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一、归途

　　原本王阳面相山根宽厚，额头纹也只有寥寥数根。要知道每个人的额头都有纹路，一般人纹路在三条，如果过多，且要看纹路的走势，走势好的还可以，对自身的事业财运有所帮助，但是纹路走势不利，会给自己带来晦气。尤其是身运易出现不良变化，多主克子孙，子孙运很不利，如果严重还会出现没有子孙。现在看他额头上就好像蜘蛛网纵横交错，而且阡陌分明，成了望梅止渴画饼充饥的局面，恐怕再有子嗣的可能性几近于零。
　　这种事情无论如何连如江是不会告诉王阳的，只是很客气地安慰他，人吃一堑长一智，经此一变之后王阳也许就能成熟不少呢。但心中不免责怪这小子有点荷尔蒙太过于发达，过犹不及，这下子弄得差点无可收拾。这时听王阳说道：“我家老爷子在都江堰市做领导，过年的时候全家在青城山吃长生宴，但说也奇怪，宴席上的筷子就少了一双，分来分去到我这儿就没有了。当时陪坐的道长脸色微变，说我今年有大劫，这次我来学习也是父亲怕我在四川本地内遇到什么祸患。谁想到人算不如天算，我要不是遇到如江你，恐怕就回不了川中蜀地了！”
　　尽管在杨梅眼里，王阳算得上是猥琐男人的代表，其实就连如江看来，他应该属于那种有家教且有涵养的人物。除了好色成瘾，倒没有别的缺点，原来和他在一个房间时二人也经常吹吹牛聊聊天，男人看男人的角度，和女人看男人的角度是截然不同的。男人主要看他是不是适合做朋友，女人则在潜意识中把对方当做情侣来考虑，因此好色这点在女人看起来绝对是无可原谅的缺点，而在男人看来要远远排在好利忘义、阴险毒辣等等之后。他劝慰王阳：“没事，人家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想一下经此一劫，仕途通达也不是一件坏事。”
　　连如江说的并不是虚言，人往往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忘却烦恼根也许让王阳更进一步。王阳则是一脸苦相：“如江，你说那个女人是不是太过于狠毒了？她要是发现我不对可以及时施救呀！怎么能一走了之呢？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二者尤未可，最毒妇人心。要不是今天上午郭班长他们有事找我，估计我都在房间里凉了。”连如江心中不免抱怨：你丫的自己便秘怨地球没引力，也不知道这位大哥什么眼神，那个刘艳摆明就是桃花眼孽障身，白虎星的身份，不知道要让多少男人吃亏呢。但想想自己当初拿来替他遮风挡雨的戒色符已经归了杨梅所有，也不禁感叹自然造化神奇，于是又好言安慰了他几句，方才作罢。
　　要知道鼓楼医院也是看在连如江的面子上，给他安排的单间候诊室，他这种病来得快好得也是极快，连如江告辞时王阳强自支撑身体送到门外。
　　当晚的告别晚宴进行得很热烈，尤其是廖主任和杨梅对唱了一首黄梅戏《夫妻双双把家还》，引起了众多同学热烈的掌声，郭班长表演的是山东快书《武松打虎》，看他居然随身带着快板，连如江估计郭楚明也是一个文艺青年出身。大家喧闹一番，许多人喝得也都是酩酊大醉，连如江不由得回忆起自己大学毕业同学们在一起烂醉如泥的情景，只是所有参加团聚的人中少了一个很关键的人物，那就是龚主任，这个口才极好又擅长上纲上线的马克思主义阿姨并没出现在晚会现场。连如江从廖主任的轻歌曼舞兴奋异常中感觉出了什么，原本快熟的桃子龚主任打算来摘，不料桃林中居然有蜜蜂出没，不但桃子没摘到反而被狠狠地蛰了一下：那就是龚主任因为提前报信，结果报了一个假信受到了领导严肃批评，因此被紧急召唤回了京都。他从心里感觉对龚主任很抱歉，看来告密也是一个高危职业。
