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不平常的岁月(5)第十六章化子归来(1)
作品名称:桐柏山下 作者:尘浮 发布时间:2018-12-11 21:24:52 字数:5293
窑老板骑摩托驮着化子,到了十字交叉路口,使个不好的方法,脚一弹,身子一扭,就将化子重重摔在地上,“呼”地一声转了回去。化子被摔得头“嗡”一声响,眼一黑昏倒在地。过了好久,他才慢慢苏醒,缓缓睁开眼,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头发栽掉了一撮,手臂擦岀血了,雨水浸到伤口处火辣辣地疼。几只乌鸦嘎拉嘎拉地叫着往南飞去。风越刮越猛,雨越下越大。老杨树发岀刺耳的尖叫,黄色的叶片纷纷飘落。化子摸着那个塑料布包儿仍然完好无损,这是胡生翻身得解放的希望,而自已则是实现这一希望的唯一角儿了。这个肚子很不主贵,早不痛晚不痛,此时此刻你为何拧绳地疼!是不是绞肠痧呀?如果是这病,就啥也不想了,只有死路一条了。在这万般无奈之中,只能自叹自悲:化子呀,你上一辈子一定是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坏人,倘若非此,何有如此痛苦之报矣?其痛越发重了,想这一定是肠子断了的。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实属绝望已极。但是:黄泉路上没老少,只争来早与来迟!
路面上都是积水,他抱着肚子,在水里打着滚喊叫。喊叫鬼神,喊叫佛仙,喊叫自已的朋友,还有不该喊叫的喊叫!一切都到了极限,到了行将待毙的地步!这个时候他才深深体会到上古仓颉创作“可怜”和“同情”的时候也是一定病得不轻,把世上实际不存在的意义编词句儿就硬是塞到世上?此时不知在何方来一只狗,就见到风雨交加里要死的化子。到前来嗅嗅,抬腿对着化子的脸射了一泡尿,就要下嘴。化子就猛弹了一阵四肢,狗就“唧咛”一声,狂吠着跑了。一只夜猫以为化子是大老鼠,飞来啄食。化子两手乱舞,那猫头鹰在他脸上抓了一下子,“嗖”地一声笑着飞跑了。化子在痛苦里却浑然不知,还在风雨里滚着。原来在风雨里满地滚也能治病,累岀了汗,这肚痛竟然不药而慢慢而愈了。此时悲痛似刀害,穷途未路真是到头了。想到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真是窝囊!想到了胡庄和胡生,胡生与自已是患难之交,在冰天雪地的日子里,是胡生把化子收留他家,舍水施食,受到了无限的温暖,渡过了饥饿时刻。人生都是缘份,可能是往世和胡生就是亲兄弟。现在,在寒冷的秋雨里却没有了温暖。摸摸那个诉状还完好无损地存在,他脸上露岀了笑容。他站在公路中间看不到路的尽头,只见偌大个城市在黑夜里那闪闪的灯火似魔鬼的眼睛。天真是太黑了,黑得令人发抖,有谁来送我去小石镇找王乡长替胡生告状呢?求上帝助我半臂之力吧,然而谁也不帮忙。他突然又是一阵眩晕,摔倒在风雨茫芒的梦里。随着一声喇叭的尖叫,强烈的灯光射来,破碎了那个茫芒的梦。也是命不该死有人救,化子起死回生了。原来,从信阳到桐柏的最后一趟班车沿途抛锚,修理好之后,天就变成了这样的时间和风雨。化子被抬到了车里躺到没有风雨的世界里,得到了温暖。司机是个佛教徒,借着明亮的灯光,透过风雨,也是菩萨的感应,隐约见公路中间有个障碍物,近前才看清了是一个人。就“嘎吱——”一个紧急刹车,一车旅客剧烈震动,都吓了一跳。只见司机下车背上来一个人,旅客们无不骇然惊叫。售票员送上热水,有的送上姜糖片泡在开水里,撬着化子的嘴灌了下去。不到一个小时,化子苏醒了,仿佛来到了梦中,然而这不是梦。有人送上一套干衣服,让化子到后边座位上换了衣服,又将状子收藏起来了。有人说化子身上有猫头鹰的毛衣,看那湿衣上果有几根羽翎,脸上还有一条被抓伤的血印。有人说:“你又不是田鼠,它光顾你干啥呀?”化子说:“我是江湖郎中,那个夜猫可能是找我给它治病的。我没给它号脉,它恨我轻慢了它,它就愤怒的啄我这乞丐的脸,像在对我说不要目中无鸟!这该死的夜鹰就不知道‘道不同,不相为谋’的道理?”车里都是笑声,笑这个讨饭化子说话有意思!
