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作品名称:春回大地 作者:张会 发布时间:2018-11-17 09:11:24 字数:3885
“韩队长你们慢走,哪天到我家去。”热络的话裹挟着温度扑向深邃的黑暗,一道弧光划开黑暗的甬道,像流星在两个影子间陨落,杨占山的心和许下的愿望一起砸进冰河之中。沮丧地对王会计说:“韩队长彻底生气了,刚才和他说话他都没有回应。”正巧乔凤贤过来打听结果,事情因她而起,杨占山看见她就一肚子气:“破车嘴连个刹车都没有,成天地嘚不嘚的马带嚼子一通儿浑嘞。这回可倒好,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咋不一撅子踢你个脑残?”
“你说啥呢?你把韩队长说成了马?”王会计横切至杨占山身前,封堵声音扩散,压低声音说,“你嫌事小?”
杨占山向远处望望才放心地说:“我只是打个比喻,让这败家娘们气的,千万不能走漏口风,我比喻他是马,韩队长非把我打成驴样。”
“换作平时是芝麻大点的事,也就今天不行,我要想告发何必挡住你?再说也不是我一贯作风。”
乔凤贤再次受指责,无辜地说:“这怨我呀,这怨我呀?”
“不怨你难道怨我?”杨占山刚消减的火气立刻升腾起来。
“就是怨你。”有王会计在,乔凤贤想:杨占山对她够不成威胁。
“怎么能怨我,你给我说明白点?不然有你好看。”
“我说前程似什么,我没等想起来的时候,我听你说是屁,我才说的前程似屁,不是你误导我,我根本不能说。再说我正在着急的时候,在当官面前说不出来多丢面子?”
“你自己不会听啊?我那是告诉你吗?我那是在骂你。你不会说就别说,纯是戳事精,这回我们爷俩都受你牵连啦?让我们明天咋交差?”越说越气,情不自禁地伸出巴掌。王会计吓阻:“老杨,说两句让你家里的知道咋回事得了?有人在你耍横,再得瑟你能收住场吗?哼,你能打就打。”
“王会计你听到了,她惹完祸倒推到我身上,你说我能不气吗?”
“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我都说了有我呢,我会和韩队长解释开的。”
“谢谢、谢谢王会计,这事就倚靠您了,您可要在韩队长面前多多美言几句,划去我们之间的隔膜。”
“好事办不好,成天的就知道给我添麻烦?一个事接一个事的给我出难题,你们两口子,哎,我是上辈子欠你们的?”王会计望着乔凤贤的轮廓,说,“你今后应该多注点意,别不明白或不知道的词语乱说乱讲。今天也就是我和韩队长,你们听说有小社员敢骂领导?你说是不是不想过好日子了?我在想,你根本没念几天书,在哪淘腾那几个半拉克叽的成语,连意思都不理解就敢在人面前卖弄。你自己琢磨一下,有啥可显摆的?我们有文化的都没说甩词就甩词,你和我们比连双眼瞎都不如,还往出冒什么破词语,反而让大家听了更笑话你,知道不?别的我不多说了,希望你以后改改?”
杨占山说:“王会计你可不知道,这娘们死犟死犟的,我都说过无数次了,她就是不听,成天把我气得唔了嚎疯的,恨不得咬她几口才解嘎嘎。”
“老秃胡噜说谁犟呢,我自己不也板吗?可说着说着不知不觉的就溜达出来了,这还能怪我呀?”乔凤贤理直气壮地说。
“说不说的又来了,一整怨我怨我的,闭着眼睛讹人。”
“那今天不是你让我来的,完了你跟我来这套,我走了。”
杨六子追上乔凤贤,拉住她:“妈,咱家在东边,你怎么往北走呢?”然后他大声告诉说,“刚哥,我把我妈领回去。”挽着乔凤贤的手说,“怎么连家的方向都不知道了?这一天天可真愁死我啦!”
