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八、西藏

　　徐子婵来接连如江的时候，看他带个太阳帽，手提一个折叠自行车，就开玩笑道：“连镇长是想去乡下体验一下生活呀？还是想体察民情？要是体验生活就和我一起到康庄镇吧，我们的考古发掘一直找不到地宫入口，那可是黄河古道里最重要的考古地点。”
　　连如江对于考古挖掘一直不怎么感冒，他总觉得这和盗墓没有什么区别，因此坚决不肯参与其中，他边上车边说道：“我这个人洁身自好，可不想打着考古挖掘的牌子官方盗墓。嘻嘻，子婵，这句话不会惹你生气吧？”
　　徐子婵脸上却变了颜色，这可是怀疑她的职业，如何能让她不生气？她哼了一声，过了许久才说道：“连如江，想不到你这么有知识有文化的人也居然会这么想，你难道不知道考古是专业探索历史，学习知识为目的而不是以发现金钱为目的。而盗墓是为了金钱，为了利益破坏性的发掘。夏虫不可语冰。”
　　看她发火，连如江急忙承认错误，他可不想平白无故惹人家美少女生气，忙说：“我错了，徐小姐莫怪，本来就是想和你开个玩笑好吧。我不懂我不懂，你多指教。”两个人说着话车子已经开出了聊城市，徐子婵没好气地说：“我到那个地方把你放下，你这个人真讨厌，大清早惹我生气。”
　　连如江陪着笑从背的包里掏出一瓶矿泉水递过去：“子婵，我不会说话，给你一瓶冰水给你消消火。”徐子婵白他一眼：“连镇长，你挺会哄女孩子呀？嫂子是不是就是这样中招的？”
　　连如江见她接过水，自己从包里也取出一瓶喝了一口：“我和你嫂子算是有缘，当时我在济南上班，到聊城来参加一个婚礼，正巧就坐在了她的身边，后来才知道这一切都是天意，如果两个人这辈子有缘，不管远隔千里，还是近在咫尺，都能在特定的时间或者特定的地点往一起凑，这符合物理定律的。”
　　听他胡诌，徐子婵忍不住笑了：“连大哥，你既然这么厉害，也给我看看我的真命天子在哪儿呢？都说你是火眼金睛，我外公都嘱咐我要听你的话。只是我从小到大就根本没谈过恋爱，我的同学们很多都当妈妈了？”她没好意思说自己遇到的男人或者男孩都纷纷遭遇不幸。
　　“哇塞，不会吧？像子婵这样的美女追求的还不是排成长队？”连大师故意瞪大眼睛，装作不信的样子，其实心里明镜一般。他想起前几天秦汝阳从镜子里看到她被一团祥云笼罩，查过书后就知道她佛性太重，这应该有点西藏转世活佛的概念。
　　佛教教义和神学中有“佛有三身”说和灵魂不灭说。“三世”是指过去，现在和未来，都有一位最高的佛为主宰；一切生灵都在六道轮回之中，循环往复，无始无终，犹如车轮之旋转，佛的化身也不例外，但佛经过轮回仍然是佛。这有点像是金蝉子化身为唐玄奘一般，一般人人死灯灭，但道法高深的佛教中人却凤凰涅槃般重新轮回。连如江从徐子婵身上就感觉出了浓浓的佛法，也怪不得和她接近怀有淫欲的男人都无法接近她，他也说不清楚徐子婵将来会不会嫁人。
　　“给你说正经事情呢。”徐大小姐觉得连如江有点油腔滑调的，“连大师，如果你能判对我的姻缘，我就把那本《推背图》古籍原本送给你。说话算数呀。”
　　路上的行人逐渐少了起来，徐子婵脚下加速，车速提高到一百公里以上，连如江急忙拉过安全带系上。他叹口气：“徐妹妹，那本书可不是那么好挣的，但我觉得你的缘分应该在西，你要有机会可以去西藏看看，那里应该让你发现些什么。”要知道西藏一直是块神秘的地方，曾经被不少人默默关注。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后，西藏远离战区，躲过了战火与硝烟，但并没有躲过纳粹德国的视线。一九三八年和一九四三年，经希特勒批准，纳粹党卫军头子希姆莱亲自组建了两支探险队，他们深入西藏，寻找“日耳曼民族的祖先”——亚特兰蒂斯神族存在的证据，寻找能改变时间、打造“不死军团”的“地球轴心”。一九四五年，苏军攻克柏林后，内务人民委员会（“克格勃”前身）军官在德国帝国大厦的地下室里，发现了一名被枪杀的西藏喇嘛，这一切都使纳粹在西藏的秘密行动成为二战中一个难解的谜团。其他诸如此类的谜团还有很多，有些可能就永远是秘密了。
