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挂职大夫

　　看谭院长露了这么一手漂亮的正骨术，连如江也是击节叫好，虽然自己靠荆暗夜的医书学会了几个药方，但要说治病救人，自己比谭院长还要差的不是一点半点。谭院长丝毫不以为意，他看王阳竟然清醒了过来，忙伸手制止住他乱动的双臂，说道：“别乱动。”然后回头命令和他一起进来的几位医生：“给他做个详细的身体检查，这种病很容易留下后遗症。”他说着不由看看王阳被遮住的下体，轻叹一声。
　　王阳还没彻底反应过来目前的情景，他一眼看见郭楚明站在一旁，喊道：“班长！”虽然他也用尽了身上力气，但声音并不响亮甚至带着点嘶哑。
　　谭院长又冲着众人拱拱手：“大家都出去吧，我们好好给他会会诊。这位先生可算死里逃生，我从医近三十年，你这是第二例脱那个啥，活下来的人。”他看着杨梅在场，不好意思说脱阳这个词语。
　　一干人等熙熙攘攘走出了宿舍，连如江发现警察已经不见了，这个时候他才想起刚才被擒拿的时候胳膊也有点受伤，不禁摸了摸左臂，果不其然，肿了。不由暗骂刚才那俩家伙下手太狠。谭院长也跟了出来，他站在连如江旁边，低声说道：“范老已经出发了。你给我的那几袋药他都带着呢。连主任，我有一点不明白，你从哪儿能弄到的野山参？而且范老的药物里边几味珍贵药恐怕也来之不易吧？”
　　连如江很喜欢谭院长这种学究派官员，他们往往关注细节而对于政治之类不怎么在乎，他说道：“我买的呀。一分钱一分货，出钱多了自然就有好药。”他想起范永强给自己的那个银行卡，还没抽空去看看多少钱呢。估计怎么也要一万块钱吧。
　　说来也巧，刚想到范总，他的手机就响了，上边俨然是范永强的号码。他刚接起来就传来范总急切的声音：“如江，听说你们班死了一个学生？你也在现场？你最好躲开一点别掺和这中间的事情。”
　　连如江有点迷糊，略一思索才明白肯定是刚才有人给范总汇报的，但他看看周围的人却一时没想起是谁，于是决定装糊涂。连如江回答道：“没有呀。范哥，没死人！”
　　“你别骗我，刚才有人在现场给我打过来的电话。这种事情自然有人承担责任，和你没关系。你不要往屋里跑。”范永强声音中有几分无奈，也有几分关爱，这让连如江觉得很温暖，他再次打量一下周围的人，明白是谁打的电话了。
　　“范哥，真的，谭院长现在也在场，刚才那个学生只是一时犯病，被我和鼓楼医院的大夫救回来了。没死！”连如江很明显听到电话那头范总长吁一口气的声音。
　　“那就好，兄弟！”范永强笑着说，“我现在机场，一会儿就去你们老家看看了。需不需要给家里人捎个好？”
　　“谢谢范哥，我明天也就回去了。对了，范总。”连如江往外多走了几步，他想起王云贵嘱咐他的一些事情“在聊城范老要是想清静一点的话，咱们保持单线联系吧。不然，恐怕……”他正在考虑措辞，范永强的笑声已经传了过来。
　　“兄弟，我明白你的意思！咱们就按照你说的那样处理，我要登机了！随时联系！”
　　“好的，范哥再见。”
　　连如江转回身来却看到廖主任站在楼梯口打电话，他脸上的表情就像走马灯一样交替转换：忽惊、忽怒、忽喜……连如江估计他正在接受领导问询，如果不是王阳同学命大还阳，廖主任这一辈子的仕途很有可能就彻底毁在这起事故上。
　　连如江觉得自己的肩膀被人轻拍了一下，回头看时却是杨梅，她故意把刚才受伤的手晃晃：“连如江，你好大的力气呀！”可能她自己觉得这句话有点暧昧的涵义，脸上一红接着说道：“那个老头院长好厉害。就是举手投足间就把我治好了，不然我住了院你要包赔损失！”最后一句话明显是说狠话。
　　连如江嘻嘻笑道：“刚才急着救王阳，你也知道早一分钟他能活过来，晚上一会儿即使能清醒弄不好也要遗留点智力残疾。所以我也没来得及仔细看，很抱歉呀。”