“我让爹气转向了,寻思就奔亮走。”
“我爹还气到你啦,我看你倒把我爹气了?不让你说好像坑你似的,真气人。”
“得得得,别净向着你爹说话,你和你爹都姓杨,我姓乔,我是外姓人,对不对?哎……”乔凤贤甩开儿子拐向另一个方向。
杨六子说:“妈,你咋又来不讲理劲了?我不和你说了,说也说不明白。”跑上前说,“妈,你又走错了,快跟我走吧,没我你都得走丢。”
乔凤贤哼一声:“我就想走偷,我看没我你们爷俩过的会舒服些,没人吵没人闹的,安静,你别管我,我自己走自己的。”
杨六子偕同:“妈,我不说话了行吗?跟我回家。”
王会计听他们母子边走边吵,便说:“你也回去吧,快把你家的拉回去,都大半夜了回去眯胧一觉。明天早上你还得起大早挨家齐尿罐子呢,你回去可不许和你老婆打仗。”
“我听从领导的教诲,回去不会打啦,哎!王会计你们也早点睡。”
杨占山刚走就被王会计叫住:“你等会儿。”
“啥事?”杨占山回过头问。
“千万别忘了我们交代你的事。”
“忘不了,领导交给我的任务我哪敢忘,领导心中有我,信任我,请你放心,我一定把任务完成得漂漂亮亮的。”杨占山挨家挨户添枝加叶传达,回家已是下半夜。媳妇捂被头朝里躺着,鞋也没脱。杨六子坐在那里不敢睡觉。杨占山见此情景又燃起火气:“六子,你怎么不睡,陪她干嘛?不用管她。”
“不管我管你呀?”乔凤贤愤怒地撩起被子坐了起来,“六子是你儿子也是我儿子,你还管得够宽的?那前儿是不是你非让我去的?你反过来又打我又骂我?你说,又是王会计家又是队长又是田桂荣,你骑着我打多让我难堪?特别还有孩子们在跟前儿,你是不是显你杨秃子有多厉害?”
“你还觍脸说,你没想想你自己说的是啥话?你要在别人面前说了也就说了,明着去赔不是,完了你大骂领导?我不拿出点力度能表示出咱们的诚恳吗?可、可,还不知明天韩队长那关还能过吗?”
他说的不是办法的办法,证实了效果,乔凤贤怨气顿消:“过不过能咋的,大不了搬家,我还真不想在这屯住啦。”
“往哪搬?你给我指明个去处?”
“还是那句话,天下是空淌儿的,哪还容不下咱们一家三口人。”
杨占山道:“就算有收留咱们的地儿,你说,哪能钉住这儿?”
“哪个屯都有住户,不也一样生活吗?我就看你要是真离了这个穷屯真得饿死?你愿意在这就在这,反正我哪天自己走,今天六子不拉我回来我早走了。”
“在哪都生活是不假,没想想生活质量一样吗?领导也是过日子,小草民也过日子,人家过得多滋润?那周淑云家过得是日子吗?没有高山显不出洼呀!”
“你俩别呛咕没用的了,有王会计在咱们根本就搬不了,他也不能让咱们搬,他会死保咱家的。”杨六子和衣而卧,“我先睡了,你俩谁愿走马上就走,别吵我睡觉,明天还干活呢。”
“儿子脑袋就不一般。”杨占山竖起拇指说,“随我了,儿子你也没白在社会混,什么事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我刚才也在用计策,吓吓你妈她也就不生气了,要不我怕你妈作。王会计就和咱们是最近的,我都看好了,所有的社员对他都不咋样,只有咱们对他忠心不二,要不他也不可能对咱们这样好,用一句话说互利互助。他绝不能失去他的左膀,咱们依旧可以抓住他这座大靠山。”
“哼哼,老秃子还会玩计了?在王会计家用计,在家也使计,你用的连环计呀?”乔凤贤骂了一句,“你妈的用计遭罪的是老娘?”
杨占山解释:“为了咱家无恙,你皮肉受点苦就受点苦吧,反正结果挺圆满!就在王家,那我还能在王会计他们面前夸你不成,你怎么什么也不懂啊?你擅用成语,没听过一个成语叫……”
“叫什么?”
