第848天)
  早7时出发,到晚18时回来,年级到校部西北角湿地挖草炭。出发时,三个班只有50几人,我们班去了13人,去炼锌的5人-陈本凯、李长庆、王作昌,隋德宏,不让王金苓去,她非去不可。今后本二的六个班将分成两个部分,分别劳动和学习。
  谈政治的风气不是那样深厚,走路的时候,大家也不站排。我说:“小赵,站排走!”
  他说:“我这不是站着呢吗?你们跟我走得了!”
  “你往厕所走人家也跟着你呀?”
  “这是什么话?”
  “那你为什么不走正道?”
  后来丁国文问洪文斌:“洪太太哪儿去了?怎么没带来?”
  梁旭昌问我:“小说家怎么沉默起来了?有心思吗?”
  我说:“我希望不要把死亡了的词汇拿到我们的生活中来,‘太太’只有《家》里才有。”
  干活的时候,大家谈起巴金的作品来。“巴金的作品顶消极了,想发怒,却又没有力量。”王德福说。小赵说:“什么玩艺儿!净写女人、高跟鞋。”我说:“哈哈,我们一边劳动,一边讨论功课!这是劳动与教育相结合!”
  后来,大家又谈起京剧来。张峰德说:“梅兰芳有什么好看?旅大的崔小玉秋波横逸,你们安东的,到旅大净演些什么?都叫人轰了!演员净是从民间提拔上来的。”他近来正在看“爱情三部曲”,关于写女人的肉香的书名,他都记下来了。小赵说:“起哄?只能说明你们没有道德。从民间提拔上来的演员,就意味着低级吗?”老张反驳:“我看你有点神经质。算了,我跟你们辩论都感到耻辱。我不喜欢你们的言辞!”
  后来,于东坡说:“光辉农场的水稻不简单,从插秧到秋收,全是大学生干的。”
  张峰德钻空子,说:“哈!这不是大学生优越的论调吗?”我说:“可以说不简单。大学生当农民,只有我们这个时代才有的呀!”张峰德说:“我并不希望你喜欢我的话!如果你喜欢我的话,反而使令我痛苦起来了。”
  沼地的草炭是无主地,可以随便挖,有些地方被人围占了。校方领我们挖草炭的那位同志说,这地方被医学院占去了,他们挖回去制肥料。如果他们问起来,你们就说不知道。小胖说:“这可有点不光明磊落啊!”
  “快干得了,总想扩张!”小赵插了一杠子。
  休息的时候,我看见一个放羊的老头,就坐在他旁边唠起来。
  “你老家里粮食够吃吗?”
  “哪够?”他说,“两顿稀粥,米粒一个跟一个。”
  “今年好了,粮食大丰收。”
  “其实,真有够吃的;人多就够呛。”
  “你有孙子吗?”
  “有,在北京念大学。”
  “在哪个学校?”
  “说不上,反正毕业就当教授。”
  老人家显出骄傲的样子。他戴着蓝色有耳的棉帽,有油腻,脸上沾着灰,眼带眼屎。
  午间在校部吃的饭。晚上回来,梁旭昌掏出个萝卜。我说:“你偷萝卜了?”丁国文要去咬一口,梁旭昌硬要我先吃,我就咬了一口。梁旭昌笑着说:“好了,偷萝卜也有你一份!”
  
  1958年10月14日星期二阴(第849天)
  上午下雨了,我们辩论教育方针。大家都说目前的状况不能达到红、专。小马主张到农村工厂去体验生活。我说我要去工厂里劳动。丁国文说:“你看你瘦的那样,能干什么?如果搞坏了身体,连课都不能上。反正你得考虑一下。”
  昨天看《青春之歌》和《英雄虎胆》,被革命者的自我牺牲精神所感动。在他们的面前,只要是对革命有利的事,都是不平凡的,全心全意地去做。
  午后劳动,只有6个人,在操场上挖暖气管道。教师们从身边走过,叼着烟卷,披着棉袄,郎郞当当的样子,以为别人在欣赏他们的举止,的确,有同学投以羡慕的眼光。
  有人借题发挥:“有一次,我们中学校长给我们做报告,说有男同学写信道:谁将来当医生,请先治疗一下我的心吧!哈哈,你怎么不叫他先治你的肝哪?”
