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投石问路

　　与其跟糊涂人吃抓饭，不如跟聪明人背石头。
　　——维吾尔族谚语
　　
　　1220年。花剌子模帝国的首都撒马尔罕。
　　阿里清楚地记着，有一次，艾哈迈德叔叔在傍晚来到位于老城的阿里家。他与阿里的父母互致问候以后，坐在了铺着天蓝色毛毯的矮炕上，一边慢悠悠地品尝着放了杏仁和葡萄干的美味抓饭，喝着浓酽的茶水，一边向大家讲起了时政新闻：
　　“这时候，东方大地上主要存在3个国家：北方是女真人建立的的金国，南方是汉人建立的南方宋国，西北方是党项人建立的大白高国（即西夏）。白高国的西面是回鹘人建立的松散的喀喇汗国和喀喇契丹,再向西就是我们伟大的国家花刺子模了。正当我国与契丹人建立的喀喇契丹（即西辽）、我们的近亲突厥人建立的古尔互相摩擦、纠缠之时，东方的一位大英雄成吉思汗在完成了蒙古草原上的民族统一，在黑龙江上游之一的鄂伦河畔正式建立了大蒙古国，打破了东方三国鼎立的局面。成吉思汗的大蒙古国与我国的领土并不接壤，中间隔着两三个国家呢。你们听明白了吗？”
　　阿里和爸爸妈妈回答道：“明白呢。中间隔着大白高国、喀喇契丹和喀剌汗国。”
　　艾哈迈德叔叔呷了一口茶水，接着说道：
　　“由于白高国占据了北方蛮族入侵中原的通道——黑水城，控制着河套与河西走廊地区的财富，挡住了大蒙古国撷取财富的门道。因此，大蒙古国在漠北崛起以后一直视白高国为眼中钉、肉中刺，干脆把它作为自己的练兵场，不断地派兵前去袭击，实地演练蒙古部队的战斗力。”
　　当时，大蒙古国对金国保持着很深的敌意，存在着世代的仇恨，千方百计地想脱离金国的控制。
　　基于当时的金国国力十分强大，成吉思汗在统一蒙古草原部落的时候一直避免同女真人撕破脸面，而是将首先控制河套与河西走廊的白高国作为了征服的目标。
　　成吉思汗聪慧睿智，用武力和计谋拆散了金国和白高国的同盟，避免自己在攻打金国的时候两面受敌。
　　成吉思汗派遣了一批又一批的蒙古军队去攻击白高国。
　　白高国看到蒙古人总是欺负自己，只好向过去的盟友金国求援。
　　金国皇帝的肚量狭窄，眼光更是短浅，既没有唇亡齿寒的危机感，也没有兔死狗悲的情怀，不但不救助白高国，反而以邻国遭到攻击为乐趣，坐在自己的家里看热闹。
　　金国的做法给成吉思汗吃了定心丸。他正式决定放手让蒙古军队攻打白高国。
　　我国与喀喇契丹在怛罗斯（今哈萨克斯坦的塔拉斯）展开大决战的同时，蒙古人也在东方取得了第一次对白高国战争的胜利。
　　这个党项人原来是羌人的一支，特别讲究义气和道义，但是，迁居到汉地以后改变了秉性，变得非常的势力，开始喜欢察言观色，竭尽全力攀附邻国中的强国。如今看到大蒙古国的气势非凡，立刻改变了依附的对象，不仅背叛了宗主国金国，迅速地投靠了蒙古人，而且转过头来发动了与金国之间长达十多年的战争。
　　自古以来，两强相争，第三国得利啊。
　　白高国和金国这两个国家互相削弱对方的实力，老百姓们怨声载道，埋下了无数个危机和阴谋。
　　然而，白高国投靠大蒙古国、对抗金国的策略并没有给它带来任何好处，反而让蒙古人对它的可信度和忠诚度大打折扣。
　　变节者历来没有好下场。这是亘古不变的至理名言啊。
　　1205年到1209年，大蒙古国先后三次发兵攻击白高国，目的是减弱白高国的实力，警告白高国不得背叛蒙古，伺机再投向金国的怀抱里。
　　消除白高国这个后顾之忧以后，成吉思汗正式昭示天下：蒙古人从此与女真人毫无关系。大蒙古国与金国彻底断交了。
　　攻打金国的号角吹响了。
　　1211年，成吉思汗正式发动了对金国的大规模战争。蒙古大军在野狐岭（今河北省张北县与万全县交界处）大破40万金国军队，随后攻入汉地中原，到处掠夺财物，最后还包围了金国的首都中都（今北京）。
　　蒙古人擅长在草原上骑马打仗，对城墙坚实的城市却无从下手，只好掉头返回了。
　　女真人眼看无力阻挡飞奔南下的蒙古人，只好选择了躲避，把首都从长城脚下的中都迁往黄河之畔的南京（今河南省开封）。
　　第二年，蒙古人终于学会了攻城战术，一举攻破了中都，席卷整个北方平原和山西高原，继续南下势不可挡。
　　自古以来，翻越阿尔泰山向西方渗透，一直是蒙古高原上游牧民族的一条自然扩张之路。曾经的匈奴帝国、柔然帝国、突厥帝国、回鹘帝国都是这样做的。突厥帝国甚至一路扩张到了伊朗高原和兴都库什山脉的边缘，开启了我们这里的突厥化进程，把我们东伊朗民族的血统、语言和风俗习惯改变了很多啊。咱们的祖上也混杂了突厥的血统。
　　当年如狼似虎的白高国在腐败之下已经病入膏肓，无可救药了。尽管白高国的国王是一个治国之才，但是仍然挽不回了国家覆灭的命运。更为可笑的是，他竟然打算趁着成吉思汗西征之际攻击蒙古本部，不料机密被泄露出去了。
　　白高国不但丧失去了左右逢源的投机性，而且梗着脖颈就是不肯派兵帮助大蒙古国西征喀喇契丹，触怒了成吉思汗的龙颜。
