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三、治病救人

　　范永强脸上露出懊恼之色，他说道：“如江，现在纠正还来得及吗？”连如江抬头看看天上日头，轻轻摇摇头：“范哥，也不甚要紧。范老本身福大命大，这次即使不能除根，也可保他十年没事，然后我们再想别的办法吧。”
　　范永强张了张嘴，他也看看天空，知道时间真的有点来不及，他咬咬牙说道：“如江，我身上有小时候北京白云观主送给我的八白玉挂饰，当年他说有这种法宝护身，如果居住的地方不洁，八白玉可消除污秽，因为八白玉有浩然正气，所以能够转化衰气。将八白玉佩戴在身上，夜归人士自然会百事吉祥，也能作为婴儿定惊之物。要不今天我把它挂在这个地方驱邪庇佑我大伯？”连如江倒是听说过八白玉的名头，它是由八块白玉组成，所谓“八白共发”，为非常吉祥之相，八白齐发，洁净无瑕，可随身佩戴，又可放置在家中作摆设。他离开济南的那一年，有个朋友的女儿参加高考，但那女孩神经衰弱得厉害，而且整天诚惶诚恐，看人都侧目而视，好像对面的人能吓着她一样，连如江就带她去济南北部华山求了一个八白玉的挂件，竟然奇迹般地治好了她的心理病。当年高考过关斩将去了山东财政学院就读，那在济南可算是前几名的好学校了。
　　现在他听到范永强提到八白玉，知道道行高深的白云观能送他这种法器，必然效用无穷，只是现在这种位置变更用八白玉是起不到什么作用的。他笑笑说：“范哥，您放心。我有办法可以帮范老解开这道难题。您就别操心了，先请范老喝了这两碗药吧。”
　　范老的吞咽能力由于渐冻症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范永强端起药碗，用小汤勺一口一口地喂老人吃，连如江则安排着他带来的几面镜子。秦汝阳不知道干啥好，傻呵呵地在那儿站着，手里拎着那根雷劈枣木。
　　连如江带来的古镜一共有八面之多，也都是那种常见的八卦镜：八卦平光镜、八卦凹凸镜和八卦虎头镜。凹镜一般用于“招财进宝”，凸镜多用于“镇宅化煞”。凸镜有如龟壳一般，呈镜面凸出的圆弧形，当有带煞的物体冲来时，凸镜可以将这些煞气卸去，故属于“化解煞气”的风水用品，镜子能够将光线反射，古云：“吉凶悔咎生乎动”由光线反射而形成一种“动机”，能够影响家居风水。
　　有些人家窗外有电线杆、烟囱等向着自家的宅院，就在窗外挂一面平镜，八卦平光镜的性质为遮挡户外不良建筑形状，用法就是放在屋外，忌放在室内照人。特别是禁忌屋子里有女子。因此，此物只能对外。虎头八卦镜则是用来吞尽妖邪之物。连如江煞有其事地按照八个方位摆好各个镜子，最后取出那个法宝古镜递给秦汝阳，命令道：“老秦，你就站在范老背后，看光线变化听我指令。”他悄悄冲着秦汝阳挤了一下眼，二人心领神会。
　　范永强服侍范老将两碗药都喝完之后，就告辞出门，只是走到院落门口的时候忍不住回身给连如江鞠了一躬：“如江。辛苦你了！”连如江却是鼻子一酸，觉得自己有点小题大做，但是不这样做可能会后果很严重，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连如江摆的八个镜子的确经过了精心勾画，阳光照在上面竟似有几道彩虹闪烁其中，而且光影婆娑，围绕着范老身上有了一道巨大的光环，将他上半身笼罩其中。连如江说道：“范老，您闭上眼睛想像一下海阔天空，千万不要随意睁眼，那样药效发作不出来。”
　　范老背后的秦汝阳则是举起手中古镜，一道看不见的光芒渗入了范老的身体，范老感到一阵暖洋洋的感觉，就像夏日躺在洁白如银的沙滩上被光芒万丈的太阳炙烤。但是早已经在他身体里边扎根的那阵阵寒气却不肯轻易离开，双方就像两团人马拧作一团。范老心中升起一股希望，原本他觉得连如江有点装神弄鬼，现在才发现这个年轻人真的有一些门道。他原来采取过多种治疗方式，最严重一次采用电疗的方式，身上都被烤出水来，但依旧感觉不到有热气从身体升腾而出，现在就是那种原发的快感慢慢刺激他的神经，他开始有了痛感，不禁有几分激动。
