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作品名称:昨天的故事 作者:成之燕 发布时间:2018-11-23 15:56:19 字数:7105
吃过午饭,梁增宽直接就去了纪明礼家。
纪明礼家住在双山村的最南边。尽管他与梁增宽同住在一个村子里,但是由于受到双山村地理环境的影响,村落的整体布局看起来显得零乱而分散——其中三分之一的农户只能择地而居。因此,住在村子北端的梁增宽与纪明礼两家之间的相隔距离,差不多有三百多米远。而双山大队的另一位“首脑级”人物——秦忆军,则居住在村子的东面。如果从高处向下俯瞰,这三位“首脑级”人物的居住位置,相互对应成了一个轮廓清晰的等边三角形。这样一来,那些喜欢从“广义角度”分析问题的村民,便无限延伸了他们丰富的想象力,并以此“派生”出了“三足鼎立”这么一个极其无聊的调侃话题。
实际上,这三位“首脑级”人物的“官邸”,跟双山村绝大部分农户的房子没啥两样,也都是清一色的平顶房,院墙也是用石头和黄泥砌成的……所谓的不同之处,无非是他们三个人身上的“干部头衔”。
由于心里一直琢磨着接下来的谈话焦点,所以,当梁增宽走过纪明礼家门口十多米远下的时候,他才猛然发觉自己已经走过了头。于是忍不住摇头苦笑了一声,接着又折身返了回来。
纪明礼家的院门做工简陋:它的“制作者”先是用铁钉固定住了一个门框,上面再钉上几块带皮的红松薄板;又在“门”的背面交叉牵拉了两根铁丝,使之更加牢固一些。尽管这扇门看起来粗陋不堪,但这也并非纪明礼亲历而为的“作品”;而是他老婆生前自己完成的一项值得炫耀的“伟大成果”。
而门墙两端,则分别埋着一根约两米长,碗口粗细的榆木杆。那扇院门就用铁丝代替合页,连接在其中的一根榆木杆上;推开或是关上院门时,必须随手向上轻抬一下,方可顺利敞开或关上。时间久了,院门下面便划出了一道扇形痕迹。
梁增宽推开院门的同时,那扇院门便发出了一阵“嘎吱嘎吱”的声响。接着,梁增宽又朝屋里喊了一嗓子。但是屋子里面并未传来回应声。
或许明礼这家伙还懒在炕上睡午觉吧?管他呢!先进屋再说。梁增宽于是径直朝屋子走去。
屋子的门是虚掩着的。
梁增宽刚刚推开门,人还没等走进去,就听纪老太在屋里扯着嗓子呵斥道:“你个不争气的混账东西!又回来家做啥?有本事你就别回来!去靠山屯找那个寡妇混日子吧!”话刚说完,屋里的纪老太便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梁增宽心里明白,纪老太是在呵斥他的儿子纪明礼,而且纪明礼此时也一定不在屋子里;但他既然来了,那就不妨进屋跟纪老太唠会儿嗑,借此了解一下纪明礼最近在家里有何异常情况。
“咋了——纪婶?明礼惹您生气了?”梁增宽一进屋就开始安慰起了纪老太。
“哦……是宽子啊!婶子还以为是明礼这个活兽呢!”坐在炕上的纪老太向前挪了挪身子,拍着炕沿儿对梁增宽说,“宽子,赶紧坐下来!”
梁增宽坐下后,便问纪老太:“明礼去哪了?”
纪老太长叹了一口气,说:“唉,宽子,别跟你婶子提明礼这个活兽!他差点就把俺给气死了!”
“婶子您别生气,慢慢说,明礼他到底咋惹你了?”
