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一十七、旧事

　　肖木燕最近很忙，李进调到济南军区工作后，虽然距离她近了许多，但毕竟济南到临清仍然有近二百公里，她舍不得李进天天驾车回来，不过那个家伙倒是乐此不疲。本来他们打算将婚房设在临清，谁知道李进刚到军区就分到将军楼，是一座二层的小洋房，而且有专门的服务人员，肖木燕一眼就看上了这座房子。阳阳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大的房子，而且里边生活设施一应俱全，不知道是别人独出心裁，还是早有预料，居然安排了一个儿童房在二楼靠东边的房间。正好他们看房子那一天阳光明媚，听说这间房子是给自己的，阳阳马上就躺在床上耍起赖来，非要当晚就睡在哪儿，于是他们一家三口也就心安理得地住了下来。
　　肖木燕现在临清市计生委工作，不忙但却要坐班，于是就一直把阳阳放在妈妈家给看着。好在阳阳病好之后完全变了一个人，不再像原来那般动不动就哭，而且特别乖巧，表现出了和他的年龄不相称的成熟。肖木燕看着家中小男子汉的举动，反而于心不忍起来，就想有时间能多陪陪孩子和李进，因此李进就想在济南给她找一份清闲的工作。肖木燕开始有点犹豫，想到自己这几年连换了好几个工作，专业基本上都给丢到了九霄云外，估计就是到了济南，也不会再做和建筑有关的事情。只是她看阳阳对李进已经有了一种依赖感，李进和肖天泽虽不是亲生父子，但却情深意切，也就默许了李进的安排。只是让他稍微等一等，过了春节之后再付诸于行动，给她留段缓冲的时间，李进自然很痛快地答应了。
　　婚礼请客的事情是李进一手操办的，也就是他在济南的几个朋友一桌，自己的几个战友一桌，安徽的吴大队听说了喜事也非要过来凑热闹，他还问连如江到不到场，看来二人在战斗中缔结下来的友谊并不次于战友感情。肖木燕最近总觉身体疲惫，到医院一检查竟然怀孕了，这对他们二人可是不胜之喜，李进年纪已经四十五岁，多少算得上是老来得子了。于是他安排肖木燕最近在临清母亲家修养几天，肖木燕虽然是二胎，但好在年纪并不大，可总觉得这孩子来得有点急，少不了埋怨李进几句。
　　这天肖木燕正在母亲家里收拾东西，她准备第二天就去济南住一段时间，没想到傍晚前后忽然收到一条短信：请关注今晚的聊城视界新闻。发短信的电话号码她却不熟悉，开始以为是哪个同事家里有人上电视节目了，在朋友同事面前露露脸。这个聊城视界有点类似于中央电视台的焦点访谈，经常播出一些敏感性的内容，她也就存了好奇之心，一大早就坐在沙发上等着节目的开演。
　　阳阳骑着一辆电动玩具轿车，不时在这个房间穿梭到那个房间。肖副市长照例有应酬没有回家。她的妈妈则出门到院子里陪着几个邻居说话乘凉去了，老太太一直改不了在农村时养成的习惯。
　　电视节目开播时，肖木燕就知道自己猜错了，没有哪一个同事或者朋友会把这种事情肆意宣扬的，因为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但她也泰然处之，好像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吧。只是当警察冲到二楼上去之后，她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嫖娼的人，马上就呆住了：怎么会是这个人？怎么是他？虽然他给自己的印象并非很好，有点缩手缩脚的乌龟一般，但没想到他竟然能干出这种事情来。看着他声嘶力竭地喊叫，以及后来联防队员把他按倒在地，她都是痴呆呆地看着电视一动不动。
　　阳阳开着他的小轿车凑了过来，见她发呆，就用手在她眼前晃晃，嘴里喊着：“妈妈！”肖木燕这才一下子清醒过来，她怒道：“你在这里干啥？快回自己房间！”小阳阳很少见妈妈发这么大的火，很委屈地撅起嘴来要哭。可今天肖木燕没像往常一样安抚儿子，而是把他抱起来使劲推回到他的房间，啪地关上了门，很快一阵哭声从儿子的房间传了出来。
