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五、法国熟人

　　连如江看了看这辆车子，是很平常的捷达轿车。捷达车一九九五年在长春一汽生产后，在国内一直与桑塔纳，富康被戏称为老三样，它则是名副其实其中的老大，这款车开在路上丝毫不引人注目。徐子婵开着路虎就很有招摇之感，聊城市常有流里流气的孩子冲她吹口哨，有时候坐在副驾驶上的连如江都觉得太过于显眼。捷达无疑一下子满足了当前他上下班的需要，但总归要客气一下：“范哥，不用，我有车上下班。”
　　范永强打开车门坐在副驾驶上，才说道：“如江，你就别客气了。我知道你现在上下班是和黄院长的外孙女搭车，而且是秦总的车。这个车也不是给你，就是让你开着用。油卡之类的都办好了。还有，你试试油门，看看有什么新的发现？”
　　连如江坐在驾驶室里，马上有一种很新颖的感觉，他曾经坐过捷达，现在清平镇就有一辆捷达的公车，坐在里边说紧凑也行，说狭小也可以，就是别别扭扭不是很舒服。但这辆车坐进来，宽敞明亮不说，有一种很大气的观感，他试了试方向盘和油门，发现竟然是自动挡的。他虽然对汽车知识懂得不多，但也知道这种经济车型都是手动挡。他惊喜地看看范永强：“范哥，这是辆改装车？”
　　范永强笑了，说：“兄弟，这符合你低调的性格了吧？为什么挂军牌，就是不想让交警查它，他的发动机以及所有的装备都是奔驰原厂配置，只有外表是捷达，操控性能和安全性能都是五星级别，你完全可以用它飙车。”连如江有点羞涩地笑了，飙车那是徐子婵干的事情，自己是新司机，驾驶证都是托熟人办的，慢悠悠开着比自行车快点就好。
　　“晚上怎么安排？”范永强今天特别想喝酒，“你叫上几个朋友咱们聚聚吧！兄弟，很多话范哥我说出来就太虚了。我不喝点酒无法发泄心中的兴奋。聊城有没有夜总会？”
　　“打住打住！范哥，我老婆可是要生孩子了。咱俩喝酒说啥都行，出去玩我肯定不去。我是好男人。”现在和范永强已经很熟，连如江也学着拽起来。
　　“你拉倒吧，兄弟。男人哪里有不吃腥的？不过我明白在聊城你是个显眼的人物，弄不好被人看到就不好了。”范永强还要说下去，他的手机响了。“六叔！是我！我大伯真的完全好了，我怎么会骗您？是他不让你来。”他看了一眼连如江，用手捂住话筒，说道：“如江，你在旁边停停车。”
　　车没完全停稳他就跳了下去，边下车边说道：“六叔，这冷冻症不是绝症，咱们中医的确能治疗。我大伯说明天让你去北京见他。”连如江看他下车走远，就打量起车里的配饰来，清一色的黄色真皮座椅，头顶上居然镶了很多的银饰小灯，估计晚上能有星空效果，连如江又打开车里的音响效果，顿时一股流水般的声音溢满了整个轿车，是首钢琴曲，曲调悠扬，一下子就让他迷醉了。
　　他足足听了十几分钟的轻音乐，才见范永强拉开车门进来，嘴里嘟囔着：“一块臭肉弄得满锅里腥，什么玩意儿！”他的口音并不是标准的普通话，而是稍微带点天津卫的音调，估计他小时候是从那儿长大的。
　　连如江并不想打听他们家的家事，岔开话题问道：“范哥，我岳父直接去见范老合适吗？这个事情纸里包不住火，要是我们市老大知道，会不会给我穿小鞋？”
　　听他问题幼稚，范永强忍不住哈哈大笑：“如江，我真该把你带到北京的机关里锻炼半年，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政治敏感度这么低？”
　　连如江翻翻白眼，这话貌似岳父也说过，看来自己真得不太懂官场里边的弯弯绕。他说道：“范哥，给兄弟我介绍一下吧。”
　　“王书记和我们老爷子见面纯属是私人会晤，而且我大伯正是通过王书记给你们老大和市长传递信息，那二位要主动拜见我大伯才对，弄不好山东省委领导最晚明天一早也要过来，他们可是差着好几级呢。你岳父就是起到给地方政府通风报信的作用，那样在省委书记眼里王书记是不是就增加了不少砝码呀？我给你说兄弟，长则半年，短则三个月，你岳父就会官升一级。”
