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新生活的起点 .艰难历程的开端

　　朝富、三宝一群乡邻进了建筑工地，这是一家小区楼房建筑。小区命名“风情雅园”，要在雅园内建起四栋三十几层的电梯楼，A栋已快封顶，B栋已建到十几层，另外两栋正在打基础，四栋楼房全面开工。工地上十分热闹，各种建筑机械发出隆隆声，一派繁忙景象。
　　傍晚时分，工头小老板叶开将一群民工带到一间空房内，进行安全学习教育，小老板叶开接连说了很多个不准许，宣布了很多条严格要求和注意事项。训完话后将一群人带到工地的临时食堂吃饭。开饭前，管理食堂的负责人对大伙说：“一天两顿饭，中餐和晚餐，饭菜随便吃，愿吃多少吃多少，不限量，不准浪费，早餐不管，自行解决。”
　　开饭了，民工们排着长长的队伍，各人拿着一个饭盒，轮流在大铁锅里舀饭菜。饭是陈米做的，菜是大白菜帮子加洋芋，里面还有少许带着猪毛的肉皮。东林说:“就吃这个啊，不是说城里什么都有，生活好得很吗？”朝富说:“你小子生得一副贱命，能有这样的饭吃就算你找到好地方了。”三宝说:“管求它好不好，总比我们在村里强，没限量，赶快把你那肚儿填满，都一天水米不进了。”二柱说:“我们来做民工，是来挣钱的，别想着吃好玩好，要有各种各样的精神准备。”
　　几个民工各自给自己舀了满满一大盆饭菜，狼吞虎咽地吃起来。朝富边吃边说:“这饭菜虽不怎么合口，但这样的饭菜我们已经很久没这样吃过了，哎，我那几个儿能这样吃上一顿该多好啊！”
　　吃过了饭，天黑尽了，叶开将大伙领到一间空屋里，这里已经住了不少的民工，都是来自不同的地方。叶开指了指墙角说:“大家就挨着住在这里吧，工地条件差，不像住旅馆，将就点。”说完转身就出门，刚到门边停住了脚又说，“明早上工地不准拖后啊。”叶开马着脸，口气里充满着警告的语气。屋子里摆了一长排木板，上面铺着草席，草席下压着很多谷草，好像以前有人住过。大伙将各自的行李往上面一放，就是自己今后的卧榻，栖息之地了。
　　朝富问身旁的另一民工说:“兄弟，你们来多久了，这里究竟怎么样？”“不怎么样，老板很严格，干活像催命似的，心很黑，你干活累了偷懒时要特别注意，别让工头发现，要不然扣你几天的工钱。我们已经来了几个月了，还没见到一分工钱，说是还要再等等，搞得大家留也不是走也不是！你们现在住的这些铺，那些兄弟才走没多久，工钱还是拖着的。”朝富听了心头凉了一阵，说:“兄弟，那你们准备怎么办？”“没办法，人家有钱有势，没人会给我们说话，听说也有不少人向政府有关部门反映，最后还是不了了之。我们这些民工不知道国家的法律，不懂得如何维护自己的权益。不敢讲话，不敢和老板面对面的讲理，就是讲也没用，所以，厂方怎么说就怎么去做。老板说了，你觉得不愿意就卷铺盖走人，谁也没拦住你，要钱，等着吧，哪天上头来钱了，哪天结账。”民工小伙做出无可奈何的样子。
　　朝富压低嗓门对东林他们说:“哥们，不管怎么样，咱们先把脚落下来，骑在马上找马，顶多拿几天工钱不算数。”
　　
　　夜深了，民工们劳累了一天，倒在用谷草铺着的草席上，身上盖着破烂陈旧的棉被，有的张着大嘴发出呼呼的鼾声，有的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心事。
　　屋子里空荡荡的，除了一排排地下通铺以外什么也没有，一个灰暗的电灯泡常照着，屋里发出各种臭味，蚊子嗡嗡响个不停，时常有拍打蚊子的啪啪声从不同的角落响起。
　　朝富一直都没睡着，想起了他那几个娃，孩子们现在会怎么样呢？老人们能管好他们吗？到了吃饭的时候他们会不会把饭做好？朝富想了很多很多，更多的是想到了他的老婆，孩子们的妈胡萍。哎！真不该打婆娘啊，人穷，生活不好，要吃没吃，要穿没穿，什么事都不顺心，我这牛脾气啊，犯起病来尽做蠢事，把婆娘打跑了，在东南西北都不知道，丢下那几个可怜的娃，不知以后还回不回来？
