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真相

　　慕雨终于回家了，她忍受不了孤独，忍受不了被困在房间里牢笼般的感觉，她觉得那个宾馆就是她的墓地，她可不愿那样悄无声息地死去。
　　这十五天她足不出户，她在等，等所有人忘记她的容颜和那段不堪的视频，可林浩等不急了，他迫不及待地要和慕雨离婚。
　　“我已经说过无数遍了那不是我，不是我，为什么你宁愿相信那个女人是我，也不愿相信你老婆的清白？”慕雨歇斯底里冲着林浩喊。
　　林浩苦笑一声，悲哀地说：“不承认不等于没发生过，你失口否认只能证明你心虚，现在你不承认也罢，免得对你将来再婚有影响，夫妻一场，好合好散，签字吧！求你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不，不，你休想跟我离婚，我耗死你……”慕雨发疯似地瞪着他，这个昔日的窝囊废竟然敢和她离婚？这是她不能接受的，这个世界上只有她不要的人，没有敢不要她的人，她才不会让他如愿，她才不会落下被人耻笑的话柄。
　　“既然如此，回家见你的父母吧！你敢吗？”林浩接到岳父电话的时候就打算这样做了，他知道岳父会赞成他离婚的。
　　慕雨拿起挎包，绷着脸说：“我为什么不敢？”说着她走出门外，林浩愣了一下，也跟着走出去。
　　慕南把姚梦从地上扶起来，让她靠在沙发上，说道：“这位安琪姑娘，你到底是谁？究竟要怎样？”
　　安琪手扶着一把木椅子，说：“这把椅子有些年头了……”姚梦半撑着身体，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安琪，说：“告诉我慕雪在哪里？求求你告诉我。”说罢，姚梦一下子从沙发上滑到地板上，跪在安琪面前，说道：“我的感觉不会错，慕雪还活着，求你告诉我。”
　　安琪的身体颤抖着，她咬着嘴唇，摇摇头：“没错，她还没死，不过，你的另一个女儿将要死了。”
　　姚梦瘫软地坐在地上，慕南瞪着安琪说：“你怎么诅咒我女儿，你到底要干什么？请你说出来。”
　　房间门在这时被推开，慕雨刚迈进一只脚便看见姚梦坐在地上，说道：“妈，你怎么了？”她上前欲扶起姚梦。
　　“你就是慕雨呗！别来无恙啊！”安琪站起来，轻蔑的眼神注视着慕雨。
　　“是你？你在我家干嘛？”慕雨抓狂似地吼着，她曾和安琪有过一面之缘，安琪破坏了她的合同，当时慕雨以为她是总经理的情人，后来才知道不是。
　　安琪呵呵笑着，嘴里哼一声，说：“你家？你这个歹毒的恶妇，你是怎样谋害你的亲姐姐的？又是怎样给林浩戴绿帽子的？”她的目光缓缓飘到林浩的脸上，说：“林浩，你快离婚啊！我等着你恢复单身。”
　　慕雨“啊”一声扑向安琪，拽着安琪的头发，说道：“你给我滚出去，你凭什么在我家发号施令？”安琪抬起脚冲着慕雨的小腹狠狠地踹下去，一下，两下，屋里的人都震惊了，实在不明白安琪为何如此疯狂。
　　慕雨倒在地上捂着肚子，鲜血顺着裤腿淌了出来，瞬间，身下的地板砖被染红了。
　　姚梦见状急忙蹲下身子，说：“慕雨慕雨，你怀孕了，是不是？是不是？”她回头对着林浩，说：“林浩快叫救护车，她怀孕了有危险。”
　　林浩站在原地无动于衷，脸色惨白，说：“抱歉！我已跟她分居一年。”
　　姚梦明白了，慕南明白了，所有人都沉默了，只有地上的慕雨发出痛苦地呻吟声。
　　“哈哈哈，你真是个荡妇啊！你千方百计嫁给自己的姐夫，怎么又红杏出墙呢？你和那个男人做的好事已经众所周知，恭喜你啊，你现在是网红。”安琪得意地笑着，娇美的面容更加生动。
　　慕雨瞪着安琪，嘴唇蠕动着：“你，你是，慕雪。”姚梦惊呆了，说：“她，她是你姐姐？”姚梦摇晃着慕雨的身体，说：“慕雨慕雨，你为什么说她是慕雪，到底怎么回事？”