　　徐子婵不说话了，连如江的话让她心里泛起一片波澜。她小时候发烧的时候总是梦见一座黄庙，里边金碧辉煌雕刻着各种壁画，房间内长灯不灭，庙外不远处则是一片晶莹碧波的湖面。这一切莫非和连如江说的西藏有关？
　　车里又静了下来，盛夏中的原野里绿色一片，秋玉米都已经一人多高，有的已经吐穗，远远望去生机勃勃，透过车窗缝隙传进来泥土的滋味，让连如江回到自己童年的感觉。当时连爸爸和连妈妈一起在田里耕作，姐姐则带着她去拔草喂养家里的猪和小鸡，当时家里还圈养着四只大大的白鹅，他们都吃一种叫做曲曲芽的野菜，对其他的草都视而不见。这种野菜并不多，距离他家十几里路的旧城林场则多了一些，有时候姐弟俩能骑车去到林场附近，到里边寻找曲曲芽。但林场太大了，据说骑自行车在里边走也要走上大半天时间，连如樱带着弟弟是不敢往深处走的，老人们都说里边有个死人谷，有狼虫虎豹和妖魔鬼怪把守，进去的人往往有去无回。后来他慢慢长大了，姐姐则已出嫁，就再也没有机会到原来的旧城林场。现在则称之为清平森林公园，但随着这么多年的开发，倒是没听说再闹鬼怪的消息。只是听说森林深处有个很大的水塘，里边的水冬暖夏凉，但边缘有块地方水草不生，几乎每年都有偷偷进去游泳的人溺水而亡，慢慢的也就再也没人敢到那个附近去了。
　　徐子婵看他微闭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就以为他也在想关于西藏的事情，到了后来觉得不对，怎么居然发出鼾声了，于是很气恼地踩了一脚刹车。
　　这个玩笑有点大，由于国道上看不见多少车，路虎车性能又很不错，因此刚才车速稳定在一百二十公里，这一脚刹车下去虽然只是减速，但迷迷糊糊正在梦中想着好事的连如江同学就像被一股力量猛地往前推去，原本放在胸前口袋里的手机也做出了一个抛物线运动，重重地摔在了车前面玻璃上，然后咔嚓一声响，电池和机身分为了两节。连如江更是感觉安全带把自己紧紧拉住，但身体仍然脱离了驾驶座椅，脑袋距离车窗无限近的距离，他嘴里发出一声惊叫。
　　徐子婵也被自己吓了一跳，这股大力虽说早有准备，但也是一下子把她压倒在方向盘上，嘴里轻呼一声。
　　连如江睁开眼睛惊讶地看看四周，问道：“怎么了？你撞到什么了？”他用手捂捂自己的心脏位置，嗔怪：“徐子婵同志，你开这么快干嘛？”
　　徐子婵不好意思说这是看他睡觉很生气的自然反应，只是咬咬牙：“我看见一匹狼，想撞死它，结果它不见了。”
　　连如江似乎感觉出来徐小姐话语里的火药味，心里也有点别扭，心想两个人搭伙上下班还要好几个月的时间，这样磕磕碰碰如何能熬下去，他只是轻轻“哦”了一下就不再言语，但也不敢再明目张胆地睡觉了。徐子婵也觉得自己刚才有点过分，就想延续刚才的话题：“连，连大哥，你说我该到西藏走走，西藏很大，我该去哪儿看看呢？”
　　“阿里！”连如江信口胡说，前段时间单位组织大家去孔繁森纪念馆，听里边解说员说过西藏最艰苦的地区莫过于阿里，那是孔繁森同志战斗和最终殉职的地方。再说整个西藏，除了拉萨以外，他可能唯一熟悉的地名就是那儿了，因此徐子婵一问，马上脱口而出。
