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六、夜归

　　“一团祥云？”连如江皱皱眉头，忍不住看一眼身旁的徐子婵，徐子婵今天这一身衣服可能也是和苏苏逛街的时候买的，但看上去风格不同，有一种职业女性的干练。原来见多了她在黄院长身边娇柔小女人风格，这一下还不太适应。
　　车走济南的南外环后大约七八分钟就上了绕城高速，路牌上有一个聊城市的广告：一个小时，让你远离繁华，感受水城的一丝清凉。徐子婵笑着问道：“一个小时就能到聊城市吗？”
　　两个人刚才在车里气氛有点尴尬，连如江正在思索聊点什么，听她问这个话题，马上应和道：“这是我们市委宣传部的公益广告，有点夸张，其实一般来说一个小时到不了，绝对距离要一百二十多公里呢。子婵，你现在住在哪儿？临清市还是康庄镇上？”
　　徐子婵叹口气：“我刚来没几天。这个项目组十几个人呢，除了现场四五个人常驻，其他人都在聊城，要不我今天晚上和你一起回去嘛，主要明天一早有班车。每天早晨雇的有一辆面包车，八点走，大约九点到。我在康庄镇老乡家里住过一晚上，这个季节连澡也没法洗，很不方便。”其实还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老乡家里卫生条件太差，吃饭的碗上都污迹斑斑，徐大小姐有点洁癖，实在无法忍受。
　　连如江建议道：“我下一步在清平镇上班，也想每天回聊城，就是不会开车，你要是方便的话在康庄镇稍微绕行一下到清平镇接着我怎么样？这辆车就归你开？”
　　“真的吗？”徐子婵高兴起来，她这几天不愿意坐班车，坐在副驾驶上，司机的烟油味让她闻着恶心，而坐在后边就有点拥挤。这个项目组中加上她是四个女性，一人常驻康庄，同行的几个人中有一个女孩子喜欢涂脂抹粉，但劣质香水闻起来就有点让人作呕，要是有这样一辆车那可是喜从天降。“好，谢谢连镇长了！”徐子婵笑起来，她的笑带点大家闺秀的温柔，但没有笑不露齿，行不摆裙的矜持。
　　这一下子拉近了二人的距离，想想他俩要成为很长时间的旅伴，连如江也露出笑容：“这就是你画的解酒符的报酬吧。”
　　徐子婵又是莞尔一笑：“你今天晚上可算是大显神威，但我总觉得你有点作弊的感觉呢。”
　　连如江叹口气：“其实我也不愿意喝酒，你前几天给我的戒酒符倒是很好，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呀。”
　　“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徐子婵说了一句最近电视剧上的经典台词，连如江连连称是。
　　高速公路上车并不多，庞大的路虎潜行在夜幕中，敏捷而迅猛，就连车灯都有点像是野兽凌厉双眼的眼神，透露出一股杀气。徐大小姐车技纯熟，基本上是逢车就超，一路过关斩将走得极快。连如江很佩服地说：“徐小姐，你开车技术怎么练的？我曾经坐过军车，你有点军车的风格呢。”
　　“叫我子婵吧，我称呼你连哥。”夜行中风雨同舟很容易拉近两个人的距离，“你说得不错，我的驾照的确是在军队上学的，曾经有一个特种部队的大哥专门带我练车，练了有一个多月吧，他都说我有悟性。”想起当时那个极力想成为自己男朋友的特种部队营长，徐子婵心里不由哀叹一声，他算是很警觉的一个男人了，但还是被自己身上的魔法给打击得体无完肤。很多别人介绍或是主动追求她的男性朋友，最后和她联系都是在医院里，估计刚才可怜的连志云同学也需要上医院洗胃了。就是身边这个连如江，也曾经遭遇过痛打和雷击，只是现在还完好的坐在自己身旁，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了。她主动问道：“连哥，上次在金山顶上你被雷击没什么后遗症吧？当时把我和你那个和尚师傅都吓坏了。”
　　连如江想起当时迷迷糊糊什么也不知道了的情形有点害羞，他吹牛道：“我是百炼成钢，经过那次一劫，反而厉害了。西游记中孙悟空在老君炼丹炉中修成了火眼金睛，我也差不多。”