　　肖木燕依然是怒气难平，她站起身来，看着电视中那个小姐的哭诉，心里愈发乱了，她关了电视走出房间，跑到阳台上去静静自己的心。那个男人她太熟悉了，有些事情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和王勇在一起过，当时就是因为可恶的连如江很坚决地拒绝了她。可她善心发作，一心一意为前夫留下一条根苗，于是王勇阴差阳错就出现了，一切就好像故事一样，她俩在一起过三次，后来王勇再找她的时候就被她严正拒绝了。
　　没想到她的善心并没有得到好报，给前夫留根苗的想法却被小姑子和婆婆骂为不守妇道。她们忘记了老两口跪倒在自己跟前求自己的情况。连如江当时就一针见血给她指出来这一点，可那时的自己鬼迷心窍，一心一意报答前夫一家对自己的大恩大德。虽然后来他们对自己极尽谩骂侮辱，但她觉得自己是李家的媳妇，她甚至都想让阳阳姓李，不过后来她发觉自己真的天真：非但是李家人，就是身边不少同事也开始对自己指指点点。竟然有那种小流氓夜里到他家敲门调戏，她不知道这是别人故意安排，还是自己名声已经被败坏造成的。
　　才有了后来的调动，期间她曾求助过王勇，但他总是推三阻四，没有了当初的甜言蜜语。她最困难的时候就是生下阳阳之后，有段时间得了产后忧郁症，好在慢慢熬过去了。王勇的形象在她脑海里渐渐淡去，她一心就想陪着李进好好过日子，她就像刚找到幸福的小孩，不愿意任何人任何事情打扰自己，但此刻出现在她面前的这一幕无疑让她心绪不宁了。她倒不担心王勇的被抓，这个人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只是那个神秘的短信好像唤醒罪恶的撒旦，她开始怀疑是什么人通知的她一定要看这个节目。很显然王勇这次的被抓以及电视台的曝光，都在这个神秘人的算计之中，对方甚至知道她和王勇的关系，那就太可怕了。
　　肖木燕仔细地想了一下，但实在判断不出这个神秘人是谁？她和王勇的关系应该说只有他二人知道，但怎么会泄露出去的呢？王勇虽然做人很不堪，但也绝对不会把这种事情告诉别人，况且很清楚这次对方主要目标就是针对于他，难不成王勇得罪了什么人？想到这里，肖木燕掏出手机，给对方回复了一条短信：你是谁？很快，手机提示:发送失败。看来对方这个号码只是临时用号。肖木燕仍然不放心，又试着拨打了对方的号码，结果不出所料，手机里传出来冰冷的声音：你拨打的号码已停机，请稍后再拨。她放下手机陷入了迷茫之中，对方究竟是谁呢？她甚至想到了是连如江，但很快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念头。她太了解这个大学校友了，他尽管聪明，但绝对不会做这种有些报复性质的事情，况且他和王勇没有丝毫的关系呀。
　　阳阳悄悄推开了门，撅着小嘴很委屈地向她走过来，鼻子抽噎着喊道：“妈妈，爸爸怎么还没回来？我想他了。”肖木燕的母性被唤醒了，她伸手将孩子搂在怀里，轻轻地说道：“阳阳，我们明天就去找爸爸。”此刻她的心里特别想念李进，家里有个男人是截然不同的，他也许不是钢筋铁骨，但可以为你构筑一小块晴朗的天空就足够了。
　　第二天，王勇同志的英雄事迹就传遍了整个聊城市机关，认识他的和不认识他的都纷纷交流这位哥们的事情。有传言说那个小姐并不是高中生，而是初中生，那么王勇可能要背负的就是法律责任了。他的父母也是聊城市区的干部，当晚就开始托熟人想放他出来，但无论电话打给谁对方都是拒接，这件大庭广众之下的丑闻没有人愿意接手。他的妻子更是在当天晚上就带着孩子回了老家，放出话来等他出狱就和他去办理离婚手续。
