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最近一段时间里，身为双山大队大队长的纪明礼，精神状态越发显得萎靡不振；工作心不在焉、敷衍塞责。为此，大队书记梁增宽很是恼火，接连找纪明礼谈过几次话，但是收效甚微。事后纪明礼依旧我行我素，整天把自己弄成一副蔫头耷脑的样子；甚至有时候连人影都看不见。无奈之下，梁增宽只好将这件令他感到头痛的事情，跟公社党委书记唐兴业做了简单汇报，以便听取他对这件事情的意见和看法。
　　其实，在梁增宽找唐书记汇报此事之前，农业办主任黄允泰也跟唐兴业聊起过纪明礼的事情。凑巧的是，不久前发生在老虎峪大队的“反标事件”，让唐兴业急火攻心，从而导致公社党委书记的阑尾发炎。鉴于当时严峻的斗争形势，唐书记硬是咬紧牙关坚持了几天。最后实在坚持不住，只好去乔西县医院做了阑尾切除手术；接下来又躺在病床上连续挂了几天吊瓶。等唐书记出院回到棋盘山公社，偏又赶上县里刚布置下来了几项新任务。因此，唐书记的案头工作又比平日多出几倍，显得十分忙碌；同时，各个方面的冗杂事情也跟着接踵而来。如此紧张的工作情境，让出院不久的唐书记无暇顾及“基层下面”存在的一些“不急之务”，并拨冗过问此事。这样一来，有关纪明礼的问题，也就被搁置一旁，等待择机处理了。
　　这样，当梁增宽预先约好了时间，跟唐书记汇报双山大队近期的工作和生产情况时，唐兴业顿时就沉下脸，不假思索地说：“像纪明礼这样对工作没有责任心的干部，他还有什么资格继续留在大队任职……”
　　“那……要按照你的意思……”梁增宽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唐兴业皱着眉头，沉吟片刻后说：“这样，你先回去跟大队其他几名‘支委’开个‘碰头会’，听取一下他们对这件事情的看法；然后再拿出具体的处理意见。不要有顾虑，也不要碍于面子——该咋办就咋办！记住，在这件事情上，我们绝不能姑息迁就！尤其是今年咱们公社的农业生产形势不同于以往，各个生产大队都卯足了劲，希望早日摘掉吃国家‘救济粮’的‘帽子’，打一场鼓舞人心的‘翻身仗’。在这样一种‘你追我赶，力争上游’的劳动热情中，这个纪明礼却不识大体，不顾大局；工作作风涣散，把最为关键的农业生产不放在心上，当作儿戏来对待！仅凭这一点，他就不配担任你们双山大队主管农业的大队长……另外，根据你刚才汇报的情况来看，我觉着你们双山大队领导班子，目前还是存在很多问题的。先不说别的，就拿生产大队长这个职务来说，原本就应该配备副职的，可是为什么你们一直都没有重视这个问题呢？”
　　“这……”梁增宽欲言又止。
　　“你什么也别说了。现在马上回你们双山大队去，把纪明礼的问题尽快处理好。同时也要抓紧时间做好人员补缺工作，以免贻误生产……回头你给我打个电话，把处理结果跟我说一下，我心里也好有个数。总之，如果你们大队今年的收成还是上不去，拖了其他大队的‘后腿’；继续厚着脸皮伸手向国家要饭吃，那你这个大队书记就别再干了！”
　　梁增宽苦笑着说：“其实，当不当这个大队书记，对我来说都无所谓；但是如果今年双山大队粮食不增产，继续依赖国家‘救济粮’过日子，那我梁增宽可真是没脸再干下去了！”
　　“听你这话，倒是有点知耻后勇的意思。”
　　“人要脸，树要皮嘛！”
　　唐兴业脸上终于泛起一丝笑容来。
　　汇报完工作，时间差不多已经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
　　唐兴业抬腕看了看手表，接着对梁增宽说：“快到饭点了。我看你就别回去了。中午就在食堂对付一顿。”
　　梁增宽客气地回答道：“谢谢唐书记盛情……我改天再过来蹭一顿。下午大队还有好多事情等着处理，我得赶紧回去了！”