　　一分钟，二分钟……范老忽然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后来这呻吟声大了起来，甚至有点像是嘶哑的喊叫了几声。院落门口娃娃脸的卫士明显感觉到了这几声似乎可以压抑着的声音，他站起身来在大门口转了几圈，又故意大声咳嗽了几声。范永强原本站在他的身边，看他神不守舍就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卫士摇摇头，他知道范永强听不到那几声微弱的嘶吼，但刚才首长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也不要他闯进去，并且他也看过进去的两个人的各项材料，知道他们绝非亡命之徒。但中央警卫局对保安制度有过严格规定，他现在明显是违反纪律了。他看看手表，竟然不到十二点，距离原本约定的十二点半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他也有点沉不住气了，想透过门缝看看里边，但门缝太过于细小，根本看不到范老所在的位置。他咬咬牙，从门口房檐下往外走了几步，此时正好有一只不知死活的乌鸦喳喳叫着想飞进院子，娃娃脸卫士侧手一扬，一点寒光飞出，那乌鸦几乎连叫的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就一头栽下。卫士没等乌鸦落地左手一伸，随即并不停手又往外一丢，可怜的乌鸦就进了十几米外的垃圾箱。范永强和这个卫士原本也很熟悉，但此刻心乱如麻，想不出来说什么好，他唉了一声，蹲到门口一座石凳子上。听天由命吧。
　　此刻的秦汝阳则到了紧要关头，他手中古镜好像有了生命一般，由原来的古铜色变成了红紫色，他的手能感觉到其中热量汹涌，有点烫手的痛感。镜子里的范老原本四肢都有黑色阴影覆盖，就好像原来小时候看月食一样，天狗吃太阳，黑色阴影就像把范老都吞没在了那无尽的长夜里，这面镜子则是敲核桃一样，慢慢打开一个缺口，然后缺口越来越大，一缕月光突破了静寂的黑暗，这一缕光线挂在天空像是谁在天空划开了一道口子。月光撕破黑夜的笼罩争先恐后地从这条缝隙中拥挤出来，渐渐的大地拥有了微光。不一会儿弯弯的新月探出了头，奋力从刚才划开的缝隙中挣脱出来，当月亮探出半个身子时，那团黑暗在垂死挣扎着。
　　连如江也在看表，他同样觉得时间过得很慢，传说当年秦始皇为尽快修好长城，欺骗百姓，用定日针将太阳锁住延长时间，一天要吃十二顿饭仍然饿死人。现在他觉得好像过了半个世纪那么久，但手表上的分针才转了不到半圈，他看看秦汝阳，发现自己好朋友的脸上居然有了枣红颜色，和刚才那一碗纯阳雷劈木熬成的药汤差不多，看着他紧攥着古镜的双手竟然有点哆嗦，也是心中骇然。看来这个病灶远非一般病痛那般好清除，前段时间父亲的腰肌劳损几乎刹那间就可以搞定，在范老这里明显是一道难关。
　　又过了十几分钟，秦汝阳额头已经汗如雨下，他镜子里的范老基本上已经可以说拨云见日了，除了腰部以下少部分阴影仍在负隅顽抗，死活不肯就范以外，其他地方都是一片清明了。范老也觉察出了身体里边的异样，原本不属于自己的身体现在好像又回来了，灵魂归窍后原来连喘气都觉得亲切，他好像忽然懂得了身体每一部分都是那么不可缺少。
　　秦汝阳哆嗦得越来越厉害，手中宝镜也越来越沉重，他求援般地看了连如江一眼，好像在说我快顶不住了。连如江看看手表，已经十二点二十五分，他刚想提醒一句：再坚持五分钟。谁知道此刻大门口忽然传来梆梆的敲门声，接着就是有人猛地推了一下。门开了，娃娃脸卫士站在大门下，一脸严肃，双目紧紧盯着阳光下炙烤的三个人。他身后是范永强，范总明显在拉着他，嘴里喊道：“再给他五分钟时间！”
