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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里雾 (十二)

作品名称:五里雾      作者:雪峰枫竹影      发布时间:2018-12-03 12:46:12      字数:7123

  穆玉水主任去了质检科,这让制袋车间的人都感到惋惜。穆玉水虽然脾气不好,但为人真诚坦率,从来不耍什么心眼。陶慧佳在失落中也有欣喜,那就是来制袋车间接替主任一职的是柏根。柏根,给人外表印象严肃古板,可他内心却热情平易,了解他的人没有一个说出一个不字。他知识多,思想新,能容他人,是个宽厚的兄长式人物,
  柏根和穆玉水的工作交接是在柏世铭去政工科上任的一周后。柏世铭在李介直生病在家的情况下,很自然的主持了这次交接活动。他先把柏根送到制袋车间,然后送穆玉水去质检科,没有特别的仪式,两人在同一天一个来了,一个去了,新的工作就这样又开始了。
  柏科长、穆主任离开制袋车间,柏根点名。有人窃窃私语,因为这时已是上班后一个多小时了。人群里,望着前面那个黑瘦但不失俊朗的柏根主任,陶慧佳不知怎的想到了乔月嫒,“嗤”地笑出声来。恰在这时,柏根点着她的名字,条件反射似的,她边笑边应了一声“来了”。工人们都笑喷了,特别是女工,笑得更让人不好意思。“啪”的一声,柏根完成了点名,把本子重重地合上。
  有人悄悄捅了捅陶慧佳,她偷偷向前面瞄去,呀,柏根主任生气了。“生活需要七彩阳光,当然也需要笑声。”柏根很好听的中音浑厚地在车间里响着,“但是工作中,需要的是纪律,”手里拍打着点名册,缓慢但清晰地说,“我希望这样的事以后不要发生,大家知道?”
  工人们七七八八地应道:“知道了。”
  柏根的目光向人们扫了一下,说:“大家接着工作吧。杨时和余善凤,到我这来。”散开的人群里,走出质检员和保管员,“你们两个,必须负责好验收和入库,”柏根说,“任何问题纸袋,都不能混入库中。”两人显然愣了一瞬,互相对视一眼,对新来的主任点点头。
  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柏根微皱眉头,若有所思。走到门口,停住,回身叫道:“陶慧佳,来办公室。”
  车间里折纸声、装订声和“叽喳”的低语声一下子停止了,工人们一齐望向陶慧佳。她看着门口的柏根,没动。“你,陶慧佳,来办公室一趟!”柏根加大音量又说一遍,转身走了。
  陶慧佳迟疑地放下手里的活计,跟出车间。
  一路忐忑着,陶慧佳来到柏根的办公室。
  “坐吧。”柏根招呼道。陶慧佳没坐,也没有说话,心里打着鼓。
  “慧佳,坐下嘛!”已经屁股落座的柏根笑了,站起来走到她跟前,手在她肩上轻轻一按,“高兴不?”
  “……”陶慧佳顺从地坐下,看了一眼柏根,还是没有说话,神色却放松了许多。
  “不说话啊?”柏根走回椅子坐下,“那就是不高兴我来制袋车间喽?”
  “还高兴起来吗?”陶慧佳似嗔似怒,“挨了批评,我还高兴,那么贱呀,我?”
  “点名时,你溜号了——想什么呢?”柏根认真又不失笑意地问。
  陶慧佳差点又笑。她忽然注意到柏根的笑很有魅力,那么亲切,不藏心机,随着说话,他的略带卷曲的头发在轻轻颤动。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柏根也会笑,她心里暗自骂着乔月嫒“鬼精灵”。这样想着,随口应道:“我想起了小乔——乔月嫒。”抿嘴欲笑,赶紧瞅向别处。
  “你们这些小丫头!”柏根听她回答,并不深究,“你大哥嘱咐过我——看来得反过来,你要多关照我了?”
  “柏主任……”陶慧佳张口要说什么,但柏世铭不容她说下去:“别跟我一口一个‘主任’的,见外了不是?私下场合,叫哥就行。”
  “哦,柏——主任……”见对方露出不满样子,她顿住,迟疑地,“柏——哥,刚才我的确是想到小乔,不是有意出洋相的。”
  “不谈这个了。”柏根站起又坐下,忽然很扭捏的样子,终于鼓足勇气说,“陶慧佳,你也知道,我在学习外语,刚认全几个字母,你,做我的老师吧?”