　　说话的时候，桌上的电话响了。
　　唐兴业随手抓起听筒。
　　“喂，您好！麻烦找一下唐书记接电话！”听筒那边传来声音。
　　唐书记干咳一声，不紧不慢地说：“我就是唐兴业……”
　　梁增宽不想打扰唐书记接电话。他于是摆了摆手准备离开。
　　唐兴业见状，示意让梁增宽待会儿再走；同时把桌上的香烟递给梁增宽。
　　梁增宽接过香烟，抽出一支放在唐兴业嘴边，擦着火柴点上；之后也给自己点上一支。
　　于是，烟雾尚未散尽的党委办公室，再次弥漫起了两团白烟。
　　唐兴业接完电话，兴致勃勃地对梁增宽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这个月底，咱们棋盘山公社家家户户，就要安装有线‘小喇叭’了……”
　　“这可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啊！”梁增宽喷出一口烟，接着说道，“安装有线‘小喇叭’的事情，从开始到现在，棋盘山老百姓一直都在盼星星、盼月亮地等，他们苦苦等了一年多的光景，如今总算盼到了头……你别嫌俺啰嗦——唐书记，这回可是当真？不会再接着忽悠咱们吧？”梁增宽半信半疑地问。
　　“这回可是真的——千真万确！刚才的电话就是县委宣传部打过来的，而且县财政局方面已经拨了专款。目前，有线广播所需的设备、器材也都准备完毕；而且这一两天内，县里就会派专业人员下乡安装了。”
　　“太好了！装上有线‘小喇叭’以后，俺再也不用为通知一件事情而喊破嗓子跑断腿了……”
　　“是啊，这样一来，很多事情就会办得更快捷、更容易一些；同时也解决了广大社员群众的文化娱乐生活……”唐兴业不禁有些感慨。他吸完最后一口烟，随手掐灭烟蒂。接着他又叹了口气说，“唉，这件事情也着实耽搁太久了——一拖就是一年多的光景。如果不是因为县财政局资金短缺的话，那么，‘邻里相连、户户相关’的有线‘小喇叭’工程，应该早就落实到位了，何苦还要等到现在。”
　　梁增宽随之感叹道：“唉，幸亏咱公社当时设立了广播站，电线杆上又挂了一只高音喇叭。早晨、中午播出几篇通讯报道，放出几首革命歌曲、或者是京剧‘样板戏’。不然的话，这棋盘山公社政府大院真就死气沉沉了！”
　　唐兴业打趣说：“如果换了你梁增宽当县长，那咱棋盘山公社家家户户，岂不早就收听到有线广播了！”
　　“你明知我梁增宽这辈子都当不成县长，你唐书记又偏偏拿这话来挤兑俺——啥意思嘛！”
　　“那可不一定！没准你梁增宽碰巧走了狗屎运，还真就当了县长呢！”唐兴业说完这话，便“哈哈”大笑起来。
　　“俺真要是当了县长，还不得被咱棋盘山革命群众给骂得狗血喷头？”
　　“为啥要骂你？”
　　“屎还没等着从屁眼儿拉出来，俺就先把狗唤到跟前等着——摆出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这都一年多的光景过去了，咱棋盘山老百姓不仅没有见到有线广播究竟是个啥样子，收听到‘小喇叭’传出的是个啥声音，俺就提着裤子走人了！而且，你再看看之前预先埋好的那些专用线杆，现在连一根都没剩下，全都被不法村民给偷走了！”
　　唐兴业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并未发表自己的意见和看法。
　　于是，梁增宽继续对他的顶头上司——党委书记唐兴业，絮絮叨叨地发泄淤积在心里的种种“不满情绪”：“唐书记，我梁增宽说句不中听的话，咱就拿安装有线‘小喇叭’这件事来说，要是跟周边其他公社相比，咱就是后娘养的孩子！换句话说，这都因为咱棋盘山公社是个穷乡僻壤，经济也不怎么发达；而且咱自己又不争气，常年靠吃国家‘救济粮’过日子。所以，县里才一直不把咱棋盘山公社放在眼里、挂在心上。不仅优惠政策摊不上，就连吃屎咱也赶不上热乎的……”
