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二、又见故人来

　　这位老者个子并不高，满脸皱纹，可能原来戴惯了眼镜，看人总是直勾勾的姿势，可能没料到连如江去而复返，他手里拿着连如江刚才勾勾画画的那张白纸露出了尴尬的神情。连如江很有礼貌地冲他笑笑：“老爷子，您好。”
　　“小伙子，你好。”他手里抖抖连如江的那张白纸，问道：“这个药方是你自己琢磨的？还是从哪儿见到的？”连如江听他脱口就说出这是药方，也明白他非病即医，忙微笑着回应：“这是我一个前辈交给我的，成方！”
　　“不会是成方！小伙子，这个药方可不是一般人敢用的。是不是治疗神经衰弱的？”一句话暴露出他是一个绝对内行。连如江断定他就是一名中医大夫。
　　“我也说不清楚。”连如江决定将“糊涂”进行到底，他现在是鼓楼医院外聘的专家，不过对于自己很有自知之明，他的医学知识很明显只能是滥竽充数的那一种，连最基本的十八反之类都记不清楚，哪里敢说自己懂得中医。不过他也知道自己这个药方荆暗夜注明是治疗失眠症，也和老者说的神经衰弱官能症相差不远。
　　“那这个药方从哪里而来呢？”老者穷追不舍。他觉得这个药方和“天王补心丹”有几分相似，但对于朱砂的用法却一反常态，一般说起来这么大剂量的朱砂很容易引起中毒的，于是很好奇这个药方的来历。
　　连如江有点不胜其烦，他摇摇头，说：“老人家，这是我信手乱涂的，你别介意。”他伸手从老人手里取过白纸，嘿嘿笑了一声，顺手撕了。
　　老者马上有些不高兴，觉得这个年轻人太过于放肆。但是和人家只是萍水相逢又不好过于无礼，否则就有点倚老卖老的嫌疑了，他干笑一声回到了自己的铺位上。
　　快到济南的时候，连如江又给秦汝阳打了一个电话，让这个家伙晚餐时带着他那面宝镜，估计这才是治疗范老渐冻症的秘密武器。秦总最近让媳妇儿怀孕的消息刺激得神经兮兮的，听到连如江的声音就要开始和他好好倾诉一下自己激动的心情。秦嫂子现在已经住进了省立医院的孕妇专用病房，对外人说这是大龄产妇，其实现在估计秦汝阳的儿子还处于萌芽状态。
　　连如江习惯了这家伙的神神道道，他说道：“汝阳，你开车来泰安接我吧，这样咱俩可以聊一路，不然估计我一下车就会被那帮小子们绑架到酒店，然后就是你被灌醉，咱兄弟俩说话机会就两句话：干一杯！该你了！”
　　“好主意。”最近没和连如江说话，秦汝阳都快憋闷出毛病来了。他担心自己车技一般，喊来公司司机，说道：“开车送我到泰安火车站。然后你自己坐火车回来，我陪我兄弟开车。”司机已经习惯了秦总各种千奇百怪的命令，二话没说就杀奔泰安而来。
　　连如江在车过磁窑车站就找列车员：“小姐我要换票。”列车员很不喜欢这个称呼，但无可奈何，她问道：“你不是到济南吗？怎么提前下？”“我到泰安有事！”连如江不想过多解释，他太了解秦汝阳了，这家伙说到泰安接自己，就一定不会食言，他也想和自己的这位兄弟好好说说话。只是当他收拾行李出卧铺车厢的时候，刚才询问药方的那个老者却突然紧走几步，递给他一张名片：“小伙子，能认识一下吗？我是天津人，对你刚才的药方很感兴趣，我们以后保持联系如何？”连如江微笑着接过名片，带点抱歉的语气说道：“不好意思，这位老师，我个人没有名片，方便时候我给你电话吧。”老者犹豫了一下，怅然若失地点点头。
　　秦汝阳今天的穿戴很板正，西装革履的有点像是保险公司的保险员。初夏天气里暖风荡漾，连如江穿着短袖褂都有点汗流如浆，见他这个样子不由得哑然失笑：“汝阳，怎么打扮得这么周吴郑王呀？”
　　秦汝阳看他出现喜不自胜，说道：“如江，我刚才在办公室，里边空调开得挺冷，一听说你来就手忙脚乱的跑了过来也没换衣服。”他说起话来中规中矩，但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我老爷子在你那儿怎么样？”连如江很关心自己的父亲，他总感觉秦总那里的高薪意味着高投入，老爷子办事一直很要强，自然不肯给别人嚼舌根的机会，估计会很累。
