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前几天在商场遇见的那个孟总。
　　看到他瞬间，有些吃惊，顺势低了头，打算待他落座后离开。不过他似乎没有注意到我，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过谁。
　　田前一阵恭维，桌子上的人都当他是大人物一样。小凡小声说这个孟总在北京混得不错，搞金融投资很有一套，并且他是岳东的表叔，也就是岳东爸爸的姑舅表弟。
　　有些感慨世界好小，好在我们不会有什么交集。我坦然地坐着，完全可以当做不认识，这种感觉也不错。
　　他自始至终没有看过我一眼，因为我一直盯着他，而他和其他人的谈话吸引了我。
　　“现在很多作画的人都有一个毛病，自己的画作能作为商品流通，还得卖高价，钱要和艺术画等号，这是玉帝和王母下凡了。都疏忽了自己的真本事，画了几十年，就真当自己是画家了。把艺术看得太卑微，把自己看得太高大。你捧的这个画家，我私下和你说。炒作要过时了，务实吧！这样能走得长久些。”
　　他带着瞧不起的口气，好像自己懂很多一样。田前逢迎，嬉皮笑脸，求他多给指点。
　　那个报社的女人，这个时候除了应和，就是虔诚地看着他，他却自始至终没有看她一眼。他的手里点着烟，应该是电子烟。
　　坐了片刻，一口酒也没有喝，我正盯着他看，没想到他突然抬头看向我。我瞪着他，滴流了下眼珠子，看向了小凡。小凡正在看手机，一个晚上她基本都在看手机。我用余光看了下他，他还盯着我看，我干脆也看着他。这场无声的眼神打架也颇为费神。最终我没有看过他，田前淫荡的双眼和管不住的嘴巴开始挑起事端。
　　“孟总，这个是田美女，纯着呢！哈哈哈，您眼神就是好。”
　　孟总看了他一眼，微笑中带着不友好的乜斜。
　　“走了，你们继续。”他摆了摆手自高自大地走了。
　　剩下的人也都没有了多大情绪，纷纷也离开了。
　　小凡要和我一起回去住，田前醉醺醺说着不着道的浑话。
　　“狗改不了吃屎，说是不让你喝酒，非不听，就你这样，早晚就死在酒里了。”小凡没好气地骂骂咧咧的。
　　小凡敢这样骂田前是我所没有想到的。路上她一直看手机，我想着这是和那个医生在聊天。
　　躺在床上，我们都回忆起从前的那些美好时光，尤其在城中村时租住的那段日子，竟然觉得那时是最快乐的。没有空调，湿热到窒息的屋子，吃着西瓜，凉皮，半裸着躺在地上……
　　当然，我们也忆起了那些不开心的，都刻意不去提起。而我不敢触碰的那段思念喷涌而发。
　　“不想他吗？”小凡突然问我。
　　我不知道，我觉得眼里湿湿的。
　　“不知道。”
　　而此时我的脑海里都是和肖斌在一起的时光，躲不开，再也藏不住。
　　“他还好吗？”我终于说出这句话。
　　“他应该是很好，老田说的少。你知道老田怕他，肖总有脑子，做事正。不过我觉得他还是挂念着你吧！他电话问过我一次。”
　　“什么时候？问你什么了？”
　　“春天的时候，对，清明节时。他问我你好不好，有你消息没有。我说最近没有联系，他让我别告诉你他问过我你的消息。”她说的真拗口，但我听得真切。
　　清明节，那个时候我应该回家去祭奠我的父母。我想他一定去了，带着花，添了土。
　　“不过，我觉得他不适合你，岳东才适合你。忘记他吧！你看我说岳东你都没有这样过，一说他你都哭了。”
　　“我才没哭呢！我只是……”我哭得更凶了，小凡任我哭了一会。
　　“他太复杂了，身体也不是很好。离开那个老女人，他什么都没有了，他可不舍得，老田说他已经和那个女人过上正儿八经的日子了，那个司靑成了个小疯子，他得照顾人家。这都是吃软饭的下场。”
　　我半晌不说话，小凡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赶紧说自己是瞎猜的，是大家瞎说的。
　　“哎呀，秋儿，我该怎么办？杨医生一直问我玩得好不好，问我什么时候回去，他说他儿子很想我回去的时候一起去他家吃饭，你说我去不去？”
　　我没有多大心思想这个问题，便让她自己去决定，随自己的心，但是不要伤害到自己。
　　迷迷糊糊睡去，我梦见了他，久违的笑脸，远远的，远远的，那么温暖，踏实。
