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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里雾(十一)

作品名称:五里雾      作者:雪峰枫竹影      发布时间:2018-12-02 16:09:49      字数:4536

  陶恨冰刚要出门,见她们到了,就在门口停下等着。
  乔月嫒到屋里拿了书,陶慧佳跟着她就要离开,陶恨冰叫住了她:“你来得正好,小乔你等一会儿啊!”
  陶慧佳说:“啥事儿,这么急?我还有事儿呢。”看了看向外走的乔月嫒。
  “说几句话。”陶恨冰也朝走出屋子的乔月嫒后影看看,降低声音,并示意妹妹坐下。
  “进厂有一个月了,适应吗?”陶恨冰也坐下。
  陶慧佳瞥了一眼兄长,没说什么。“就这样在车间干去了,永远做制袋工?”见妹妹不说话,陶恨冰只好自己单刀直入。
  陶慧家脸红了一下,还是没有什么。她要强、上进,又什么都事怯口。当然,她心里更明白,此时不需要自己说什么,当哥哥的都为她先想到了;而且她也猜到了此时哥哥要跟自己说什么。“制袋,谁都会做,但速度要快才能出成绩,”哥哥并不在意她的沉默,接着说,“你向来是慢性子,这个工作又是个力气活,我怕时间长了你受不住的。”
  “其实,我还挺喜欢这项工作的。”陶慧佳很感激哥哥理解自己,又为乔月嫒和哥哥给自己的新信息而欢喜,可是她竟言不由衷地说出了这句话。
  “还挺喜欢?”哥哥猜透她的心理一般,“把‘还’字不用,行吗?哈哈哈……”
  “哥!”陶慧佳腼腆地笑了,低下头。
  “那你打算一直做制袋工了?”
  “也不是这样,”陶慧佳瞅瞅哥哥,说,“人家一直在学英语嘛!”
  “你还想回到学校去,挣一个月36元的工资?”陶恨冰生气了,站起身,声音也大了许多,“糊涂!没脑子!弄一个指标容易吗?”他还想说什,看到窗外花前徘徊的乔月圆的身影,缓和了语气对妹妹说,“你看小乔,多优秀,多体面——和她在一块,你不觉得自己缺点什么吗?”声音更低了,“姐夫去政工科,他答应要提拔你,但你这个脾气犟的很。”
  陶慧佳抬起头,哥哥正用期许的目光望着自己。她点点头,轻轻的“嗯”了一声,起身离开了哥哥的办公室。
  “好凶啊!”乔月嫒迎上陶慧佳,低声说道,“又是一顿进步快餐?大哥真是用心良苦。”
  “跟你一个腔调,”陶慧佳说,“成天人际关系呀,性格呀,我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那也得听。”乔月嫒把书卷成筒在手里拿着,“你不觉得大哥说的对吗?你没听人家说‘能干的不如会看的;会看的,不如瞎捣乱的’?”她四外张望了一下,脑袋凑到陶慧佳跟前,说道,“柏世铭主任不如柏根科长,章敬权队长不如张孝勤主任;再说荆守业、佟青智,不学无术,可是都干着体面风光的工作。这是关系,不是脾气性格的事?”
  “我不知道,也做不来。”陶慧佳说,“想到这些,我就头疼。”
  “倒是兄长难为你了?”乔月嫒好像一位大姐,以教训的语气说,“自强不息是应该的,但这个环境里,需要个人奋斗要多久?改变一下自己,是特别必要的。”
  “所以我永远长不大。”陶慧佳自暴自弃地说。
  踊路的变化,提醒她们,该转弯了。天上少了燕雀的啁啾,地上少了花草的缀饰,几个花坛枯叶蓬松。抬头望去,穆标和武宪华还在板报前忙着。
  “这是想做完的样子。”陶慧佳说。
  他们完成了分栏、边饰和标题、插图,而且小武已经抄写了差不多四分之一版的文字。乔月嫒和陶慧佳互相看了一眼,说:“还算老实。”
  “我跟他说了,”穆标换了一根彩粉笔,向她们夸耀似地说,“毛主席教导我们,老实常在,脱空常败,为了爱情永远,就要忍辱暂时。”
  正好武宪华抄完一个栏目,到桌子前找下一个材料,乔月嫒从他手里夺过材料,说:“我自己写,看他敢不敢回办公室?”
  吴宪华真的就站在一边“嘿嘿”地搓着手,也不坚持再写,也没有走的意思;把陶慧佳和穆标逗得“哈哈”笑,连乔月嫒也禁不住抿嘴而笑。
  乔月嫒写了几个字,觉得不如意,擦了;又写了一遍,还是不行,又擦了。她跳下凳子,把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往武宪华的手里一递,说:“能者多劳,还是你来。”目光是那么柔美,神态是那么温情,语气是那么轻柔,言辞是那么亲昵,旁边的人又乐不可支。
  武宪华真是听话,从秋叶原手里接过材料就要登上凳子,陶慧佳赶忙阻止,说:“我来。”踏上凳子,说,“赶人不过百步,月嫒,你过分了啊!”
