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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作品名称:昨天的故事      作者:成之燕      发布时间:2018-12-09 14:52:33      字数:6966

  塔寺村与靠山屯村虽说彼此接壤,却分别是两个县的辖区:塔寺村隶属于乔西县棋盘山公社管辖;而靠山屯则隶属于孛兰县永宁公社管辖。两个县的分界线是一道纵贯东西的土坡,覆盖在坡上的植被多半是些灌木丛。土坡下不远处有一条三米多宽,约五公里长的兰西河。河水浅而清澈,深度不足四百毫米。平时若无风的滋扰,平缓流淌的河水,仿佛是一条光滑平整的透明绸带,顺流飘动而去;只有到了汛期,西兰河河水才会逐渐向上提升十几至二十毫米左右,流速也因此会变得更快一些;但如果遇到了旱季,情况就大不一样了,那时候,河水逐渐变少,濒临干涸……
  还有一点是显而易见的:这西兰河的名字,便是取自于孛兰、乔西后面的那两个字。
  午后的阳光似乎有所减弱。之前还算晴朗的天空,这时候开始慢慢聚集起了大片的乌云。间或,从南边吹来一阵阵轻风,裹挟着西兰河的湿润气息,欢悦地穿过田野间茂密的庄稼地。于是,大田里绿油油的玉米叶片,开始热情地舞蹈起来;使得原本就生机勃勃的绿色庄稼,看起来更加充满了无限生机……
  差不多一个小时之后,纪明礼沉重迟缓的脚步,已经踏在属于乔西县、棋盘山公社、塔寺村的地界上了。
  站在坡上向南眺望,远处的靠山屯村,感觉是坐落在郁郁葱葱的“盆地”之中;恬静而闲逸。不过,对于纪明礼来说,他此刻却没有心思领略这样的自然景观,因为堆积在他心里的那个美好憧憬,已被靠山屯村那个叫作韩彩娥的女人给带走了;留给他的则是一份难以割舍的悲伤滋味,是残存在他心里面永远的痛!
  再见了,靠山屯!再见了,我的彩娥!
  纪明礼摇晃着脑袋,万般无奈地发出几声痛彻心扉的感叹……
  愣怔了好一阵子,纪明礼才忽然想起韩彩娥让董长锁老婆转交给他的那封信。于是赶紧把信从裤兜里掏出来。
  信,是装在牛皮纸的信封里,封口粘得很牢,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揭开。
  纪明礼翻看了一下牛皮信封,上面并没有署名。于是心里思忖:可能是韩彩娥怕别人看到这封信吧?不过,他很快便推翻了这个想法——既然韩彩娥已经投进别人的怀抱,找到了属于她的幸福生活,那她为何又要写这封信给他?而且非要让董长锁老婆等上一个星期之后,再把这封毫无意义的信亲手转交给他呢?
  纪明礼百思不得其解。他很想现在就拆开这封信,从字里行间找到韩彩娥写给他的答案。但是,他马上又断了这个念想,因为董长锁老婆临走时再三嘱咐,让他回到家里之后,才可以将信拆开看。
  犹豫了片刻之后,纪明礼重又把信装进裤兜里。
  此时此刻,乌云差不多已将慵懒的阳光全都给遮掩住了,天色也因此渐渐地暗淡下来。
  纪明礼抬头望了一眼乌云密布的天空,心想:照这样下去,或许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有一场雨落下来。
  这么看来,他这会儿是去不成塔寺村了——尽管塔寺村离此不远,但如果他执意前往,等他到了塔寺村,恐怕雨已经落下来;大田里的“劳动力”和他们的生产队长,也早就做了“鸟兽散”。再说,他现在已经没有半点心情去塔寺村,了解一下最近几天那里的生产情况;他现在只想一门心思赶回到家里去,拆开那封信看个究竟。
  总之,无论韩彩娥在信中写了些什么,他都不会再去跟她纠缠下去;而且刚才他还和董长锁老婆谈了几句自己对于这件事情的想法,并承若从今往后不会再去打扰韩彩娥的个人生活……换句话说,自从俩人“正式”交往的那天开始,他们彼此就已经给足了对方情感和肉体上的需求;即便就此分手,也是两不相欠……至于他们最终因为其他原因而无缘成为合法夫妻,那也只能说明他们两个命该如此——“有缘相识,无缘相守”。
  道理虽说简单,但要真正狠下心做到这一点,其实并不容易。不管怎么说,纪明礼和韩彩娥俩人也算是“享受”了一段“幸福的美好时光”。尽管“时光”短暂得来不及咀嚼和回味,但是,他们彼此心里还都记挂着对方;尤其是纪明礼,他此刻的心情,就像是头顶上面那一片阴晦昏暗的天空……
