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九、救死扶伤

　　他的脚步是如此匆匆，差点将站在门口的杨梅撞倒，连如江却连道歉都来不及，而是飞奔下楼，站在门口的几个同学看着他的影子都面面相觑：“连如江这是怎么了？就好像被人追赶一样，莫非王阳的病和他有关？”其中有个同学说道：“今天早晨七点的时候我看见王阳屋门开了，一个穿连衣裙的女人从他房间出来，当时那个女人走路也是极快，前段时间就经常看她在王阳屋里出出进进的，也不避讳我们。”杨梅想起昨天晚上连如江对王阳说的一番话，不由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连如江只用了二分钟就跑回了自己的宿舍，算起来的话这可以打破他的百米纪录。他进门后从中药材里找出人参，武毅安排人给他送过来的人参都是野山参，在市场上属于有价无市的那一种，连如江也是只闻其名不懂好坏，否则他也一定会大吃一惊的。人参的名称很有特色，一年生的人参由三片小叶构成，俗称三花子；二年生的由五片小叶构成，形如人手，俗称马掌子；三年生的两个杈，每杈五片叶，俗称二甲子；四年生的三个杈，俗称灯台子；五年生的四个杈，俗称四品（也称批、匹）叶；六年生的五个杈，俗称五品叶；也有生六个掌状复叶的，俗称六品叶，但很少见，因为人参长到六品叶就不再长叶了，所以六品叶最珍贵。武毅给他的这一颗就是六品叶的野参，如果拿到市场上去卖，即使在上个世纪也要价值超过万元。
　　连如江想起《天龙八部》中萧峰怀抱阿朱一路往北，靠采摘人参救命的情景，不禁有点哑然失笑，似乎王阳这个色中饿鬼并不值得自己这般救命，但想想二人曾经有过同住一个宿舍的缘分，终究舍弃不得挽救王阳性命的机会。他找了一张白纸将人参包起来，外边又里三层外三层裹上几件棉布，从厨房找把锤子就敲打起来，“咣当咣当”他都记不清楚敲了多少下，打开纸后发现人参已经碎如齑粉，于是又抓起一瓶矿泉水飞奔下楼。
　　此时一二零急救车已经到了门口，随车大夫和护士等都跑了上去，连如江也顾不得多想，拿着人参粉和水就往王阳的房间奔去。
　　他来回也就是十分钟的时间，王阳门口已经变了样子，两个警察模样的人站在门口，拉起了警戒线。房间中厅里站着廖主任和龚主任，他俩一脸焦急，王阳的房间中则乱乱糟糟的，有人在恳求，是杨梅的声音：“大夫大夫，您再给他打一针强心针试试不行吗？他昨天还好好的！”接着传来一个南京人的声音：“不是不可以，但他已经没有脉搏了，从医学角度可以算作死亡，这种情况你们要求，我们会满足，但你们要有心理准备，这是一点作用也没有。”
　　“他好像还有体温呀？”是郭楚明的声音，山东人本来说话声音就大，有点像是吵架。
　　连如江要冲进去，被门口两个警察拦住了：“站住！你是干嘛的？这里闲人免进！”连如江不理他，只是往里挤，但被警察一把抓住，而且施展的是擒拿术，差点把他扑倒在地。
　　连如江大怒，想要反抗但哪里反抗得动，警察手上力道极大，他急得大喊：“我是来治病的，里边那个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负得起责任吗？”听得他这么说，警察的手松开了，廖主任也听见是连如江的声音，他凑上前来制止警察：“这是我的学生，你们别拦他，让他进来。”刚才连如江一番挣扎，他带的水瓶都掉到了地上，连如江顾不得去捡，就跑进屋里，这次可和杨梅撞个正着，可怜的杨梅就像断线风筝一般被他撞了出去，“哎呀”一声蹲坐在地上。连如江顾不得管她，一下子冲到王阳跟前。