　　连如江是在市委办公室听到的这个笑话，他今天没去清平镇，而是到市委来了一趟，老同事们见他都纷纷问候，更是有人说连主任最近都晒黑了，看来的确为贫困地区的老百姓下了苦功夫，众人都寒暄着大笑起来。连如江则是给每人分了一斤清平镇的金蝉和几瓶水果罐头，这都是清平镇的特产，但声明不是白送，需要大家给清平镇的这种高蛋白纯野生的动物和罐头做做广告。大家一边应承着一边都收下了，纷纷赞扬连如江会做人。
　　龚书记的大秘吴其勇最近行政级别提高了一级，已经是正处级调研员，因为这是组织部不同常规的届中调整，因此格外引人注目。虽然不是实职，但好多人都传吴其勇已经被内定为莘县的县长，等到下一次调整就直接上任，他离开后空下来的市委办主任位置由现在的政府办一名副秘书长接任。连如江则是调到组织部担任副部长，也是副处实职。现在组织部的几名副部长都已经五十几岁，也算是前途光明。吴其勇正在给龚书记物色秘书的人选，很显然连如江是不做这个位置的，他文采了得，思路敏捷，但就是在为领导服务方面缺乏灵性，连如江对这一点很认可，想想市委组织部的位置也算挺适合自己的，但不知道这些传言何时变为事实。
　　上午连如江去找龚书记简单汇报了一下最近的工作，龚书记很高兴，同时也对连如江这一段时间的工作表示了极大的赞许。对聊城来说政治意义最重要的就是联合国援助农业项目，虽然费用只有五百万美元，但是在山东这个粮食大省中，能选择并不是很出色的聊城市，就让龚书记觉得很有面子了。他说道：“如江，要抓经济的同时更应该注重文化建设，要两手抓两手都要硬。你琢磨一个类似于临清市运河文化一条街的项目，我让咱们市文化局配合你，你看怎么样？”连如江当然明白配合的意思就是出钱，心里当然高兴，连声说谢谢领导。
　　连如江去拜会吴其勇时就带了点高唐的特产：新处理好的驴鞭，是男人都懂他的意思。吴大秘书笑呵呵地收下了，连如江说道：“这是德州驴，大补的东西。吴大秘雄风赳赳自然是不需要这东西，但留着有好处。”每一个男人被夸奖阳刚之气都很高兴。吴其勇拍拍连如江的肩膀，他和这位部下的关系极为融洽。于是也投桃报李从抽屉里拿出一盒茶叶递了过去：“如江，也给你一包六安瓜片，这是别人给老板的，说是中央军委特贡茶，周总理临终前还念唠着“六安瓜片”。一九七一年美国前国务卿基辛格第一次访华，“六安瓜片”还作为国家级礼品馈赠给外国友人。我这个人不懂得欣赏茶，你拿去尝尝吧。”
　　连如江却也不客气，伸手接过，说声谢谢吴哥，这一下更拉近了彼此的距离，吴其勇看左右无人，就请连如江坐下，询问了一些关于农村建设的事情，看得出来他对此大为关心，看来那个传言有凭有据，只是上次他外放财政局未成，不知道莘县县长的位置能否如愿以偿。
　　连如江出门时吴其勇很反常地送到门外，并且小声说道：“过段时间咱们市有一个赴法国考察团，龚书记亲自带队，他提名让你参加呢。大约在十月份。”
　　这当然是好事，但连如江却是心头一紧，王凌雪的预产期在九月份，这出国任务在十月份，正常说起来他们家的大宝贝儿和小宝贝儿连满月也出不了呀，于是就想推脱。转而一想，现在说这个话题还早。于是，他微笑着谢过了吴其勇。
　　中午连如江去接妻子下班的时候很悲哀地发现，徐子婵竟然也在，他马上黑了脸，自己见到这位女侠就霉运连连，可是有些话还无法说出口。于是他笑嘻嘻地说道：“徐大小姐，最近没事怎么不去我们清平镇看看？对了，我侄子现在正在他们度假村那边，带领勘察设计院的人干活，他可是你的崇拜者，念叨好几次想见见你。”
　　“你那个小栓侄子是吧？嗯，他挺有趣的，有空我去看看他，只是我外公明天就来了，考古研究所也来个领导，我这个最先发现张择端的人反而成了配角。唉！”徐子婵不疑有他，很认真地回答连如江。
　　“黄院长来我可是没时间陪，我要和你嫂子去济南参加一个朋友的婚宴！”连如江提前打预防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