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北京的遇见

　　生活如果没有涟漪，会觉得死气沉沉，没有滋味，但我们又都害怕那些跌宕动乱的风浪。
　　经过一年的时间，公司在广州的运营趋于成熟，店面还在扩展中。韩总带着兴奋的口吻，问我愿不愿意去北京分部。对于经营，这个男人确实是有远见和气魄的，其实去哪里对我来说都不重要，只是北方的生活环境更适合我一些，离家更近一些而已。
　　“要运作北京市场吗?我喜欢那里，可以考虑。”
　　“是喜欢那里的饺子还是面条，还是烤鸭？”韩总看起来非常开心。
　　“喜欢那里干燥的空气，我觉得我都快发霉了，不过公司如果需要我留在这，我倒无所谓。”
　　“看起来你还是很喜欢这个决定的。后天，准备下，咱们后天就去，办公地点已经找到了，燕莎商场是咱们的第一个卖场，你可要做好功课啦！”
　　这个变动令我十分激动，是我自己没有想到过的激动，好像要换个地方是我早就有的心愿。我不是个一成不变的人，需要新鲜的东西、新鲜的环境去生活，改变带来的乐趣让我感觉到如获新生。
　　北京的空气都是甜的，秋天的北京虽然风沙尘土开始蠢蠢欲动，但我却喜欢这个味道。工作开展并不是很顺利，在燕莎拿到一个店面不是想象的那么容易，品牌的历史和市场地位我们都处于劣势，即使在广州我们做了高端品牌定位一年的积淀，但知名度太低。
　　如果通过商场招商部门进入，第一需要有空场，第二位置一定是偏僻的地方。第一条就很难通过，所以韩总即使找了人，也还需要等一些时间。
　　这个时间是等不起的，可能韩总也没有想到事情这样棘手，和他起初的预想差了很多，他让我稍安勿躁，先去各大商场转转，看看有没有其它的机会。
　　就在我转燕莎商场的过程中，我遇到了生命中另一个重要的男人。
　　靠近五楼中厅位置，准确讲是在中厅南面的第三个店铺，这个位置也是非常好的一个位置，用一圈白色喷绘布遮盖着，一看就是在装修。但没有听到声音，出于好奇，我掀开一角钻了进去，里面全部是水泥钢筋的场面，看起来是要动大工，打破了原有的的装修风格，重新装修。面积还不小，得有二百多平米，甚至还要大，里面没有人，一盏灯吊在房顶中间，我不自觉地想到，要是我们的产品放到这个空间的话，装修和布置该是个什么样子。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地方在装修，怎么会没有人呢？我正想得嗨，一个声音叫醒了我。
　　我是被吓了一跳的，继而为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臆想的毛病而害羞。
　　“你怎么不干活？”他是吼出来的，能听得出是喝醉酒的声音
　　我转了一圈才确定他的位置，他在一个很黑的地方，可能是门口处。
　　“我只是过来看看的，我不是干活的。”我对他友好地说，因为自己的擅自闯入。
　　他向我走过来，步履有些奇怪，踉踉跄跄。他要去点一支烟，我制止了他。
　　“商场不许抽烟，太危险了。这是你的店吗？”我边说着边去拿了他手里的烟。
　　他眼睛直勾勾的，就是喝醉酒人的眼神。我也看着他。那是一张很俊秀的脸，眉毛浓密地压在眼睛上方，和他炯炯有神的眼睛很紧凑地长在一起，下巴稍微有些刻薄，没有肉，棱角分明，鼻梁高挺，嘴唇饱满红润，是个很英俊的男人。说不上多大年龄，或许有四十岁，也可能更大一些，他的胡须让人看起来会觉得年长不少。
　　“现在是我的，过几天就不是我的了。怎么，你也想要这个店吗？是不是你的情人送你的店？哈哈哈，漂亮女孩的心愿都是有个店。我送你啊，你跟我……”他靠向我，一股酒气喷到我脸上，那架势是要来抱我的架势。躲开他很容易，我想不必和一个喝醉酒的人一般见识，但是如果这个店他要是不要了，等他酒醒了，我倒是可以和他谈谈。