“明礼这个活兽!他的魂儿……让靠山屯那个韩寡妇给勾引去了!前一阵子,你婶子托人给他说了一门亲事。据说女方那边的条件也算说得过去。可是明礼这个活兽跟俺犯了倔,死活不同意;张嘴闭嘴说他看上了靠山屯村的韩寡妇。他还口口声声跟俺说,死活都要把那个拖着‘油瓶子’的韩寡妇给娶回来!唉,你说——宽子,他这不是成心想把你婶子给活活气死么?”纪老太说话的时候,两行混浊的泪水,顺着她那张布满皱纹的脸颊滚落下来。
这么看来,外面的传闻基本属实:纪明礼跟韩寡妇之间的确是“有故事”的。只不过“故事”里面的“具体内容”,梁增宽目前尚不清楚,也不好在纪老太面前妄加评说;他现在只能说些宽心话,来抚慰伤心透顶的纪老太了。
“婶子,这件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您就别再跟着上火冒烟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当!这么着,您换个方式把道理慢慢跟他讲清楚……我想,明礼他也不是个三岁两岁的小孩,做事不经脑子,由着性子来;好事赖事他自己总能把握住火候,也拿捏得准。”
纪老太双手拍打着膝盖,佝偻成虾状的身子前后晃悠着。
“你不知道呀——宽子,明礼这个活兽,眼下他都快魔怔了!好赖话你婶子说了一箩筐,嘴皮子都快磨平了,可明礼他根本就听不进去呀!他心里面只装着韩寡妇那个狐狸精……你说句话呀——宽子,婶子是不是上辈子做了啥缺德事,咋就生下这么个没心没肺的活兽呢!俺……俺这张老脸算是让他给丢尽了!”
纪老太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啜泣起来。
“唉!”梁增宽也跟着叹息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纪老太停止了啜泣。她伸手取过身旁的一张废报纸,撕下巴掌大小的一块;握在手里轻轻揉了几下,然后开始擤起了鼻涕。
梁增宽望着眼前年过七旬的纪老太,心里不免泛起一丝悲凉。是啊,这种事情摊在哪个父母身上,想必都是难以接受的;况且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和陈旧的婚姻观念,一时半会儿还不能从他们这辈人的脑子里“挥发出去”。因此,纪明礼如此一意孤行地喜欢上了韩寡妇,在他母亲纪老太看来,这不仅是辱没了纪家的名声,更是一种“离经叛道”的忤逆行为……
之后不久,纪老太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于是梁增宽赶紧站起身,找了个借口说:“婶子,我得马上回去了。下午大队那边还有不少事情呢……至于明礼的事情,等瞅空我再跟他好生聊聊!”
梁增宽心里清楚,他如果不在这个节骨眼儿赶紧离开,那么,纪老太接下来就会跟你唠叨个没完没了。总之一句话“树老根多,人老话多”。
纪老太扯过梁增宽的手,抿着嘴巴说:“宽子,这……就走了?好些话婶子还没跟你唠扯呢!”
梁增宽堆着笑脸说:“改天俺再过来跟您唠扯……”
纪老太抿着干瘪的嘴唇,眼睛里流露出无奈又无助的神色。显然,纪老太是真心希望梁增宽能够再多待一会儿,跟他唠扯唠扯她的混账儿子!她同时也想恳求梁增宽,让他苦口婆心地劝一劝纪明礼,让这个“活兽”能够“迷途知返”;应下纪老太托人给明礼说的那门亲事……”
见梁增宽执意要走,纪老太心里也没了咒念。她只好眼睁睁地瞅着梁增宽出了屋子。
这个时候,在靠山屯村韩彩娥家附近的一段土墙后面,有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正蹲在那里闷头抽烟。间或,他还时不时地弓着身子,朝对面韩彩娥家的院子张望。这样的情况,大约持续有一个多星期的时间——这个男人不是别人,他就是身陷“爱情泥淖”中的纪明礼。而在此期间的每一天,纪明礼都会不定时地出现在这里……好在韩彩娥家的位置比较偏,离村子又稍远一些;除了周遭零星分布着其他几家农户之外,韩彩娥家附近还种有一小片“人造林”——那一小片“人造林”,其实是韩彩娥瘸腿男人的父亲、一个接受“劳动改造”的富农分子亲手种下的。不过,这一小片“人造林”中的任何一棵树木,都不属于他,而是归属于靠山屯村生产队所有。