  乔月嫒走上前来,满不在乎地说:“春情不满,夏力不足,他能有秋收?”斜了小武一眼,接过陶慧佳手中材料,“我来念,你来写。”
  武宪华向穆标做了一个鬼脸,穆标也回了一个偷偷的笑,并竖起拇指。
  乔月嫒边念边监督着陶慧佳写字。饶是这样,陶慧佳还是一会儿上山,一会儿下海,写了擦,擦了写。
  忽然,乔月嫒发现一个情况,很认真地问:“喂,伙计,你的‘火’字是怎么下笔的?”
  “点点撇捺啊。”陶慧佳顿了顿,很恼火她打断工作,随便用手比划两下要去书写。
  “那刀刃的‘刃’和为人民服务的‘为’,干啥不这么下笔?”乔月嫒在空中把这两个字写了一遍,说,“刃字后点点儿,‘为’字先点点儿。”
  陶慧佳一看也是,忖度道:“可能是为了收笔。”又在空白处写了“半”字和”米”字,说,“它们也先写两点儿。”换了一支粉笔,重新站到凳子上,“审其为人,观乎其友。月嫒,向你学习,有一直学习的精神!”向她点了一个赞。
  穆标放下尺子,正站在一边打量板报,听了陶慧佳她们在那儿“整景儿”,就说:“簸之扬之,糟糠在前——有两只老鼠上秤盘了。”
  陶慧佳一听,知道他是冲自己来的,便反唇相讥:“哈哈,淘之汰之,沙砾在后。哪里钻出来还没开化的猴子?”
  “看你俩酸的,我牙都掉了。”乔月嫒指着一上一下两人道。
  四人都笑了,
  在下班之前,他们办完了板报,太阳已经把山一样的黑影笼在了他们身后。穆标先走了,武宪华为乔月嫒披上一件外套,乔月嫒不适应地抗拒一下,便默默地接受了这一份温暖;但还不忘飞快地瞅一眼正在浏览板报的陶慧佳,赶紧站开一些。
  乔月嫒要陶慧佳一同去食堂,陶慧佳看看正在收拾东西的武宪华,微微一笑,说:“我就不去了吧,嗯?”
  假装没看见陶慧佳的神色,乔月嫒和武宪华两人一块走了。陶慧佳对着他们的背影望了一会儿,转身朝商店走去。
  商店里亮起了灯,听到敲门声,姜露露在里面答应一声“进”,迎出门来;见是陶慧佳,满脸惊喜。听到她俩嬉闹,屋里又出来一个人,是魏姐。在交接班前,她要在这里小睡一会。“去我宿舍睡呀?”陶慧佳说。
  “我知道你没回家。”
  “那有什么,咱俩挤挤嘛!”陶慧佳说。
  “现在不习惯了。”魏姐很不自然地说。
  姜露露悄悄捅了陶慧佳一下,说:“这你就不明白了吧,跟你挤啥意思,有劲吗?”
  魏姐杵了姜露露一拳,说:“就是呀,看人家小姜多明白。”
  姜露露一撅嘴,佯怒道:“你埋汰人!老伴没有,小伴不来,我跟谁挤?”
  魏姐和陶慧佳都笑了。“给我拿一块儿方便面,”陶慧佳说,“再拿一根肠。”
  姜露露刚把方便面递到她手,又拿了回去,说:“我下厨给你做做吧!”
  陶慧佳刚要阻拦,魏姐把她一拽,说:“算了,让她随便鼓捣,咱们俩唠会儿磕儿。”说着,拉着陶慧佳进了里屋。
  “魏姐,小盛干嘛不把对象调过来?”陶慧佳问道,“她非得去七里营吗?多偏远啊。”
  “调过来?”魏姐说,“他回来得了吗?”
  “因为啥?”
  “他对象走时,在这是啥级别?”
  “听说,是政工科副科长吧?我进厂时他早走了。”
  “是。王书记提拔了他,可他反过来和供销科科长算计他,你说王书记能干吗?”
  “好像他攥着王书记的什么把柄,有这事儿吗?”进到厂里,陶慧佳听人们对以前的事议论纷纷。她不相信王书记这样人,爱惜人才,又排挤人才。但事实明摆着,半年前,从这调走,去七里营的两个干部,是原则性很强、工作很认真的干部。那么,会不会真的像局里所说的那样,王维仁书记满腔热忱地关心帮助兄弟单位呢?
  “局外人,谁知道那档子事。”魏姐往行李上一靠,说道,“打从小盛对象调走,我没看见她笑过,小盛是多活泼的人哪!”
