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九、雷劈木

　　清平镇距离森林公园并不远，骑自行车不到二十分钟就已经进入了森林公园的边缘，可以看到一些参天大树林立，就像一把把碧绿色的大伞，笼罩着自己的空间，路却难走起来，原来的柏油马路慢慢变成了土路，再慢慢变成了羊肠小道，开始还能看到田野里劳作的农户，往前走了一会儿就慢慢只见树木不见人了。小道两边野草层生，这些都是连如江叫不上名字的草，越往里走野草越深，有的甚至一人多高，偶尔树林中几只鸟儿飞过，翅膀划过空中，扑扑啦啦的增加了几分神秘。
　　这个时候应该才是上午九点多的光景，但树林里阳光却并不甚明亮，连如江也是走走停停。他好几次从随身的包里拿出地图比对，但根本没有什么定位的东西，他也不知道自己到了哪儿，好在虽然脚下道路并不好走，但看得出来有过人或者家畜的脚印，有些野草明显是食草动物啃过的痕迹，这倒有点让他放下心来，他随身并没有带什么防身的武器，这要是真出来一只食肉动物，估计他连跑都来不及。
　　又走了一会儿，道路开始分叉了，他根据阳光辨析了一下方向，前边三岔道一个是往东，一个则是往北，往东肯定就是走出这片森林，往北呢就是越走越深，连如江开始犹豫起来，今天自己想得太简单，即使藏宝图标注的清清楚楚位置，他也应该准备一系列工具再来，这样单枪匹马就骑一辆自行车来，恐怕结果只会是一无所获。更不要说藏宝图只是简单标明了几个大致位置，这种盲人骑瞎马的方式纯属碰运气，但明显自己的运气并不是很好。他决定往东走先走出这片大森林再说，这种闭着眼睛在里边乱闯注定不会有什么结果。树林里虽然没有豺狼虎豹这类凶猛动物，但是蜘蛛爬虫，或者说毒蛇之类要是出现那可不妙，连如江想想蠕动着的蛇虫就觉得阵阵恶心和胆怯，哥们儿马上要当爹了，可不给你们玩这些冒险的事情，况且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想到这儿连如江停下自行车，决定在这附近做个记号，虽然他不一定要和那些俗人一般刻上“到此一游”的标志，但下次来探宝至少知道自己到过这儿。他抬头往远处看去，附近的树木都是枣树，枣树是一种生长极为缓慢的树种，连如江姥姥家的几株枣树传说已经有二百多年的历史，但仍然能用手臂环绕过来。这一块枣树林至少上百株，离他不远一棵粗大的树干比姥姥家那棵树还要粗壮，也算得上是大龄青年了。微风轻拂，葱绿的枣叶在枝头起舞碰撞，小小的花朵散发着幽幽的清香，迷漫着整个空间，沉醉了浅夏。温热的阳光写满大地，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落下斑斑驳驳的树荫。连如江能嗅闻到那丝丝甜意，他知道这是枣花的香味。其实这种普通的花细看起来玲珑精致，但又低调简朴，从不与桃花争春，不与月季争艳，不与夏荷媲美。只一味地默默开放，静静谢幕，将芬芳燃尽，孕育了丰硕的果实。等到深秋，人们只知道果实的香甜，谁还会记得这些卑微的花儿，曾经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并不带走一片云彩。连如江曾经写过关于歌颂枣树的文章，可能原来他觉得自己也应该像是枣树一样的人吧，只是后来知道自己不是，但依然对枣树有着浓浓的感情。
　　连如江将自行车撑住，然后走进枣林深处，这三四亩地里边都是枣树，而且都是那种野生的酸枣树类型，酸枣树是木科木本植物，很难成树，长到杯口粗细便自然干枯，由根部再生嫩芽，重新生长后往往树干慢慢庞大，它嫩条生长快，老杆却生长得十分缓慢，亦称铁树。能长成参天大树，实属不易。黄土高原自古就有酸枣丛生，遍布阳坡，这儿看来黄河改道后就自然形成了酸枣树林，酸枣的果实酸甜可口，具有许多营养成份，尤其酸枣仁历来就是滋补大脑、生血养血的良药。酸枣枝条质地坚硬，耐磨性好，一直是编织用的上好材料。不知道这片酸枣林是不是有主之物。只是枣树树干坚硬，即使想在上边刻几个字也不可能。连如江走了一会儿，看前边已经是一片槐树，也担心自行车放在外边不安全，就准备往回走，也就在他准备转身的时候，突然之间他身上佩戴的八卦玉佩莫名其妙地动了几下。