　　“那我们聊临铁路不是白修了吗？”连如江毕竟眼界不宽，和范永强这种见惯了大场面的人差距明显，“成了我们栽树，后人乘凉了。我在清平也就是一年时间，那个时候说不定铁路还没开始修建呢。”
　　范永强捶他一把，又哈哈笑了起来：“兄弟，看得远一些才行。”
　　“站得高才能看得远，我现在只是一个科级干部。”连如江话里也不无怨气。
　　范永强看他真的有点着恼，反而不笑了：“兄弟，你想你身背后有武家和范家两大家族，这不次于古代的丹书铁券吧？别说聊城市，就是放眼国内，能有多少人敢惹你？”
　　连如江听他这般说，不禁点点头，此言有理！
　　范永强所料不错，整个下午四点过后聊城市就热闹、忙碌起来，整个东昌湖附近都被戒严了，所有在家的常委都去到高速路口迎接省领导，王云贵很荣幸地担当了联络员的位置。连如江反而无所事事起来，他开着捷达把范永强放下后就去建筑局接王凌雪了。今天虽然是周日，但早晨王凌雪说单位有个规划要审批，她身为主管科的科长要参加，基本上是需要加班一天的节奏。他给妻子打了个电话，听得连如江要来接自己，王凌雪满心喜欢，就让他四点半在门口等她。谁知道还没停下车就接到了刘书记电话：“如江，你在哪儿呢？晚上有安排吗？我们一起吃个饭。”
　　连如江开玩笑说道：“刘书记，您有什么指示？您是在聊城市还是在镇上？我听说您一个月没回来了，再干革命也要保重身体呀。”他故意把保重身体这几个字加重了语气，不知道刘磊能不能明白。想起苏苏昨天那般嚣张他就很生气，他打定主意一定要给那个女子设置障碍，让她吃点苦头也是好事，这般高调早晚吃大亏。
　　电话那头传出了刘磊嘿嘿的笑声：“我现在聊城自己家里呢。你小子学会嘲讽人了呀。女人如衣服，朋友如手足，咱俩可不能为了别人伤了和气。”
　　从他的语气里连如江知道这小子死猪不怕开水烫，分明已经承认了和苏苏的关系。但他却不想纠缠这种话题，二人闹得太过分，自己在清平镇的位置很尴尬，现在同在一个屋檐下就要分清楚轻重缓急，那个苏苏别影响了清平镇领导之间的关系才好。他笑着回应：“刘书记，可是有的人宁肯断上一条胳膊也绝对不裸奔呀。”
　　“行了，如江。今晚上咱们练练摊，我知道你家附近有家羊肉串不错，自从上次聊临铁路花落咱家也没庆祝呢。我这里有茅台，你看看再叫上谁？”
　　“磊哥，您稍等一霎，我在凌雪单位门口呢，接上她再说，她要不让我出去咱们就算了。反正咱俩有的是机会。”
　　“唉！你对老婆真好！”刘磊羡慕地说道，“下周我打算去济南一趟，魏哥又给咱们介绍了法国的一家公司，说也是联合国项目，要拿下来我们就出国一趟，我不在的时候镇上的事情你做主就行了。”
　　听他说到法国，连如江忽然想起武毅来，那个弟弟一走好久没有音信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他算了算时差，山东比巴黎要早上六个小时，此时此刻那个兄弟应该还沐浴在上午的朝阳里呢，他忽然想给武毅打个电话，说说最近的事情，于是给刘磊说道：“我一会儿给你联系吧。”
　　连如江看看门口，妻子并未出来，于是掏出手机拨通了武毅的号码，只响了一声，那边就接了起来：“连哥！”
　　连如江嘿嘿笑了几声，他一时不知道要和武毅说点什么，也许就是想听听这个兄弟的声音，习惯了在南京时二人的闲聊碎语，但此时从何说起反而成了问题，于是就很简单地问了一句：“小毅，在法国还好吧？”
　　武毅也没想到连如江会和他打电话，开始以为他有什么事情，但现在听他语气好像就是简单问候一下，心中反而感觉一片温馨，说：“挺好的。连哥，课程有点紧张，但我能跟得上，就是这些饮食不合乎口味，说是法国大餐，我觉得不如北京的地摊好吃呢。”
