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蒙古崛起

　　百日连阴雨，总有一朝晴。
　　——汉族谚语
　　
　　女真人原来是一个在辽国统治下的弱小民族，但是，女真人的内心是十分强大的，“人一满万，天下无敌”，只用了几年的时间就消灭了一时称霸东北亚乃至汉地中原的辽国，建立了自己的民族国家金国，继而时不时地南下用兵，攻打偏安一隅的南宋王朝。
　　当时，金国是东亚最强大的国家，人口已经发展到近5000万，军队也在百万以上。
　　相比之下，蒙古人只是金国的一个臣属民族，人口稀少，军队单薄，部落之间互相征战，地处遥远寒冷的北方，不足以挂齿。因此，在展望蒙古与金国战争结果的时候，有人说道:“金国有如一片浩渺的大海，蒙古有如一掬海底的细沙。”
　　蒙古人是亚洲北方一个古老的民族，祖先叫做室韦,生活在东北亚额尔古纳河边的森林里，以打猎和捕鱼为生。
　　后来,室韦的一个分支—蒙兀室韦告别了额尔古纳河，西迁到大草原上，在鄂嫩河、克鲁伦河和土拉河的源头——不儿罕山（今蒙古国的肯特山）过上了牧羊人的生活。
　　从此，蒙兀室韦卷入了草原上无休无止的战争旋涡,被迫臣服一个又一个主宰着北方大草原的帝国,先后成为突厥汗国、回纥汗国、黠戛斯和契丹人的辽国的臣属,还被主人起名为蒙古。名字的含义在不同的语言分别有天空、永恒的火、永恒的河、银子、勇士等等意思。
　　蒙古部落慢慢地衍生出乞颜、扎答兰、泰赤乌等显赫的氏族。他们的身边也是部落林立,有塔塔儿部、翁吉剌部、汪古部、三姓篾儿乞部、斡亦刺惕、克烈部、乃蛮部等。
　　100多年以后,蒙古各部落因为不堪忍受辽国的沉重压迫,结成了以塔塔儿部为首的反对辽国联盟,公开与昔日的主人翻脸对峙,以至于塔塔儿(别称鞑靼)一度成为草原众多部落的统一称呼。
　　又是100多年过去了,草原上的塔塔儿联盟已经瓦解。
　　蒙古部落在铁木真的曾祖父合不勒的统领下异军突起,日益兴旺，还使用了可汗的称号,将所有的蒙古人统一在了自己的麾下。
　　蒙古人的自立使新的宗主国女真人的金国大动肝火。
　　金国采取以夷制夷的策略,主动挑起了塔塔儿部与蒙古部的长期战争。
　　合不勒可汗去世以后,他的弟弟俺巴孩接过兄长的权杖，继续为蒙古部战斗。后来，俺巴孩不幸被塔塔儿人捕获,作为礼物献给了金国,最终被金国钉在一种叫作“木驴”的刑具上缓慢而痛苦地死去。
　　俺巴孩的兄弟忽图剌发誓要替家人复仇,对塔塔儿人发起了一系列疯狂的进攻。但是，天不遂人愿。忽图剌屡战屡败,直至战死在疆场上。
　　面对强大的塔塔尔人，整个蒙古部落伤心欲绝，只有不断地在向苍天祈祷,期盼部落里出现一位带领大家走出失败的英雄。
　　1162年的金秋，随着一声响亮的啼哭,一位男孩降生在白莲花般美丽的穹庐下。听到这个喜讯，男孩的父亲——蒙古孛儿只斤（灰色的眼睛）部乞颜（天鹅的叫声）氏族首领也速该立刻从前线匆匆地赶回了自家的大帐。
　　“给这个孩子取名叫铁木真（精钢）吧!”