　　“你别说，我认同你这句话。我外公就常给我说连如江双眼一定有问题，否则你不会那么巧就发现柴窑大盘和唐伯虎的《金山胜迹图》，连哥，你是不是有大秘密没人知道呀？”徐子婵问道。就在这个时候一辆低矮跑车模样的车超过了他们的路虎，司机甚至打开车窗冲着他们打了一声响亮的口哨，大有挑衅的意思。连如江记得好像他俩刚才在茌平附近超过一辆类似的车，看来对方不乐意了。
　　徐子婵大为恼怒，脚下就踩油门往前方的跑车追去。车速加快，刚才微微透风留点小缝的车窗发出很清脆的动静，连如江急忙关紧车窗。看徐子婵聚精会神追赶前面的车，连如江怕打扰她于是赶紧闭嘴。
　　徐子婵驾驶的路虎并不适合于赛车，那种纯粹比速度的车型一般都是紧凑轻便灵活，你让拳击手去中长跑肯定不会取得好成绩，但刚才对方轻蔑的一声口哨让徐大小姐非常愤慨，当仁不让就追了上去。对方也没想到他们居然会追上来，超车后开得并不快，因此稍不注意就看见庞大的路虎从他们身边飞驰而过，这个司机也是个争强好胜之人，二话没说就又追了上去，但这次徐子婵有了经验，她稳稳占据好有利位置，不让对方超车。要知道聊济高速并不是那种国家一类高速，只有三车道，而且夜间还有一些别的车辆混杂其中，路虎车车身又犹如一个体型庞大的壮汉，他抢占有利地形后那辆跑车一下子就无可奈何了。几次想弯道超车，但徐子婵判断好了它的方向，方向盘轻轻一拨就堵在他的前面，只气得对方在后边破口大骂，但也无计可施。
　　连如江笑了笑：“看不出来你还挺坏呢。”
　　徐子婵点点头：“以彼人之道还彼人之身，谁让他刚才不礼貌呢。”连如江以前一直以为徐子婵是一个文静雅致的女孩子，现在才知道她骨子里也有着争强好胜的一面，这可是和自己的妻子王凌雪截然相反，要是遇到这种情况，王凌雪早就躲在一边让对方先走了，她奉行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概念。
　　两车飚行，对方虽然一时无法超车，但却也不肯轻易言败，就这样追着路虎车一起到了聊城高速口。
　　徐子婵在高速收费站缴费的时候，那辆跑车则是稍微减速，从旁边的ETC畅行口驶出了收费站。路灯下看得出来这是一辆浅黄色跑车，挂的是聊城市阳谷县的牌子，只是车开出不远后就停在了路边。车门一开有三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从车里走了出来，二男一女，司机位置上的是一个清秀的年轻人，个子有一米七五左右，穿着一件税务制服。他旁边则是一个染了黄色头发的高个子男人，裸露的双臂上斑斑点点纹着不知道是什么动物。他们身后是一个穿着高跟鞋的红衣女人，即使在不太明亮的路灯下，她仍然带一副大墨镜，很神秘的样子，看二人前行，她则是故意摆出一个POSE，将胳膊支在跑车上，有点作派。
　　看他们怒气冲冲的样子就知道刚才徐子婵给了他们很大的心理伤害，连如江笑笑，这到了聊城可就是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这不知道是谁家的调皮孩子呢。徐子婵见几人拦在车间，忙从驾驶位置上跳了下来，但并不熄火。那俩人刚要出言相讥，但没想到司机居然是这样一个清新脱俗的女孩子，不禁对望一眼，那个黄发男子更是说了一声“卧槽”，似乎被徐子婵的美貌惊呆了，原本脸上的怒火中烧也马上不见了。穿税务制服的男人指指路虎：“妹子，这车刚才是你开的呀？”
　　徐子婵点头：“是我，怎么了？”
　　“没怎么，没怎么。你开车挺好。”刚才那个男子说道。这个时候后边红衣女子重重哼了一声。
　　连如江也从车里走了下来，开始他并没往前凑，想等万一双方有了冲突再说话，但看着这俩小子色眯眯的样子就有点想发笑。只得往前走了几步，想说几句聊城话让对方不要看车牌是济南的就准备欺负外地人。