　　这句话引得连如江哈哈大笑起来，他也吃过法国大餐，那还是在几年前陪着龚书记在北京出差的时候享用的，按理说法国大餐是西餐中最有地位的菜，是西方文化的一颗明珠。相传十六世纪一意大利女子嫁给法兰西国王亨利二世以后，把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盛行的牛肝脏，黑菌，嫩牛排，奶酪等烹饪方法带到法国，成为古典法国菜式的基础。法式菜肴的名菜有：马赛鱼羹、鹅肝排、巴黎龙虾、红酒山鸡、沙福罗鸡、鸡肝牛排等。特色是汁多味腴，而吃法国菜必须有精巧的餐具和如画的菜肴满足视觉；扑鼻的酒香满足嗅觉；入口的美味满足味觉；酒杯和刀叉在宁静安详的空间下交错，则是触觉和味觉的最高享受。这种五官并用的态度，发展出了深情且专注的品味。
　　法国菜很大的一个缺点就是规矩特别多，这让习惯了无拘无束的连如江当时就很是别扭。当时他记得在赴宴之前，特意上了一堂礼仪课：吃法国菜基本上也是红酒配红肉，白酒配白肉，至于甜品多数会配甜餐酒。吃完抹手抹嘴切忌用餐巾用大力擦，注意仪态用餐巾的一角轻轻印去嘴上或手指上的油渍便可。假如吃过一道主菜，吃完第一道（通常是海鲜）之后，侍应会送上一杯雪葩，用果汁或香槟造，除了让口腔清爽之外，更有助增进你食下一道菜的食欲。就算凳子舒服，坐姿都应该保持正直，不要靠在椅背上面。进食时身体可略向前靠，两臂应紧贴身体，以免撞到隔篱。吃法国菜同吃西餐一样，用刀叉时记住由最外边的餐具开始，由外到内，不要见到美食就扑上去，太失礼。连如江想着此刻的武毅也正在受这种煎熬，不禁有点幸灾乐祸的快感。
　　“小毅，要不要我给你快递一点高唐驴肉和聊城铁公鸡这种民族特色的东西？那玩意可是好吃。”他故意吧嗒吧嗒嘴刺激武毅。
　　武毅叫了起来：“连哥，你就别馋我了。早晨肖婷说要给我寄麻辣小龙虾就让我馋得不得了。你回聊城了是吧？”
　　连如江就把自己最近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重点讲了讲给范老治病的事情，这种事情不大不小，武家肯定也会知道，但如果不是连如江说的就容易引起误会，好像他脚踏两只船一般。
　　武毅丝毫没想到连如江居然有这等奇遇，嘴里不禁啧啧赞叹：“连哥，你现在了不得了。我回去咱哥俩合作一个治疗渐冻症的项目，去拿诺贝尔医学奖吧？哈哈。”听他丝毫不以为意，原本有点心中不安的情绪慢慢稳定了下来，他又起了八卦的念头：“小毅，法国美女如何？很浪漫的是吧？你可要立场坚定不准犯错误。”"肖婷恨不得二十四小时监督我。对了，你说到法国美女，我这几天在法国遇到了一个你的老相识，猜猜是谁？喂！喂！我靠，怎么没声音了？”
　　原来此时连如江看见了刚走出大门口的妻子，推开车门迎了上去，王凌雪没想到他开车过来，稍微愣了一下，脚步加快往他这边走来，连如江急忙招呼：“凌雪，你慢点走！”他低头对手机那头的武毅说道：“我接你嫂子呢，你别咋呼。”
　　王凌雪看他打着电话，就问了一句：“谁呀？”却并没有上车，而是指指车，脸上颜色并不好看。连如江急忙从裤兜里掏出驾驶证递过去，并且做出一个交警敬礼的手势，妻子扑哧就笑了。
　　连如江这才继续和武毅说：“提示一下，我认识的人海了去了。我还认识法国的阿兰德龙呢，那王八蛋并不认识我。”听他出言粗俗，王凌雪不满地看他一眼，又问了一句：“和谁打电话呢？”
　　今天天气太热，连如江停车的地方又没有树荫，王凌雪无奈钻进车里，顿觉一阵清凉。
　　“哈哈，这个人你可是印象深刻，她也认识你。”武毅在那边笑语盈盈地提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