　　因为这位父亲刚刚在战争中俘获了一个名叫铁木真兀格的塔塔儿酋长。
　　铁木真9岁的时候，跟随父亲到母亲所属的弘吉剌氏族去挑选妻子。回家的途中，遇到了一群塔塔尔人。
　　铁木真兀格的儿子扎邻不合认出他就是俘虏自己父亲的也速该，便在给他的食物中参入了毒药，毒死了也速该。
　　铁木真幼小的心灵中埋藏了丧父的仇恨。
　　父亲的亲属和支持者纷纷离去，只留下铁木真一家在草原上到处流浪，受尽了人世间的苦难，同时，也锻炼了他的身体和意志。
　　随着年龄逐渐增长，他开始参加战斗保卫部族的生存。
　　19岁的那一年，他在一次战役中意外受挫,损兵折将不说,自己差一点被俘虏，掩护他脱身的妻子也被篾儿乞人抢走了。
　　雪上加霜的事情接连发生。他最信任的朋友又背叛了他，使他差一点丧失了性命，自己的许多部下被放进大锅里烹煮。
　　祖先被杀，妻子被劫，朋友背叛，新仇旧恨无时无刻不在撕扯铁木真那颗滴血的心脏，也塑造了他既残暴无情又温厚慈善的分裂人格。洗礼中渐渐成熟的铁木真开始走向成功。
　　他不仅夺回了妻子，还用了10余年的时间逐一征服了比自己部落强大的克烈部、泰赤乌氏族、塔塔儿部、汪古部、吉尔吉斯部，统一了整个漠北地区，成为蒙古草原实际的主人。
　　蒙古民族共同体形成的时候，也是蒙古国家产生的前夜。
　　铁木真有了自己的地盘和联盟，更重要的是有了一批生死相依的铁杆盟友。于是,他变得像铁一般硬、像钢一样强,开始成为一只凌空翱翔的雄鹰。
　　1206年，蒙古部落在不儿罕山召开了议事大会，宣布成立大蒙古国，推举铁木真为大可汗（君主），尊称为成吉思（海洋）汗。
　　金国长期推行残酷的民族压迫政策，使蒙古人对金国的统治者怨入骨髓。金国不仅要求蒙古纳贡，而且还要每隔三年派遣士兵充当金国的炮灰，更是激起了蒙古人的广泛怨愤。因此，金国与蒙古人结下了世仇。
　　金国为了防备蒙古人的报复袭扰，从达里带石堡子(今内蒙古自治区莫力达瓦北)经鱼儿泊(今达来诺尔)到夹山(今内蒙古自治区呼和浩特西北)，修筑了一条长达3000余里的界壕，也叫做金长城，把蒙古人挡在金国的边境之外。
　　成吉思汗用军民合一的千户制组织蒙古百姓，扩充护卫军，组成了一支善于野外作战和远程奔袭的蒙古军队。
　　他还建立了一支多达万人、由自己直接指挥的常备武装,由他最信任的“蒙古四杰”博尔忽、博尔术、木华黎、赤老温担任护卫长。这四个人后来成为创立蒙古帝国辉煌的得力干将。
　　成吉思汗虽然目不识丁，但是十分重视民族文化，请维吾尔俘虏创制了维吾尔蒙古文和法典《大札撒》。
　　至此,曾经是一盘散沙的蒙古人正式以一个国家的形象走上了世界的舞台，对世界的历史发展和走向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在成吉思汗卧薪尝胆、不断夯实蒙古力量的时候，他还收养了好几个家人惨遭敌人杀害的孤儿。
　　巴特尔是其中的一个。他年仅15岁，聪明过人，懂事明理，心地善良，意志坚定，得到成吉思汗的喜爱，便做了他的贴身卫士。
　　完成了建立大蒙古国的历史使命以后，成吉思汗想到的下一个历史使命就是讨伐女真人的金国，为死难的祖宗报仇，进而扩张蒙古的势力，逐鹿金国占据的汉地中原，掠夺那里丰饶的财富，以图天下。
　　成吉思汗是征服者的代名词。他说:“人类最大的幸福在胜利之中：征服你的敌人，追逐他们，夺取他们的财产，使他们的亲人悲伤地流泪，骑着他们的骏马，拥抱他们美丽的妻子和女儿。”
　　只是因为当时的金国仍然是最强盛的大国，实力不是一般的雄厚，成吉思汗才未敢轻举妄动。
　　为了讨伐仇敌金国，成吉思汗周密谋划，认真地做了五年的战争准备。他分别于1205年、1207年、1209年三次出兵教训金国的盟友和小兄弟西夏，强迫西夏臣服了威严的蒙古，剪除了金国的一翼和帮凶，扫除了攻打金国的牵制力量。