　　“‘牢骚太盛防肠断’……你梁增宽若有发牢骚的闲工夫，还不如抓紧时间干点实际的！”显然，唐兴业对梁增宽的牢骚话颇为不满。
　　梁增宽见唐兴业脸上掠过一丝不悦，赶紧站起来，端着笑脸打趣说：“那行，俺这就立马回去干点实际的……”
　　唐兴业故作嗔怪地瞅了梁增宽一眼：“光说不练假把式……如果你们双山大队今年再打不成一场漂亮的‘翻身仗’，彻底摘掉吃国家‘救济粮’的贫穷帽子，那你头顶上的‘乌纱帽’也就别戴了！”
　　“唐书记，我梁增宽本来就不喜欢吹牛皮，更不想在这儿跟你承诺一大堆花里胡哨的过头话。如果秋后的粮食产量上不去，双山大队还在‘原地踏步’，继续停留在以往的水平线上，我梁增宽立马就摘下头上的‘乌纱帽’，回地里干活去。俺说话算话，绝不含糊！”
　　唐兴业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少顷，他转过头说：“作为基层领导干部，如果每一个人的想法都跟你一样，遇到挫折就当起了‘缩头乌龟’，那跟战场上的逃兵又有啥区别呢？”
　　梁增宽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说：“俺不就是打个比方嘛！再说，我梁增宽是怎样一个人，唐书记你心里最清楚……”
　　“你少在这儿跟我打哈哈！”唐兴业瞪了梁增宽一眼，接着又说，“除非你跟纪明礼一样——不作为！不担当！像他这样缺乏党性、没有责任心的干部，别说是我们当领导的不能姑息，相信你们双山大队广大社员群众也不会拥护他！”
　　“唉，这个纪明礼……他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啊！”梁增宽惋惜地说。
　　“不管他以前工作多么出色，为你们双山大队立下多少汗马功劳，但这都不是可以躺在功劳簿上睡大觉的理由！”唐兴业说完了这几句话，嘴里开始喘着粗气，感觉像是刚刚练过了一阵拳脚。
　　“当然，身为大队党支部书记，我梁增宽也是负有一定责任的……”
　　“是啊，你我都是负责党建工作的，只不过是隔着一层上下级的关系。因此来说，无论哪一个党员干部自身出现了问题，都与我们有关；至少说明我们对这些党员干部平日是疏于管理的——你觉着呢？”
　　“你说的没错——唐书记。”梁增宽点头表示赞同。
　　这时候，公社广播站的高音喇叭里传来了耳熟能详的革命歌曲——《大海航行靠舵手》。歌曲的播出，也就意味着中午吃饭的时间到了。
　　于是，梁增宽跟唐兴业又简单聊了几句就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梁增宽又情不自禁地将心思落在了纪明礼身上；同时，他的脑海中开始浮现出纪明礼最近一段时间萎靡不振的样子……这么一寻思，梁增宽自然而然就联想起秦忆军曾跟他谈到纪明礼那一桩尚无“确凿证据”的“桃色新闻”——当时他并不相信纪明礼会做出这种不知廉耻的龌龊事情来。但是现在顺着这条“脉络”慢慢往下分析，忽然觉着秦忆军之前跟他反映纪明礼“酿出”的“桃色新闻”，也不一定就是空穴来风，或许其中确实存在某种形成客观事实的必然因素。那么问题也就来了：假如纪明礼的“桃色新闻”属实的话，他是不是就应该在将要召开的“支委会”上表明态度和看法，然后让“支委”们根据他所表明的态度和看法进行讨论和表决；各自拿出他们无可争辩的处理意见——免去纪明礼的大队长职务呢？