　　连如江走的时候把房间的钥匙给了陈娟一把，告诉她有时间就过来给自己房间通通风透透气。开始他本打算退掉这个原本并不属于自己的宿舍，但南京大学的有关领导肯定收到了有关人员打的招呼，坚决不答应他的要求，连如江又急着赶回家，想想妻子和快要出生的孩子就不由归心似箭，只好委托陈娟代为收拾一下宿舍。
　　他的返程票买的是软卧，果不其然范永强给他的铁道部会员证起到了关键作用，即使他距离开车时间已经不足一个小时，仍是有软卧供应，连如江躺在下铺，看着旁边几个白发苍苍的老头似乎都在生闷气，好想他这个年龄不应该坐软卧一样。他给沈刚打了一个电话，自己带过来的许多家乡特产放在了宿舍，他想委托沈刚代自己给学校熟悉的几位老师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情，特产是聊城铁公鸡和阿胶糕之类。凌红岩这家伙他可不敢麻烦，那厮见到好东西都要先过一遍自己的手，连如江总觉得他有监守自盗之嫌。
　　不过身为公检法人员，凌红岩抓捕犯人能力的确迅猛有效，连如江刚离开南京，凌警官就打过电话来，说上次他提到的在南京城古城区拿着金属探测仪寻宝的外国人已经被抓到了。经过突击审讯，发现他们其实都是外籍华人，为首的一个居然是抗日战争时期汪伪政权高官的后裔。据他交代，当年汪伪政权由于经济几近于崩溃，曾经在南京城内四处寻找太平天国留下的宝藏，居然被他们寻找到一处，里边有黄金数十万两，文物古董若干。但最后却被小日本以支援大东亚共荣圈的名义全部押运回了他们本土，严重挫伤了汪伪政权内部人的积极性。其他几处有点眉目的藏金点就开始消极怠工，一直到鬼子投降都再未有所建树。到了后来抗战胜利，几名重量级人物曾经以此为砝码和蒋介石政府谈判，想逃得一命。其中蒋介石分别给周佛海和陈公博下了特赦令，但最终周佛海狱中遭人下毒毙命，而陈公博则是被南京大法院判处死刑，有很多台面下的事情蒋介石也无法一一给法官说明。而且当时群情激昂，非要将这一批汉奸置之于死地，当时的一些寻宝线索也就完全中断了。由于他们临死前所在的南京老虎桥监狱戒备森严，他们后代或者亲信也就是影影绰绰听他们说过藏宝的大致地点，这次也是看国内形势逐渐宽松，想好好的探索一下当时的藏宝地点，没想到居然落入了凌红岩等人之手。
　　凌红岩喜滋滋地表功：“如江，你说我如果把这些材料往上一报，会不会给我立个特等功？这要是发现了一百多年前的太平天国宝藏，南京市政府不就一下子发达了？”
　　连如江嗤之以鼻：“你呀，遇到软蛋了。这几个人要是坚持二十四小时不招认，估计你现在就要被免职了，你怎么不明白这些人的身份呢？他们没说自己是外国人吗？另外你等着吧，事情不会这么简单。这些东西都是没有证据的玩意儿。要在他们掘宝现场抓获他们，一切风平浪静，但你现在一点证据也没有，你丫等着律师吧。红岩，你这次做得太莽撞了？”
　　凌红岩还待反驳，连如江又接着说道：“红岩，你小心这些人的后招，最好拉一个大领导关注这件事情，不然你夹在里面会很为难。那些藏宝绝对不是如此好挖掘到的。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汪伪政权也是倾国之力才有所发现。你别犯糊涂！”凌红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白天的软卧车厢静悄悄的，相对于连如江熟悉的火车上吵吵闹闹的动静大不相同，这让他反而有些不太适应。他上铺上是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看上去文质彬彬，谁知道睡着后居然有磨牙的习惯，咯咯吱吱让下铺的连同学有点毛骨悚然。他可没耐心给这几位老爷子相面，索性从包里找出一张白纸，比比划划着记忆荆暗夜给他的医书。现在经过这短时间的死记硬背，他已经把里边的各种药方都了然在胸，这次随心所欲画的是一个治疗失眠的药方。现在他正在考虑怎么处置这本药书，因为连如江觉得那本书太过于珍贵，决定把它好好保护起来，或者干脆毁掉，这要是落到居心叵测的人手中那可不是一件好事。也不知道自己的那个老师荆暗夜现在干嘛去了？