忽然有人哭了起来,大家看时是个女孩子,这女孩捂着肚子哭,大声哭着喊肚痛。他明白女孩这病是初潮受寒了。化子让旅客给那女孩几片姜吃,喝了开水,一会儿就没了哭声。车前一下子沸腾了。有人说:“人不可貌相,他竟会治病!现在得脑栓病的人很多,这位兄弟,你有好方儿吗?”化子就给人说岀个“血栓解”的处方儿,用生水蛭15克、川芎2O克、郁金20克打细粉,每次2——3克日2次,饭后服用。气虚的黄芪煮水送服;有火者用西洋参煮水送服;血压高者牛夕20克、家槐树花12克、夏枯草20煮水送服。
到了小石镇,天就亮了,风雨还不歇息。化子找到了那个石像,石像附近那个药铺他曾经来要过饭,曾给那个医生治好牙病。他看着那个石姑娘,石姑娘还是定力坚强地在风雨里站着不动,还是那样的玉洁冰清,美丽动人,还是从不谈婚论嫁。她浑身是水,风雨无情在她胴体上肆虐,任四时从她身上一节节地划过。前边不远就是那个低矮的老药铺,药铺开门早,化子来到屋里,彼此还是相识。老先生说:“化子,你给谁打架了?”化子笑笑说:“生意可好?”老先生说:“好好!淋湿了吧?快换衣服!”化子换了衣服,坐在一旁长吁短叹。老太太从里间走出来,她和老先生是老夫老妻。老太太给化子泡碗米花茶,放到化子面前说:“跑着行医不容易,卫生局逮着了说你无证行医是违法的。唉!人呀,好人不多呀,你给他治好病,不感谢你也就算了,难道他们还打你吗?真是东郭狼呀!”化子说∶“不是的大娘。是夜鹰挠的!”老太太笑道∶“夜猫子会挠你?你欺负它了?”化子苦笑,没法大话。老太太又说∶“夜猫精!快,北屋墙上挂张夜猫皮,用它毛衣烧灰抹抹就好了。”老太太说着取了那物烧灰和油给化子抹脸,次日就好了。老先生问∶“化子,你在这天里马不停蹄地跑你能有啥事?你给我说说,看能不能帮你忙。”他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丝不漏也说了一遍。老先生拍着化子的肩头说:你咋不早来呢?王乡长是我的表侄,才从省里开会回来。只要事情属实,证据确凿,写个诉状,我领你找他去!”