　　徐子婵却信以为真，她说道：“我小时候就经常做一个梦，梦见自己青灯古佛，说不定你说的真有此事。等这次考古挖掘完成以后，我就去西藏阿里看看。”连如江则是有点后悔自己刚才胡乱指路的行为，但也不好改口，他说道：“可能我们市也有去西藏探望援藏干部的计划，在年底左右，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去西藏看看。”
　　“真的吗？”徐子婵眼前一亮，问道：“要是年底的话我可能也没事了，咱们一起去吧。有连大师在旁边我就不担心安全问题了。”
　　“可是我担心我的安全问题。”连如江没好气地回答。他摸摸自己的前额，虽然刚才并没有撞到车前面的玻璃上，但他总觉得那里起了一个疙瘩，“徐妹妹，和你在一起我总是战战兢兢的呢，是不是就我一个男人这个样子？”
　　“嘻嘻！你算没事的！”徐子婵忽然觉得和连如江拉近了距离，就把自己原来的一些逸事讲了起来，听说就连特种部队的人追求徐子婵都似乎被诅咒了一般，他不由心里惴惴不安。但也忽然解开了一个心结：我可是从始而终都把她当做一个妹妹对待，丝毫没起过什么别的想法，看来自己应该不会受到什么神灵伤害才对。
　　前面出现了一条岔路，往左走就是康庄乡，往右走则是去清平镇，徐子婵问道：“从这儿去清平镇大约二公里路程，是我送你过去，还是你骑车走？连镇长下来体察民情是不是要自己走走？”
　　连如江哈哈一笑，说：“正合我意。子婵妹妹，你就在这儿放我下来吧。下午咱们电话联系，一起回聊城。别太晚呀，你凌雪姐姐六点下班。我要赶在她到家之前回去。”
　　徐子婵比量了一个“OK”的手势，就看着连如江优哉游哉地骑着自行车远去了，不知道为什么，剩下的路程她觉得很漫长很漫长。
　　连如江虽然已经研究过清平镇地图很长时间，但都属于纸上谈兵的范畴，对这一带并不熟悉，尤其刚才车里有空调，感觉凉风习习的，现在骑着自行车没几步就觉得热浪滚滚了。这条道路上光秃秃的没有一棵树木，他不由得蹬快了自行车，很快清平镇的青砖瓦房就出现在眼里。
　　说来也巧，今天居然是清平镇大集，他小时候曾经和爸爸妈妈来这儿赶集，甚至他高中毕业那一年曾经到这个集上卖过玉米。他印象最深的就是在古城门旁边有个书店，卖完玉米后手里有了零花钱，给连爸爸打上一斤散装白酒，然后他也给自己一定的犒劳，于是书店里边各色小说就成了他的最爱，有一本琼瑶的《情深深雨蒙蒙》就是在这儿买的。当时他很感动书中人物不食烟火的爱情描写，后来才知道这种小说其实和金庸大侠的武侠小说一样，只是一种幻想，甚至可以说是意淫。
　　农村集市尽管热闹，但并没有什么值得买的东西，连如江推着自行车从西头走到东头，耳朵边全是吵吵嚷嚷讨价还价的声音，他想起爷爷当年曾经在迎旭门下买到过几件宝贝，就想会不会在清平也有文物市场，自己要是再发掘出几个诸如柴窑大盘的东西可就发财了。但这一趟走下来，除了挤了一身大汗，什么也没看到，他故意往镇政府附近走了一圈，看到只是那种破旧的老式房子，和他当年看见过的镇政府并没有什么区别。倒是镇政府旁边有一栋二层小楼，挂着农业银行的牌子，外表看上去富丽堂皇的，这应该就是苏苏行长的办公地点了。他本想到跟前去看个究竟，远远望着苏苏和小梁司机说着话从镇政府出来，他急忙转身隐藏进集市中去，这种不请自来可是容易被别人讨厌，还是不做不速之客了吧。
　　从集市上走出来，他特意到了迎旭门前转了一圈，他小时候在城楼门洞里玩过，现在已经被封了起来，旁边竖着石碑，是关于迎旭门的介绍，但刻的都是繁体字，读了几行他就有点烦，骑着车子往林场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