  陶慧佳双手摇晃,拒绝道:“柏主任,别开玩笑。”
  柏根很恳切地说:“没开玩笑?我是认真的。收不收我这个徒弟,就看你一句话。”
  这回陶慧佳不笑了,她感觉到对方是真诚的,她也太了解柏根是什么样的人了。他的办公桌上除了必备的办公用品用具,最多的就是书了。陶慧佳语气肃穆地道:“这——柏哥,你让我好好寻思寻思……”
  “寻思什么!”柏根一听有门儿,立刻变得兴奋了,“你大哥我们都说妥了,呵!”
  “你们?”陶慧佳疑惑地问,“你们把我当交易做了吧?”
  “哪能,哥知道你是救苦救难的大菩萨。”柏根讨好地说。
  陶慧佳无奈地点点头,说:“好吧。但你要记住——师道尊严哟!”
  柏根一拍手,说:“老师放心,上学时我就是最听话的学生!”
  “你——还有别的事吗?”当了老师,陶慧佳立刻产生无限的优越感,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不会是这一件事吧?”
  “就这一件事——跟你拜师。”柏根抑制不住一脸喜色,抱拳施礼。
  陶慧佳莞尔一笑:“伙伴们可都担心哪。”
  “快回去,快回去!”柏根做了个请便的动作,“老师,慢走了,您。”
  从此,柏根学习起了英语,且进步特别快。
  一天,陶慧佳夸赞说:“都说表达力在童年最易形成,我看你可以挑战这个说法了。”
  “记忆力的确不行,全靠理解和联想了。”柏根说,“再说了,名师出高徒嘛!”
  “哼,不知道是夸我呢,还是夸你自己。”陶慧佳帮他找出两处音标错误,示意他读一下。
  柏根看着她标注的地方,读了两遍,还是不准确。陶慧佳细致地讲了它们的发音要领,然后范读两遍。这回柏根读得很好。陶慧佳又告诉他复习的内容和努力方向后,就要离开。
  柏根拦住了她,说:“不忙,说点题外话。”见对方探询的目光,他说,“坐下,你。”倒一杯水送到她面前,问,“李科长跟你大哥的气,消了吗?我才知道这事。”
  陶慧佳知道柏根的“这事”所指,她也略略了解些它的因果,见问,就说:“吵归吵,好归好——他们哪有正形。”
  “在李科长来说这是原则性问题嘛。”
  “柏哥,依我看,这也是原则问题。”陶慧佳看着柏根,替大哥歉然而恳切地说,“哎,可木已成舟。”
  “我不是计较——他们俩的关系好了没有?”柏根担忧地说,“这可是世交啊。”
  “李科长是长辈,这点容量还没有?”陶慧佳如实地说,“李介直科长生气也是对的——我哥糊涂一时。”
  柏根自己也倒一杯水,吹吹汽,慢慢呷了一口,说:“张主任说李科长动真气了,我没想到。李科长也没跟我透任何口风。我敬重李科长,他是真正干事业的老头。我提了个建议,他让细化一点,我很高兴——主人翁嘛,谁不希望厂子好。可是,嗐!”柏根瞅一眼陶慧佳,很不好意思似地说,“谁想到他老人家有心提拔我,跟我吹胡子瞪眼,骂我胸无大志。真是冤枉我——我连党员都不是,能去政工科嘛。”
  “我听说王书记就依这一条,把老头气得长病了。”陶慧佳说,“一直叨咕着‘真不是搞政治的料’——他说谁呢?”
  “说他自己,”柏根喝一口茶水,道,“也说我。”
  “老头逼你写入党申请了,有这事?”
  “可不是嘛——”柏根神情激动地说,“没想到李科长的倔比我还厉害,他甚至幻想着能让我突击入党就好了,嘿嘿。”
  陶慧佳手里把握着茶杯,漫不经心地转动着,说:“你没想过这事——我父亲六十多了,还几次申请入党呢。”她顿了一下,忽然明白了什么,看着柏根,郑重地说,“李科长是想早点使用你——他要退休了,而政工科科长一职在厂里举足轻重,接班人不好,行吗!”