　　一想到接下来可能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梁增宽更是为纪明礼的不智之举而感到担忧。的确，在处理这件事情上，梁增宽心里还是多少有些顾虑的——他不忍心因为这事儿把纪明礼“一棍子打死”。是人，就避免不了会犯这样和那样的错误。因此，对于那些犯了错误的人，应该本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原则，给他们一个认识错误、改正错误的机会……可是，纪明礼犯下的错误恐怕难以获得改正的机会——他很有可能犯下的是男女作风问题呀！如果真这样一个结果，那么，纪明礼的事情也就很难办了！
　　梁增宽一边琢磨这些事情，一边喃喃自语说：“唉，纪明礼呀纪明礼，你叫我说你什么好呢？都四十好几的人了，怎么还能干这种‘为情所困’的蠢事——整天到晚就跟丢了魂似的……虽说目前你俩一个鳏夫，一个寡妇，但只要是光明正大的谈情说爱，那也是合理合法的事情，谁也不能把你俩咋地？当然，这其中免不了会有一些热衷于传播‘八卦消息’的村民为之起哄；又极尽‘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之能事。可是这又能怎样呢？你纪明礼没理由也没权利封住人家的嘴……身正不怕影子斜。没有确凿证据，那帮热衷于传播‘八卦消息’的村民，轻易不会把你们两个归类于‘搞破鞋’，或者是‘耍流氓’的范畴之内；但假如你俩玩的是‘暗度陈仓’那种蠢事，只图一时的快活，那就另当别论了。一旦事情真要发展到把你推到‘风口浪尖’上的地步，那你纪明礼就是在‘玩火自焚’；甚至邻里乡亲们喷出来的吐沫星子，也会把你纪明礼给活活淹死……”
　　梁增宽一边叹着气，一边喃喃自语数落着纪明礼。
　　不管怎么说，毕竟纪明礼也是他梁增宽相处多年的工作搭档。在没有发生“桃色新闻”之前，纪明礼各方面的表现，还是令双山大队广大革命群众感到满意的，应该说是一个比较称职的大队长。但自从他跟“桃色新闻”沾上了边，情况就变得不一样了……那么，接下来他该如何处理纪明礼的问题呢？一想到这件“棘手”的事情，梁增宽心里就开始堵得慌。尽管唐书记对此也阐明了自己的立场和观点——罢免纪明礼的大队长职务。尽快物色好合适人选，补缺岗位；大队长副职也应同时进入“角色”。
　　此时此刻，梁增宽心里充满了矛盾。不管怎样，他还是不忍心做出“挥泪斩马谡”这样一个残酷决定。当然，梁增宽心有顾虑也是可以理解的。作为主管生产的大队长，纪明礼还是有一定的工作经验；而且目前这个岗位，到现在也还没有安排副职，以此辅佐大队长工作。一直以来，各队的生产情况，也只有他纪明礼一个人忙前跑后，班子里的其他人，也只是临时性的帮衬而已。因此，如果这个时候罢免纪明礼的大队长职务，无疑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大队班子成员的各司其职；不仅如此，这期间还会牵扯到班子重组等诸多问题。一旦这些问题同时搅和在了一起，势必会产生某种意义上的“不良反应”——人员组合得当，大家皆大欢喜；如果组合不好，既不利于班子成员之间的默契配合，又会直接影响到双山大队的整个生产大局……
　　思来想去，梁增宽心里仍旧裹着一团乱麻。他始终硬不下心，扯出那团乱麻的头绪。当然，如果眼下邵德全在他身边就好了，他一定会帮他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一路上，梁增宽除了不断叹息之外，他满脑子都是纪明礼可怜巴巴的模样，而且无论如何也都摆脱不了。他被这件烦心事情搅扰得脑袋快要炸裂了！
　　这时候的太阳，已高悬在了头顶上面，偶尔会有一阵怡人的暖风吹拂过来。于是道路两旁绿油油的庄稼地里，密匝匝的玉米叶片便开始随风摇曳、婆娑起舞，继而此起彼伏地发出“哗啦啦”的美妙声响……