  看报纸,浩然在青年报上发表短文:《为共产主义写稿》,决心与资产阶级法权思想决裂。让情感来一个迅速地变化吧!可是,晚上我到女生宿舍找她们开会,我问潘常静:“你们天天站在化验室里吗?”
  “嗯。”
  “也够呛啊!”
  原来说的都是泄气话。出来以后,我马上意识到那是错误的,革命者不能说这些话。我在想《怎么办》中所谓“合理的利己主义”,其实,利己就不能利人,怎么能说是合理的呢?总之,仲维刚老师讲的苏联文学,有错误观点。
  今晚开的是体育跃进会。听说历史系走到前头去了,同学们不用干部督促,到时候,脱了外衣就到操场上去。对竞走一项,他们的信心不足,干部怕影响群众的情绪,就先试了一下,从校部走到二部,正好五公理,最多29分走完;回来后,把全系的人都拉了出去,结果,他们系放了第一颗体育卫星。
  团中央来检查卫生,检查了中文专科二年。他们宿舍的卫生搞得非常好。牙缸都摆得很整齐。得到的评语是:“北京应当到你们这儿来参观。”
  
  1958年10月15日星期三晴(第850天)
  早晨很冷,开始结冰了。
  中文系要搞一亩试验田,在小礼堂东北角的菜地上,老师们在那里搞。同学们喊道:“我们和老师比赛!”
  王书记穿着劳动布的小夹克,从菜园里往外抱茄稭。他抬起头来,招呼说:“我们跟学生使一个粪坑吧!”
  仲老师问:“在哪儿挖哟?”
  有说在沙地上挖。我说:“在沙地上挖,装粪都漏了。”
  每亩地要上十五万斤粪,每个班四万斤。我班出席10人,每人得搞四千斤肥。
  王大中他们到前进社去借大车,我和小赵在家里找些装粪的家什,在地下室找了一台小车。钉了一下,推起来就跑。能势良子也跟来了。叫她跟病号一起去打苍蝇,她不干。滕书记说:“你到厂部办公室去吧,给你工作。”她知道这不是真心话,早扛着铁锹跑了。
  我们五个人跑到新开河那里去挖污泥。河坝高,用锹装泥扔不上去,就先装进脸盆里,深津和我捧起盆子往车里倒。
  小车没有把,推不动,五个人,扳车轱辘的,掌握平衡的,好歹地推了一车。
  “这点劲都使了啦,下午不能放体育卫星了。你看这身汗。”体育委员小赵这样说,“其实,咱这就是放卫星,你别看装得少,毕竟是头一车呀!”
  大车借来了,午后我拉车。十六班一位驱赶者喊着:“驾!看后面还有马粪兜,拉屎掉不到地上去!”他那长瓜脸上,眉毛一动,现出一丝得意地笑。我说:“你很聪明啊!”
  梁旭昌也变得粗狂起来,说:“前头的老马快点拉!”我回了他一句:“你是老叫驴!”
  掏大粪的时候,大胶车要靠近厕所。王德福叫道:“你看,粪坑里还有虫子,这么长,像个小胖,立定!”驾辕的张峰德就站住了。“虫子”就是大蛆。栾文彦说道:“好家伙,净干货!”他把粪往桶里倒,“扑通”一声,黄压压的大粪都溅出来。
  王德福笑道:“这可放了卫星了!”他往车箱里倒时候,筋着鼻子,脸转向一边,脖子抻得老长,尽管小心,干糊糊的大粪还是溅到脸上。同学们围了上来看热闹,拍屁股大笑。小赵说:“你的脸劳动化了!”“回去擦擦雪花膏!”他还真是个天天擦雪花膏、打头油的角儿。
  大家争着去舀粪水。小赵跨在粪坑上。我说“小心”。他调侃:“没关系,到里面洗个澡!”
  栾文彦要先搅拌一下再舀,老梁说:“反正一次也装不了,先装稀的!”
  栾文彦说:“你净是大拇指揩屁股——图方便!”
  于东波问:“大粪为什么是臭的?”
  王德福说:“香和臭的辩证统一。”
  于东坡自问自答:“很简单,因为嘴是香的,屁股是臭的,嘴为肛门服务。”又说,“今天的事应当写个稿子报导出去。”
  小赵说:“没必要,已经不新奇了。”
  拉车走的时候,一个个像亡命徒一样,大唱《流浪者之歌》。王大中建议唱《大渡河》,但拍节太慢,哼起舞曲来。跑了一阵,车子慢下来,又打开了话匣子。
  “我们旅大,把‘粪’简写成一个‘米’字加个‘化’字。”张峰德说。
  王德福帮腔:“那对呀!米在肚子里起了化学变化,当然是变成‘粪’了!”