　　杨梅回头望了一眼王阳的房间，不由骂道：“这个人死有余辜，上次就差点把我们班害了，这次要真是醒不过来，我们这一起培训班弄不好都要和他陪葬。连如江，你怎么和他关系还不错？人渣！这种病好说不好听。”廖主任已经打完了电话，他跑过来紧紧攥住连如江的手：“如江，谢谢你！谢谢你。”
　　“廖老师，你也要小心小人。”连如江又朝四下看看，仍不见那个龚主任身影，才说道：“这个事情可大可小，王阳只要没事咱们就是一场虚惊。可我听说刚才就有人汇报说咱们班死了一个同学。是可忍孰不可忍？”
　　廖主任没想到连如江消息居然如此灵通，他不无敬意地看了连如江一眼，发牢骚道：“刚才我们领导已经打电话过来了，我当时就发火了，我们同学们都好好的，哪里有什么艳情致死事件？这是对我们班级的极大污蔑。”
　　“对！”连如江觉得应该统一下口径，他暗示道：“我原来和王阳住一个房间的时候，就知道他有一个过敏的毛病，有时遇到花粉就容易晕倒，这也算是常见病！刚才我看他又犯病了，就马上取了过敏药给他服用，这不就没事了吗？我们这里有些人不了解情况，杞人忧天，晕倒和死亡都分不清楚。”
　　杨梅开始没明白他的意思，想要出口反驳，但看他眼睛一眨一眨，一下子就懂了这个解释的妙处所在，廖主任更是点头称是，几个人分别给其他同学去说整个事情的经过。
　　王阳最后终于被谭院长带回了鼓楼医院，说他需要观察二十四小时，连如江趁着众人抬王阳下楼时悄声把自己刚才说的过敏事宜也给他透露了一下，王阳眼里满是感激地点点头。
　　连如江本不打算陪着王阳去医院，但谭院长给他打招呼，说想请他过去一趟好好交流一下中药配方的几个事情，连如江想人家刚才给自己如此大的面子，另外王阳的事情最好医院也要在病历上写点啥，否则很容易穿帮，于是就坐上了谭院长的车出校门而去。
　　连如江掏出手机给欧阳舒打了一个电话，很抱歉今天无法赴约，欧阳刚才在一楼已经看见了所有发生的事情，他笑着说现在的连如江可以算得上名医级别了，如果自己发生什么事情，一定请他代为诊治，本来是开玩笑的话，没想到后来一语成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鼓楼医院的接待规格很高，医院内部有一个会馆样子的餐厅，是接待重要客人的地方，谭院长带着连如江就坐在了会馆最里边的一个房间。一会儿林院长居然也过来了，他俩主要目的就是想谈一谈关于渐冻症治疗配方的合作，要知道鼓楼医院除了范老，还有四五个危重病人。
　　林院长递给连如江一张纸，上边打印着一个药方，详细注明了药剂名称及分量，连如江只看了几眼就很惊奇地放下，问道：“林院长，您这是从哪儿得到的？”谭院长却插话说：“这是你给的药液分析结果，我又根据中医五行中的五脏和六腑关系进行了适当的调整，你看和你掌握的配方差别大吗？”
　　连如江表面平静，心里则是七上八下，这个药方看似和自己手里荆暗夜交给的药方差别不大，至少有90%的名称相同，十三味药中纸上列出了十一种，但在药剂量上却有着千差万别，虽然连如江对于中医只能用一知半解来解释，但他也明白相互搭档的药力按照作用和计量实在是一种相当复杂的数学关系。这有点像是可口可乐的配方，每年不知道有多少研究机构针对它进行分析研究，但其中最神秘也是最关键的东西，或者说剂量搭配一直是世界上最高度的机密之一，无人破解。治疗渐冻症的配方中几味“重”药可能化学分析能大致有个结果，但它明显不符合十八反十九畏的原理，所以看似不起眼的剂量反而成了最关键的因素。