　　他的手机又震动起来，居然是刘磊打过来的，这家伙不会也知道自己今天回去吧？他拿着手机推门出去接了起来，“如江，到哪儿了？我去接你，现在去济南的路上呢？”
　　“什么？”连如江大吃一惊，“磊哥，你莫非能掐会算，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
　　“嘿嘿，你忘了我同学是谁？”刘书记得意地笑笑。连如江才想起王凌雪的姐姐王凌丹正是刘磊同学，当时二人认识就是她介绍的，于是释然。
　　“我车上还有一位贵客，你猜是谁？”刘磊故意卖关子。
　　“我可猜不出。我认识吗？”"岂止是认识，简直是……”刘磊本想耍几句嘴皮子，但好像想到了啥，马上改了口吻。“简直是太认识了。和你是老朋友。”
　　“不猜了。你说吧！我现在火车上呢，下午五点才到。”连如江不想和他犯口舌，原本道貌岸然的刘书记最近有点婆婆妈妈。
　　“不猜就算了吧。是徐小姐！你说是不是你的好朋友？”电话里听到他接着说:“苏苏，把电话递给徐小姐，说这是连乡长。”
　　连如江不知道苏苏是谁，听名字应该是一名女性，但随后电话里传来徐子婵的声音：“连如江，你好！”
　　“子婵，你好。你来济南办事呀？”他知道徐子婵绝对不可能来济南接自己。
　　“嗯。刘书记盛情邀请，我在临清也买不到东西，就想去济南看看。”徐子婵说话中规中矩，但连如江却感觉到了一种淡淡的喜悦，他心中也是微微荡漾，忽然想起这个神秘莫测的女孩子。如果说金山顶上自己采掘到了医僧留下的宝藏，那徐子婵收获也是极大，那个邋遢道人给她留下的符咒书发挥了绝大的威力，他可以断言前天要是王阳接受了徐子婵画的符咒，绝对不会出现昨天那一幕。
　　“太好了！”连如江高兴地说，“晚上我请你们在济南吃饭。我多少算是半个济南人吧。”
　　“听说是国资委一位领导晚上请客，我和苏苏主任去逛街，你们男人凑在一起就是喝酒。”徐子婵莞尔一笑。
　　“看你说的。你的戒酒符在，我哪里能喝得了酒？它比紧箍咒厉害多了。看见酒水我就觉得有股腥味。”这绝对是实话。
　　“这几天我想出办法，可以让你想喝的时候多喝，不想喝的时候一点也喝不下。”徐子婵吃吃地笑了起来。
　　徐子婵又陪着连如江说了几句话，才把电话递还给刘磊。这是两人自从熟悉以后很少见地心平气和交流，以往每次遇到都要吵上几句。刘磊说道：“如江，今天晚上魏主任请客，他给我拉了一个联合国援助项目，说是有关蔬菜领域大棚种植的，无偿援助七百万，不过是美元。你说这算咱俩谁的招商引资指标？”
　　“算你的行了吧？我还没正式上任，这一切都是刘大书记的功劳，我得从到任之后开始算。”连如江不耐烦和他争这个，他心里说我今年主要任务就是聊城火车站线路问题，这比招商引资重要得多。
　　“那你可吃大亏了。老秦已经和我签了意向书，他是二千万，管总那里一期就三千万，再加上魏主任这块，我差不多一个亿了。哈哈。”刘磊得意地笑起来。
　　“随便吧！”连如江叹口气，“让你笨鸟先飞。”
　　“好。我就做一只飞过沧海的小鸟。”连如江觉得刘磊今天怪怪的，往常他说话都是大大咧咧，像这种文绉绉的词很少使用，他不像一个镇委书记，倒有点像是文艺青年，莫非和小栓交流了一次就染上了他的毛病。人家小栓处在求偶阶段，可以理解，刘书记就让人捉摸不透了。
　　连如江放下电话回到软卧车厢的时候，发现自己床铺上坐着一个老人，手里拿着他刚才乱画的治疗失眠的药方，正呆呆地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