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两强相遇

　　穿袈裟的不一定都是喇嘛，拿佛珠的不一定都行善。
　　——藏族谚语
　　
　　阿里的母亲很快将热好的抓饭端了上来。
　　艾哈迈德叔叔用手撮了一口抓饭，在嘴巴里咀嚼了几下，然后慢慢地咽了下去。
　　阿里深凹的眼窝里一双黑黝黝的眼睛不停地扑闪，急切地等待艾哈迈德叔叔继续讲下去。
　　艾哈迈德叔叔用手抹了一下嘴唇边浓密的胡子，继续说道：
　　“不久，我们这两个气势正旺的国家发生了两起外交事件，彻底撕开了蒙在彼此脸上的面纱，露出了真实的面目。
　　第一个事件是边界纠纷和武装冲突。
　　大蒙古国的大将哲别受命消灭喀喇契丹的时候，我国抢先占领了原来属于喀喇契丹南部直到讹答剌（今哈萨克斯坦的奇姆肯特）为止的领土，引起了蒙古人的强烈不满。两国之间出现了边界纠纷。
　　奉命接管喀喇契丹的是成吉思汗的长子术赤和四大名将之一的速不台。他们遵照成吉思汗的命令，尊重当地人民的信仰自由，安抚战后惊恐的民众，收编流散的喀喇契丹部队，地方的社会秩序迅速恢复了正常。
　　在闲暇的日子里，他们率领手下在哈迷黑河一带一边打猎，一边练兵。他们没有想到的是竟然会在自己的领地内与花剌子模的军队不期而遇。
　　术赤吃惊地望着前方整装待发的花剌子模军队。
　　我们的国王当即指挥着人马摆开了战阵，并且大声严正警告道：‘这里是花剌子模神圣不可侵犯的领土。你们蒙古人必须马上、立即、迅速地撤离，否则引起的一切后果由你们全部承担。’
　　术赤有些迷糊了：这里明明是我大蒙古国征服的喀喇契丹的土地，怎么会是花剌子模的领土呢？
　　他低声询问部下：‘你们仔细核对一下，我们是否越过了花剌子模的边界？’
　　部下回答道：‘花剌子模与喀喇契丹的边界远在前面的丘陵地带。我们现在的确是在喀喇契丹的土地上。’
　　术赤听罢部下的回答，心中预感到来者不善，一方面让部下做好战斗的准备，一方面高声地通知我们的国王：‘尊敬的国王，伟大的成吉思汗从来没有命令我们与贵国开战。我们来到此地只是围猎练兵而已。’
　　我们的国王摩诃末也高声地通知道：‘成吉思汗虽然没有命令你们攻打我的国家，可是我也没有命令我的军队进攻你们。但是，你们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已经闯入了我国的势力范围。我们现在必须驱逐你们！’
　　说罢，我们的国王摩诃末挥舞着利剑，指挥我们的军队向蒙古人勇敢地冲了过去。
　　一场血腥的大战一触即发！
　　术赤与速不台身经百战，临危不乱，镇定地指挥着蒙古将士闪电般地冲入战斗阵地。他们一个个悍勇无比，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很快地将我国的军队杀得落花流水。
　　我们的国王摩诃末压根也没有想到蒙古人比我们国家的军队更加勇猛，顿时大惊失色，正准备组织被蒙古人打散的军队展开反击，不料速不台已经率领一队蒙古人马杀到了自己的面前。
　　我们的一位偏将见势不妙，急忙冲到前面救驾，却被速不台一刀斜劈成了两半，立即惨死在马蹄下面。
　　我们的国王摩诃末急忙拨马向回逃跑。
　　速不台带领军队在后面紧追不舍。
　　正在这个危急的时刻，我们英勇无比、聪明智慧的扎兰丁•明布尔努王子率领援军赶到了，全力截住了速不台的军队，才使他的父王、我们的国王摩诃末脱险逃命。”