  “我们换一人话题——这干支纪年是怎么回事?”柏根突然对这个谈话内容失去了兴趣,问。
  陶慧佳问:“这个也用得上?”对方点点头,她把茶杯放到一边,拿笔在纸上画了一张表格,填上内容,“看好这个表格里的对应。先用公元纪年数除以12,得到余数,然后拿这个余数看对应的地支名称;最后用公元纪年的个位数看所对应的天干,这样天干地支纪年就算完成了。”见柏根微微蹙眉,她便要他举例推算一下。
  “呵呵,你看我——还是请你实际操作一遍,怎么样?”柏根似乎仍然不很明白。
  陶慧佳就随便选一个年份,给他推演了一遍,然后让他自己另选一个年份算算。柏根就“1989,9对应——己,除以12余数是……”地算起来。最后高兴地一拍手,“对啦,和日历上写的一样!”
  “巩固一下——1984用天干地支纪年法怎么称呼?”陶慧佳话一出口,顿觉失言。果然,柏根听到这个数字,乐了,打趣道:“还记着呢——你表弟?”
  “岁在甲子,天下大吉。”陶慧佳沉浸在往事里,“那年的九月一日……”
  “那年的九月一日,你表弟考上了大学,嘻。”柏根抢白她道,“又不是你,幸福陶醉的样儿!”
  陶慧佳拿起一本书向他打了过去,红了脸跑出柏根办公室。
  
  吃完午饭的人们,陆续走向车间。
  时间还早,陶慧佳不想这么早就进去,沿着石板路随便地走着,心绪却飞到了几个月前。
  水湾乡表姐结婚,她赶去送亲。
  两天时间眨眼过去,盛筵散尽,主客拜辞,她要回赿秀,表弟也结束假期要返校了。她有些兴奋——他们坐的是同一列火车。但很快她就快乐不起来了——靖坤的表哥表嫂要回省城,也乘这列车。她心里别提多惆怅了。
  上车时,表嫂不知挤到了哪里,他们三个话语零星地坐着。陶慧佳放到桌上一串葡萄,可这两个男人都够矜持,谁也没动。陶慧佳吃了两粒葡萄,便百无聊赖地一心看着窗外。
  正是初夏时节,山峦凝碧,田野翠绿。北方此时的景色恰如情窦初开的少女,身量未足,但已经显出了丰润秀美的体态。
  “我去找找表嫂。”靖坤说。
  “不用找。”表哥摆弄着相机,淡淡地道。
  靖坤站起身,不知是对谁说:“我去那边看看。”走出这节车箱。
  火车在东北丘陵上奔驰,一会儿钻过山洞,一会儿跨上铁桥。随着火车向前迅跑,外面景色在不断地变化,陶慧佳的心越发焦躁起来。
  一个推着餐饮车的乘务员过来,又过去,靖坤还没见人影儿。她放到桌子上的那串葡萄几乎是原样地摆着,随着车箱摇晃而不停地振动,表哥还在翻来覆去鼓捣他的破相机。
  火车在一个小站停了二分钟,又喘息着起行了。再经过石灰厂、花果山、砖厂和粮库这几个大的景点,前面就是越秀火车站了。三四分钟一个景点,现在,火车就朝着那里奔跑。
  陶慧佳绞缠着手帕,眉尖暗锁。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情逐落花。她也猜得出是为什么,但她委屈,她怨恨——在一块好好说会儿话的机会都没有了吗?