　　第二天一早，小凡就陪田前离开了，说是如果可能会在年底来举行画展。
　　工作需要继续进行，唯有工作才是最佳伴侣，我也体会到了这种比较切合的比喻。办公室里的员工陆续配齐了，人事、财务、销售人员基本都完备；我有一个助理也到位。我很喜欢这个男孩，刚毕业，但有思想和拼劲。他是北京本地人，有一些人脉在，对工作开展也非常有利。
　　商场位置还是最大问题，几个商场的招商部门都去谈了一遍，最早的也是一个月以后，这个时间可以等，毕竟前期准备需要做到位。
　　韩总一直忙于工厂事情，广州设计部门那边还准备参加一个展会，所以北京这边部分事情还需要我来跟进，按照计划我们其实有一个月的筹备期，只是我想尽快完成才提前要把商场的事情安排好。
　　在小凡离开的第四天，韩总给我电话说让我下午去见一个人，这个人可以帮我们非常快地找到燕莎的位置。他交代我务必准时到，说这个人人脉广，智商不一般，让我多听少说。
　　地点还是新天地，居然还是那个叫爱琴海的酒店。到了后，按照韩总给我的电话打了过去，对方没有接，发了短信让我到大堂会客厅等他。
　　书报架上有一些书报，纸媒虽然衰退，但这个时候看本书比看手机要舒服一些，也或许还是对报纸杂志怀有情感。正翻阅着一本瑞丽杂志，一个声音就冒了出来。
　　“你这种年轻人还看这东西？我说你穿的衣服都，都……”
　　我今天穿了一套灰色西装裙，看起来是非常正规了些。我看到了他，听声音的时候就知道是他。
　　“孟总真是无处不在啊！这家酒店是您家开的吗？很时尚，这种大金色和紫色的高贵是您的品味？”这家酒店整个色调看起来透着华丽，富贵，但并没有新意，如果说时尚和活力的话，与它是完全不搭噶的。
　　他坐下来，嘴角带着莫名其妙的笑，是那种感觉你好笑的笑。
　　“被一只小猫咪用爪子挠一下手心，是种什么滋味？吆，妙不可言。看来我需要重新装修这里了。”
　　还真被我说准了。我急忙播了韩总给我的电话，时间都过去十分钟了，这个人还真不守时，我站起来听对方接电话。
　　“孟总，请问您在哪里？”哦，说完这话，我意识到，是不是他就是我身后的孟总。
　　“我在身后啊！”他回答得很认真。我转过身，他正举着电话对我笑容满面，在电话里说，“回来坐下，我需要和你谈谈。”
　　可想而知我此时的心情，我慢慢走过来坐下。
　　“姑娘，别着急。任何好的事情都值得等待，耐心是这个世界最好的成功法则。”他这心灵鸡汤不知道是哪里学的，从他嘴里说出来倒像是他的名言。
　　“不着急，孟总。韩总告诉我让我少说多听，您有什么要教我的，要灌输给我的名言警句都可以和我说，我听着。虽然我已经过了听这些话的年龄，但是我还是很尊重您的良苦用心。”
　　“吆，吆，还是不好对付的一个小家伙。看来我是没有办法，只能把那个位置拱手给你了？”
　　“您可以提出要求，韩总应该会权衡来答应您。既然找到您，也想必是对您非常地信任。”
　　“这个恭维太正规，你可以夸得更艺术一些。不过你说得很对，信任这个词也是一个人要成功需要的特质。你的年纪？好像你已经快到我的年纪了一样。”
　　我都怀疑他是一个讲成功学的什么导师，我在安利曾看到过这种人生的导师，当然，书店里也有很多这种书本，幸好我以前看过这种。
　　“孟总可以把您的要求告诉我，尤其是不方便告诉韩总的条件，我都可以转达给韩总。”我心里较真劲想让这次谈话尽快结束，尽量直白地说明白。
　　“很直接，ok，这样吧，你把你们要进商场的货品清单，包括价位、面料、款式等所有资料发给我。后天我们这个地方见。”他说着就走了。
　　“孟总，您的邮箱？”我大声说。
　　他拿起手机指了，我忙看我自己手机，我们刚见面的时候他已经发给我他的邮箱了。
　　我去，极少说这话的我，此时真想痛快地说这句话出来。
　　他要的这些资料，我们原本就有，我需要和韩总确认下。这个人是我从未见过的类型，这个世界真是奇怪，各色的人，各种的行为，各种的交集。一想到他是岳东的表叔，真想和天空笑一个，难道这个世界真这么小，有意思的事情似乎刚刚开始，这个中年大叔这种性格，飘忽不定中带着坚定，戏谑中还有真实，吊儿郎当还带着严肃，我竟然想去探究下真实的他，我相信表面上这一切都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