　　这次玉佩动静并不大，跟上次他和杨梅、陈娟在饭店门口遭遇飓风，广告牌差点砸到他们那一次明显不同，但即便如此仍让连如江大吃一惊。他忙一个箭步站到一株枣树前边，背靠大树向四周望去，莫不是有什么野生动物准备侵袭自己？八卦玉佩是在向自己预警吗？
　　透过树叶散下来的阳光黯淡了许多，连如江往上看看，似乎有一块乌云从远处慢慢袭上空中，要知道盛夏季节雷雨可是说来就来，自己可不能在树林里边多呆，万一下起雨来就大事不妙了。风也有点变得凉爽，连如江想走但又一时拿不定主意，会不会有动物藏在暗处准备侵袭自己呢？他往周围又看了一圈，并无异状，他又“啊啊”喊了几声，还是没有丝毫动静，倒有几只鸟儿不知道从哪个地方被他惊动了，叽叽喳喳地叫着飞走了。有一只浑身黄褐色的兔子在枣林边缘出现了，瞪大褐色眼睛看着他，然后一蹦一跳地跑走了，跑的时候还时不时看看连如江所在的方位，连如江很想这个家伙也如守株待兔中的那个傻兔子一样一头撞到树干上死去，那样自己就算是有点收获，很可惜这个兔子似乎知道自己祖先的故事，跑了几步就不见了。
　　连如江又往另外一个方向望去，触目之处是一株高大粗壮的枣树，据目测，这棵酸枣树高度在十米左右，虬枝繁密，树冠达七八米的样子，其胸围超过二米，一个人肯定抱不过来，需要两名成人方能合抱，树干上有一个树洞，能容得下一个身高在一米七八的大汉。但这株树干高处却分成了两部分，左侧郁郁葱葱，右侧早已经干枯，而且中间有一道大大的伤痕，就像被一把迅猛无敌的刀一劈之下才出现了这种情况。只有被雷劈才会出现这种情况，连如江点点头判断道。
　　本属灌木的酸枣树生长成高大的乔木，这在全国范围内也是十分罕见，连如江看看周围，足足有二十多颗酸枣树，连如江看看地上土壤，是那种很早之前黄土高原冲积平原的遗迹，不知道这是不是生物学中的一项奇迹。他又摸摸自己腰间那块玉佩，有点不太明白它刚才为什么有异动。他又看了一会儿周围的环境，实在看不出哪儿有什么危险，于是精神不免松弛了一些，他决定还是从这儿回去，到附近村庄转转，这里距离他老家赵家寨并不甚远，要是不想转了就可以回家看看妈妈也很不错。
　　他走了几步忽然脑海中闪过一个名字，那是在荆暗夜药书上反复提到的一个名词：雷劈木，不由身体震了一下。又回过头去重新审视刚才那株顶端已经半枯的枣树，莫非说这就是有名的雷劈木？
　　雷劈枣木，又称“雷劈木、辟邪木”，是道家法术中至高无上的神木。万法归宗一书，将其列为制作法器的第一圣木，这种木头是天地阴阳之电结合交泰之精华。通过雷击，使雷电之能量集聚在枣木中，将它做成各种法器。在道教的道法修炼中，这种法器作为辅助道法的工具，从古到今都受学法者的相传。另外由于雷击的枣木具备神灵之气运，佩戴于身不但可以抵御坏人与邪恶之气近身，还可带来祥瑞和幸运，所以从古代人们已将此视为贵重之物珍藏。荆暗夜书上记载雷劈木对小儿惊吓有奇效，即用雷劈木小块煮水给小孩喝下，即刻惊吓症状皆无。另外它是几种极难治愈病痛中必不可缺少的药材之一，例如说精神病人服用的定神驱外邪之类就以它为中药成分。但这种东西得来奇难，尤其是百年以上枣木并不可得，最重要一点对于辟邪的作用来说应该是被雷劈到，但是树木还存活，被劈到的部分才叫雷劈木，如果被劈后树木死掉了，那劈中的部分也不能归为雷劈木。雷劈木作为药材辟邪主要是靠雷电的作用，但是如果树木被雷劈后死去，那就说明被劈的树木并不能储存住雷电里的能量，对于辟邪的作用只能靠树木本身材质而与雷击无关。