　　接着，成吉思汗设法清除境外的残敌，保障蒙古后方的安全。
　　他招纳为金国守卫界壕的蒙古汪古部落，使阴山以北的地区成为攻打金国的基地。
　　他还用重金和美女策反金国的内部人员，招纳金国戍边的官兵作为蒙古军队的内应；利用商人、使节等刺探金国的情报并采取多种办法麻痹金国军队。
　　随着大蒙古国的崛起，占据北宋和辽国故土的金国被夹在了蒙古和南宋的中间了。
　　地处西北部的大蒙古国正磨刀霍霍。地处南部的南宋也不肯善罢甘休，时刻有人惦记着光复中原的汉地。
　　1206年春天，在临安（今浙江省杭州）登位的南宋新皇帝宋宁宗决心改变自己的屈辱地位，在辛弃疾等人的建议下打算反攻金国收复国土，得到了主战派韩侂胄的坚决支持。
　　韩侂胄趁着新兴的大蒙古国攻打金国之机，不顾尚无充分准备的现实，贸然举兵进攻金国军队。南宋的军队一开始接连得胜，后来在内奸的破坏下战局迅速地逆转。韩侂胄也被南宋的投降派设计谋害了。
　　1208年春天，丧失英勇果敢统帅的南宋军队被金国军队四处追打，溃不成军。
　　宋宁宗被迫派先帝的卫士巩开源的后代巩万里等人前去与金国议和。
　　巩万里等人据理力争，向金国人阐明与南宋和平共处的原则，一一说明两国交好的益处，件件陈述两国争斗的弊端，并且将成语“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故事讲给金国人听，希望他们能够知晓其中的利害。
　　然而，巩万里等人的话犹如对牛弹琴，与虎谋皮，没有取得一点效果。
　　金国仗着军事上占到的优势，傲慢无礼，漫天要价，肆意羞辱南宋。
　　万般无奈之下，巩万里等人只好如实向宋宁宗禀报，请求南宋的军队坚决打击前线的金国军队，施加压力创造和谈的有利条件。
　　宋宁宗一面斥责巩万里无才无能，必须和金国达成和平条约，一边暗自下令军队打击金国军队。
　　巩万里决心破釜沉舟，与金国人做最后的一搏。他侃侃而谈，直击金国的要害：“我想再给你们讲一个故事，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如今我大宋犹如一只秋蝉，你金国就是一只志在必得的螳螂。你固然即将吞食我大宋，可是你知道吗？一只凶猛的黄雀正在你的身后虎视眈眈，即便你消灭了我国，可是你我终将都要被那只黄雀吞噬。那只黄雀就是贵国身后的大蒙古国！”
　　金国人刚刚接到南宋军队发动进攻的消息，又听到巩万里这番言辞，再想一想大蒙古国的确在日益壮大，感到有如芒刺在背，不寒而栗。他们知道宋宁宗性情软弱、求和心切，便继续死缠烂打，威胁利诱，强逼巩万里等人签订了屈辱的和约。
　　巩万里等人回到临安，却遭到了朝廷贬官的处分。
　　宋宁宗在主战派的压力下，将签订和约的罪责强加到巩万里等人的头上，还慷慨激昂地厉声呵斥道：“丧权辱国，羞愧祖先。”
　　巩万里等人有苦无处说、有冤无处伸，只好背着众人的骂名换取了社稷的延续。
　　南宋的这次北伐不仅没有得到便宜，反而被迫承认金国皇帝是自己的叔皇帝，岁币也增加到了60万，委曲求全地暂时保全了半壁江山。
　　金国刚刚把南宋搞定，西北部的大蒙古国君主成吉思汗毅然决定与金国绝交，准备彻底消灭世代的仇敌金国。
　　苍天想要灭绝一个国家，必定会在这个国家产生一位昏庸透顶的国君。
　　金国的皇帝完颜永济就是这样的昏君。他虽然早就得知成吉思汗企图造反，却以为自己是泱泱大国，丝毫没有把成吉思汗放在眼里，而是将主要的兵力布置在金宋的边界，对于压住怒火隐忍的蒙古却疏于戒备。
　　完颜永济不但不重视情报工作，反而惩罚报告敌情的将士。当时，金国守边将领纳哈买住得知蒙古军队在漠北积极练兵备战以后，认为这个情报至关重要，急忙向完颜永济汇报。