  不知不觉中,纪明礼已走过了塔寺村。之后,他又顺着一条便道,穿过汤屯生产队的一块杂交玉米田,到了双水村的地界。
  这个时候,天空上面的黑色云层越积越厚,越压越低。之后不久,便开始有稀疏的雨点坠下来。雨点落在大田里的玉米叶片上,随之发出一阵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纪明礼再一次情不自禁地回望着已经消逝在身后的靠山屯,想着曾经住在“人造林”附近那所房子里的心爱女人。遗憾的是,曾经为韩彩娥而“燃烧”在他心里的那些“躁动的激情”,以及膨胀并“游走”在他身体里无法遏制的荷尔蒙,都将被这场大雨浇得无影无踪……
  说实话,这并不是纪明礼想要的最终结果,他想要的“最终结果”,就是能跟韩彩娥在一起过舒心日子——“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可是到了归齐,他还是无力与“世俗”相抗衡,最终也只能落个“铩羽而归”的可悲下场。
  对于纪明礼而言,如今的靠山屯村,充其量只能算是一个乏善可陈的“符号”,或者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一个普通村落;眼下那里已然是“人去屋空”,再也没有他所为之动情,为之眷恋的人或物。不管现在或是将来,他都不会再踏足靠山屯村这个伤心之地。因为,他所钟爱的那个女人已不在那里了……
  唉,正所谓人生无常,寂寞如雪!纪明礼跟韩彩娥合演的这出爱情戏,还没等迎来高潮阶段,就已经无可奈何地拉下“帷幕”了;这不能不说是他们两个人共同谱写的爱情“悲怆奏鸣曲”!
  几分钟后,大雨终于急促地降下来。雨点摔落在干燥的地面上,溅起水花的同时,又腾起一股浓重的泥土气味;之后不久,地面上就形成了无数条“溪流”,这些瞬间形成的“溪流”,由高向低,恣意而为地四下流淌;或渗透于土壤之中,或汇集到低洼处,然后形成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浅水湾。而在未来的几天里,那些分布于各处的浅水湾里面,自然会成为蛙类,以及其它昆虫们的“游乐场”或“繁殖区”。当然,绝大部分的雨水,都会顺着路边的沟渠,流淌到附近的小河里与河水交融在一起。
  这个时候,纪明礼踉踉跄跄地奔跑在雨幕里。脚下泥泞湿滑的路面,让他好几次都差点摔个人仰马翻。好在他的腿脚还算是敏捷,身体平衡又掌握的不错。因此,他才不至于把自己搞得狼狈不堪。
  在村口处,纪明礼迎面碰上身披塑料布、肩挎医药箱的大队“赤脚医生”姜永权。
  “你没去大队开会啊?”姜永权边走边问。密集的雨点落到塑料布上,发出一阵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我……出去办了点事情。”纪明礼随口敷衍了一句。他此时差不多快要被雨淋成了“落汤鸡”。
  “哦,那你赶紧走吧!”姜永权催促了一句。
  “嗯。”纪明礼应了一声。若是平时在路上遇到姜永权,纪明礼总会停下脚步,跟他聊上几句——他打心眼儿里喜欢姜永权这小子。但由于今天心情不畅,他懒得再从嘴里多蹦出一个字;而且还有“无端”平添的一个“因素”从中作祟——就是因为他刚才听姜永权说大队开会的消息。这样一来,纪明礼原本就郁闷不乐的糟糕心情,再一次变得“雪上加霜”了。
  回到家里的时候,纪明礼便立马解下裤腰带,从裤衩皮筋下面把信取出来——为了以防万一,当雨还没有完全下大之前,纪明礼就从兜里掏出那封信,然后放在裤衩皮筋下面好生别住。由于保护得当,加上信封本身是质地不错的牛皮纸,因此,那封信才没有被雨水打湿。
  纪明礼把信放在炕上,同时用毛巾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接着又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裤。忙完这些之后,他才感觉到身子有些疲乏。
  的确如此,在最近的一段时间里,纪明礼精神萎顿,身心俱疲;他也明白这些都关乎于他热爱的那个女人——韩彩娥。
  唉,一切都已过去,也不会重新开始!他为何还要再去回味那些生动而美好的往事呢?
