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泊的云(四十二)
作品名称:飘泊的云 作者:红叶秋 发布时间:2018-11-17 17:55:32 字数:3178
在野外作业的时候,工友们感觉到七月的阳光很毒辣。在高高的钻台上,单于飞和李华穿着厚厚的工作服,俯在晒得有些发烫的机器上检查链条,给并车加油。汗水湿透了厚厚的工作服,身上粘粘的。
“现在上班真是太受罪了,这么热!”单于飞抬起左胳膊,用工作服擦了一下满脸的汗水说。李华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笑了,因为工作服上的油污让单于飞成了大花脸。
“你听说了吧?长庆石油公司又不让我们打井了,我们可能要休息几天。你想挣钱都难了。”李华盖上并车的油箱盖说,“我们上午可能要提钻,然后又是待命,不知哪一天能开钻呢。”果然,刘司钻接到队长的命令,立即提钻具。他们一直忙乎到中午十二点多,才提完钻具。简单收拾一下,司钻带着大家回寝车休息。天气极热,工友们只穿一件工作服,仍是汗流浃背的。
“中国人的整体精神文明程度太低了,我思索这些问题时,总是痛心疾首。”李华一边抽着烟,一边发牢骚说,“我接触到的一些人的素质,真是不寒而栗,让我无比痛苦。中国人没有真诚的合作协调精神,尔虞我诈,互相压抑,心胸狭窄,把精力消耗在窝里斗中。所谓精神文明建设,不切实际,简直是空中楼阁。假、大、空,虚伪,不能从根本上,从细微处入手解决问题。培养人们真正的精神文明,仅仅去宣扬那些毫不利已、专门利人的典型,本身就是一种虚伪。人人都必须为自己,设身处地地想,才能生活下去。关键是在为自己的同时,不要伤害别人。在心有余力的情况下,去帮助别人,关注别人……”
“你干活还不累?又在这里牢骚满腹!”刘司钻打断李华的话说,“管好自己就行,你还想管整个社会?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这就是实现问题,你不承认也不行!”李华强辩说,“昨天的新闻联播你看了吧?整整延长了二十分钟,为什么?内容只有一个,那就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人物李洪志,才三十多岁,竟然能鼓动愚昧的人们相信他的鬼话!他宣扬地球‘末日论’,传播法轮功。说什么他可以控制地球爆炸的时间,他一挥手地球就可以推迟爆炸三十年。到地球爆炸的那一天,只要是经过法轮功的人,他大喊一声:‘跟我到法轮世界中去吧!’就都可以成佛,避开大劫难……简直是荒谬之极。就是这样的奇谈怪论,居然会有许多人相信、崇拜,甚至响应者云集。老人、中年人、大学生都沉迷其中,有的人练了两周,就出现了幻觉,精神分裂而自焚……听说我们家乡练此功的人也很多,甚至许多老师也在练,真是不可思议。”李华滔滔不绝地说。单于飞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
“法轮功这样迅速而广泛地传播,只能说明几个问题,一、中国人心之空虚、无知已到了极点,没有明确的精神支柱。现在的社会只去引导人们追求物质的享受,而忽视文化、艺术的传播。提高人们的思想意识水平,丰富人们的内心世界,已到了迫在眉睫的地步;二、人人都对前途感到迷茫,有一种危机感,对现实生活的失望,所以盲目地信从异端邪说。”
“好了,不要在这里空谈什么道德信仰了,我看你也要成为李洪志了。”刘司钻笑着说,“这些说教对我们没有用,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完成井队上的任务,领着工资带回家给妻子孩子最现实。”
单于飞听着大家的讨论,虽然没有说话,但却想了许多。李华说的很对,要想改变人们的这种愚昧、落后的精神状态,写作也许是最好的方法,优秀的文学作品深深地影响着人们。他要为之而努力,哪怕是改变一点点,做出一点点贡献,人生足矣。他决心从两个方面去做:一是写作,以文学作品去影响人们的心灵,作家才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二是从事文化方面的工作,如开书店,图书馆等,做一个传播文化的使者。
人们生活的幸福与否,不能只看物质生活是否富裕,更要看精神状态是否健康、光明。伟大的文学家歌德说,“人之幸福,全在于心之幸福”。这句话太对了。如果让人生幸福,只去追求物质的丰富,那无异于缘木求鱼。