第十六章化子归来(1)
次日,风雨霁之,蓝天如洗,阳光清新。老先生领着化子找王书记投交胡生的诉状,暂且不表。且说胡生自化子走后,心想啥事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就一反常态,对佛教就顿生了好感,毕恭毕敬,时时烧香磕头,求菩萨保佑自己心想事成,保佑化子胜利归来,财源广进。他怀必胜信念,盼着好消息十天八天就能如愿以偿。就高兴地连作也不写了,笑容满面地村里村外转悠,逢人道好。人们深受感动,纷纷议论着四娃真有神通,把字脉深的胡生打明白了,变成了通情达理的文人,礼貌十足。利欲熏心的胡生一改往日的暴躁,对逆耳之言不再恼火,满口“那是那是”着往月牙滩走去。
月牙滩风景着实美丽。河水波光粼粼,潺潺湲湲,几只雪白的鸭子在水边寻鱼吃,有的还捉着了青蛙,青蛙叽叽哇哇地叫着也挣不脱,被鸭子吞到肚里,吃饱了就“嘎嘎”地叫唤几阵,像是对同伴的呼唤。清风阵阵,杉林啸啸,声如涛涌。蓝天白云似海浮雪,阳光闪灼,似一幅美丽图画。胡生兴奋之至,活像发情的猴子,打侧脚,踢二起(方言∶二起脚)翻背栽筋斗,旋扫趟,还能头朝下脚朝上,双手拄地,在沙滩上走了一大回,又打了几路拳术,捉敌拳,长拳,擒拿格斗的套路,只累得浑身汗水淋淋,坐在河堤上,捋捋脸上的汗,双手托腮,天上鸟儿从眼里划过,就想起月娥,想起了儿时河里的鱼就……对四娃的复仇给自己的痛打顿生感谢之心,这头伤成了发财的资本,化子如果胜诉了四娃就得赔我一大笔钱钞,岂不是坏事变成了好事因祸得福了吗?如果伤好后,再找个借口,激起他的愤怒就能再“嘉奖”一次,他就得再赔偿一笔款。想不到挨打竟有这样的好处,成了发财之道,这便诞生后来“碰瓷”的高技,他为成此高技的开山鼻祖而兴奋。
时光荏苒,瞬间数月即逝,化子杳无音讯,直觉此事节外生枝了,不免焦燥起来,东猜西疑,寝食难安,乱发脾气。人们若是对他敬之以礼,便开口骂道∶“娘的,没出息,有何资格与我攀言?”甚至拳脚相向。有大胆者说道∶“就欠四娃再揍一回﹗”闻得此言,胡生转怒为喜,笑容可掬地说∶“求你帮个忙,设法叫四娃再擂我一回。”胆大的说∶“四娃打着舒服﹗挨上瘾了?”胡生盼切地说∶“事成有赏﹗”其实,胡生的用意谁也不懂。那人不置可否,吐口唾沫速速离去。他就气得大骂鳖孙化子不知窜到哪里去了。
化子背信弃义,关键时刻像老鼠一样地顺着墙根出溜乎了,乞丐没几个好家伙﹗难怪老奸雄骂他是“老鼠生来会打洞”,名符其实﹗可一转念,又疑化子也许胜诉了携款潜逃了吧?抑或旧病复发四下乞讨去了?把重重之重抛到九霄云外,私自快活去了?都有可能﹗这是什么朋友?交上他,瞎眼了﹗“盐罐生蛆,喝凉水塞牙”,倒霉透了﹗再看看化子曾给自己配的治疗头痛的药,就对自己的不明真相的揣测不敢断定了,怎么想也不是,苦苦地折磨自己,身心不安,坐卧不宁,连吃饭也索然无味。忽然想起要好的朋友李江,去那儿走走也许会有新的收获。李江从那次中毒,经医院及时抢救虽是保着了一条性命,但大脑因酒精刺激,记忆衰弱,健忘异常。化子用“血府逐瘀汤”加减进行治疗,得以恢复正常的脑力。
胡生一路步行往李庄去了。田野的景色使他心情为之一爽,诗兴来潮,就信口胡溜起来。
“远眺山有水,近闻水潺潺。
飞鸟迷霜色,白云挂蓝天。
凉风意如何,菊蕾绽鲜艳。
群峰耸正阳,秋色多斑烂。
绿竹顶天志,顽石沟壑间。
羸目犹哀泣,白日照龙潭……”