　　果不其然，秦汝阳叹了口气：“我叔最近肯定很累，你嫂子这一保胎，后勤那一块事全成了他的了。而且老爷子太认真，有时候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时候他也不放过。你说说他，让他别太累。”连爸爸知道了秦汝阳的公司中有儿子的股份，现在觉得很有使命感，有点替儿子看守家业的责任心，公司里该管的管，不该管的也管，弄的不少人怨声载道。他天天早晨七点到单位，晚上十点才回宿舍休息，那真叫一个兢兢业业。不少人看秦总好说话，就跑到他跟前告状。秦汝阳哪里惹得起连爸爸，连爸爸动不动就要给他上一课，勤俭持家之类的政治课不绝于耳，秦汝阳有点不胜其烦。
　　连如江觉得该给老爷子好好说说，这个公司里归根结底秦汝阳是绝对控股的大股东。而且依照连如江的性格讲求无为而治，老爷子原来管理棉花厂里边只有寥寥数十人，现在几百人的厂自然该用制度管人，但他哪里懂得。连如江说道：“汝阳，我个人意见你不是打算在清平镇投资建一个加工中心吗？干脆让我爸爸去那儿负责，这里就聘用一个职业经纪人代为管理，我爹可不是那种管理水平很高的人。”
　　秦汝阳叹口气：“我叔做得也很对，厂里就有一些人在国企干惯了，动不动就偷奸摸滑占小便宜。但水至清则无鱼，尤其很多都是咱们厂内退的老员工，我也拉不下脸来指手画脚。”他的车就停在不远处，二人上了车连如江问道：“汝阳，那块镜子你使用过吗？”
　　“使用过。我岳父岳母的老年病都是它治好的。不过他们都不知道，要是知道了这个镜子就危险了。现在它的效力只有你我明白。”秦汝阳开车技术并不高，小心翼翼地在辅道上滑行到主干道。
　　“就是不知道这个东西对渐冻症有没有疗效？”连如江手里玩弄着这个说不清楚年代的古镜，很认真地说道。他把关于范老得病的事情给秦汝阳描述了一下，听说对方和铁路系统关系密切，秦汝阳眼睛瞪大了。
　　“如江，你说巧不巧？咱们公司生产的设备正准备进入铁道行业呢。只是老厂现任领导不断找有关部门，说是要封杀咱们，说咱们的技术都是来自于机床厂，其实你知道我们自主研发力量针对性很强，许多重要的加工设备都是从德国进口过来的，一点也不比机床厂差，只是人家说自己是国企，就要我们退避三舍。要是你认识的这个人能帮助咱们公平竞争也好呀。”
　　连如江拍拍秦汝阳的肩膀说道：“我决定了。秦哥，咱们双管齐下，我用中药你用这个古镜，但镜子的秘密一定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否则人家一声令下咱们就要老老实实进贡献宝，前功尽弃。只要治疗有效果，不用报咱们公司名字，估计范家也会调查你的身份，他们这种能力可是很强，绝对不比国家安全部门差。剩下的事情他们看着办吧。过段时间范老病好了之后我再提聊城火车站的事情，这种事情就是投桃报李，大家心知肚明。”连如江对此事深有体会。
　　“我听你安排。”秦汝阳说道，“如江，这次你给我的中药真起了作用，你嫂子每天两副，才喝了五六天就见了效果，你上次给我说的那个什么医僧，看来真的很厉害。”只要想到马上要当爹了，秦汝阳就兴奋异常。
　　“打住！”连如江看他的方向盘有点拐弯，急忙喝止，“秦同学，再激动也不能让双手离开方向盘。”然后小心翼翼地系上副驾驶安全带，“你丫的当时驾驶证怎么考出来的？你的教练在犯罪你知道吗？”
　　“找的人，我根本就没去考。就在公司院子里开车溜了两圈。考官说我方向感不强，但没大问题，就是开车应该把手刹落下。”秦汝阳大大咧咧地说道。这家伙已经早非吴下阿蒙，充分会利用自己的影响力了。