  “那可不一定。”我说,“米化成面还能做饼干呢。”
  大家都笑了。于东坡说:“张峰德劲大,我们班正缺少这样的人才。”
  到粪坑边放粪的时候,小孩子站在坑边看。大粪一流出来,他们就大喊:“能发电啊!”四班的于禁吓唬他们:“去!这不是玩的地方!”
  “快来剪彩啊!”栾文彦永远是笑眯眯的地说话,一个幽默又把笑眯眯传染开来。
  一共拉了两车,还要拉第三车,小赵火了,说:“体育怎么办?开会的时候像十八道金箍往头上拷,锻炼的时间不给保证,放什么卫星?”
  老梁劝说:“车都借来了,不拉怎么办?早晚是咱们自己的活,别的班也这样。如果咱们有意见,就像咱们不愿干这活似的。”我也说:“都是给党工作,干一不干二,都一样。”
  小赵反驳:“你那样说,干脆咱就别锻炼!把体育取消得了!”
  “不就是这一天吗?”
  “一天?从五号开始到现在,我们锻炼了几次?”
  后来又和工厂负责人孙敏交涉,他也坚持:“我不是不接受意见,小工厂本来就没占多少时间嘛!只有昨天一次,昨天不是给你时间了吗?今天晚上要送车,这也得例外。”
  小赵说:“一共停课三天,两天没锻炼,这个比例数能算小吗?”
  栾文彦也开始发牢骚:“再说,一天干到黑,都累熊了,还能锻炼吗?”
  听说,晚上还得拉煤,大家的情绪更不高了。后来生气地拉着车跑起来。“啊哈,我们这不也是锻炼吗?”我也俏皮了一句。
  如果没有一种自我牺牲精神,没有一个克服困难的毅力,那是不行的。没让我去公社送车,我自己也不愿去,就回来了。晚饭后,我躺在床上想:如果我不来读书不好吗?像二哥那样,挣钱吃饭,平平常常地活着,离开学校,大概就不用白天干活,晚上也干活了;下班之后,可以自由地读些书……我马上认识到,这是要逃避艰苦生活的可耻想法。农民也是白天黑夜地干活呢,老师也在那里搞试验田呢,数理楼上的天文台已上了木盖,一位女生正在高空钉板子,晚霞映红了她的脸。那是一朵红专之花,在宏大的天宇中,是那样灿烂美丽,她怕苦了吗?
  我用力从床上爬起来,用保尔的形象塑造自己的灵魂吧!去迎接艰苦、不为个人去过平凡的生活!
  晚上,别人去拉煤了,我去开会。团委布置红旗支部竞赛活动。在回来的路上,我想了很多。看来,只有劳动肯出力的人才能掌握生活的主动权。很显然,不能靠别人同情去生活。人生所需要的一切都不是用投机、乞求获得的,只有老老实实的生活,才能在集体的胜利事业中,找到个人的幸福。只要能推动社会发展,就不要怜惜精力,要全力为理想而奋斗。
  
  1958年10月16日星期四晴(第851天)
  昨天参加劳动的人24点才回来,上午都睡觉了。我没事,洗洗衣服,看看杂志。《中国青年》上有姚文元批判巴金的《灭亡》的文章。说杜大心的死并不令人同情,而作者却认为是高尚的。这不过是对人生采取绝望、虚无态度的人的必然的命运。
  午后去种实验田。没有工具装粪,竟把小伙房用过的腐乳罎子拿来装粪,放在筐里抬,晃荡晃荡的,漏了一地。王德福问:“今晚还劳动吗?”栾文彦说:“不劳动,除非死了。”
  18时吃的晚饭,要去拉煤。领我们去抗大胶车厂去的小学教师没来,我们等着。几个人穿着破衣服,腰间绑上了草绳。栾文彦召集开会,普遍的反映是:昨天晚上的劳动组织得不好,干劲不足。于东坡说:“白天拉了一天大粪,晚上再干活,那还有个扛啊!”
  那个小学老师始终没来,拉煤去不成了。小赵吵吵着利用晚上时间在竞走上放颗卫星。李耀才先打了退堂鼓:“不行,我的小腿痛!明天再说吧!”说完,把棉袄使劲裹了一下。小赵说:“你不去拉倒,干什么扯别人的后腿!”我说:“我给你们看表吧!”