“啊﹗修改唐诗成功了?古味熏人呀﹗”李江听是胡生吟诵着诗来,忙迎出,惊讶道,“了不得﹗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胡生很自服地笑笑,掏出烟,一人一枝吸起来,比着吐烟圈儿。其实,修改唐诗,小时候上学胡生就萌发了这个想法,理由是,能别人所不能才能出大名。逢人就说自己的志向,博得了“神童”的赞誉。李江因和颜悦色道∶“神童,何以头伤脑筋更神了?邪不邪呀?”胡生以为他有讽于己,颇不高兴地说∶“乱说,邪的甚?成大人了还童哩?仙﹗仙﹗”李江说∶“是,神仙言之有理﹗若把神改成文字不就好了?”胡生说∶“高明﹗”李江道∶“文仙,我最近写了两篇习作,正要请你指点指点,真所谓请人不如等人。你的头咋受的伤?”胡生听了那话,想这个李江装得不像,问说∶“你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在四娃家聚酒打架难道你忘了?”李江说∶“生哥我真不清楚。醒来就躺在医院挂输液,别的真记不起了。怎么,难道四娃把哥的头打破了?”胡生就把事情的原委添枝加叶地扇惑了一阵,激怒了李江。只见李江气得脸色似火,抓把菜刀厉吼∶“娃王八蛋,凶狠﹗下得毒手?不把他头砍下来当尿罐我不姓李﹗”边说边拽胡生去报仇削恨。族兄拽这李江说∶“可不能去﹗四娃死了,罪有应得。你呢,杀人偿命﹗你还没结婚了,也不想想后果?!冲动是魔鬼﹗”李江大怒道∶“为朋友两胁插刀,肝脑涂地﹗”舞刀前冲,这劲儿不把四娃从地球上消失决不罢休﹗
“你这王八羔子,给我站着﹗再走一步腿给你敲断﹗”李母给儿子几个耳光,大骂不止,“咹,一个事没了,又要来事?你要作死呀?嫌我死得慢,没事找事?面条点灯饭(犯)不着﹗把我气死你就没娘了﹗”李江是孝子,生怕母亲气着,立即像泄了气的皮球,叹气道∶“什么朋友,怎么说翻就翻呢?算了,娘,听您的,我不去了。”
“江弟万勿因此郁愤。”胡生说,“好汉做事好汉当﹗”要过李江的菜刀又说,“化子告状去了,日久无音,想此人不靠谱儿,办事不力,愁得我心中如同压石,甚为沉重。想必是遇事发怵,溜之大吉了。是否如此呢李江?”李江说∶“你的疑心病又犯了吧?我保证化子不是像你说的一样。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告状?告谁?上哪儿告状?”胡生说∶“找王书记告四娃﹗”李母说∶“多会找,四娃是老王一手养大的孤儿,能告赢吗?”胡生道∶“他说他给王书记的家属治好过心脏病,说群众说老王是铁面无私的包青天,伸张正义,秉公执法,一心为民办好事的清官。我就信以为真了。”李江听得此言,顿感轻松地说∶“我也听罗四说过,他确实是个好干部,可能有希望。化子还没信吗?”胡生说∶“你问我?我还问你呢?”李江想了一会儿说道∶“他也没同我联系过,估摸也快有信了吧?”胡生眉头一皱,嘴一咧∶“屁信﹗他是一付贱骨头,遇事就喜欢躲。连苍蝇做爱他也害怕。保准逃之夭夭了﹗要不,连头带尾快一年了,还是信影无踪?他脑子有病,有一年我俩找小七玩,见狗子做爱,拉扯着叫唤,吓得他跑到家被子把头一蒙硬是睡了一天。把他喊醒,他却说狗病得不轻,光粘尾巴咋好走路呢?同情狗痛苦,要研究一种药,狗吃了不再粘尾巴。后来,他就好心没好报,狗男狗女见他就追着咬,吓得他乱跑。他不知道狗是以苦为乐的。再后来……”
“你别再后来了,他其实不像你说的那样。近来是综合治理逮野马的高峰,可能被当野马逮走了吧,要不,怎么会没信呢?”胡生冷一笑,说∶“野马?他是野驴﹗野驴能撞到枪口上?”李江说∶“小心没大差,意外的事时有发生。要不咱到派出所打听打听去。”胡生高傲地说∶“哼﹗找他们打听?叫他们给咱们回报吧﹗”李江想文人真狂妄就似笑非笑地说∶“是是,我到派出所看看叫他们上杆子给你回报。”胡生道∶“言之有理﹗”李江说∶“文仙,请你瞧瞧我的拙作写的怎样吧﹗”
“心之乱煎何有兴趣观文章?”胡生叹着气,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说,“改天吧,我急着去大神(据说有法力的道士先称大神)那查化子能否变一回赵财神?”边说边“嗖”地一声窜了出去。李江吓了一跳,以为他又是心血来潮,立在门口看胡生耍啥把戏。只见他像旋风似的朝一个姑娘追去,很快转了几处墙角就不见了身影。欲知如何,往下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