  纪明礼一边唉声叹气地坐到炕上,一边拽过烟笸箩,慢吞吞地卷起一支烟点上。
  霎时之间,一股股白色烟雾,便在阴暗潮湿的屋子里弥散开去。
  吸完烟之后,纪明礼这才迫不及待地抓起眼前那封信。
  说实话,刚踏进家门那会儿,他就想立马将信拆开,看一看信中韩彩娥写给他的那些文字的内容,但最终他还是忍住了。
  眼下,当纪明礼小心翼翼撕开那封信时,他内心又充满了说不出的忐忑和不安;而且那种感觉就像是走到了悬崖的边上……
  踌躇了一会儿,他终于鼓起勇气,开始逐字逐句地默读信中的内容:
  明礼,俺韩彩娥实在对不住你!当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俺已经做了别人的老婆……其实你心里也跟明镜似的,即便咱俩现在还保持那样的关系,但是最终也不会成为两口子。与其偷偷摸摸在一起,还不如彼此心平气和地说一句好聚好散的话,然后就此分手。
  明礼,都说男人四十一枝花,女人四十烂菜帮。你现在各方面条件都比俺好,还可以找一个比俺更年轻的女人给你做老婆,为你生孩子,因此,经过再三考虑,俺才选择跟你分开。唉,不管怎么说,俺都觉得有愧于你!也没脸当面跟你说这些话。说千道万,俺心里也是有苦衷的,希望你无论如何都能体谅俺……
  另外,这里面有一张孛兰县盐场的招工表,算是俺的一片心意。到时候你去公社、大队以及生产队盖个公章,然后按照上面要求的日期去报到。
  明礼,这件事情你可千万不要说给其他人听,如果他们问你如何搞到的招工名额,你就随便找个理由搪塞一下。总之,俺相信你会处理好这件事情的。
  好了,俺就不跟你啰嗦太多了!衷心祝福你能收获到比俺还要好的幸福……
  读到这里,纪明礼心里猛地震撼了一下,同时,他的眼眶也因此而变得潮湿起来;紧接着,便有一股热泪夺眶而出,滴落在了信纸上面。
  “彩娥啊彩娥,你这都说了些啥话嘛!不是你对不住我,而是我纪明礼对不住你呀!我一直口口声声说要把你给娶回家做老婆,可是到了归齐,我也没有办法兑现给你的这个承诺。我……唉,我还算是个男人么?”