“文革”时期,富农分子和他的家人,在靠山屯村“群众专政指挥部”的勒令督促下,从村子的“中心地段”,强制性迁至于此——那个时候,离村子较远的这个地段,附近还没有一家农户在此居住;除了脚下踩着的生不出任何庄稼的贫瘠荒地和一处约400平米的湿地之外,周遭再无可以让人多看一眼的绿色景物。
差不多一个多月的光景,村外的这片荒凉的“宅基地”上,建起了三间看起来还算不错的平顶房——而在此之前的一个多月里,富农分子和他的家人,暂时凑合着住在临时搭设的窝棚里。
现如今,富农分子和他的家人们业已相继死去;但是他们的房子还“平卧”在早已不再贫瘠的荒地之上;种下的那一小片“人造林”依然葱葱茏茏,挺拔向上;只不过富农分子的儿媳妇也在一个星期之前,也悄然无声地离开了靠山屯……
因此,每当纪明礼来韩彩娥家与她相会时,便很难被靠山屯的村民们察觉到。
如此说来,纪明礼还真得应该感谢这个“地、富、反、坏、右”中的“二类分子”;包括去年才埋进土里的富农分子的儿子——韩彩娥的瘸腿男人。正是因为富农分子在特定历史时期和特殊环境中,在广大革命群众严格监督之下所进行的“脱胎换骨”的“劳动改造”,才为日后他跟韩彩娥的“浪漫约会”,创造了这样一个“掩人耳目”的有利条件。
然而,尽管他们自以为把每一次的“浪漫约会”,都进行得“顺风顺水、万无一失”,但这世上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明修栈道也好,暗度陈仓也罢,反正之后不久,他和韩彩娥之间“不光彩”的“风流韵事”,便如“瘟疫”一般四下蔓延开去。
截止到目前,作为当事人之一的纪明礼,还并不知晓此事已然败露;他依旧身临“云雾缭绕”的“庐山深处”而不知其所以然。
自打上次从韩彩娥家离开后,纪明礼就隐隐感觉到韩彩娥好像有啥不对劲的地方;但他一时半会儿又琢磨不出到底是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因此,当天晚上躺在炕上的时候,焦灼不安的纪明礼,便忍不住满脑子胡思乱想起来。然而越是琢磨不出个“子午卯酉”,纪明礼就越是焦灼,越是感到心烦意乱;躺在炕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觉。快到半夜时,纪明礼终于绞尽脑汁想起了其中的一个细节:当时他跟韩彩娥刚行完“鱼水之欢”没多会儿工夫,韩彩娥就被董长锁老婆叫到院子外面说事情。回来之后,纪明礼就在韩彩娥的脸上读到一丝让他起疑的神色;以至于当他问起董长锁老婆找她干什么,韩彩娥便故作镇定地声称,说是董长锁老婆想跟她一起倒腾点山货,拿到县城里换几个零花钱回来……现在回想起来韩彩娥当时闪烁其词的表情,感觉全都是些糊弄鬼的话。另外,他还依稀记得董长锁老婆临走时曾对韩彩娥说过的一句话:你回去好好考虑一下,俺等你的消息啊!
此时此刻,纪明礼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董长锁老婆肯定是为韩彩娥找了一个比他更好的“下家”……
这或许就是“问题”的症结所在。
但即便如此,他又能怎样呢?他能因此而去找董长锁老婆核实一下自己的这个判断么?当然,他绝不会因为大脑一时的冲动、贸然实施这种愚蠢至极的行为;如果那样的话,他与韩彩娥之间的“特殊”关系,也就彻底“露馅”了……更为糟糕的是,他和韩彩娥两个苟且偷欢的露水夫妻,从此将要背负“流氓”和“破鞋”的沉重骂名;而且他们日后各自的生活,也都会蒙上一层“灰暗”的色彩……
纪明礼在认真思考这些问题的同时,他的神情也渐渐开始变得晦暗起来。
一群麻雀从湿地那边飞过来,相继落在“人造林”枝叶茂盛的树杈上;它们除了不知疲倦地发出“叽叽喳喳”的欢悦叫声,还都无一例外地转动着它们充满睿智的毛茸茸的小脑袋,密切关注着蹲在土墙后面垂头丧气、可劲儿抽烟的那个人。
纪明礼这时候也开始警觉起来。他以为那群麻雀是受到了人的惊扰,才飞落到树上的。但是环顾左右,却并未发现周遭有任何异常情况;于是便把提到嗓眼的心,暂时放下来。