　　穿税务制服的男子却是一眼就认出了连如江，他明显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旁边黄发男子推了他一把：“高哥，您怎么了？”
　　高哥如梦初醒，忙上前拱手做礼：“连主任，怎么是您呀？”
　　连如江并不认识他，但人家客气却不能不回应，忙说道：“你好你好。不好意思，这位朋友，恕我眼拙，您是？”
　　“我是小高，和魏哥魏局长是好朋友。前段日子听他说你去南京学习了，回来后想给您摆个接风宴呢。”一听他这么说，连如江马上明白他说的魏哥就是自己的连襟——王凌丹的爱人。忙伸手相握，说道：“真不好意思。我这是刚从南京回来，济南朋友送我回来的。”
　　小高明显很会说话：“这位妹妹开车真棒，我可是咱们市车跑会的前三名，追了一路也没追上她，有机会向这个妹妹学习一下驾车技巧。”
　　徐子婵看他们都认识，也就微微笑笑，不再说话。小高后边二人悄悄往后站了站，那个红衣女子更是坐回了车里，连如江远远看她一眼，觉得她有点面熟，似乎是赵家寨的一个老乡。连如江看没什么事情了，就说道：“小高，咱们也算有缘相逢，那个，那个，改日叫上老魏大家一起吃个饭熟悉熟悉。今天我要先回家，就不多聊了。”
　　小高脸上明显露出兴奋的神情：“连主任，说好了呀。你给我这次机会真好。我早就通过魏局长和您认识认识，他说你学习要七月底才能回来。”连如江和他的这位连襟关系并不怎么好，他不喜欢老魏吹吹呼呼的样子，这家伙好酒易醉而且嘴风不严，好几次在家里被王云贵训斥，但作为亲戚总不能太不给面子。他见小高也是个精于事故的人，就答应道：“好！一言为定！”
　　他回到车上坐好以后，徐子婵埋怨道：“你看看这几个人哪里像是好人，你还和他们称兄道弟？”
　　连如江无可奈何地笑笑：“没办法。我也没想到他们竟然认识我，再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徐子婵嗤之以鼻：“你看他们开始下车的样子，明显是想找事来的，我本来打算试一下我的功夫呢。”她边开车边举起一只胳膊摇摇，显示武力。连如江劝道：“妹妹，你还是省省吧。那可是两条大汉，你以为你是穆桂英吗？”
　　“不是穆桂英，但像你这样的一拳就能放到。”徐子婵刚才那口气没出来，有点烦闷。
　　连如江想起在玄武酒店被她误打的情形，想要再说几句，却在这个时候电话响起来了。是王凌雪打过来的，问他到了哪儿，她毕竟不放心。
　　“再有五分钟就到家了。现在过了聊城大学北门了！”连如江说道，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激动，想想妻子渴盼的眼神心中就痒痒的。
　　“是吗？”王凌雪也高兴起来，“我去门口接你。”
　　王凌雪走到门口的时候正赶上徐子婵帮着连如江从车上卸东西，看她出来马上迎上去，说：“凌雪姐姐！”
　　“子婵？徐小姐，怎么会是你？你什么时候来的聊城？”王凌雪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她并不知道徐子婵已经过来考古的事情，她紧拉着徐子婵的手问道。
　　“我是上周来的临清康庄，今天刘磊书记说去济南接连主任，我就和他一起到济南转转，结果他喝多了回不来，我就开车带着连镇长回来的。”徐子婵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说明白了。
　　“看你到了聊城也不给我打个招呼，上次黄院长特意嘱咐过我和如江呢。”王凌雪埋怨道，她很喜欢这个精灵聪慧的女孩子，“你住在哪儿呀？要不今晚上就住在我家吧！”
　　“我住在东昌宾馆，一起的七八个人呢。刚才开车就从那儿路过。我先把连镇长给您送回来，再回去！”徐子婵笑语盈盈。
　　“嗯！那明天吧，咱们一起吃个饭。”王凌雪拉着徐子婵的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