  纪明礼捂住嘴,低声啜泣着,并时不时地用拳头捶打他的脑袋。
  “你知道么——彩娥。其实就在刚才那会儿,我心里还一直怨恨你是一个善变的薄情寡义的女人,对你离我而去的行为深感遗憾!眼下看来,那都是因为我心胸狭小而错怪了你!是我有愧于你才对呀……”
  不知怎么的,纪明礼忽然间觉得自己是个极其渺小的人,甚至打心眼里开始鄙视他自己。是他利用了韩彩娥那张美丽的脸蛋儿,为自己换取了一张摆脱困境、踏上美好生活的“通行证”。无论是从哪个方面看,韩彩娥都是他纪明礼的一个牺牲品。
  然而,在当时那样一个非常年代里,不是每一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生活,“顺其自然”才是绝大多数人的人生定律,也是他们必须严格“恪守”的一种生活常态;尽管他们内心深处奢望转换并改变自己在人生舞台上的角色,但是他们终究是无法改变这一切的……
  叨咕了一会儿之后,纪明礼又连续卷起好几支烟;大口大口地把烟吸进肚里,接着再从嘴里喷吐出来。
  很快,纪明礼就被一团团呛鼻的白色烟雾罩住了。他在充斥着尼古丁气味的屋子里,思考着当下以及未来的人生。
  的确,在棋盘山这片土地上辛勤劳作的人们,尽管每个人的活法大致一样,但是,他们的人生“命运”和“境遇”却是截然不同,甚至可以说是有着“天壤之别”。当然,这种说法也只是针对某些“幸运”的“个别人”而言,并不代表大多数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劳动者。
  此时此刻,纪明礼的人生境遇正在悄然发生变化。他或许已经感受到了这样一个“非凡时刻”所带来的无限诱惑力。
  事实上,刚刚走出苦闷的阴霾,突然又迎来不期而至的喜悦,这不能不让纪明礼感到他此刻仿佛是徜徉在梦幻当中,尽管眼下手里还拿着那张能够改变他命运的“招工表”。
  之后不久,他的眼前渐渐变得模糊起来。紧跟着,他手里的“招工表”忽然就变成了一张滴血的“卖身契”,上面还分明写着韩彩娥的名字。
  于是,纪明礼过山车般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儿上。他惊愕地张大嘴巴,对着那张“卖身契”嘟囔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旋即,“卖身契”又变成了一张投影幕布,幕布上面投射出了一副让他难以接受的影像画面:一个脸上长了几颗麻子的秃顶老男人,正骑在一个同样赤身裸体的女人身上疯狂做爱。虽说他并未看清那个女人究竟长得啥模样,但是从她不断发出的呻吟声可以听辨出来,那个女人就是韩彩娥。
  纪明礼羞愤至极,正准备撕烂那张“投影幕布”时,他陡然感觉到有一股无形的力量遏制住了他的这个行为;接着,他又依稀听到韩彩娥在一旁苦苦哀求说:明礼,你……千万不要冲动啊!这个招工名额,可是俺千方百计为你争取来的!你一定不要辜负俺的一片心意啊……
  主观臆想出的韩彩娥的这番话,让纪明礼瞬间打消了撕烂手里那张“招工表”的愚蠢念头。
  他想,我为啥就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韩彩娥给予的“恩赐”呢?如果只是因为男人身上的那点所谓的尊严而拒绝韩彩娥的这番好意,那他才是个不折不扣、不知好歹的大傻瓜!
  这样一想,纪明礼便释然了许多。
  如此看来,韩彩娥无疑就是他纪明礼生命中的贵人,是把他从坎坷的生活泥淖当中“拯救”出来的“活菩萨”,他还得感谢韩彩娥所嫁给的那个很有能耐的秃顶老男人。老男人在韩彩娥身上得到了满足,迎来了他生命里的第二个“春天”;而他纪明礼在老男人那里获取到一张“招工表”,从而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另外,还有一个人更值得纪明礼感激终身——那就是为韩彩娥“穿针引线”的董长锁的老婆。
  都说“宁做箍桶匠,莫做拆板人”。可如今看来,董长锁老婆这个“板”拆得不错!对纪明礼而言,不仅有意义,而且更有价值!
  外面的雨,还在一直下个不停。密集的雨点不断坠落在屋檐上面,很快就形成了一排排晶莹剔透的雨滴,顺着窗户倾泻而下。
  与此同时,在双山大队办公室里,梁增宽正跟几名支部委员开“碰头会”。虽说这仅仅只是个“碰头会”,可这次的“碰头会”却不同于以往;因为除了会议内容之外,开的时间也比较长,气氛也显得格外沉闷。
  其实,这次“碰头会”的内容只有两项:
  一, 解除纪明礼的大队长职务。
  二, 重新选出大队长、副大队长人选。
  对于大队“一把手”梁增宽来说,尽管他无需再费口舌陈述纪明礼各种不争的事实。但是,其他几名支部委员的态度颇有些暧昧;他们谁都不肯首先发表意见和看法。究其缘由,无非是碍于情面,不愿去得罪一个跟自己无怨无恨的人,尤其是大队副书记秦忆军,他这会儿也在刻意保持着一种“模棱两可”的暧昧态度。当然,作为双山大队的“第二把手”,秦忆军除了具有较高的“政治觉悟”之外,他“为人处世”的头脑,也是相当的圆滑而灵活。
  其实这个时候,秦忆军已经从梁增宽的眼神当中读到他心里的所思所想;他也料定:罢免纪明礼大队长职务,已成为当下不可更改的事实。因此他才故意打出一张“情感牌”,装出一副“治病救人”的热心肠,让梁增宽“高抬贵手”,再给纪明礼一次改正错误的机会;而实际上,他心里巴不得纪明礼赶紧下台滚蛋!然后力推自己身边最值得信任的人来担任生产大队长,藉此巩固他在大队领导层的“核心”地位。
  梁增宽乜了秦忆军一眼。显然,他对秦忆军“左右逢源”的处事方法表示不满,但同时他也揣摩出了秦忆军的真正意图。作为他的“副手”,他太了解秦忆军这个人了。尽管这样,他还是不温不火地对秦忆军说:“忆军,这事儿你就别再磨磨唧唧绕弯子了;赶紧把话撂下——赞同,还是反对?”