　　慕雨半睁着眼睛望着姚梦，又看向安琪，说：“原来你没死，你只是整容了，但是你忘记整掉胎记，你的耳朵后面……”
　　“哈哈哈，是，我就是慕雪，我来要你的命，顺便纠正一下，我不是忘记整掉胎记，而是故意留下，为的就是做回真正的自己。”安琪的话语飘荡在各个角落，姚梦，慕南，同时扑到安琪面前，他们拨开她的头发，耳后一枚紫红色的圆形胎记暴露在众人面前。
　　姚梦大哭：“雪儿雪儿，为什么呀？十年了，十年呀！你就这么狠心不见爸爸妈妈吗？”她紧紧地抱着安琪，痛哭流涕。
　　“慕雪……慕雪……你恨爸爸妈妈，是吗？”慕南哭着说。
　　安琪一把推开姚梦，厌烦地说：“别嚎了，我死的时候你们也没这样嚎过，现在嚎什么？想把我嚎死吗？”
　　林浩的眼睛湿润了，他哽咽着说：“我早应该知道你就是慕雪，早该知道，对不起雪儿。”
　　安琪扬起头，嘴里“啧啧”地说：“哎呦！我的未婚夫，你哪里对不起我啊？当我看到你被戴上一顶绿色帽子的时候，我真为你感到高兴啊！你真是慧眼识英才啊！”
　　林浩脸红脖子粗地低下头，他为自己感到深深悲哀和羞愧。姚梦再次把安琪抱在怀里，只见她眼睛红肿，嗓子沙哑地说：“雪儿，只要你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想怎样都行，爸爸妈妈绝无二话。”
　　安琪指着地上的慕雨，愤愤地说：“现在让她说出十年前的所做所为。”
　　姚梦盯着慕雨，心紧紧地揪作一团，她闭住眼睛，痛苦地摇摇头，说：“慕雨，该是你说出真相的时候了，你为何如此歹毒迫害你的亲姐姐？”
　　慕雨惨白着一张脸，手捂着肚子，说：“妈，你难道没看见我急需抢救吗？在你心里，难道只有你的大女儿才是你身上的肉吗？那么我算什么？我究竟算什么？”她的目光狠狠地盯着姚梦，说：“从小到大，你们偏坦她，疼爱她，宠溺她，所有的光芒都聚集在她的身上，所有优秀的代名词非她莫属，凭什么？包括林浩在内。”
　　慕雨又把目光移向林浩，她痛心疾首地说：“在你眼里只有她的存在，莫非你是瞎子吗？你看不到感觉不到我的爱吗？我没有比她少爱你，你和她在前面走，我在你们后面做影子，你和她生气的时候，是我在安慰你，你醉酒的时候，是我给你煲汤解酒，为什么你看不到我对你的一片真心？”她已泪流满面，可是她仍然接着说：“林浩，你爱她是你的事，我爱你是我的事，可是她不能羞辱我的感情。”
　　慕雨的眼睛缓缓挪到安琪身上，说：“慕雪，你很聪明，你看出来我暗恋林浩，可你是怎么做的？你不但没有阻止我的感情，反而有意制造机会让我陪在林浩身边，你的目的就是为了证明林浩对你一往情深，就是为了证明你比我有魅力，就是为了证明林浩对你至死不渝的爱情，你比我虚荣，你这朵红花离不开我这枝绿叶的衬托。”
　　安琪怔怔，顿时，她感觉到身体里的血液在瞬间凝结了，她没想到慕雨有这么好的口才，思维能力居然这么强。是的，慕雨没有说错，做为女人，尤其是花季少女她也渴望拥有轰轰烈烈的爱情，拥有一份专一的爱情和永不背叛她的爱人。她确实了解慕雨对林浩的感情，可她保留了那份私心不但没有揭穿，反而利用慕雨去试探林浩，去证明自己的爱情是否坚定不可移。
　　她低估了慕雨的智商，却也无形中刺伤了慕雨的自尊心。
　　“哈哈哈，你们都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们心里优秀的女儿，这就是你们美丽如天仙的女儿，慕雪，你不仅对我施舍你的爱情，还在践踏我的尊严，你把我当作亲妹妹了吗？不错，我是想要毁你的容，而且我已经准备好了一切，没料到，居然被莫凡撞到了，于是我只能放弃，至于你究竟还得罪过什么人，这个只有你自己清楚。”慕雨一口气倒出心里全部的委屈，这压抑了十年的委屈终于在这一刻得以释放。