　　我找了一块木头扶他坐下，他已经醉得只有躺下去的份了，这个样子还能来这个店看看，看来是遭受了一些打击的。我下楼去买了水和咖啡上来，他已经睡得不成样子，“呼蚩呼哧”地睡得酣畅，看起来真的让人哭笑不得。我仔细看他的穿着，好家伙，都是名牌！他躺在这里的场景也算是人间一景了。我拿出手机录了一段，自己不禁笑了起来。为了让他尽快醒，我让他喝水，他很配合地喝了一瓶。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我看他伸手在地上胡按，不禁大笑起来，那一定是在按台灯吧！
　　他懵松着眼睛，想坐起来，像是没看到我一样站起来走了几步，就小便了。我的天，这个人，我惊讶地迫不及待地回转了头。他一定是没有看到我，走回来倒头又睡了。刚才为了他的头不受凉，我把我的背包给他枕着了，这回好，死死抱着，睡得实在踏实，我拽了好几下没有拽出来。这样可不是办法，要尽着他睡还不知道要睡到什么时候，关键这个样子会容易着凉生病。
　　他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我想着让他的熟人赶紧接他回去，就接了。是个男的，喊他孟总，听到是个女人是声音，那男的又喊到“嫂子”，我说我不是，那男人就意味深长地笑着说：“美女，我是小常，孟总的司机，让孟总接个电话。”我告诉他让他赶紧到这里来接孟总。
　　我的天，我着急忙慌地就离开了，到其它楼层看了一圈，客流是没有问题的，这个地方必须进来。当我打车打算回去的时候，发现背包还在楼上，以飞一般的速度上去后，啥也没有了。
　　我傻眼了，包里有我租住房子的钥匙，有我的一个化妆包，一部手机。我有两部手机，一部是公司用，一部是我私用的，这部手机里没有几个人名，但是有肖斌和岳东。还有一个小笔记本，里面有我的心里话和小秘密，虽然上着锁，但是丢了。
　　这个时候我也想不出太好的办法，只能去原地等着，等着有人来，问到他的电话也好。
　　现在已经快下午五点了，真的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人去，索性我就明天去吧！即使没人去，也可以去招商部问下，对，这样我心里也就不着急了。
　　晚上九点半来了一个电话，是我私用的那部手机打过来的。
　　“你好，你的包在我这里。”这声音低沉但有底气。
　　“你好孟总，谢谢！您看明天我去哪里拿呢？”
　　“为什么不是现在，而是明天？你现在就来商场这边星巴克。”这人说话很硬气，我似乎不能不去。这个点了！我穿好衣服，听话地去了。
　　星巴克里，从来都人满为患，人们非常有教养地低声交谈着。我到处找我包包的身影。找遍了也没有找到，可能他还没有来。电话响了，还是我的号码。
　　“我在你身后。”我是听到两重声音，一个真实的，一个电话里的。他确实坐在我身后，一身藏青色，看起来特别阴郁，但那眼睛里的明亮清澈，能看到他不同一般的内涵。
　　我走了两步，坐在他对面。
　　“你在找商场位置？”他非常直接，好像知道我要干什么。
　　“是的，只是不好找，您的位置挺好的，转让吗？”我比他更直接。
　　“已经被别人拿走了，你来晚了一天。”他嘴角狡黠地笑了一下，好像我错过的很好笑。
　　“没关系，还会有的，只要不失望，只要可以去行动，去等，好的都在后面，在等待的煎熬后。”我毫不示弱地洒脱地反驳他的幸灾乐祸。
　　“乐观大多时候是盲目的，没有依据的。如果你愿意让我看你的小本本里的内容，我想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这个位置给到你。”
　　“窥测别人的秘密也是一种病，拿东西来要挟别人也不是好的品德。当然，如果你觉得那样可以的话，我也有样东西可以要挟你。”我“噗嗤”笑了出来，继而实在忍不住地想到他打呼醉酒的样子。
