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云遮雾凝路回转（4）

　　听到“大事不好”胡生想：霉气透了，操蛋事儿就让我碰上，好与不好与我没何关系！千万不能牵劳自己。于是，匆匆往肚里倒了两杯酒，推事急急离去。李江看着火烧屁股的胡生跑得挺快，想有文化的人真滑得像个泥鳅，临事想抓也抓不着的。妹妹李玲玲爱穿绿裙，粉红的脸儿，像含苞待放的荷花，亭亭玉立，十八九岁了，还是遇事急得不得了的样子。李江心说，不可能是母亲，医生说她病除根了。啥事儿值得这样急？问妹妹道∶“什么大事不好？你那样！慢慢说不行吗？”妹妹瞪起眼说∶“我啥样呀？咱娘头痛病又犯了，血管快炸了！快上医院抢救！别磨蹭了！”化子说∶“我也走！”李江说∶“文人走是写书哩，你走干啥？要个饭还急？娘有病了，可该你露一鼻子的你也走？你可别离去。俺娘信主，耶稣给神通。她头病好多年没犯，知道你来了就犯，娘是在考你的。今天你一定显显灵，让人们知道，要饭里也能藏龙伏虎。”化子笑笑没吭气，跟着李江姊妹一起急速往村里跑去。秀梅一踹一踹地跟在后边想快也快不了地走。
　　大婶额头勒个红布条，高一声低一声地哭着脑子痛，太阳穴的血管“嘣嘣”地跳个不停。她双手抱头，要往墙上撞。几个娘们拽着她不让给墙对毁。“血管性头痛。”化子把了脉说，“是兴奋特过引起的高血压血管痉挛性头痛。”
　　“能不头痛吗？快得孙子了，高兴地几夜没合眼，这病就来了。以前痛的时候，吃两个珍菊降压片就好了，这回吃四颗也不管用，”李母说，“又吃了好几片止痛药，给没吃一样。”化取银针给患者针灸。李江说：“听说你会火针，火针是不是来得快？”
　　“火针快是快，婶这病因火而得，用火针等于火上浇油，适得其返，人就活不成了。”化子一边说一边到院里手压井里取一盆井拔凉，把针投到水中浸泡，针体变凉，对肝火上冲的头痛其效来得快些。压井就是在当院里人们挖个坑，至到泉水上涌时下个塑料管，埋严土，上边安装用手按压岀水的器具就叫压井。那年头多数人家院里有压井。李江问∶“化子你这是干什么？”化子说∶“弄水针，水能制火呀。”化子凝神片刻，就给大婶头上扎满了水针，痛之欲死的病立即缓解了，婶子有了笑脸。化子说：“平时用夏枯草、川芎、槐花、天麻泡茶喝再高兴也不会头痛了。”李江说化子∶“不负厚望，真露大脸了。”化子笑笑，就坐在板凳上捂着脚脖很痛苦的样子轻轻呻吟。李江感到奇怪，心想娘的病好了你咋个却病了？扎针不累人呀，至于这样吗？就拽起化子的裤管一看见那紫红的伤疤，大吃一惊说：“化子，你给蛇咬了？”化子说∶“四脚蛇！”李江说∶“你不蒙人行不？四脚蛇从不会咬人。”化子说∶“我看它俩给人样哩以强凌弱，滚作一团，我就给调解开了，结果它俩不知好歹地咬我？这算啥理呀？”屋里人听了都笑了，没说啥原因。村里听说化子会治病，纷纷前来叫化子把脉。