　　说罢，慕雨深深地呼吸一下，缓慢地闭住眼睛，“咚”一声，脑袋碰到地上，失去了知觉。
　　“慕雨，慕雨。”慕南连忙抱起她冲出家门，房间门“啪”一声关上。
　　室内好静好静，静得让人窒息，静得令人抓狂。
　　安迪始终没有说话，默默地倾听着慕雨的哭诉，没错，爱情能使人疯狂，也能使人燃烧成灰烬。
　　慕雨就是这样的女人，因爱生恨，因妒生仇。那么，她所说的可信吗？如果是真实的，到底是谁要害慕雪？
　　安琪扶着额头斜靠在沙发上，她不得不承认，慕雨的一番话又揭开当年的伤疤同时也揭开了一层虚伪的面纱，而这层面纱就是安琪自己。
　　她感到了浓浓的心痛和悲哀，难道这一切都跟自己没关系吗？她能逃脱吗？扪心自问：她把慕雨当亲妹妹了吗？此刻，她不得不心痛的承认，做为姐姐她很失败，她不该利用慕雨的感情去考验自己的爱情。
　　“慕雪，我知道你恨我怨我，可我必须告诉你，当年得知你出事的时候，爸爸妈妈已经崩溃了，我还记得妈妈整整卧床一个月几乎不吃不喝要随你而去，爸爸几乎一夜白头，这个家失去你也就失去一切生机和希望，至于我，同样好痛苦好痛苦，我娶慕雨，纯属为了我的妈妈，你应该知道她老人家身体不好，慕雪，要恨，你就恨我一个人吧！一切因我而起，也因我结束吧！”
　　林浩红了眼眶，他在悲伤之余同时也感到欣慰，慕雪活着，她还活着，真好。
　　看样子安琪好虚弱好虚弱，她微微扬起脸，一双暗淡无光泽的眼睛凝视着林浩。一切因他而起就因他结束吧！他说得多么简单，结束？谈何容易？假若能快刀斩乱麻，又岂能延续十年？
　　安琪突然想到慕雨的一句话，“准备好了一切莫凡撞到了”。此刻安琪很平静，很平静，如果理智一点分析，那么知道慕雨策划这件事的人只有莫凡，莫凡？不，不会的，她摇摇头，今天太累了，她的脑子接受不了这样多的信息。
　　“安迪我们走吧！”安琪站起来对安迪说。
　　“不，雪儿雪儿……你不要走，妈求求你不要走……”姚梦的眼泪哗哗地落下来，她拉着安琪不肯松手。
　　安迪叹息一声，说：“阿姨，安琪今天很累了，您就让她走吧！将来她会回来看望您的。”
　　尽管安迪这样说了，但是姚梦依然紧紧地拉着安琪的手，好不容易死而复生的女儿回来了，她怎能轻易让她走掉。
　　安琪慢慢地从姚梦手里挣脱出来，深深地望了一眼姚梦，然后挎着安迪的胳膊走到门口，她和林浩相对凝视一眼，擦身而过。
　　街上仍然是车水马龙的景象，行人仍然小心踩着斑马线过马路，生命尤其珍贵，失去了就不会重来了。
　　黄昏落下，一抹残阳的余晖斜斜地洒在脚下，安琪庆幸此生遇到安迪，庆幸得一知己知彼的爱人。
　　她歪着脑袋靠在安迪的肩膀上，心里感到好踏实好平静。
　　“安琪，你相信慕雨的话吗？我相信了。”安迪不想在刺痛她，可却不得不说出来，他觉得慕雨的话可以相信。
　　安琪轻叹一声，在他的脸颊上轻轻吻一下，说：“慕雨倒出多年压在心底的心里话，她有委屈，也曾彷徨过，她没必要撒谎，所以我相信。”
　　“难道你从来没有怀疑过莫凡吗？虽然人常说养育之恩大于天，但是也有句老话叫做大恩变大仇啊！”安迪隐隐觉得莫凡也被牵扯进来，还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他总觉得莫凡隐藏的很深很深，至于安琪了解的莫凡，他想完全就是一副假面具，莫凡属于双面人，这是安迪下的定论。
　　“不，我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虽然莫凡是爸爸捡回来的，但是爸爸妈妈对他视如己出，他没有理由伤害我啊！”安琪抗议安迪的看法，她相信莫凡，她了解莫凡。