傍晚,白天的炎热渐渐退去,黄土高原在落日的余晖里显得幽静而美丽。工友们刚刚吃过晚饭,有的在洗碗,有的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闲谈。突然,一位四五十岁的男人,领着两位浓妆艳抹的“卡姐”,逛到了井队上。那两位卡拉OK厅里的小姐一个长像平平常常,戴着副眼镜,瘦瘦的;另一位却很丰满,白白胖胖的,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长得可以说出众。
他们的出现,一下子吸引了工友们的注意,大家指指点点地议论着,说笑着。“唉,这种人,干什么不好,偏偏贬低自己,做皮肉生意呢。”刘司钻小声地说。
“她们可以说比寄生虫更可恶,不仅吸榨着人们的血汗,还败坏着社会风气。现在的社会,这种人也有市场,真是社会的悲剧。”李华卑鄙地望着他们。
“胖子”看到他们的到来,立即笑眯眯地迎上去,刚想说话,指导员从办公室里走出来。
“胖子!你想干什么?回来!”指导员吼了一声。“胖子”吓得头一缩,立即回到寝车前。
指导员走到那三位不速之客面前,严肃地说:“你们来这里干什么?快回去吧,以后请你们不要到这里来。”
那位男子讪讪地笑了笑,向两位小姐一挥手,转身灰溜溜地走了。
因为长庆公司的阻挡,井队又不得不停工待命。
“没有办法,等着吧,反正这几天天气特别炎热,正好避过酷暑。”刘司钻笑着对大家说。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在油井私人老板和钻井指挥部的共同努力下,与长庆公司最终达成了协议,队长通知说,最快下午就要开钻。正好是单于飞所在的二班上大夜班,工友们都不敢外出,就在寝车里等待开钻的命令。一直到晚上十点多,瞌睡正浓的时候,他们才接到正式开钻的通知。
工友们换上工作服,在夜色里走向钻台。起动机器,在钻机的轰鸣声中,钻杆一根接一根地向地下延伸。四周望去,黄土高原的旷野一片漆黑,只有极远处有点点灯光。已是凌晨时分,居民们早已熟睡了,那里的灯光一定也是钻井发出的。这里是石油贮藏区,抽油井是常常看到的。直到六点多,太阳才懒洋洋地从灰暗的东方天际爬出来。
早晨八点,下班。一夜的工作和思考,让单于飞疲惫不堪,头脑也有点发涨。他回到寝车,简单地洗洗澡,还是精神亢奋,无法入睡。他一直不习惯这种生活,外面阳光灿烂,再加上钻机轰鸣,他怎么能入睡呢。他翻开放在床边的书,接着读中篇小说《诗人之死》。这部小说写的真是肉欲横流,可以称得上性爱小说。他讨厌这样的作品,情趣低下,思想肤浅,读了不能给人以精神上的享受,反而增添了本性上的苦恼。更让人不能接受的是,作者还把天才诗人普希金描写成一个低俗不堪的人,写了普希金与一大群小姐、贵妇、甚至奴农的女儿不正当的关系。总之,这篇小说中出现的女性无一不是放荡成性;而男人又都是好色无比,纵欲无度。
这种小说无疑是在向传统挑衅,但是写的如此淫荡,也大可不必。难道只有写淫秽的东西,才能标明自己的独特与反传统吗?只有挑逗人们的低级本能,才能吸引读者,增加阅读量吗?!生活是多面体,一位真正的作家写作时应该取材于生活,又要高于生活。作品不应该是生活的翻版,而应该是生活的提高与凝练。
外面酷热无比,单于飞除了吃饭,基本上没有离开床铺。他读了一会书,眼睛疲倦了就闭目养神,有所感想就在日记上奋笔疾书地写上几行,或者干脆打一回盹,睡一会,不知不觉中二十四小时就过去了。不善交往、性格孤僻的他很喜欢这样的生活,特别是在远离家乡和亲人的旷野。
第二天是白班,上午,二班的工友们在烈日下打了十几根钻杆。中午,水循环又供不上了,灌浆,等了两个多小时。临下班时,李华这位干了四五年的老工人,给压风机加油时关掉了开关,加好油后却没有打开。因为温度过高,致使柴油机与并车相连处直冒烟,差点着起火来。幸好刘司钻及时发现,立即把柴油机停下了,才避免了一次重大事故。司钻经过仔细检查才发现原因,是压风机没有开。单于飞只是帮助李华在加油时提油,开关并不是他操作的,他甚至都不知道开关的事。可李华硬说让单于飞打开开关了,可是单于飞却没有做。李华的话司钻比较相信,因为单于飞毕竟是新工人,没有工作经验。但事实与他真的无关,他也不好与他们计较。有些事情越计较越麻烦,越描越黑,问心无愧就算了,单于飞闷闷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