　　朝富翻转着身子，拍打着蚊虫，身边的二柱也同样翻来转去。朝富说:“二柱也没睡吗？”二柱说:“认生，新的床铺睡不着。”朝富苦笑道:“怕不是这样吧，你小子打埋伏，糊弄我这个过来人，你才刚娶了婆娘几天，在怀里还没焐热乎，就急着出来打工了，我不相信你不想她。”二柱被人说在了心坎儿上，觉得有些难为情，却又不服气说：“富哥，你把嫂子打跑了，这冬天很快就来了，谁跟你焐脚呀？”这句话刺中了朝富的痛处，他想骂娘，但这半夜三更满屋子的人睡着，他只好压低嗓音说：“你小子记住，以后不许你再提我打老婆的事，要不然老子扒你的皮。”
　　迷迷糊糊中睡去，不知睡了多久，三宝突然惊叫了起来，一边叫着一边往身上乱抓。大伙一看，三宝身上起了很多红点，是臭虫咬的。这时，东林、二柱、朝富他们的身上也都痒了起来，大伙赶忙往自己身上找，你一个他一个的臭虫被抓了出来，翻开草席一看，一群群的臭虫到处乱爬，让人肉麻。
　　旁边有民工骂道：“大惊小怪干什么，几个臭虫叮咬，就像死了爹一样，这点小事儿都扛不住，滚回家去。”二柱站起来要还击。被朝富按了下去说：“忍点气，兄弟们刚来，日子长着呢，别惹事。”二柱犟了犟头，嘴里忿忿地唠叨着。
　　
　　天刚亮，屋外响起了铃声，满屋的民工慌乱地爬起来，有的将被子一掀，拉着衣服就走，有的用脚将被子一蹬，提着裤子就往外面跑。
　　工地上的厕所是临时搭建的，几张破竹席围着，几排蹲位，去晚了，没有位置，很多人等不及，就在竹席外就地解决，让人感到十分难堪。
　　民工们洗脸就围着工地的自来水龙头，一块又黑又破的毛巾几个人换着用，有的干脆用手捧着水往脸上抹几下就完事。
　　上工了，工头叶开点了点人数，给大家训了几句话，分配每个人的工作，他指了指东林和二柱说：“你们两个负责往搅拌机里加水泥和沙子。”然后又指了指朝富和其它几个人说，“你们几个上楼顶，负责输送水泥浆子。”又指着祥子说，“你去开卷扬机，那里有人教你。记住了，不许偷懒，不许让机器空转着，干不好小心我收拾你们。”
　　工地上各种机器都在吼着闹着，民工们都在脚不停手不住地忙着，只要机器转动，人们的脚手就不会停下来。工地上很紧张，看来也很热闹。
　　祥子去到卷杨机旁，一民工头说：“小仔，你看好了，这玩艺很好操作，就是个熟练过程，一点也不神密，看两遍就会，赶快学会，工地上缺人手。”
　　九月的阳光正是盛夏，南方天亮得早，清晨六点天就大亮了，到了早上九点，太阳已经火辣辣地射在头顶，民工们在工地上已经干了两三个小时的活。二柱对东林说：“哥，你肚子饿不饿？我是觉得又累又饿，这活路脏不说，就是太累，比我们种庄稼累多了，还空着肚子干活。”东林说：“兄弟，忍着点，谁不累，谁不饿？我们是民工，时间一长就习惯了，记住出门时咱吴大哥说的话，出门就是为了学知识，学本领，见识社会，了解社会，将来改变我们自己，城市不是我们的久留之地，我们早晚是要回到家乡的。”
　　太阳照在头顶，像一盆火，烤得人们火辣辣地心急火燎。手上的活，肩上的担，背上的篼像一座大山压得人直喘粗气。二柱和东林满身大汗，从农民变身到建筑工人，从自由劳动变为机械性操作，这是民工们一生中从未有过的第一次大变革，也是民工们新生活的起点，是人生关键性的开端。东林说：“累了，长长的喘口粗气，渴了，工地的自来水管饱，记住我们出门时说的话，我们是带着家乡父老的重托，带着亲人的期盼出来打拼的，决不能半途而费，出了门，亲人们都指望着我们呀！
　　二柱喘着粗气，汗水布满了脸面不停地用袖口擦着，想着在家时的温馨，在家时的幸福，想着桂香站在家门口，眼望着远方等候他回家的情景，二柱心里的酸楚和苦涩又涌上心头，这叫什么日子，和当牛做马有多少区别，要熬到什么时候才有个头呢？要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家乡，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桂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