　　连如江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那棵枣树跟前，再度仔细打量起来，看它干枯的那部分就像一把指向蓝天的钢叉，而在阴阳交接处居然有一种淡淡的红色花纹，要知道凡是被雷击过的都有雷纹，但明辨雷纹却需要一点功力。连如江从小对雷电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惧意，现在看着那节木头也竟然心中生出隐隐的害怕，看来这就应该是雷纹了。他退后几步，一种抑制不住的喜悦涌上心头。他摸摸口袋，发现随身带的东西里只有钥匙算是金属器皿，而那块荣而不枯的树干似乎在嘲笑他的无所准备，连如江小孩子气的踹了树干一脚，没想到枣干坚硬，反弹之力差点让他跌个跟头，他看看四周，发现并无别人才哈哈大笑起来。
　　连如江又磨蹭了一会儿，他决定回清平集上买几把刀锯，最好还要有个梯子，这样的话虽然不可能一下子就把所有的雷劈木都弄走，但至少可以带几块回去。荆暗夜的药书里记载着七八种很难寻找的药物，就像千年野参、人形何首乌等，纯阳雷劈枣木也名列其中，荆暗夜注明要是能有一物则价值连城，没想到居然在这儿巧遇了这种避邪药材，连如江兴奋得有点不知道怎么处理好了。他从树林中钻了出来，跑到自行车旁，但想想又跑回去，特意把自己进出的痕迹做了点伪装，虽然被别人发现的可能微乎其微，不过连同学觉得一下子有了心事，开始患得患失，和他刚来时的云淡风轻丝毫不一样。
　　天上的乌云越积越多，也好像要来清平镇赶集一样前仆后继，空气中已经有了闪电的滋味，连如江往清平迎旭门方向使劲蹬着自行车，他要赶在雷雨之前有一个避雨的地方。风开始大了起来，路边的小树和野花都开始疯狂地扭动身躯，太阳已经完全不见了，铺天盖地就是乌云滚滚。连如江走到迎旭门的时候抬头看看，果然是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景象，集市上的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少数本地人也都在急急忙忙地收拾原本摆在街心的物品。不知道是谁家的报纸被风吹到了天上，竟然有种呼啸声音弥漫空中。连如江犹豫了一下，他不知道该往哪儿躲一躲，想不到自己第一次镇长身份来清平，就遇到了这场暴风雨，不知道预示着什么。看着街上已经看不见多少人了，空中雨丝抑制不住来到人间的激动心情，东飘西飘，打到身上裸露的地方，有着些许凉意，看来是人不留客天留客了。连如江轻叹一声，决定到镇政府去避避雨，顺便拜会一下刘磊同学，估计这位大哥肯定要奚落自己一番，不名正言顺地来上任，到演出微服私访的一幕戏，他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解释，刚才发现雷劈木的激动心情也淡去了很多。
　　清平镇门口的大门也是那种老式的推拉门，下边是钢管焊接而成，上边则是几只古代长矛姿态的造型直插空中。大门四敞八开，大门左边是一个传达室，也许是马上就要来大雨的原因，门口竟然空无一人，但当连如江骑着车子走到大门口的时候，一声炸雷般的动静在耳边炸响：“你干嘛的？这儿是你随便来的地方吗？快出去。”
　　连如江已经很少听到这样的吆喝，以至于被吓得晃了一下，差点从自行车上掉下来，这他才发现一个五大三粗的黑大汉站在传达室门口，右手里盘桓着两个硕大的钢球，在对他怒目而视，似乎对这位不速之客十分愤怒。
　　“我是来找刘磊书记的！”连如江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自己好，打算先找一下刘磊再说。
　　“刘书记不在！你出去！”黑大汉右手指指大门外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