　　完颜永济却质问道：“他们的威胁在哪里？他们有什么能力来进攻我国？”
　　纳哈买住回答道：“蒙古已经降服了近邻，还在不停地制造弓箭和盔甲，让成年男子厉兵秣马，不是针对我国还能是谁？”
　　完颜永济对纳哈买住敢于顶撞自己十分不悦，厌恶地瞪了他一眼，然后以擅生边隙、扰乱军心的罪名将他囚禁入狱。
　　完颜永济还禁止老百姓议论边关的事情，从而使金国变成了瞎子和聋子，处于被动挨打的地位。
　　1211年春天，成吉思汗已经是49岁的中老年人了。他身穿一身装饰着金银和宝石的蒙古长袍，戴着一顶金黄色的狐狸皮帽，正襟端坐在虎皮帐车里，凝重的神色显示出沉稳坚毅的性格。他决定亲自率领蒙古大军踏上征服金国的旅程。
　　蒙古军队从怯绿连河(今克鲁伦河)南下，派遣哲别率领轻骑兵作为先锋进入金国的西北边境侦察军情。
　　完颜永济听闻蒙古大军已经到达国门，惊恐万分，立即派遣使臣前去乞求讲和，被蒙古方面严词拒绝。完颜永济只好临时安排将领，仓促之下领兵抵御蒙古军队的进攻。
　　秋天，金国集结了全国的45万主力，与蒙古的10万军队在野狐岭(今河北省万全西北)准备展开一场大决战。
　　蒙古军队兵分两路:东路由成吉思汗亲自挂率，进逼金国的中都;西路由成吉思汗的三个儿子术赤、察合台、窝阔台挂帅，讨伐金国的西京(今山西省大同)。
　　成吉思汗的一路人马乘金国军队不备，奇袭了乌沙堡、乌月营(今河北省张北西北)，大败金国军队。
　　完颜永济恼羞成怒，临阵换将，仍然是节节败退，丢失了昌州(今内蒙古自治区太仆寺旗西南)、桓州(今内蒙古自治区正蓝旗西北)和抚州(今河北省张北)。
　　在野狐岭的决战当中，蒙古大将木华黎率领敢死队在前线冲锋杀敌，成吉思汗则率领主力在后面跟进，形成了强大的攻势。
　　金国将士看到黑压压的蒙古大军惊惧万分，撒腿就逃，溃退到会河堡(今河北省怀安东南)。
　　成吉思汗指挥蒙古铁骑跟踪追击，在会河堡与金国军队大战三日，一举歼灭了金国的精锐部队。会河堡会战是进攻金国的首次重大会战。在这次大会战中，金国的主力被歼，损失惨重。金国军队的失败震撼了金国朝野。
　　平庸无能的完颜永济束手无策，对逃回中都的金军首领完颜承绪不但不加罪，反而升迁重任，使朝廷上下产生了怨气，对抗击蒙古入侵产生了不利的影响。
　　蒙古军队之所以取得初战的胜利，除了运用成吉思汗正确的战略战术以外，战前进行周密谋划是重要的因素。特别是派人进入金国领土，刺探情报，做到知己知彼，在战争中处于主动地位。
　　蒙古军队初战强敌就取得了重大的胜利，鼓舞了全军的斗志，增强了消灭金国的信心。
　　木华黎率领前锋进入居庸关，进抵中都的城下。因为中都城垒坚固，又有重兵防守，蒙古军队擅长在平地上策马飞奔，对攻打大城市还有些摸不着头脑，所以攻城失利了。即便如此，他们在撤退的路上还顺路攻掠了京畿地区。
　　蒙古西路从11月起攻掠云内(今内蒙古自治区土默特左旗东南)、东胜(今内蒙古自治区托克托)、朔州(今属山西省)等地。
　　金国西京守将匕石烈、胡沙虎听闻蒙古大军兵临城下，慌忙弃城逃入中都。
　　于是，两路蒙古大军如入无人之境，在今天的河北、山西北部地区掳掠大批人、畜和财物，然后撤退了。
　　第二年年初，蒙古将领哲别率领军队进攻金国的东京(今辽宁省辽阳)没有成功。
　　哲别灵机一动，采用了诱敌出城、智取巧夺的战法，假装向后撤退了500里。
　　金国守军一看蒙古军队撤到了远方，便洋洋得意地喝酒吃肉，疏于戒备。
　　殊不料，蒙古骑兵策马奔驰，昼夜兼程，犹如天兵降落，出其不意地攻克了东京。这一退一进之间，充满了哲别的军事辩证法思想。
　　蒙古军队在城里大肆抢掠，一个多月以后才班师回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