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逐日>第二章 姐弟反目

第二章 姐弟反目

作品名称:逐日      作者:金源      发布时间:2018-12-13 16:53:54      字数:3027

  父亲的丧事在忙乱中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丧事是大事也是急事,所有的人都要围着这个事情用最快的速度办好相应的事情。而这样的事情总有一定的程序,什么事情该怎么办,什么时间办理都有定规。
  到早上天亮时分,父亲已穿好老衣,从炕上移到灵床上,头前的“长明灯”在黑夜中忽明忽暗地闪着,似乎随时都会熄灭,一家人也完成了“破孝”的事儿,纸盆、烧纸、香烛的一应物什都准备停当。母亲已从最初的慌乱中镇定下来,一边安排着亲友们忙乎,一边招呼着前来帮忙的亲友。我依然只是跑腿办事的角色。大事由母亲和哥哥做主,我只需要按他们的要求去请客人,买东西,跑腿即可。在家的时候就跪伏在父亲的灵前,等候前来吊唁的人们:递纸、回礼等等。我常常看着父亲的棺木发呆,又常常在姐姐们悲痛欲绝的哭嚎中惊醒过来。姐姐们扯着高低长短不一的哭腔,诉说着对父亲的怀念和自己生活的委屈,进进出出的人都是一脸悲伤的样子。我从姐姐的诉说中,既感受到了失去亲人的悲哀,也听到她们对生活的不满。而那些天,我的瞌睡异常浓重,只要是有空闲的时候,不管是坐着或是躺着,立刻就会睡着,我不只一次地听见别人说我是个没心没肺的孩子。而父亲去世那天突然而来的风团却再也没有出现过,一直到四十多年后再次给父亲上完坟后才又毫无征兆地出现。
  父亲去世时,我没有太多的眼泪。常常,我跪伏在父亲的灵前,脑子里面只有一个念头:怎么就死了呢?三个月前,我还在生产队的胡麻垛上拣“白刺”(学名叫大蓟。是一味中药,为菊科植物大蓟的地上部分或根。有凉血止痛、快速止血的作用,用于吐血,咯血,衄血,便血,尿血,妇女崩漏,外伤出血等出血疾病。还可行瘀消肿,治疗痈肿疮毒疮痈久不收口者,具有生肌排脓作用。也可抗菌消炎,主要对肝炎,肾炎,前列腺炎,肺热咳血,热结血淋,疔疖疮癌,漆疮,汤火烫伤等有很好的疗效),年前,我还和母亲杀鸡,每天等供销社的收购员把从各村各户收来的鸡连夜杀了,第二天,等收购员送来活鸡时再把杀好的鸡取走,每天都要杀五十只以上的鸡,都要忙到半夜。而杀鸡仅仅是为了得到鸡珍里面那层黄黄的皮--鸡内金。我拣了那么多的大蓟,杀了那么多的鸡,父亲吃了那么多的中药,还有许多没有吃完,怎么就会死了呢。
  可父亲就是不再睁开他那始终笑眯眯的眼睛了。每天都有亲友们赶来为父亲送上最后一程。其实,我们在当地没有多少亲戚。解放前,父亲拖家带口从鲁西南来到这里安身立命,除了姻亲别无他人,可四邻八舍的人们都来了,我见过没有见过的人都来,我想不明白我们家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亲友。
  父亲的丧礼是简朴而隆重的。
  只所以简朴是因为刚刚开始改革开放的时候,农村的生活条件还比较差,能够办上一桌有鱼有肉的“八大碗”,就是很高的标准了。大多的时候,乡村的红白事情都做一种叫“碗碗菜”的流水席来款待人们,我家也是(碗碗菜:西北的一种地方饮食方法,把熟肉、炸好的丸子、土豆块、及各类青菜烩在一起。吃时每人一碗,故称碗碗菜)。只所以说隆重,是因为不仅仅是四村八寨的乡邻们来,就连他的儿女们所在的单位,不只是送了花圈,领导和同事也都来了。花圈就在乡下的院子里面,里面三层摆了上百个,这是当地从来没有过的情形。这也从一个侧面证明了父亲这个异乡的汉子,在这里几十年为人处事的结果。
  七天后,按照传统的乡俗,父亲在早已勘察好的坟地安葬了。正如他年前说的:“我这一辈子,是回不了老家了,这把骨头只能扔在这里。”
  当天晚上,送走所有来奔丧的亲友,吃饭时,大哥说:“妈,我们晚上开个家庭会吧。”
  一家人正围在北书房里面吃晚饭。招待亲友时剩的饭菜烩在一起,就是一家人简单实惠的饭菜,母亲当仁不让地坐在炕上的小方桌前。