　　见他如古井不波，首先是谭院长沉不住气了，他问道：“如江，我知道这个问题可能问的不太合适，你也要理解我的心情。原本那几个病人一直有神经外科的人负责，这次让我们中医科介入，我的那帮学生就很激动，一心想做出点成就，可能，有点不太适当是吧？”
　　“林老，谭院长。”连如江改变了对林院长的称呼，“我很理解你们的心情。其实这个药方也是很无意发现的。您们知道荆大师广结善缘，治病救人如万家生佛，只是有些东西我是不方便说的。因为这个药方并不是成方，而且最重要的是它根本根除不了渐冻症，只能是缓解症状而已。”他心里想的却是要是我能教给你们药方，范老就不会转院了。这点上无论是谭院长，还是林院长都不如范永强果断，与其让自己交出根本，不如按方抓药，以治好病人为原则。
　　服务员开始上菜，但连如江推说有事，只让简单上几道菜就可以，谭院长尚自坚持，喋喋不休地给连如江讲一些治病救人的大道理。林院长老奸巨猾，他见连如江态度，就知道他肯定不会交出药方，于是呵呵笑着转换话题，说能否聘请连如江做他们医院兼职大夫，双方合作研究治疗渐冻症，若能采取中西医结合的办法取得突破，科技成果归属由连如江自己决定，鼓楼医院只为他创造好的医疗条件，每年希望他来此坐诊一段时间。这个条件不能不说优厚，最重要的就是连如江对于这种科研成果丝毫不以为然，而相反医院需要的就是这种名义上的东西，于是双方一拍即合，吃完饭后就签署了临时合作协议。鼓楼医院办事效率极快，不一会儿就拿到带有连如江照片的员工出入证、工资储蓄卡，甚至都给了他一个停车位，要知道这个停车位可比南京市房价价格贵多了。连如江也投桃报李，答应下次回南京一定要准备一批药品让谭院长给病人使用。
　　这前前后后一忙活，完事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多了。连如江又去了一趟急诊留置室看望王阳，这位大哥正在垂头丧气，忽然看到连如江手里拎着一篮子水果出现，不由失色，挣扎着从病床上站起来。中午时候已经有几批人过来看他了，其中吴强和他关系相当不错，这个同学就是当时和于树人一起抢救他的那位，他也是四川人，见面就痛骂王阳这次办事的不地道。
　　王阳失去知觉是今天早晨的事情，他就记得晚上和刘艳胡天黑地忙活，早晨天还未亮，女人又撩拨他，二人继续一番折腾，后来他就感觉浑身发冷一泄如注，慢慢地失去了知觉，等醒过来就发现屋里已经满是人了。吴强就把郭班长等人带进房间，发现他气若游丝，幸亏于树人懂医术，马上对他进行了心脏挤压术急救，同时打电话给一二零。大夫来了则判定他是那种丢人的病并直接讯宣告他的死刑，这个时候不知道从哪儿出现了他的大救星连如江，给他灌了一种药才见他慢慢有了脉搏。并且警告他现在班里都说他得的是一种花粉过敏症，根本和桃色新闻毫无关系。
　　王阳满脸惭愧，他知道这次这条命是连如江救的，这应该是他第二次挽救自己了，上一次挽救的是政治生命，这一次则直接救命。他想起昨晚上几个人在一起吃饭，连如江劝告他少近女色，可自己正在和刘艳热乎，哪里肯听，现在看来他当时已经发现了苗头。忠言逆耳，自己还暗地里责怪他，真是不应该。
　　廖主任和郭班长是单独过来的，主要也是和他谈了谈他“花粉过敏症”的问题，双方心知肚明，一拍即合。也许是因为做贼心虚，王阳从郭班长的眼色里看出了几分嘲弄和不屑。他们走后连如江就出现了。
　　王阳忽然哭了，他抱着连如江的胳膊痛哭流涕。此时连如江很悲哀地发现，这家伙居然人伦线断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了后代，如果没有，可能注定这家伙以后再也不能有小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