　　阿里插嘴问道：“艾哈迈德叔叔，我们的扎兰丁王子长的是什么样子？”
　　艾哈迈德叔叔微笑了一下，慢条斯理地说道：
　　“扎兰丁王子的长相嘛，因为他的母亲是印度人，所以个子不太高，皮肤也比我们一般人的黑一些，但是，他的膂力过人，思想深远，是一个未来治国安邦的精英和明君。
　　当天晚上，术赤与速不台商量之后认为，大汗刚刚派了使团到花剌子模，可见并不想与花剌子模交恶，况且白天的这一仗也煞了花剌子模军队的威风，还是趁机撤离这个是非之地为好。
　　于是，他们在营地周围点燃了火把，虚张声势，让我们国家的军队以为他们还在忙碌。其实，蒙古人的全部人马已经悄悄地撤离了。
　　第二天早晨，我们的国王摩诃末才发现蒙古军队已经离去。他虽然对昨天的恶战心有余悸，但是并没有因此胆怯撤退，而是趁机占领了那一大片喀喇契丹的领土。
　　远在东方的成吉思汗很快收到了术赤的奏报，知道了此次遭遇战的情况。他的心中非常明白，花剌子模的国王不是安心在草丛中觅食的小燕幼雀，而是有着冲天展翅志向的鸿鹄。因此，必须尽快吞并花剌子模，以绝后患。
　　成吉思汗当时对出兵我国还没有十分的把握，于是决定再一次派出使臣和商队来到我国，企图假借通商的机会刺探我国的情报。
　　第二个事件是大蒙古国商队被害的事件。
　　成吉思汗根据大蒙古国和我国达成的通商协议，派出了由450人组成的商队，调用500峰骆驼驮着金、银、丝绸、驼毛织品、海狸皮、貂皮等贵重商品，带着成吉思汗给我们的国王摩诃末的信件前来我国。
　　蒙古商队穿过茫茫的北方大草原，翻过与绿洲农业区的分水岭，也就是我国的北方边界——卡拉套山脉以后，看到了我们的边境城市讹答剌。
　　这一天，讹答剌的市民们迎来了大蒙古国的庞大商队。
　　全城几乎万人空巷，争相走上街头一睹东方蒙古人的面容。
　　大家对蒙古人矮壮的身材、大大的圆盘脸庞和细长的眼睛感到十分好奇，指指点点的。直到蒙古人卸下了行李、摊开了商品，市民们才拥上前去与他们谈生意，做买卖，购买或交换自己看中的商品。
　　讹答剌的军政长官叫亦难出。他是我们的国王摩诃末母亲吐尔汗太后的外甥，也就是说亦难出是我们国王的姨表兄弟，是名副其实的皇亲国戚。
　　亦难出通过暗探很快发现了蒙古商队的破绽：一些不怎么会说花剌子模语的人在与我国的人民做生意，那些会说花剌子模语的人却不见了踪影。
　　经过秘密的调查，亦难出得知蒙古商队由大部分间谍组成，表面上是来我国做生意的商人，暗地里却在刺探我国军队的情报。亦难出迅速派人向我们的国王摩诃末汇报了此事，要求立即杀死他们。
　　我们的国王摩诃末早就对大蒙古国存有戒心，现在谋算我们国家的人证俱全，于是下定决心与蒙古人彻底翻脸。他毫不犹豫地下令将大蒙古国的使臣和商人全部杀死，财物统统没收。
　　可是，天算不如人算。蒙古商队中有一个拉骆驼的真正商人，当天因为到城外的山区里做生意躲过了这一劫。他听闻花剌子模人采取了屠杀行动，马上丢弃了剩余的商品，偷偷地逃回了大蒙古国，然后向成吉思汗详细地报告了事情的经过。
　　计谋败露，间谍俱亡。这个意外的结果彻底激怒了成吉思汗。他不相信世界上竟然有这样敢与自己作对的人！他两眼冒火，愤怒欲狂，快步冲出宫帐，跃上自己的枣红马奔向不远处的不儿罕山（今蒙古国的肯特山）。
　　成吉思汗除了贴身侍卫巴特尔以外，不许任何人靠近自己。他在山顶上待了三天三夜，向长生天祈祷了三天三夜。这三天三夜，他既是在履行传统中决定一项重大事情之前的祭天仪式，更是在尽力克制自己愤怒的情绪，对是否出兵花剌子模进行了认真冷静地思考。