　　李江在屋里翻箱倒柜地找东西。大婶问：“找啥？”李江说∶“七叶一枝花！”大婶说∶“给化子治伤？”李江“嗯！”了一声。大婶说∶“早没了。四脚蛇嘴里有毒！你快上山吧！”人们里有吸大烟袋的，李江抠了烟油说∶“化哥，先抹点烟油缓解缓解，我上山给你找药去。旱烟袋锅里的油腻治蛇咬有效果，但不去根。”李江给化子上完烟油，拿上挖锄，挂着布兜，骑着自行车，摇着响铃，上山走了。院里来了很多人，男女老少都有，有的是看热闹，多数是治病的。这时，一个老太太来了。老太太一脸皱纹，穿的衣服倒是年轻，门牙没了，说话不关风，真能煽惑：“听说你是神医马良……”人们都笑了：“马良是画画的，人家是给人治病的，狼腿扯到狗腿上！”那婆子道∶“啊，不姓马原来姓孙！你是孙思猫会治病的大医生，还会要饭吃……”“邈，不是猫！”玲玲说：“你是咋的了？不说主要的，光说废话不顶用哩！”老太太说∶“不是我咋了，是我妮娃咋了，就是不会生小孩的病，是先打听打听，看病就放心了。”玲玲说∶“又不是你的病，打听？不叫你妮娃来？”老太太说：“俺这妮不知到底是咋了？嫁岀去好多年了，一直没有。给她同年嫁岀的妮们第二年都有了，现在孩子几岁都上育红班了。俺妮没少找医生治，到现在还是没有，快叫我愁成病了。都说江湖卖狗皮膏药的厉害，遇到你该病好哩。”化子没吭气，看着老太太的嘴还在动着，招呼远处站的三十几岁的女子来了，还说，“人世上最容易的就是怀孕，落到俺女儿身上咋就坚死万难了？化子你个孙思邈费费心是啥劲。”没等化子号脉，旁边一个年近四十、穿的花花里胡俏、涂脂抹粉的女人“嘿嘿”一笑，插言道：“我吧，就讨厌怀孕。隔年生一个，一连生了五六个崽娃，闹得生活可紧了。现在那事还不走，老公孬好碰碰，这肚又打苞了。计划生育饶不了，打流产了几回，流得头晕眼花。每回在一堆他都戴帽，末了那回老鼠把帽咬坏了，也不知道，这不，又怀上了。咋办呀医生，你给俺开付化胎药吧。”化子笑道：“不用化，回家叫你男同志穿上牛皮战靴照你少腹上踹几脚，苞就瘪了。你试试神效！”那妇女一听这话火了，吵起来了：“啥鸡巴郎中，不说人话？有打胎流产的，谁听说过有踹胎的？你辱贱老娘，我把你嘴撕烂！”说着便真的打化子。玲玲、大婶、老太太、还有两个男同志，一齐拽着那妇女，有的说：“你成天球了吊的爱开玩笑，化子给你说个笑话你就不依了，还行不行？”那妇女怒气不消，还吵道：“谁给穷逼要饭化子开玩笑？小老娘身份！怪不得王八孙‘査户口’，到我门前我能叫狗咬死你！”老太太说道：“臭蛋家，你别软地好起土了！人家化子没给你开玩笑，老辈人坠胎就是用脚踹，脚踹可灵验了。我年轻时三天两头就怀孕……”人们都笑开了，说这老太太年轻时是属苍蝇的，真能繁殖！老太太不笑，还是说，“我肚子一大了，就叫死老头子用脚踹，能给我整掉十多个胎，打那起就再也不会肚子大了。谁知俺妮娃我没教她她就学我不会肚子大了。去医院査了査，子宫不缺胳膊不缺腿，干吗不打苞？吃了不孕不育专家教授的药还是没动星。有人说两口子不会干床上活，丈夫怕下力。娘了个腿，人们干地里活怕使劲儿，干那谁也不惜力，更没有找老师求教的，小蚊虫还无师自通哩。”化子捂嘴笑，人们张嘴笑。有的给老太太买了冰糕，这是给她说话精彩的奖励。那妇女跨门欲离，听老太太说话太有意思，转回头来笑说：“棒棒嫂，我给您介绍个别人的经验密方，灵验得岀奇，让你女儿用用中不中？”老太太的“棒棒嫂”称号失传许多年了。因为她新婚之夜有人听她房，和新郎圆房时说她最喜欢这“大棒子”。这大棒子一下传几个村，她便成了赫赫有名的棒棒嫂。现在这威名又被晒了岀来，人们听着耳根很新鲜。