  她看看手表,将近二十分钟了,靖坤还不见返回。她幻想着他还会跟以前一样,突然出现。但是没有,连一点声音也没有。她苦笑了,为自己的单纯的想法。
  又过两三分钟,火车通过山口,从孔陵下绝尘而去,吼叫一声,冲上了铁路大桥。表哥说去年夏天他回来一次,正好洪水过后,他看到有人爬树,很不明白。同车有人说,那一定是在捉鱼。因为水把鱼呛得在水面乱窜,有的鱼恰好就卡在树杈上了。“还真应了缘木求鱼这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靖坤表哥这话正说到了她的痛处:自己的行为,实际上就是缘木求鱼啊!爱情失去了,说话的缘分也难求了。
  她闭上眼,把额头贴到窗户上。好像有人过来了,她回头看去,又是那个乘务员:“芝麻饼,桔子汁……”陶慧佳盯着乘务员的后影,目送了好一会儿,她真想上前问一下“你是不是看到一个大学生模样的人”。她在心里冷笑一下自己。
  靠山屯到了,这是一个依山傍水的村子,人们也叫它花园。再过去几里就是越秀镇的地界了。火车嘶叫着奔跑,掩映的房舍飞快地掠过,一条飘带似的公路,时远时近,时隐时现,追着火车,那情景像极了热烈的情人送别远离的情郎。歇狼河在阳光下跳跃着,蜿蜒着,宛若盘屈或爬行在大羊山和白狼山之间的银蛇。“忆昨雨涨犇如电,声同楚汉相攻战。今朝涨退水依然,恍似澄江静如练”。清时人沈芝的这四句诗极确当地形容出了歇狼河的暴烈和温静的两面。“那个考察过歇狼河源头的王赤星老师,是不是退休了?他的地理课真好。”歇狼河远去了,陶慧佳收回思绪。
  窗外是不断闪过的农田和树木,车厢里好像就是她和对面的总有事情做的靖坤表哥。
  陶慧佳几次想离开座位,离开这个车厢,找到表弟,和他走完——也许是最后一次共同走完这一段剩下的路。可不知是什么力量又压迫着她好好坐下。
  火车减速了,扳道房、家属院、汽配厂……
  火车还前行,“哐当”一声,车轮节奏明显放缓,下车的旅客们骚动起来。
  陶慧佳打了一声招呼,起身朝表弟离开的方向而去,也不知靖坤表哥在后面喊着什么。她走过一个车厢,又一个车厢。车厢门口已站了要下车的人们,她努力而急切地挤过去,再小跑着穿过又一个车厢。人们纷纷向她投来诧异的目光,似乎在问“这个姑娘在干什么”。
  走完四个车厢,她彻底失望了,喃喃自语道:“难道一个告别也成了奢望?”在下车的人流带动下,她走向门口。
  “表姐!”后面传来一声唤,表弟像是从天而降出现在面前。她条件反射般,伸手握住表弟。一股悲苦味道涌起,她鼻子一阵酸涩。陶慧佳赶忙掉转头去,同时甩开表弟的手,走下车厢。
  “表姐,有事去信!”靖坤在车厢门口喊道。她停下,背对表弟,一言不发,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铁轨上传来车轮滚动的声音,这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急。“表姐,再见——”一个声音响着,拉着长音。
  陶慧佳转过身,一个个窗口,一节节车厢,越来越快地闪过,最后“啌咣”一声,耳边风声倏地消失,客车带着表弟向东远去。
  那天,她在月台上站了许久。
  柏根的玩笑撩惹起她心中的热浪。从内心讲,她曾经的很多努力,都是为了靖坤。她清楚,他们之间是不平等的,她要努力消除这种不平等。来水泥厂上班,是她努力的一部分;断续学习英语,又是她努力的一部分……她曾乐观地认为,她正一步步接近梦想。
  突然有一天,她好像一下子从梦中醒来,感觉自己真的错了,她和表弟永远走不到一起的,那段感情真的只是一个美丽的错误,而表弟和她,都只是对方生命中一个过客而已。她越来越释然,越来越轻松。可一旦想到要割舍和放弃与表弟那种情感,她总会感觉有一种惶恐和孤独……
  陶慧佳的头发被什么东西轻拂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绕回到了制袋车间附近。于善奉正推着车子进入车间。车间里人们扎裙束带,舞刀弄尺,开始工作。
  于善奉没有像以往那样只管运送成品,闲下时也随着杨时在忙碌的人们中间巡视,看着糊袋、装订。杨时边走边叮嘱大伙:浆糊涂擦要均匀干净,粘合要严密牢固,注意折角误差,针脚必须在允许范围内也就是11到13间……
  两点左右,柏根走进车间。杨时递上员工出勤情况报表,他看了一遍,目光在车间里扫过,然后停在陶慧佳身上,说:“陶慧佳迟到一分钟,警告。”干活的人们哄地一下,吵嚷开了。“一分钟也是迟到!”柏根冷峻地说:“按新制定的规则,给一个警告!”
  陶慧佳明白,这是柏根“帮助”自己,她没有一点想法,欣然接受。工人们很奇怪她的反应,看来,谁都得服从纪律——柏主任的老师也是如此。
  “仔细检查袋料纸,只要有孔洞、有裂口,不论大小,一律补强!”柏根用近乎挑剔的目光审视着人们的劳动,“编筐编篓全在收口,最后一道工序要注意装灰口尺寸,线绳股数和余线扣数——有误差的要返工!”