　　“我靠！你怎么能这样呢？这不是祸害人吗？要真出点事情往上追溯的，老秦同学，学车这个东西一定要亲力亲为，来不得半点马虎。你知道我此刻除了鄙视还有什么想给你说的吗？”连如江义正辞严地教育道。
　　“我当然知道，让我再找那个关系也给你办一个是吗？”秦汝阳根本没理会前边他那一篇长篇大论，他太熟悉自己这位哥们了。
　　“然也！”连如江丝毫没感觉什么不对，“你当时就该给我办一个，我的身份证、照片公司里都有，你找个人给我考考就行。对了，这一切都不准告诉俺媳妇儿呀？她要知道非把我撵出来不可！”
　　“你就该让媳妇儿多管管。”秦汝阳没好气地说，“你看看我做得多好。”
　　“行了。男人有钱就变坏，女人变坏就有钱。你丫的现在只是钱不够多而已，早晚要腐朽变质，我可是坚决站在秦嫂子这一边的呀。对了，我明天起就要在清平上班，天天晚上回聊城不方便，你给我找辆车我用用，也当做练练手，那种不怕碰的类型，驾驶证限你一个月之内给我办齐。”
　　“这周我就给你连车加证送过去，有钱能使鬼推磨。”秦汝阳丝毫不把这件事情当做一回事。他继续说道：“如江，我对那面镜子一直有个疑问，就是看别人都可以透视，怎么看你就是一团紫色雾状物体呢。莫非你小子是妖怪？”
　　连如江估计是因为自己身上那块八卦玉佩的原因，前天晚上大风中广告牌掉下的时候他能感觉到八卦玉佩自身的不安。但每个人都有秘密，他嘻嘻笑道：“尼玛的说话也不会用词，我是修炼成仙了，什么妖怪，你还以为我和孙悟空一样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不成？”他忽然心里有一个很强的欲望，想一会儿用这面镜子看看徐子婵能不能藏得住真身。
　　刘磊和他办公室的小梁一直站在济南火车站门口等着连如江的出现，他是知道连如江乘坐的火车车次的，只是左等右等，火车到站已经过了十分钟了，仍见不到这个家伙的踪影，不禁有点着急。他掏出手机拨打过去，却是占线的声音，于是再拨，终于拨通后里边传来连如江抱歉的声音：“磊哥，不好意思。秦总到泰安接的我，我俩现在已经到了酒店，在英雄山路上的倪氏海鲜，张部长和管总已经到了。”
　　刘磊有一种破口大骂的冲动，这小子居然忘了自己在济南接他的事情，但看看身边的梁司机却不太好意思，他恶狠狠地说道：“今晚上一定要让你这个家伙多喝几杯。”
　　电话里传来了管玉楼带点北京味的济南话：“刘书记，你和如江都算是我们的父母官了，我们的投资项目一定要大力支持呀。如江刚才居然说今晚上他不喝酒，你答应吗？”
　　“不答应！”刘磊想笑，这下子大家可是同仇敌忾了，今晚一定要让连如江酩酊大醉，“管总，您这话代表了我们全体人员的心声。我现在去接俩美女然后直接赶过去。”
　　“子婵妹妹和苏苏小姐已经被我接过来了。”管玉楼办事干净利落，正好她想交结一下北京博物院黄院长，听说其外孙女在济南哪里肯放过，下午就早早地去泉城路接的两个美女，然后去美容店休闲了一把，“刘书记，苏苏小姐可是很漂亮呀。”
　　她这句若有所指的话让刘磊一下子红了脸，他解释道：“主要是徐小姐一个人逛街不太方便，我才找了我们镇上储蓄所苏所长代为奉陪。我和她也不太熟。”
　　管玉楼笑了起来：“别解释，刘书记，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故事。魏主任和张处长要下了班赶过来，你快来吧。走大纬二路很方便的。”
　　连如江刚才看到徐子婵的时候有点犯晕，徐子婵今天没像往常一样穿身休闲服，而是有点职业装的性质。眼睛似乎比上次在南京见她要明亮了许多，但依旧是水中月镜中花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