　　此时的王阳和刚才已经有了根本区别，两眼紧闭，面色由白转黑，眼见的只有出的气并没有进的气，他旁边是三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也许看惯了生死，可以说是面无表情。于树人和吴强站在不远处，两个人也都是面带沮丧之色，郭楚明站在一旁更是面如死水，只是看着连如江一语不发。
　　连如江抖了抖自己的右手，他紧紧抓着方才打碎的人参粉，命令道：“班长、老于，帮个忙把他的嘴捏开！”于树人摇摇头，说：“如江，没用了。”郭楚明则是喃喃自语：“完了，这下子我们班全都完蛋了。”吴强往跟前凑了凑，伸出双手使劲捏紧王阳的嘴巴，强制让他张开嘴，连如江觉得空气中有一股死气，他二话不说，把手中的人参粉一股脑儿全倒进了王阳的嘴里，同时喊道：“快去倒点水。”
　　此时的杨梅想从地上爬起来，但觉得左臂生疼，她强忍着站了起来，正好桌上不知道是谁剩下的一瓶矿泉水，于是不管不顾递了过去，吴强拧开瓶盖对准王阳的嘴巴倒下，“咕咚咕咚”。
　　廖主任跟了进来，他脸上汗流浃背，不时用袖子擦擦，那个龚主任则已经不见了踪迹。救护车上的大夫问道：“你们谁负责？到底需不需要去医院？”
　　连如江瞪他一眼，他想起刚才路过救护车，好像记得这个车是鼓楼医院的，就命令道：“你给你们谭副院长打个电话，让他派最好的泌尿生殖科大夫过来，就说是连如江说的！”
　　那个大夫吓了一跳，他不敢大意，低声问道：“先生，您怎么称呼？”“我叫连如江，他认识我！”其实倒不是连如江耍大牌，他的手机里并没有谭院长的电话号码，他又不想再麻烦凌红岩给他叫，索性让急救车里的人帮忙。
　　这个大夫看他气势不像假装，忙跑出门去打电话了。于树人一直将手放在王阳的脉搏上，连连摇头。忽然王阳嘴角轻微动了一下，这一动作太小，只有紧盯着他的于树人和连如江看得清楚，二人同时对望一眼，不由大喜过望，于树人喊道：“谢天谢地，王阳没死！”
　　房间内一阵欢呼，就连刚才摔倒在地上勉强爬起来的杨梅都止不住叫了起来：“真的吗？”郭楚明把手指凑到王阳的鼻子前，开始丝毫没有动静，过了一会儿，他感觉到一点气息轻轻吹了一下他的手指，不禁喜极而泣，这条山东汉子居然哭了起来。
　　廖主任竟然也和郭班长一样眼圈红了，连如江则说道：“大家沉得住气，我刚才这个药救急不一定救得了命，还是想办法让专业大夫过来才行。”正说着，见刚才出门请示的大夫走了进来，他脸上一副恭敬：“连老师，我们谭院长马上就过来。只不过他说要是那个啥猝死症的话，恐怕谁也救治不了。”继而他看到所有人脸上的狂喜，也不禁“咦”了一声，满脸疑惑地朝着王阳看过去。
　　相比于刚才，王阳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依旧死气沉沉地躺在那儿，只是脸上黑气并未继续增加，急救大夫伸手往他脉搏上探去，说道：“不对呀？”他明显感觉到了微弱的脉搏，抬头看一眼站在那儿一动未动的连如江，说道:“他没死。那就是还有抢救的价值。这，这简直是医学奇迹！”
　　于树人则对刚才连如江喂王阳吃的药很感兴趣，他毕竟是科班出身，问道：“如江，你刚才给他吃的什么药？”连如江犹豫了一下才回答：“人参，这是野山参。我记得药书上说过人参可以起死回生，当时也就是死马当活马治，没想到有此奇效。”
　　杨梅在旁边忽然发出一种很痛苦的声音，刚才急于抢救王阳，谁也没注意到她，现在她才觉出刚才被连如江撞到在地，左胳膊本能地扶了一下地，这会儿突然剧烈地疼痛了起来。她说道：“连如江，你看看我的胳膊，都肿了！”
　　连如江摊摊双手，说：“树人，你看看杨梅的胳膊是不是骨折了？我不太懂医。”房间中的人都用鄙视的眼光看他一眼：“你丫的都能救活死人，居然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懂医，谁信呢？”门口又传来脚步声，这次是一个警官模样的人，他却是认识连如江和廖主任的，上次王阳出事就有他到场，没想到江山轮流转，居然他又出现了，估计他是附近派出所的负责人。他问道：“连主任，您好。没出大事吧？”