  “哎呀,这都是为了啥呀?”陶慧佳困惑不解。
  “说来说去,这个结不就是在王书记这吗?”魏姐的目光。从陶慧佳身上移开,望向天花板。陶慧佳没说话,她想起乔月嫒和谭香,不也是因为王书记而闹僵的吗?还有乔月嫒和柏世铭,也是因为王书记而变得疏远的。柏世铭要借乔月嫒的稿件讨好工厂第一把手,谭香只是请了一顿饭就解决了弟弟的工作问题。而且人们说,实际上王书记倒像是饭局主人一样忙这忙那,跑前跑后,这为的是哪般?
  陶慧佳一开始并不把这些当回事,可是听过几次后,头脑简单的她也犯迷糊了:谭香好像一下子变化了,言谈、打扮、表情,让人有说不出的感觉,距离?飘忽?造作?说不清,有时还让人觉得恣雎。总之原来质朴勤快的谭香不见了。
  魏姐拍了她一下:“问话呢,发啥呆?二十五了还不结婚,她的青春期长啊?”
  “她老对(对象)在远处,结了婚不方便吧?”陶慧佳说。
  “是远了点,”魏姐说,“可这样拖拖拉拉好几年了,也不是个事嘛,你以为这是外国,可以试婚?”
  陶慧佳慌忙阻止她:“魏姐你可别这么说,人家听去不好——至于吗?”鼻子里忽然刺激一下,对外面说道,“辣椒多了吧——这么呛。”
  “不是辣椒,是辣椒油。”姜露露在外屋相为回答,“保准你吃起来香香的又不腻。”
  “哼,就你知道。”魏姐大她好多,已是一个九岁孩子的妈妈,喜欢穿红衣服,性格又大大咧咧。她一只眼睛有点散光,总喜欢斜视对方似的,说话又常往荤腥上唠,所以有人戏称她斜姐。她也不生气,还嘲笑对方假正经。她在后面把陶慧佳一扳,“来,躺下呆会儿——我看你们忙了大半天了。”
  陶慧佳的确也累了,顺势挨她躺下,真舒服!陶慧佳享受地闭上眼,感觉着身体的每一处放松给自己带来的快感。
  “现在的人根本不知道啥叫生活,啥叫爱。”魏姐话匣子还没有关上的意思,用一种纠结般的语气道,“没结婚前要考验对方,结了婚又要改变对方。露露她哥哥嫂子,恋爱五年才领证,也这熊样。”
  陶慧佳说:“现在不闹了,相亲相爱地,嘻嘻。”
  “代价太大了。”魏姐叹息说,“她嫂子跳井要是死了,会是什么样子?”陶慧佳没吱声,魏姐接着说,“你看我和你姐夫,认识一个月上订了婚,两个月时就结婚了,用现在的话说就是闪电式吧,不也挺好的?天仙也抢不走我家老郑,哈哈哈。”魏姐身大,壮实,笑起来全身都动,“女人凭直觉做事,谭香能例外?王书记今天肯为她拔毛,一准明天让她出血。”
  陶慧佳愕然张目,“出血”这词用得太大胆了,要知道它是女人间聊天的“暗语”呀。它有许多含义,在不同场合,女人们赋与它不同意思;而此时的意思,则不言自明,难怪陶慧佳要吃惊。
  魏姐见她的样子,感到好笑,说:“你是假清高,还是少见多怪?你记着我说的!”一副大预言家的神情。
  “来喽……”一声长音,姜露露掀开门帘进来了,“抻面荷包蛋,油煎火腿肠!”把小铝锅往炕上放,热情洋溢,香气扑鼻。
  “好香!”魏姐“呼”地坐起身,揭开盖子。
  陶慧佳从遐想里回过神来,伸手拉亮电灯,不安地说:“又麻烦你,露露。本来开水泡泡就行了。”
  “麻烦什么,就当我练手艺了。”姜露露脸上红扑扑地,看来忙了够呛。
  陶慧佳尝了尝,微辣微酸,十分中意,连声说:“嗯,好吃,好吃!”
  姜露露出去又转回,把碗筷葱酱等,分布在两人面前。
  “哟,我也能沾光吃点?”魏姐惊喜地道。
  陶慧佳递给魏姐一双筷子,说:“这葱酱就……”
  “撤下!”魏姐张罗着盛着汤面,接口道。
  姜露露拿走葱酱,很快又回:“花生蘸一碟,腌黄瓜两条!”
  “露露如果开一个饭店,保证能财源滚滚,生意兴隆。但咱们得少去。”陶慧佳说。
  “为什么?”姜露露不解地说,“就这么照顾姐们儿的生意?”
  “像你这样接待客人,东西不得都搭进去?连本上仓。”魏姐替陶慧佳说,嘴里很响地嚼着咸菜。
  “这个呀……”姜露露调皮地一眨眼,说,“姐们儿这是看人下菜碟。”
  商店里顿时炸起清亮如铃般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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