　　“中中，只要能怀上，啥方都中！”老太太对自己的称号不以为然地说，“女儿真是怀上了，一定重谢！”
　　“俺娘那个村，有个姓林的小两口儿，也是结婚多年不生育。这小子聪明得很，雇人种地。他带厚礼请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帮助播种，结果一炮打中，后来生个白胖小子，读书聪明，上了名牌大学……”
　　“滚你娘的X去！你的儿女都是雇人种的！还雇人种去吧！”棒棒嫂举着棍子打那妇女。那妇女边跑边笑：“自己喜欢大棒子，还装封建？不接受新科技你就断子绝孙吧！”棒棒嫂举着棍追了出去，骂道∶“上你家把你按倒床上大棒戳死你！”不多会儿把自己的闺女拽来了，叫化子瞧病。化子给那姑娘号了脉说：“这病主要是气血不足，肝气不舒，胞宫有寒。平时用当归二十克，生姜半斤，羊肉二斤，熬汤喝三两个月，另服当归逍遥丸，临睡再服一丸艾附暖宫丸，很快就能怀孕的。”
　　这时院里的人们也跑进屋叫化子看病。化子说：“屋里空小，都到外边，我给大家义诊。”大家将一张桌子抬到当院，化子开始给众人瞧病。人们啥病都有，他就岀了不少的药简效捷的偏方。
　　月经不调，月经提前或推迟均在七天以上者：用干藕节一斤，炒黄研成粉，白酒送服，一日三次，每次十克，服完即可月经正常，忌冰糕冷饮。
　　流火、丹毒，多患于下肢，皮肤红肿热痛并伴有寒战、高热、头痛，用鲜丝瓜叶汁拌金黄散，此药药店有售，拌成糊状外涂患处，内服三妙丸药店有售：即苍术、黄柏、牛夕，三药合成。
　　血崩即经量太多，用黑木耳半斤，炒干研成粉，糖水送服，每次十五克，一日二至三次。
　　闭经，少女十八岁后和非怀孕妇女两个月以上不来月经者，把茄子切片晒干，炒黄研粉，黄酒送服，一日两次，每次二十五克，十天可愈，忌冰冷之物。
　　痛经，来月经腹痛，用丝瓜筋一次五十克，烧一碗汤服，日两次，七天愈。
　　产前知道男孩女孩，把孕妇清晨第一次小便滴入两滴医用酒精，变红者为男，不变者为女。脉：外手滑者为男，右手滑者为女。滑是脉往来如琉璃珠那么滑动。
　　女不孕，生鸡蛋一个，开个小口，放入红花二点五克左右，面片封口，蒸熟食之，每天一只，连用一月，在经净后服用。内有陈寒痼冷，男子精子不达标者无效。
　　男性不育，每天用麻雀一只，去毛内脏，将菟丝子十克放入麻雀肚中，包好蒸熟食之，连用半月，治男子久婚不育。
　　阳痿，男子阴茎不能勃起，用吸铁石打碎二十五克，公鸡睾丸五枚，浸白酒一斤，三天后按常日量三至五小盅，每日一至两次，一般十五天至一个月即可。如不会酒之人，可每天炒两枚公鸡睾丸连吃一月就完全恢复性功能
　　瘦人增胖，鸡蛋两个，打碗中加生番茄汁一调羮和适量白糖，用等量开水冲成半熟食之，每日一次，早晨空服连吃一个月，以后逐渐变胖。
　　黑发变白，何首乌、黑芝麻各半斤，一起炒干研末红糖水调服，一日一次，连服半月，补肾健发，忌豆类。