不过,纪明礼脆弱的神经依旧绷得很紧,几乎到了断裂的边缘。因为他始终觉得背后好像有人在跟踪他,观察他的一举一动;而且“跟踪者”的眼睛似乎也一直都死死盯着他不放。同时,这也由此让他产生了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唉,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纪明礼一边轻声叹息着,一边在心里面参悟起了这句话的“深刻含义”来。
但是就目前情况来看,纪明礼暂时还无法确定自己是否已经参悟透了这句话的“深刻含义”。他现在满脑子都跳动着韩彩娥这三个撩拨心弦的字眼儿。当然,这其中不乏包括韩彩娥的“似水柔情”,以及她那光滑如玉般的身体。不过让纪明礼感到奇怪的是:他眼下突然冒出的这个想法,似乎已不如他俩刚在一起时那般按捺不住的冲动,炽烈的情感温度也在不知不觉中降下来;他此刻甚至开始怨恨起了韩彩娥——她连招呼都不跟他打一声就忽然“销声匿迹”了!而他却像个傻子,或者贪淫好色的“采花大盗”,躲在暗处等待她的出现……
此时的纪明礼,心里面充满了怨气,充满了矛盾。他心灰意冷地倚靠在土墙后边,一根接着一根地可劲儿抽烟。在此期间,他又忽然想起去年因病亡故的老婆;想起家中年迈多病的母亲;想起他最近一段时间魂不守舍的样子,以及懒散消极的工作状态……
纪明礼越是这样想,心里面越是感到愧疚。的确,他现在已经不是原来那个精力充沛、工作认真积极的生产大队长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正在一步一步地走向堕落的深渊;甚至连自己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他都快不知道了。
在这之后,纪明礼又认真考量了一番目前他和韩彩娥之间维系的“特殊”关系。但得到的最终结果却是不容乐观的:即便他和韩彩娥暂时还都难以割舍彼此的这段感情,可是想要过他母亲这一关,便是难上加难了——他母亲至死都不会答应韩彩娥走进他们纪家的门,成为纪家的儿媳。这一点,纪明礼心里其实非常清楚;他只不过一直都在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希冀母亲突然大发慈悲,改变她之前的执拗想法……
总之,纪明礼所有的美好意愿,终究都是一些难以实现的幻想。
纪明礼沮丧地埋下头,一声接着一声地叹着气。同时他又掰着手指数了数——截止到今天晚上,韩彩娥已经“失踪”了整整八天的时间。
这样胡思乱想了一阵子,纪明礼此刻的心情,反倒渐渐平复下来;他已不再像先前那样焦灼不安了。同时他也狠下心来,做出一个连他自己都难以相信的艰难决定:从明天开始,他将不会再像傻子、或者“采花大盗”一样,“执着”地出现在韩彩娥家附近的这段土墙后面……
落在树上的那一群麻雀,依旧“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它们仿佛是在召开一个“别开生面”的鸟类“讨论会”;议题当然是围绕着树下土墙后面那个让它们感到十分奇怪的家伙。一时之间,场面似乎显得十分热烈。但不知为何,刚刚还在争先恐后进行“讨论”的那一群麻雀,“砉”的一声又都从树上飞走了。
纪明礼举目望着那一群无拘无束、逍遥自在的麻雀,心中顿时感喟不已——来世托生成一只麻雀该多好啊!
纪明礼心里产生这种荒诞想法的同时,感觉自己的膀胱突然之间胀得不行。他于是赶紧站起身,掏出藏在裆里的那根东西,面朝土墙尿过去……
这时候,纪明礼依稀听到背后传来一阵“窸窣”的脚步声。于是赶忙将握在手中的那根东西抖了抖,快速放回到裤裆里面。
没等纪明礼转过头,就听身后不远处传来女人的咳嗽声。
由于纪明礼刚刚接完手,还没来得及系提好裤子;便听见身后有女人貌似刻意而为的咳嗽声。因此,当他慌慌张张系上裤腰带,转过身子时,脸上自然是挂着一层尴尬之色。
“哦……你是……”纪明礼其实已经认出了眼前的这个女人——她就是韩彩娥跟他提到过的那个女人;她的男人叫董长锁。但是,纪明礼还是故意装出一副不认识的样子。
那女人于是就堆出一脸灿烂的笑容,冲着纪明礼莞尔一笑,说:“你肯定不会认得俺。俺家离这儿不远,就住在前街,也算是彩娥家的邻居。俺……名字起得不好,念起来有点拗口;你只管叫俺董长锁媳妇就得。”
董长锁老婆说话时的语速很快,中间几乎没有安插任何一个标点符号。她紧接着又说:“其实这段时间里,俺一直都在暗中观察你……当然,这都是彩娥临走时交代给俺的任务!”