  丁国文走了26分30秒。回来时,小赵看了一下我拿的表格,高声道:“有四个人27分走完,放了四颗卫星——二级运动员及格!”小赵急忙到191宿舍去告诉丁国文,爽朗的笑声从那边传过来。
  丁国文忘了昨晚在制锗车间领班干活,违反了操作规程,过滤时把硫酸当单柠酸兑进去了,虽然内疚不已,却是干劲不减。
  
  1958年10月17日星期五晴(第852天)
  午前在一亩试验田上翻地。这种农业劳动,使我们变得很平凡。
  午后,我参加了教师的教学改革会议。克服心中的胆怯,我发表了意见,说明分科目集中学习的好处。给仲老师提出教学中对作家作品的分析缺乏阶级观点,例如《怎么办》。
  最令人兴奋的是冉欲达主任提出了一套新的教学制度,使学生能与广大的工农兵群众接触,培养全面发展的新人。课堂教学的组织简单了。一旦实现,学习、思想都会出现一个跃进的局面。
  
  1958年10月18日星期六晴(第853天)
  多想想父母曾经过的苦日子吧,记住了这一切,能使自己产生为共产主义奋斗的力量,因为只有到了那时,全体劳动大众才能获得真正的解放。
  刽子手们说:“怎么男男女女一粘共产主义的边儿,就都好像他妈的迷糊药,为他们的共产主义连命也不要了呢?说实在的,还有什么比命还值钱的呀!”(《青春之歌》第327页)
  如果说命值钱,倒不如说钱值钱。那些残忍的走狗们,不是一见了臭钱,就伸出长长的舌头,去接主人的尿滴吗?
  凡是为忠于自己人信仰而做的事情,都是高尚的,哪怕在有些人看来是下贱的,从事那些,会使感情变得更纯朴。林道静不是个演员,她没考虑同志们对她信任如何,对于理想的忠诚,使她在任何时候都不会觉得孤单。在法庭上,她想起许多革命同志和受苦的同胞们,她多么坚强、勇敢。
  看这部小说,有时泪水使眼睛蒙眬起来,我为自己的自私、保守、怯懦、潜沉的感悟感到羞愧。即使是工作,也考虑的是个人,如对同学的严格要求,会不会使自己被动?
  “他一直在按捺自己的感情,只是根据道静的情形适可而止地谈些各种使她中意的话语。”在某些方面,我有时很像那个怯懦自私的余永泽。应当大胆地承认这一点而改造自己。改造,并不是因为余永泽还不是一个反动人物,而在于敢于自醒,把他当反面教员。
  “一个人要是为了共产主义的信仰,要是为真理,为大多数人的幸福去斗争;甚至不怕牺牲自己生命的时候,他一个人的生命会立刻变成几十个、几百个,甚至全休人类的生命那样巨大。”(郑谨)
  “道静开始发现在自己的灵魂深处,还有那么多不健康、脆弱的东西-没有勇气斗争到最后一口气,却幻想能够很快杀身成仁成为英雄的幻想。”
  这种幻想我也有过。
  囚徒,时代的囚徒,
  失败是成功之母。
  胜利放归我的所有。
  努力锻炼,
  总有一天,
  红旗将随着太阳照遍全球!
  是的,这个时代已经不远了。我们已经把共产主义最后一段路和的接力棒拿在手中了。
  午后冉主任作教学改革的动员报告。我们讨论的时候,照样先是沉默,然后发牢骚。栾文彦说:“我们成为出卖劳力的人,叫干什么就干什么!”
  “不懂艰苦,就不懂得革命。”我说。
  “那我赤身到冰里去吧!”小赵说。
  下星期我们要到小西门去劳动:修路。女生也要求去,梁旭昌说找不到住处。我说,让她们到垃圾箱里和小猫小狗在一起住。”
  “那更好,和三毛一样了。”潘常静说。
  我要求去。要在这次劳动中当先进人物。我受了《青春之歌》的很大鼓舞。
  贾继英来信说:他父亲一直病着,不能及时返校。并说将要分别之类的话。
  老马拉长了声调说:“为什么都走这条路啊?”
  今天,栾文彦也说:我们还不如去当工人。我心里也在想这件事情。我得向组织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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