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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以死抗婚.红烛落泪

作品名称:民工人生路      作者:杨天华      发布时间:2018-12-10 13:03:57      字数:3154

  春燕一个人被锁在屋里,灯灭了,墙壁窗户的裂缝里,从外面透进一丝丝光进来,屋里阴风惨惨,寒气逼人,只听楼层的竹笆上,墙角边,床底下,时不时窜出几只老鼠。春燕倦缩在床边,心里一阵阵恐惧。突然,一只老鼠跳到脚上,她不由自主地惊叫了一声,随着,门的裂缝处响了一下,屋里又平静下来。
  春燕用手摸了摸床上,破床单下垫着麦草,枕头里包着谷糠,再摸摸被子,冰凉凉的,十分沉重,好像里面的棉絮已经用了几十年。
  夜更深了,远处传来一阵阵鸡鸣声,时不时还有几声狗叫。春燕想,走是走不了的,肯定有人监视,只有逃,怎样逃出去呢?条件不成熟千万别打草惊蛇,她想知道是什么人,在什么地方?她轻轻走到窗口边,用眼盯住外面的阴暗处,将手指动了动窗子,果不其然,一个人影将头伸了出来,看来确实早有防备,我得另想办法。
  春燕走回床边,她实在疲惫了,又困又冷又饿,这日子太难熬了,比坐牢还痛苦,这是她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感受,也是第一次遭遇。她深深地思索着,她将面对生死攸关的来临,面临着生与死的抗争,她将怎样活着出去?
  突然,里间的内屋发出轻微的吱吱嘎嘎的响声,一个高大粗壮的黑影走了进来,春燕吓了一跳,急忙警觉起来。
  人影靠近了,朦胧中看清了是愣头,春燕惊慌地说:“你要干什么?离我远点。”
  不知愣头是激动还是胆怯,他哆哆嗦嗦细声细气,断断续续地说:“你已经是俺的女人了,俺来看看你。”说着一把将春燕抱住。
  惊恐中,春燕大声地叫道:“救命啦,救命啦!”
  愣头说:“别叫唤了,没人来的,俺娘知道是俺。”
  春燕怎么也甩不脱愣头像铁钳一样的手,她叫着闹着,像疯了一般。愣头将她抱到床上,拉扯着她的衣服。此时,春燕一口咬住愣头的手臂,狠狠地咬了下去。愣头惊叫一声松了手,站在一边摸着伤口说:“俺是喜欢你,你是俺用钱买来的,俺是你男人,俺娘说了,要俺心疼你。”
  春燕声嘶力竭地叫道:“你再敢靠近我,我就撞死在这里。”说着,做出准备撞墙的样子。
  愣头说:“别撞,别撞,你死了,我的钱没了,边说边向外面走去。”
  
  天亮了,太阳从山脚慢慢爬上了山腰,红艳艳地照射着东一片西一片的农家小院,照射着刚收割完的农家地。村里静静的小路上,时而有一两个人行走,时而有两条狗追着路人狂叫。
  中午时分,愣头家热闹起来,有人提着鞭炮放了起来,有人拿来了肉,送来了酒,抬桌子拉板凳。老人,妇女,男人,小孩嘻嘻笑笑,道贺的,恭喜祝福的占满了小院。
  女人们帮着做饭煮菜,男人们聚成一堆东拉西扯谈天说地,孩子们扒在窗前嬉笑着看新娘子。这是村里最热闹的时节,哪家老人去世,哪家儿子接亲,比过年都热闹。
  春燕斜靠在床边,她的整个精神都崩溃了,头昏脑胀,有气无神。此时,愣头娘带着两个女人进来了,手里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要给春燕穿上。愣头娘说:“英子啊,事已至此,入乡随俗吧,在哪不是嫁男人,我们女人的命就这样,认了吧。”
  春燕抬了抬眼皮,用手指了指门外说:“我不需要穿这个,你们出去。”
  愣头娘用眼示意两个女人,三个女人一起上,两个女人抓住春燕,一个女人就往春燕身上套衣服,拉拉扯扯中,不一会就给春燕穿上了。
  愣头娘说:“这衣服怎么也是要穿的,等一会儿拜堂时要见祖宗,要拜观音菩萨,你若好好听话,我们不为难你,不对你动粗。”
  春燕的心慢慢地平静下来,她知道势单力薄寡不敌众,对抗下去不起什么作用,得另打主意。
  见春燕不再反抗,愣头娘示意其中一个女人留下,带着另一个女人出去了。女人说:“大妹子,实不相瞒,我也是十多年前被人卖到这里来的,我比你闹得凶,逃跑过无数次,自杀过好几回,逃不出也死不成,遭了无数的罪,最后还得活下去。”
  女人见春燕不吱声,心想说动了春燕。又说:“大妹子,你我都是外乡人,都是同样的苦命,我比你来得早,了解的情况比你多,有什么难处,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说,只要能做到的都可以。”
  春燕抬头看了看女人,觉得女人很面善,很诚恳便点了点头。
  女人又说:“听说你到现在水米一点不进,你怎么那样傻呢,你要死了,你家里的人谁也不知道,这村里的人是不会告诉外面的任何一个人,以前这里也有过这样的例子,因为逃不出去而绝食,过不了几天,一个人无声无息地,就这样没有了,谁管你一个互不相识的外乡人,最后一床草垫子包着,不声不响往后山一拖,草草地埋了,那样多不值。只有自己吃饱了要做什么才有精神,先把命保住。”
  女人这番话好像说醒了春燕,她点了点头。
  女人出去了,过了片刻,拿着一碗饭进来说:“大妹子,把它吃了,打起精神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吃。”
  吃完了饭,春燕觉得有了点精神,她想着一定要逃出去,家里还有年老的父母,丈夫,孩子,不能这样无声无息地在这里呆一辈子。
  