  陶慧佳低声询问旁边的小贾:“今天怎么回事?”
  “还问,新官上任嘛!”小贾说着,递给她一个纸条。
  “你这是包边纸条?”柏根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跟前,盯着她手里的纸条问。小贾张口就要说话,陶慧佳抢在她前面说:“嗯,是。”
  “掉尺了吧?”见陶慧佳点点头,柏根又问,“做不了内垫,怎么处理?”
  “代替棉线,糊堵针孔,或者——补裂口。”陶慧佳理直气壮地说。
  柏根嘲讽地一笑:“哼,说得轻巧!你就没想到这是低素质和浪费?”陶慧佳的脸“腾”地红了,小贾在旁边急了:“柏主任,这是……”
  陶慧佳立即截断她,态度十分诚恳地说:“请主任批评,我今后一定改正!”
  “批评是应该的,改正也是当然的,还要扣除这个月的奖金!”柏根转身叫道,“小杨,记上:陶慧佳……”
  “柏主任,纸条是我裁的!”小贾推开陶慧佳,手里举着同样尺寸的袋料纸,说,“我量错了。”
  柏根瞅瞅小贾,又瞅瞅陶慧佳,问:“是这样?”
  “真是这样。”小贾急切地说,“我看她正要用得上,就……”她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柏根把人们都看了个遍,口气缓和下来,说:“我们知道,写文章须讲究形式服务于内容,我们的制袋同样也是如此。产品包装越来越被人们看重,它同样宣传、塑造着咱们厂的形象,我们手里的一针一线都关系到我们厂的信誉和生命啊!”说到这儿,他回身问杨时,“产品袋验收比率是多少?”
  “千分之三。”杨时回答道。
  “那么我们呢,是怎么验收的?”柏根又问。
  “高于这个标准很多!”杨时声音不大却十分清晰地说。
  柏根问工人们:“知道我们干啥这么苛刻地对待自己吗?”
  “为了通过摔落试验。”
  “为了延长库存期。”
  “精益求精呗!”
  “……”
  人们七嘴八舌地说。柏根大手一挥:“都不对!”在大家惊疑的目光中,他说,“为了我们自己的饭碗嘛!工厂有生命,我们的饭碗才有保障啊!”
  工人们热烈地鼓起掌来。陶慧佳和小贾对视一眼,也赞同地拍手笑了。
  “我们做的摔落试验,嘭,嘭,嘭,摔什么?实际上就是摔我们的饭碗哪,看它结实不结实,能装多少饭嘛。”
  人们屏息肃穆,杂然相许。柏根看看入库记录,说:“大家效率很高,值得表扬!”他深吸一口气,接着说,“刚才,我没经过调查批评了陶慧佳同志,这是我的错误,抱歉啦,小陶。另外,小贾同志要再认真点——节约闹革命嘛,是不是?”
  “是,主任大人。”小贾答应道。
  工人们鼓掌笑了。
  柏根手里拿着入库通知单,在人们面前晃动,说:”大家知道,从人品到技能,陶慧佳都堪称楷模。俗话说,近朱者赤,我们应当向他看齐。水泥袋纸的本身的物理强度,例如透气度,纸幅的大小等等,不是我们所能改变的。但我们的行为,也可以影响它的强度,如施胶度影响耐破度,裂口补强可以影响撕破等等。世事多因忙里错,好人半自苦寒来。心浮气躁,易生莽撞,一刀下去,关系到的问题何止一二?大伙一定要讲安全,重质量,然后比效率,看数量——大家同意吧?”柏根说完了,车间里又恢复一片繁忙样子。
  小贾看到柏根离开了车间,立刻离陶慧佳近些,说:“都说他不近人情,我看也不像啊。”
  陶慧佳笑笑,说:“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就看你看问题的角度——手别呆着!”陶慧佳手不停地忙乎着,同时提醒对方。
  “今天他和传说中的一点也不一样,挺随和挺讲道理嘛。”小贾边做手中事情,边道。
  “你呀,”陶慧佳看着小贾,停止动作,说,“矮人看戏何曾见,都是随人道短长。这回知道了吧?人还得用自己的眼睛和脑子!”
  小贾大点其头:“有道理,你说的真是这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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