　　1217年，成吉思汗派遣数万人的蒙古大军，发动了第四次讨伐白高国的战争，对它实行了严厉的惩罚，使它一蹶不振，气若游丝。
　　制服了白高国，势如破竹的蒙古人一方面乘胜南下，一方面又觊觎西方的土地和财富。
　　那么，为什么蒙古人停止南攻、将视线转向西方了呢？
　　因为我们的国王做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决定，直接暴露了我们与大蒙古国各自若隐若现的最终意图——称霸世界。
　　我们的国家不仅一统阿姆河、锡尔河流域和伊朗高原的各个国家，而且垄断了传统的东西方贸易通道——丝绸之路。
　　蒙古人期望通过和我国建立顺畅的贸易伙伴关系，把他们从东方掠夺的那些奢侈物品通过我国中转运输到欧洲国家去，获得成倍的利润，进而强国富民，实现统治全世界的目标。
　　我们的国王阿拉丁•摩诃末在节节胜利的面前也是雄心勃勃，一心计谋讨伐雄踞东方的大蒙古国，把我国的疆土拓展到遥远的东方，直接获取那里的丝绸、茶叶、陶瓷等等。
　　于是，我们的国王派出了一个以经商为名的庞大使团，千里迢迢地前往大蒙古国刺探军事情报。
　　成吉思汗盛情款待了我国的使团。他在之前对我国了解很少，正在计划摸清我国的底数。他通过与使团的交谈才了解到我国的基本国情，认为我国完全可以成为目前换取香料、毛织品、宝石和各种日用品的贸易伙伴，等到大蒙古国更为强大的时候再吞并花剌子模帝国。
　　成吉思汗热情地请使团的团长转告我们的国王阿拉丁•摩诃末：朕是东方的统治者，你就是西方的统治者，让我们双方永远保持友好关系，让商人们自由往来，这对我们两国都有好处。
　　他显示了极大的诚意，下旨准许我国的商人们到蒙古草原的各个地区进行贸易活动。
　　我国那些名为商人实为间谍的间谍便开始在大草原上到处走动，趁机收集各方面的情报，不断地送回国内。
　　蒙古人不是白痴，也在心底里打着我国的主意。
　　喀喇契丹控制楚河河谷和塔里木盆地，横亘在大蒙古国和我国之间。他们经常阻断商路，影响蒙古人的贸易。喀喇契丹的君主如今也不是真正的契丹人，而是篡夺了王位、也是蒙古人当年在草原上的主要对手乃蛮部落的王子屈出律。
　　于是，成吉思汗决定首先远征喀喇契丹，清除我们两国之间的贸易屏障，与我国进行直接地接触。
　　1217年，成吉思汗派出了2万人的蒙古铁骑，由大将哲别率领向喀喇契丹进军。
　　你们也都知道，这时候的喀喇契丹已经从高大威猛的骆驼变成了温顺的小羊羔。
　　大蒙古国的铁骑没有费很大功夫就扫荡了喀喇契丹。
　　屈出律逃亡到外地，被当地的百姓捉住，交给哲别处死了。
　　从此，大蒙古国的西部疆域与我们国家的领土便直接接壤了。
　　1218年春天，我们的国王阿拉丁•摩诃末在布哈拉的宫殿里接见了大蒙古国派来的使团，阅读了成吉思汗带来的亲笔书信。
　　我们的国王接受了成吉思汗的和平共处、互通贸易提议，同意两国建立睦邻友好的关系，并保证商人们通商贸易的安全。
　　接下来，双方缔结了书面和约。
　　当天晚上，我们的国王带着国防大臣和我，单独召见了大蒙古国使团的团长马哈茂德。
　　马哈茂德从前就是我们花剌子模帝国的臣民，后来辗转到东方经商，被蒙古人聘为使者。
　　我们的国王手里拿出一个价值连城的宝石手镯，意味深长地对马哈茂德说道：“阿姆河再长也有自己的源头，大蒙古国再好也不如祖国亲睦。这副珍贵的宝石手镯赠予你留作纪念吧。”
　　马哈茂德受宠若惊，连连点头说道：“山峰再高也不会忘记大地的根基，我虽然贵为大蒙古国使团的团长，也不会忘记母国的恩泽。我未曾为母国出过一点力量，尊敬的陛下却赠予我珍贵的手镯，我定当永记恩情，以身许国报国。”
　　我们的国王微笑着说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只是你返回东方以后，将蒙古军队的动向及时向母国回馈，我今后定会赏给你一座美丽的城市和成群的美女。”
　　马哈茂德诚惶诚恐地接过我们的国王递过去的那副宝石手镯，深深地鞠了一躬，坚决地表示道：“我愿意为母国尽忠效力，死而后已。”
　　我们的国王送走了蒙古使团以后，马上组织军事参谋加紧策划，确保在分享喀喇契丹的利益方面走在大蒙古国的前面。
　　很快，我们的国王调集了全国的精锐部队，亲自率领他们打算趁着时局混乱瓜分刚刚灭亡的喀喇契丹的国土。
　　两强相遇，岂能相让？一山难容二虎啊。
　　艾哈迈德叔叔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将右手的拇指和食指、中指、无名指合拢，准备撮一口抓饭。
　　阿里的母亲赶紧劝阻道：“抓饭已经凉了。我去热一下再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