　　“莫凡暗恋你很多年，而且似乎没放弃过对你的爱恋，直到如今他依然是单身，安琪你需要冷静下来重新梳理你们的关系，另外重新认识莫凡。”
　　“重新认识？”安琪点点头，“我懂了。”两个人边走边谈，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宾馆。
　　安琪换身衣服，侧身躺在床上，安迪冲杯咖啡放在床头柜子上，闻着咖啡的味道，安琪忍不住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说：“嗯！香，解乏。”
　　“我知道你需要一杯咖啡，这是我对你的了解，这属于对你的品味了解，真正想要了解一个人，不是光看表面，而是从他的内心世界以及他的性格全方位去了解，有时候，嘴里说出来的话，眼睛看到的，未必是真实的。”安迪恰到好处将信息传递给她。
　　安琪沉默了，她不是不懂，只是她抗拒去了解。有的人，不需要去了解，有的事，不需要搞清楚，人嘛！还是糊涂一点比较好，有时得知真相未必是件好事。
　　夜静谥，姚梦的眼睛红肿，这一天，她的泪似乎淌干了，似乎将一生的眼泪都掉尽了。这一天，她好伤心好伤心，又好欣慰好欣慰，伤心的是慕雪竟然恨她们，欣慰的是慕雪还活着。
　　距离慕雪惨死的那一天仿佛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了，她忽然从天而降，这让姚梦又惊又喜。
　　林浩始终在陪着姚梦，他看到岳母伤心的样子，只能安慰她：“妈，慕雪这十年心里充满了仇恨，她有恨有怨都情有可原，再说她独自漂洋过海，沦落异国的土地，难免遭遇挫折，您不要怪她，她心里还惦记着爸爸妈妈呢！就在刚才慕雪跟我相对的时候，眼里充满痛苦，您也要理解她，我想她今天说的话都是气话。”
　　姚梦听完他的话，精神为之一振，她又笑又哭地说：“她心里有我们，也就是说她并不是真的恨我们，是不是？是不是？”林浩点点头，姚梦接着说：“我就知道这孩子心地善良，她一直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妈，你歇会吧！我回家了。”林浩欲走。
　　姚梦突然拉着他的手说：“林浩你真的要跟慕雨离婚吗？对了，她现在医院，你不打算去看看她吗？有你在，她心里会好受一点的。”
　　林浩摇摇头，说：“对不起妈，我和慕雨当初结合就是个错误，以至这十年来互相折磨，互相伤害，我和她不可能再走下去了，经过这么多的事，我的整颗心已经破碎了，请求您原谅。”
　　“我知道慕雨对不起你，我知道慕雨伤害了你，我也知道你始终爱着慕雪，林浩，事到如今，我和你爸尊重你的选择。”姚梦的一字一句都发自肺腑，“慕雨这孩子生在福中不知福啊！”
　　林浩没说话，缓缓转身拉开门离开了。
　　斑驳的夜色在霓虹照耀下那么凄凉，那么孤独，林浩落寞地漫步在街上，她，安琪终于承认了自己的身份，终于承认了。没想到之前和安琪一起看电影都没有认出她，林浩觉得自己好蠢呐！
　　医院里，慕南守在病床前看着脸色惨白的慕雨，不禁悲从中来，想到自己这辈子与人为善，为什么女儿们却屡遭挫折。他觉得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教育失败，偏心偏坦，所以才导致女儿互相伤害。
　　浑浊的泪水一滴滴掉落下来，当医生告诉他，慕雨这辈子都无法再怀孕的时候，他更是悔恨交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