纪明礼听董长锁老婆这么一说,心里自然也就明白:董长锁老婆可能已经知道他和韩彩娥是怎样的一层关系。尽管这样,他也不能迫不及待地跟她打听韩彩娥的下落。同时,他还得时刻保持一种稳定的情绪和矜持的态度。只有这样,他才可以从容不迫地直面眼前这个不同寻常的女人。
“听你这话的意思,感觉韩彩娥像是你的上级领导!”纪明礼故意调侃董长锁老婆,以此缓解之前的尴尬气氛。
董长锁老婆撇嘴一笑,说:“那当然!俺们俩还是一对儿无话不谈的好姐妹呢!”
“怪不得这几天总感觉有人在跟踪我。原来……”纪明礼顿时恍然大悟。
董长锁老婆收起笑容,正经八百地说:“纪大队长,俺转告你一件事情——彩娥走了!临走的时候,她把你俩的事情都告诉我了,她说你俩无论如何都不会有结果的!与其这样偷偷摸摸苦受煎熬,还不如趁早好聚好散,各找各自的幸福;将来再见面时也不至于把对方看作是仇人……”
纪明礼终于忍不住问:“那……她去哪了?”
董长锁老婆回答说:“嫁到孛兰县城去了!听彩娥说,那个男的人还不赖,就是年纪比彩娥大了整整一旬;但这都不是啥大问题,关键是男方家里条件好,身边也没有太多的累赘;而且他还是某某局的一个干部呢!”
尽管纪明礼早就预感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但他脸上还是表现出了难以掩饰的黯然之色。
“哦……这就好!这就好!”纪明礼喃喃自语说。
董长锁老婆瞧着纪明礼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便放慢语速安慰说:“彩娥能找到这么一个好归属,说明这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你也应该为她感到高兴才对嘛!”
“那是当然了!”纪明礼一边点着头,一边将两只手叉在胸前,努力使自己表现得像个男人一样——能拿得起,便能放得下!
董长锁老婆很满意纪明礼能有这般的大气量。于是便从兜里掏出一封信,递给纪明礼:“这是彩娥留给你的信。”董长锁老婆瞥了纪明礼一眼,接着说道,“彩娥临走时让我留心观察你一个星期,看你在这几天里会不会过来找她;如果一个星期之后,你还坚持每天都过来找她的话,那就说明你对彩娥是真心的,彩娥就让我把这封信亲手交给你!”
听完董长锁老婆的这番话,纪明礼心里说不出是个啥滋味。
“唉,这咋就跟演戏一样,说散场就散场了呢?”纪明礼随之咕哝了一句。
董长锁老婆附和说:“可不是咋的,人活一辈子,总能摊上许多不如意的事情。所以说,你就别怨恨彩娥了,她也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的……”
这个时候,南边不远的一条小路上,有几辆装满化肥的牛车,正慢慢悠悠地经过那里;后面跟着一帮懒懒散散的男女社员……
董长锁老婆朝南边望了一眼,随口说道:“俺光顾着跟你说话,差点忘了下午的活儿!”
“那行,赶紧忙你的去吧!我正好也要去趟塔寺村……”纪明礼跟着回应了一句。
于是,两个人便各自离开了。
纪明礼其实本没有去塔寺村的打算,但既然已经把话说出了口,倒也觉着这会儿是应该去一趟塔寺村;反正也是顺路嘛!再说,之前他满脑子都晃动着韩彩娥的影子,意淫着她光滑如玉的身子,他根本就没心思再去考虑其他方面的事情;加之世事无常,而且眼下情况又“突遭变故”——他现在跟韩彩娥已经撇清了关系,再无任何瓜葛。因此,他必须得把心收回来,放在生产上面了。
总之,在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之后,“迷途知返”的纪明礼,才开始不由自主地迈动脚步,朝着塔寺村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