  秦忆军低头“深思熟虑”了一会儿。然后便做出“英明决断”:“我看,大家还是举手表决一下吧……”
  梁增宽看出秦忆军的良苦用心,于是率先举起手以示赞同。接下来,秦忆军和其他几名支委也分别举起了手,一致通过了此项罢免决定。
  之后,梁增宽又向大家宣布了另外一项决定:
  “关于新的大队长人选,之前我已经跟公社唐书记,以及‘农业办’黄主任交流过几回,他们也十分赞同由汤家旺同志来担任大队长。当然了,比起我们在座的每一个人,汤家旺同志的年纪还是小了一些;但是,他有魄力,有朝气,工作能力强,这一点,我想大家应该是有目共睹的。因此,也用不着我梁增宽在这里替他‘唱赞歌’了!”
  梁增宽宣布完这个决定,参会的其他几名支部委员差不多同时举手表示赞同。相对之前罢免纪明礼的事情上,这个决定也是顺应了他们大家的共同意愿。因此,他们根本就用不着顾及所谓的情面而犹豫再三。
  但是,这个“决定”对于秦忆军来说,确实有些意外。他原以为梁增宽会事先跟大家商榷一下,让支部委员们推选出几个能够胜任大队长职务的“候选人”名单,然后再进行一番认真“筛选”。这样一来,他就能够有百分之七十的把握,让自己举荐的“候选人”毫无悬念地“坐到”大队长的位置上。可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向来唯我独尊、自以为是的梁增宽,完全漠视他们几个支部委员的存在,提前把“功课”全都做完了,没给他们留下赞同或是反对的机会——这简直就是缺乏民主作风的“一言堂”嘛!
  但事已至此,秦忆军也只能在心里谴责梁增宽的独断专行。
  在“碰头会”即将结束之前,秦忆军忽然想起一件事——副大队长的人选问题。他于是装作很关心的样子问梁增宽:“对了——梁书记,副大队长的人选是不是也应该同时给定下来……”
  梁增宽不假思索地说:“这个问题我不是没有考虑过,而且唐书记也多次跟我提到这个问题……”梁增宽清了清嗓子,接着问道,“怎么,你心里有觉着合适的人选么?”
  其实,关于副大队长的人选,应该在本次“碰头会”上一并提出来。但是,梁增宽又突然改变了主意,他想过段时间再考虑解决这个“次要”问题。
  秦忆军没想到梁增宽会跟他提出这样的问题。他沉吟片刻后说:“我……倒是有个比较合适的人选。”
  梁增宽点了点头,说:“那行,过几天咱再商量这件事情。”
  秦忆军漫不经心地说:“随便,反正这几年当中,咱双山大队只有纪明礼一个大队长;没有副大队长的日子里,他不也干的挺好么?”
  梁增宽明白秦忆军是在冲他发牢骚,也揣摩出他心里拨弄哪几颗算盘珠子。但是,他不想也不愿意当着大家的面揭穿他。
  原本一小时左右的“碰头会”,硬是磨磨唧唧地多开了三四个钟头,这在双山大队的历次“碰头会”当中,应该算是“史无前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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