　　黄褐斑、蝴蝶斑：冬瓜汁、白醋等量，调匀涂面部，一日二至三次，涂后十分钟洗去，连用半月即可除净。
　　动辄感冒，打喷嚏，流鼻涕，吃消炎药、挂静滴均无效，用玉屏风颗粒按说明服用立效。
　　风湿关节痛，全虫二十克泡四十五度白酒二斤，六天后早晚三十毫升，极效。
　　以上是民间偏方，疗效可靠。人们得到了好处都纷纷离去。化子把桌凳挪到屋里。
　　太阳西南，李江回来了。他下自行车太猛，闪腰岔气，呲牙咧嘴叫唤，一瘸一瘸地靠到树上，斜身掐腰，痛苦呻吟。
　　原来，李江到龙冲去给化子采药治蛇伤。龙冲是深山里的大山冲，传说从这里钻岀一条大龙冲到了天上，故名龙冲。他把车子放到冲底的大姐夫家，上到让水壶——高山顶上的一口泉眼，酷似水壶的形状——附近的峡子沟采七叶一枝花，又叫蚤休——意思是一切恶疮歹毒、蛇咬虫伤见到此药尽皆消失，故名蚤休。它是七柄叶中开着美丽的花朵，比牡丹还更美丽，层层连叠，又名重楼。此药除一切恶毒，其效神竒，稀有难得。因此，有关它也有一段真实传奇的故事，还有几分惊险的情节。
　　从前，有个老药农到峡子沟采药。他在采药当中，突然天色陡变，乌云翻滚，雷鸣电闪，大雨如注。采药的就躲在悬崖里避雨。只听天崩地裂似的一个炸雷，将一个巨大的石头劈成了四瓣，开岀来一枝花朵，在七柄绿叶中艳艳绽放。采药的很快将这花连根带叶全都挖走了，这就是七叶一枝花。有诗赞道：七叶一枝花，深山是我家，蛇咬与毒疮，一似手拈拿。
　　李江在峡子沟足足找了大半晌，悬崖峭璧，沟沟壑壑，连七叶一枝花的屁味也没闻见，只有下山去了。下山来见到姐夫担着两袋药材在小河里淘洗。姐夫见了李江问他干啥去了，李江回答上峡子沟了。
　　“采七叶一枝花？”
　　“有个朋友被蛇咬伤，急需这药。”
　　“峡子沟没有，让水壶上有。咋不去让水壶？”
　　“那太高，都是云彩，地势不熟，上去我怕找不到。”
　　“我放的还有些，拿回去用就是了。”
　　“姐夫，您挖的这是啥药，收购部收吗？”
　　看看周围没人，姐夫给李江耳语了好大一阵。
　　李江高兴地骑着车子回家了。到家，下车太快就闪腰岔气了。
　　化子急忙上前，拽着李江的手，另一只手握着手脖用力反复旋转。李江吸哩着嘴说：“痛、痛、生痛，受不着啦，你小点儿劲不行？”
　　“不行！长痛不如短痛。”化子说着使劲更大了，又说李江，“咳嗽！”李江就大咳一声，放个响屁，其病顿愈，就高兴了，问化子∶“这叫啥医术？”化子说∶“这叫手腕疗法，凡是闪腰岔气、挫伤扭伤引起的疼痛，都有缓解的效果。“
　　李江把七叶一枝花用醋磨成浓汁，给化子治好了蛇伤。化子想到，李母的病既然好了，就得开路呀。再住就亏欠朋友的太多。化子起身告辞，李江赶忙把嘴贴到化子耳朵上说了一阵。化子大喜过望，说：“李江，你是贵人，贵人利人。好，我跟您发财去，啥时动身？”
　　“明晚吧，这事不能外人知道了，泄密了就短咱们的财路。”
　　化子点点头，骑上李江的自行车，飞风地往北蹬去。欲知如何，继续下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