　　连如江迎上去握手，看到王阳暂时没有了刚才那般危险，心也就放了下来，他说道：“现在也不好确定。估计要送到医院抢救后才能确定，不过短时间内应该没有事了。”
　　这位警官也是长出一口气，说道：“那就好那就好！刚才这儿有人报警，说出了人命案子，我们才赶过来的。既然没事那我们警戒线撤了吧。”
　　于树人的声音从后边传来：“如江，你把我们美女书记撞得脱臼了。也赶紧送医院吧。”
　　刚才的急救人员此时又给王阳插上了管子，连如江过去看了看，他的脸色开始多少出现了点红晕，很明显这条命是救回来了，心情大好：“于局长，杨梅的伤你治不了吗？”他转眼看杨梅，就看到她浑身颤抖，一粒粒汗珠从头上涌现，心里也是大骇，没想到居然被自己撞得这么厉害。他伸手扶住杨梅另一个健全的胳膊，道：“杨书记，你坚持一会儿。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忽听院子里又传来救护车的声音，吴强走到窗口往下看去，只见三辆汽车鱼贯而入，第一辆开道的是一辆救护车，后边则是两辆桑塔纳轿车，车未停稳就见六七个人从车里跳了下来。他回头对众人说：“医院里的增援力量赶到了。”
　　最先进来的就是谭院长，老头儿一脸严肃，进门后一眼看见连如江，问道：“连主任，病人病情怎么样了？”连如江急忙给谭院长打声招呼，他低头看一眼还没醒过来的王阳说道：“谭老，病人现在很稳定，已经有了自主呼吸。”谭院长脸上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他看一眼站在连如江旁边的急救大夫，说道：“你不是说病人脱阳猝死症吗？怎么抢救的？”那个大夫明显很害怕这个领导，说话语调明显带着紧张：“就是那个病，我们来的时候基本上已经不行了，后来这位先生给他灌服了一剂中药，说是叫独参汤，慢慢的病人就有些好转了。”
　　“独参汤？”谭院长原本就是中医出身，对这个药方还是知道的，但要找到能死骨更肉的野山参，那可是相当的不容易，据他知道自己医院里这种人参都没有，这连如江居然能弄到，而且刻不容缓地使用，这就不能简单地用运气来形容了。他使劲握了握连如江的手赞道：“连主任，原来我见你中药药方使用举重若轻，觉得你只是恰逢其会，运气好罢了，现在看起来真是低估了您！”要知道现在医学界流传着急性病看西医，慢性病看中医的说法，而事实上，在西医传入中国以前，无论急性病、慢性病、内科、外科，还是大规模传染病灾害，都是由中医来承担治疗。在中国，相比西医而言，中医在诊疗疾病上积累了更多、更丰富的经验与方法，疗效或许比“后来居上”的西医有过之而无不及。但由于水平有限，慢慢地被西医占据了决定地位，即使谭院长这种中医大家，在鼓楼医院也不被大家所重视。
　　连如江羞涩地笑笑，他忽然想起旁边的杨梅，说道：“谭院长，我有个同事刚才让我撞得胳膊脱臼了，你看看需不需要到医院治疗呀。”
　　杨梅已经疼得满头大汗，她强撑着向谭院长点头笑笑，谭院长走过去抚摸一下她的胳膊，忽然说了一句：“咦，那个病人又怎么了？”他故意转头看看躺在床上的王阳，众人也都纷纷侧目，王阳还是静静躺在床上一动未动，大家正诧异间，就听见很清晰地啪嗒一声响，谭院长手上一用力，杨梅的胳膊已经恢复如初了。杨梅随着谭院长的动作不由"哎呀”了一声。才明白刚才那是故意分散大家的注意力，众人不由击掌叫好。
　　似乎掌声也惊动了躺着的王阳，他的眼睛眨了几下徐徐张开，看到男男女女一屋子都是人，不由“啊”的叫了起来，伸手就往旁边抓去，似乎在找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