“逢场作戏呗。”杨占山说。
“还做粗呢。还做细(戏)?我看你小家雀儿是鬼不过老家贼的,你吃亏的日子在后边呢!”
杨占山奸佞地说:“我也不是吃素的?后话不说,揭过去,你下地给我烧点水去。”
“干啥?”乔凤贤问。
“完成领导交给我的任务啊?”
“那跟烧水有什么关系?”
“多喝水就多尿尿啊。”
“没工夫伺候你,我要睡觉了。”
“你看你……”
“看我啥?要喝有凉水,再说烧水你也没茶叶有啥喝头。还有你的脑袋还没好利索,别喝个汗沬流水的又把伤口让汗浸发炎了,快睡你得了,就多你那一二泡尿,好干啥?你那点尿也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别瞎折腾了。”
暴风骤雨过后是晴空万里,矛盾化解,杨占山心情松畅:“不烧拉倒,别整出一大堆借口,喝凉水就喝凉水。”舀来一瓢凉水“咕嘟咕嘟”就是大半瓢;停下来缓口气,嘴又插进瓢里,肚子从凉变寒,而且慢慢增大,水有涨到脖颈的感觉。不得不放缓节奏,喝一口停顿一会儿,伸长脖子往下挤压。最后“哇”的吐了出一小口,一抻脖把余下的咽了下去,手捂着肚子在地上走来走去:“肚子好撑啊!”自己也很奇怪,喝这么多就是没尿?
乔凤贤看他难受的样子既好笑又心疼:“你是尖是虎哇,别把肚子撑冒炮啦?你那么点的肚子怎能装下一大瓢凉水,都喝顶脖了吧?领导要知道指定能夸你。这事要传出去,你在屯子可火了。你若和队长会计他俩说,我想他俩不但不能表扬你,还会笑话你,笑你虎大劲儿了,哎!真拿你没办法,瞅你来回走,走得我好迷糊,你就遛尿吧,我可先睡了。”
“你愿睡我也没拦着,哎呀,真见效了,尿来了。”杨占山跑出屋又跑了回来问,“咱家用啥装尿啊?”
“咱家解手都到外面,也没用啥装,你自己想办法吧。”
杨占山折返外屋,找了一阵子未曾找到合适的容器,就问:“也没什么能装的,我憋不住了,要不用水桶装吧?”
“用水桶?还挑不挑水啦?我告诉你千万可不能使呀,咱家就两个挑水的桶。”乔凤贤听见“哗哗”水柱呲打桶底声音,忍不住骂道,“你纯是败家秃子,你尿完了使什么挑水吧?那可是新买不长时间的铁皮水桶。咱们屯子那可是屈指可数的铁水桶?”
“你说啥也没用了,刷刷不也能照样使吗?再说还是工作重要,顾不了许多啦。”杨占山推门系着麻绳腰带,屁股没挨炕又捂着肚子跑了出去。
乔凤贤横斥:“你咋刷不也骚了巴叽的?败家玩意儿气死我了?对了,一会把那只桶也当尿罐子得了,明天还好拎着,正好一手一个,尿的少你再兑点水,让你那两爹看看,他这龟儿子太能尿啦,比水龟都尿性。你两爹给你点命令你他妈的啥都能豁出去,我看好了,这两桶要是装不下的话,那锅你都装尿?摊上你个虎犊子老爷们儿,日子真没法过啦,还得住啥就祸祸啥了?”
“别磨叽,你懂个啥?说不定我超额完成信任,领导一高兴,以后水桶有的是呢!头发长见识短,就看见眼不前儿的那点儿,你不会往长远看看吗?我告诉你,这叫丢芝麻捡西瓜,捡大西瓜。”杨占山富有想象地说。
“哼哼,捡的也是稀烂的西瓜,都不如捡芝麻了,你还觉得你不错呢?”乔凤贤气得把被蒙过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