　　一切都似乎静止了，连如江、秦汝阳看向那个年轻人，范老也猛地睁开了眼睛，但是几道古镜的光芒刺进他的眼中，范老不禁又紧闭上眼，但他的脸色马上很不好看起来。虽然范老并没看时间，但知道他的治疗程序并未完全结束，他恼怒地将手拍到轮椅上，大喝一声：“你干什么？乱弹琴！出去！”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范老自己，首先他已经多年没有发过火，在高层中范老就是很有名的以柔克刚典范；其次他最近很少说话，偶尔说几句也是轻声细语，渐冻症让他的肌肉慢慢冷却的同时，也冷却了他的脾气。但刚才这一声怒喝，就连院子外边的蝉似乎都被惊动了，有两只飞起来，吱吱叫着在空中穿行，一会儿就不见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连如江，他劝道：“范老您别生气，我们也差不多就结束了。范哥，快过来帮忙。”秦汝阳如释重负地放下手中的古镜，他撩起衣襟擦拭了一下满头满脸的汗，小心翼翼地把古镜装进自己的裤兜里。这个微小的动作被那个卫士观察到了，但他见范老怒目而视，不敢再说什么，急忙退出了院落大门。
　　范老依然怒气未消，他气哼哼地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这个动作连如江和秦汝阳倒没觉得什么异样，可是范永强却受不了这个强刺激，他扑通一声坐在地上，两眼直勾勾看着范老，忽然哭了起来。娃娃脸的卫士并未走远，他也发觉出了什么不对，马上急转身往里看去，见范老气宇轩昂，满脸怒气地站在院子里一棵茂盛的槐树下。他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用自己的双手揉揉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才惊喜地喊叫起来：“首长好了！”这一声动静有点大，二层院落里出现了四五条身影。
　　范老才意识到自己现在能走路了，他反而紧张起来，一下子竟然不会动了，他伸手想去扶轮椅，但刚才那几步迈得大了些，五六米的距离自然够不到，于是摇晃了几下。连如江刚要过去扶他，哪想到刚才那个娃娃脸卫士一个燕子三抄水，足足十几米的距离他已经飞掠而至，堪堪在范老跌到之前扶住了他老人家。
　　范老很不高兴地看了卫士一眼，重重地哼了一声。连如江则将轮椅推过来，说：“范老，您先坐下。好久不走路了要慢慢适应一下。”说这句话的时候连如江满满得意，他看一眼秦汝阳，那位大哥木木地站在那儿，一句话也没说，看连如江看他，嘴角却不由自主露出一抹笑意，这是他俩原来在一个宿舍居住时形成的默契，就好像电视剧中比较流行的两个人同时击掌叫好。
　　范总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他早就已经泪流满面，但是却没有用手去擦，走到轮椅跟前，他忽然猛地搂住刚坐在轮椅里的范老，高声痛哭起来，这声音悲悲切切，就连范老也被感染了。他拍拍自己的侄子，说：“小强，小强，别哭了。我不是没事了嘛！”
　　“嗯！伯伯！天晴了。”范永强依旧在抽抽噎噎，但他又想起了什么，猛地跑过去抱住连如江，再度哭了起来。连如江也被感动了！他拍拍范总后背：“范哥！幸不辱使命！”
　　院落门口出现了四五个人的身影，应该都是范老的贴身卫士，他们刚才并没有看到范老站起来的情景，但都听到了刚才娃娃脸的喊声，现在面面相觑。范老挥挥手说道：“好了好了。连医生，是不是现在我们可以去屋里了？”
　　连如江急忙应道：“范老，我觉得您应该找个地方好好检查一下身体。要不咱们去聊城人民医院吧？”
　　范老和范永强都笑了起来，范永强脸上还带着泪水，他说道：“如江，咱们回工会疗养院就行，里边各项查体设施比人民医院还要好些。”
　　连如江故意用手敲打了一下自己的头，说道：“我傻了！嘿嘿！”
　　范永强说道：“如江，今天中午来不及了，晚上咱们好好聚聚，要一醉方休！我们老范家终于又有了出头之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