　　我打开视频，让他看了一眼。
　　“不错，我知道你是个好玩的女子，验证了我对你的猜测。你看，猜测有时是对的。好吧，包包我给你。”他把我的包包给了我，临走时说，“我的号码已经存在你的手机里了，有事求我，就给我打。还有，你那个小本本里的秘密我很想知道。”
　　这个男人给了我从来没有过的感觉，轻松、诙谐、稳重，但在我还带着一些神秘。
　　我确实需要求他，需要从他嘴里知道更多商场的具体情况，这样我就不必走太多弯路。韩总回总公司去了，生产上出了些问题，所以让我自己来搞定这件事情；他还把找的人的电话给了我。我联系了这个人，这个人托了一个朋友找的人家的招商经理，这种关系确实有些远了，还不如自己去找招商经理更好一些。
　　我没有贸然去找招商经理，按照我们的条件，要一个好的位置确实是难的。尤其是孟总家那块位置。
　　第三天我给他打电话了，约他出来吃晚饭。他答应得非常痛快。
　　我们去了海底捞。他比我去得还早，并且已经点了很多东西，搞得好像他请我吃饭。
　　“路上有些堵，北京堵车是出名的，真不好意思。”我觉得和他说话不需要太正常的交流，他发出来的气场就是可以让人很轻松的氛围。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我说的是真的，不是开玩笑。”
　　“在哪里？在梦里？”我露出一个神秘的嘲笑，自己都感觉自己有些好玩。
　　他手托着下巴看我，似乎看我是哪里来的妖怪；继而低下头，用手摸下额头。
　　“你也是做内衣的？哪个牌子？”
　　“一个很有前途的牌子，不过现在没大有名气。你可以给它一个机会吗？”我学他托着下巴看着他说。
　　“恐怕很难，除非我违约，然后赔偿给别人一笔钱，然后这笔钱你来出。不是个小数字，可能你在商场一年都赚不回来。”
　　“我这个品牌名字叫不慕，就是从来不羡慕世俗的赞誉，也不害怕赚不回来。”我其实是故意胡说，挑衅他的幸灾乐祸。
　　“我需要好好思考下你说的话，这句话似乎没有逻辑。赞誉和赚不回来？太深奥了，似乎也有些关系。不慕，哈哈，有意思。”
　　“您也做内衣很久了吗？不然那个位置也是不好拿的呢?是什么牌子？”
　　“我刚开始做，但是马上就结束了，还没有做。女性的东西不适合我做，算命先生说我适合做海上生意，所以我打算放弃了。”他悄声告诉我，好像这是个大秘密。
　　“算命先生说您适合做海盗吗？这个行业现在和其它行业一样艰难，我做过，你也放弃吧。”我也悄声对他说。
　　他“咯咯”笑起来，捂着嘴，好一会看着我说：“那天，我觉得你就是海上来的妖精，不是章鱼，也不是小丑鱼，是一条墨鱼。”我还没有问我为什么是墨鱼，他接着说，“你清教徒的外表下，有一颗火山喷发的内心，你有内功，被封住了。”火锅的热气袅袅地上浮，隔着这团白气，我似乎看到他就是一个算命先生。接下来的话吓到了我。
　　“为什么那么专一去爱一个人？对于爱情如果太过认真，总比不过对待学术和艺术认真的好。爱情是活的，还长着嘴巴和腿，所以你可以打开你自己，不要固守。”他说得很认真，好像在揣摩我的心。
　　我承认自己当时楞了一下，继而装作他在胡说八道。他怎么可能知道我心里是什么？
　　“你都是这么给别人算命的吗？然后说的都是一样的话，哈哈。”我笑起来。
　　“你可以试试喜欢我，说不准就喜欢上了。这样的话，商场那个位置就是你的了。”他坏坏地一本正经地看着我。
　　我拿起包，头也不回地走出海底捞。里面那种令人作呕的味道，在头发上，衣服上，每寸皮肤上。北京的秋风不是一般地凛冽，几片树叶被风卷着“嗖嗖”从眼前滚过。
　　他让我感受到了侮辱，开始的好印象彻底被打破，我认定了他不是一个好人，也不会有继续交往下去的必要，碰到几个渣人太过正常，我只能这么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