  太阳下山了,一轮红日渐渐地落下山坡,山那边的山头上飘着一片片彩云。村子里,愣头家院门前摆上了几张木方桌,村民们围着桌子坐得满满实实,几个唢呐吹奏手鼓着腮帮,乌一哇二地闹着,听不出是什么调,搞不清是什么内容,反正热闹罢了。大凡村里娶媳妇,死了人,唢呐吹奏手们都会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孩子们更欢了,一群群穿进跑出,一会儿扒在窗口看新娘子,一会儿骑在墙头笑着吵着。
  一个穿长衫的老者,站在院门口拖着长长的嗓子叫道:“新郎新娘拜堂啦。”人们涌进院门,进到院子里,一串鞭炮混着唢呐声音进到院里来。老者拖着嗓子,打着乡音说了一通祖训,道了一阵贺喜,两个粗壮女人拉着春燕,进到前屋门前,旁边站着愣头。
  老者唤道:“一拜天地。”愣头朝着观音菩萨不住的弯腰行礼,两个女人架着又哭又闹的春燕直往地下圧。拜完了天地又拜高堂,老者又一声夫妻对拜时,春燕突然挣脱了两个女人,朝着门框一头撞去。
  鲜血从头顶涌了出来,慌乱中有人拿来一块布条,紧紧地扎住伤口,看新娘子眼睛还一睁睁地闪动,众人放心了,笑着,嚷着,还没等扶新娘子入洞房,酒席桌旁便围满了入席的人。
  村里有人家娶媳妇,那是最热闹最喜庆的日子,东家的婆婆会感叹地说:“看人家多么幸运,儿子有媳妇了,孙子不愁了,以后的日子有着落了,那可是一家人的福份啊!”西家的爷爷脸上会露出羡慕的眼神说:“祖上有德啊,人的一生,娶妻生子,儿孙满堂繁衍后代,家族兴旺呀,我的后人都能这样,我就死而无憾了。”年轻的单身男人们,听说谁有媳妇了,一个个张头接耳,内心坐立不安,娶媳妇生儿子,比收获一季好庄稼都重要啊!人的一生,不就是有个后,老婆孩子热坑头吗!你看人家那些有媳妇的人,进进出出成双成对,恩恩爱爱,让人见了眼馋呀。看看自已,冷被窝,凉屁股,躺在坑上半夜都还睁着眼,难以入眠啊!
  夜深了,小院里还坐着许多吃酒的人,五魁手,六六顺的叫唤声,还在这边远贫穷小山村的茅屋里震响。小院外,山村的夜晚,大地一片静悄悄,黑漆漆空荡荡的山梁间,沟脚下,荒野里,还一阵阵传来四季大发财,满堂红的吼叫。山的那面,星星点点闪动着一丝丝的亮光,远处传来一阵阵狗叫声。
  春燕坐在新房里,伴着两支蜡烛流着泪,放射出凄怜的寒光。木板床上,两床花布被子,两个麦糠枕头,木架子上,一个画着龙凤图的大红色木箱子,一张方桌两个凳子,像是成家立业的样子了。
  春燕坐在新房里,她坐立不安,内心感到一阵阵的凄凉痛苦,脑海里全是丈夫儿子的影子,好像丈夫在对她说,快回来吧,咱这个家不能没有你,咱儿子更不能没有你,你是这个家的支柱呀。儿子在说,妈,回来吧,我时时都在想你,没有你的日子,我就像小猫小狗一样,整天无家可归,无依无靠,像墙头的野草任风吹任雨淋呀。春燕痛苦极了。想不到,一个抱着为老公,为儿子,为自己的那个家出门挣钱的女人,竟然被人抢来卖给人家做了新娘,她为这家人感到心酸又气愤,想到如果逃不出这个牢笼,这生不如死的日子将会是怎样?
  屋外的院子里,吵吵嚷嚷,一片哗然,贺喜的,划拳的,哄笑的,逗乐的,响彻着这个一年四季冷清的院落。
  愣头做了新郎官,兴奋得手舞足蹈,举着酒碗连连高声大叫,来来来,来来来,把这碗全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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