　　成吉思汗认为，消灭世敌金国的战争正处在最紧要的关头，决不能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功亏一篑。如果现在发兵征讨花剌子模，很可能要陷入两面受敌的危险。从大局考虑，成吉思汗觉得无论如何应该先记下这一笔血债，以后再图时机彻底清算花剌子模！
　　成吉思汗虽然发誓要为死者报仇，但是还是想稳住我国。于是，他派遣以花剌子模人巴合剌为首的3名使者前来我国，只要求讨个说法，索取肇事者。
　　我们的国王摩诃末接见了大蒙古国的使者。
　　蒙古使者向我们的国王摩诃末转达了成吉思汗的原话：‘你以前与我约定，保证不伤害大蒙古国的任何商人。现在却背信弃义，违犯约定，枉为一国之主。如果不是你命令在讹答剌虐杀蒙古商人，那就把我国的货物退还、交出肇事的罪犯，由我们大蒙古国来惩罚他。否则，我们就毫不客气了，准备在战场上相见了!’
　　我们的国王摩诃末听完蒙古使者带来的成吉思汗的严词责问，低头思考了良久。如果我们的国王摩诃末把亦难出当作替罪羊交给蒙古人，或许可以免除一场毁灭性的战争，至少可以推迟灾难的发生，减轻我们国家受到的伤害。”
　　阿里在旁边插话问道：“艾哈迈德叔叔，国王陛下为什么不把亦难出交给蒙古人呢？”
　　艾哈迈德叔叔严肃地看了阿里一眼，慢慢地说道：
　　“天真的阿里，我们的国王不能这样做啊。
　　一方面，亦难出是母后的侄子、自己的表兄弟，我们的国王摩诃末实在难以下手。况且，亦难出的手中握有大批的军队，想抓获他也未必能抓得到。
　　另一方面，屠杀蒙古间谍的命令毕竟是我们的国王摩诃末亲自下达的，责任也并不全在亦难出一个人的身上。就算我们的国王摩诃末把亦难出交给蒙古人，蒙古人也未必肯善罢甘休。
　　更重要的是，我们的国王摩诃末早就铁下心来要与大蒙古国一争高低，然后称霸天下。
　　从收集回来的情报看，大蒙古国不及我国的土地辽阔，军队人数也没有我们的多，财力更没有我们的充足，况且两国相距千里之遥，纵使蒙古人打了过来也是兵困马乏，胜算几率非常低。
　　再说了，我国正处在国力上升的时期，我们的国王摩诃末信心百倍，自我感觉十分良好，根本没有把这些东方的牧羊人当成自己的对手。
　　所以，我们的国王拒绝了大蒙古国交出肇事者、重新缔结和平协议的要求，还打破了‘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的国际惯例，命令将大蒙古国的正使推出去砍了脑袋，把两位副使的胡子烧光以示侮辱，最后再将他们押送出了我国的边境。”
　　艾哈迈德叔叔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无论是出于面子还是利益方面的考虑，同样正处在势头上升的蒙古人肯定不会心甘情愿地接受这样一个结果。我国的做法正中了蒙古人的下怀，让他们找到了报仇、侵略和屠杀的最好借口。
　　花剌子模与大蒙古国兵戎相见的战争已经不可避免了！
　　当天晚上，成吉思汗在自己的宫帐里召开了大蒙古国的最高军事会议，确定了针对我国的作战方针：成吉思汗亲自率领蒙古大军前来我国兴师问罪，留下弟弟斡赤斤守卫大蒙古国的本土。
　　唉，我们伟大的祖国花剌子模啊，您的大难就在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