  “怎么?你爹在地下还没有睡稳,就想当家作主吗。”母亲表情冷峻,一如既往的口气严厉。
  “我们都要上班,现在事情办完了。”大姐在一旁先着说。
  “三天内,谁也不准离开。按规矩三天后撮完土,你们想干啥干啥。”母亲把手中的碗重重地放在桌子上,转身下炕回了自己住的屋。而我照例在想,这是母亲要发脾气的先兆。
  “撮三”,是老人下葬后的第三天,家人去把坟头修饰好的意思。(撮三也叫送埋,当地习俗。安葬后第三日下午,送葬的孝子及女婿、外甥,端上“献饭”,掮上锨,到坟上去烧纸祭奠,修理墓冢,平整坟院,然后把“哭丧棍”全部插在冢尾,又把垂在脑后的孝纱盘上头去,从此,孝子才可以随意出入人家大门。带去的“献饭”献过亡灵之后,孝子分食不完就地埋掉,不能带回家中。原来“送埋”的孝子及至亲,必须参加“复三”,俗语说:“送埋不复三,家里穷个干。”所以,人们都非常忌讳,“复三”时“送埋”者无一有缺。)
  撮三回来后,母亲对大哥说:“去把你张大哥请来。”张大哥是生产队的队长。每个村子都有一个德高望重的人充当话事人的角色,家里户外的大小事情需要外人参与时,都会在邀请时参与。通常,我们村这个角色是我母亲的,可如今母亲却需要其它人来参与自家的事情,这既是礼节还有村人对整个事情办理情况评价的意思。
  家庭会议在哥姐的坚持下,如期开了。而会议的议题只有一个:父亲在住院和丧葬期间的费用如何分摊和母亲以后的生活如何安排。
  先是请来的张大哥说话;“事情办的好得很。你看那些花圈,我们方圆几十里几十年都没有这么风光过。吃的也好,肉和菜几乎各半了。家里的事情商量着来,你们都是吃公家饭的,商量着安排好就行了。”
  母亲接上了话:“张大哥说的对。我的事情不用操心,自己还能动弹,那天过不去再说。小七还有半年就高中毕业了,考上学上学,考不上再说。”
  母亲又说了父亲治病发丧期间的花费。母亲是个记忆力异常好的人,她每年都要为乡邻做好几百件衣服,可她从来不记账,所有的往来都在她脑子中记着,那年那月那天那个人,送来了多少布,做什么衣服,什么时间来取,手工费多少,都一清二楚,从来没有见过她记错的时候。既然三五年的陈年旧账,也不会有一分差错。父亲治病和发丧期间这么简单的几笔账,完全装在他脑子里面。按母亲的意思,她还有三个(老五、老六和我)孩子没有完成母亲应尽的责任,所以,父亲的花费应该有已成家的孩子们来分担。而这一点,姐姐哥哥也没有意见,只是在各自分担的数目上有了分歧,于是,借机发挥,大哥和大姐因为这五百元吵了起来。
  在我的印象中,我们兄弟姐妹是从来不敢在母亲面前吵架或者和母亲顶嘴的,甚至在家中成员之间也不允许你在任何情况下说脏话。母亲对付无“口德”的做法简单且粗暴:凡是被她发现这种行为,一律自己掌嘴,即使在母亲不在后的若干年后,我们兄弟姐妹都不善于用此类言语。可那天不知道为什么,姐弟两个越吵越凶,母亲连续制止了几回,都不能阻止他们相互用不堪入耳的语言诅咒谩骂,最后甚至差点打起架来。
  五百元钱,让我看见了人性中最丑陋的一面,我哥姐在我心目的美好形象在那一刻完全扭曲了,这是我第一次看见自己最亲最爱的人面目狰狞的吵架。
  母亲盘腿坐在炕上。往日说一不二的母亲完全没有了以往的威严。连续多次制止无效后,母亲甚至找来了一根木棍准备揍人,然而他们仍然毫不畏惧,最后只好用哭骂来压制,而请来的张大哥面对在城市工作、见多识广的我的姐姐和哥哥也无能为力,只是连声说着:“有话好好说。”
  对于这次家庭闹剧的过程,我不想详细描述。任何一个家庭都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我家也是。而这次闹剧的结果是完全颠覆了我对我的家。我的亲人所有认知。至今想起来仍然不能自己,而在我心中的烙印,已成为一道永远抹不去的伤痕。
  家庭会议在争吵到后半夜后,母亲威胁不认他们中无果结束了。暂时的平静下面却孕育了更大的风暴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