　　梁增宽踏进自家院子那一刻，他老婆姜玉梅刚把桌上的饭菜放进锅里熥着，随后又往锅灶里面填了两把玉米秸秆；正准备将秸秆点着时，姜玉梅忽然听见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于是心里啧啧埋怨起她那一心扑在工作上的大队书记梁增宽。
　　姜玉梅见梁增宽进了屋子，佯装生气说：“这都几点了？咋才想起来回家吃饭？”
　　梁增宽叹了口气回答道：“唉，外面乱头事情太多了！”
　　姜玉梅点着灶台里的秸秆，又缓缓拉动几下风箱。接着埋怨说：“咋的，双山大队眼下就剩下你一个人跳‘光杆舞’了？你身边那帮人都干啥去了……唉，俺真是拿你没咒念！横竖唠叨你都没有用——跟放屁没啥两样啊！”
　　梁增宽笑了笑没吱声，洗了把手就进屋里去了。
　　没多会儿工夫，姜玉梅便将锅里的饭菜重新端上炕桌。
　　“哦，咋还整上下酒菜了？”梁增宽故意逗引姜玉梅。
　　其实，所谓的下酒菜，不过是一盘辣炒土豆丝和一盘咸肉沫焖干豆角。
　　姜玉梅撇嘴调侃说：“俺哪里敢怠慢了你？你可是咱双山大队独当一面的‘掌舵人’呀！眼下这双山大队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就你一人忙得不亦乐乎，俺要是伺候不好你这个了不起的‘掌舵人’，双山大队老老少少能答应么？到了归齐你连‘舵’都掌不稳，再弄出个好歹来，那帮人能饶得了俺？他们不把你老婆给生吞活剥了那才叫怪呢！”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俺也不能辜负了你的一番好心思。干脆俺就喝上二两小酒解解乏！”
　　“你不是跟俺开玩笑？真的想喝？”
　　“俺像是在跟你开玩笑么？”
　　梁增宽的确没有开玩笑。他现在还真想喝点小酒来缓解一下心里的烦恼和压力。
　　很快，姜玉梅便把酒杯和半瓶“地瓜烧”拿过来，放在炕桌上。
　　“梁书记，您自己在这慢慢咂巴滋味儿吧，俺到西屋歇会儿去。”姜玉梅说完便转身去了西屋。
　　望着老婆姜玉梅疲惫的背影，梁增宽心里顿然生出一丝愧疚之情。的确，自从他当上大队书记那天起，他就毫无保留地把自己交给了双山大队，但对于他的家庭来说，他却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甩手掌柜”，家里的大事小情全都落在老婆姜玉梅一个人身上；尽管有时候读高中的两个孩子实在看不下去，帮衬着母亲分担一些家务，可这终究不是那么回事儿——毕竟他是这个家的一家之主啊！这一点上，梁增宽心里其实跟明镜似的，他只是嘴上不说而已。当然，姜玉梅偶尔也会跟她丈夫发上几句牢骚、说些埋怨之类的话，但她最终还是能够理解他这个尽职尽责的“人民公仆”。
　　总之，他们夫妻二人对于目前这样一种生活现状，也已经“习以为常”，并且“顺理成章”地明确了他们各自不同的“分工”。
　　梁增宽收回心思，不再考虑自己是否对得住老婆和孩子，是否对得住他的这个家；他现在又将思路转移到了纪明礼身上——这才是当下最亟待解决的事情。
　　可是，当梁增宽一触及到纪明礼这件事情的时候，他原本已经顺畅下来的心，再度烦乱起来。
　　此时的梁增宽，早已没有了喝上二两小酒的好心情——因为摆在他面前的首要任务，就是抓紧时间把饭吃完。趁着“支委会”还没有召开之前，他得先去一趟纪明礼家，开门见山地同他问明当下的“传闻”是否属实，是否真的因为他和寡妇韩彩娥之间不清不混的纠缠，而影响到了生产……总之，无论纪明礼对他此番“登门造访”采取怎样的一个态度，他都要推心置腹地跟纪明礼交谈一次。当然，这也是他作为大队党支部书记的应尽职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