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二、缔约

　　连如江大吃一惊，他仔细看了范总一眼，总觉得他的年龄应该和自己不相上下，怎么会贸然称呼自己兄弟呢？再说像这种家族子弟都自视极高，很少有和别人称兄道弟的情况。刚才看他并不把鼓楼医院两位高层放在眼里的态度就可以略见一斑，另外他和武毅的关系虽然说不上秘密，但知道的人也凤毛麟角。自己身边那几个好朋友，刘磊，管玉楼都包括在内，虽知道自己和武家关系密切，但没有人了解到武毅的存在价值。他们哪里知道这位武家未来少主竟然和连如江相处得极为融洽。要说当初连如江交结武家纯属意外的话，那后来很多事情都是武义程和武毅按照家族意图主动和连如江保持这种朋友般的关系了。要真说了解内情的，应该就是上次参加武老爷子寿诞的那些家族核心人物了，他们都见过连如江夫妻和武家少主一起陪武老合影，这也是后来连如江一直有靠山的原因所在。但听范永强的语气，他好像对此十分了解一样，那对方究竟什么身份呢？是武家下属的后生晚辈，还是和武家齐名的大家族中人呢？他不好马上回答，只是支支吾吾答应道：“范总，您的话我一时没听明白呢？”
　　范永强哈哈大笑，他拍拍连如江的肩膀：“我叫你兄弟是不会错的，你的年龄要比我小上三岁，至于武毅，我虽然和他不熟，但彼此都是久仰其名。他现在应该去法国了吧？你别担心，如江，我这次过来是有求于你，我这个人不喜欢绕弯，咱们打开窗户说亮话就行。”
　　他俩走的是一条小路，通往体育馆方向，雨中并不见有旁人，只听见雨打伞面的声音，淅淅沥沥。
　　连如江忽然有一种失控感，范总的性格大大咧咧，让人觉得亲近，而且仔细端详他的眉宇之间，应该对他没有丝毫恶意。只是听他说话对自己的情况摸索得特别清楚，而自己却一点也不了解对方，不免心里微微有种失望。但他隐隐约约猜得出来，这位范公子找自己估计是和渐冻症的治疗有关，他点点头说道：“范总，您客气了，什么是有求于我呀。你既然和小毅也认识，那怎么也算是朋友吧。你有什么事尽管给我说就是，我会尽力的。”
　　“好的，兄弟，谢谢你。其实你这般聪明，应该知道我是为何而来。”范总丝毫不隐晦他对连如江的了解，“我和武毅一样，也算是北京八大家族之一，你从我的姓氏就可以查到我的爷爷是谁，这个我就不多介绍了。但我们和武家一直在军方发展为主不一样，范家后人大多从商，政界相对弱了一点。兄弟，我给你说的可都是实话。这不我们家族中一位很重要的长辈前段时间确诊了渐冻症，他对于我们家族特别重要，就像武老的健康五年前是他们家族最重要的事情一样。我们范家能否平稳过渡，能否有自己的后辈子弟顺利接班这是最重要的，因此我们不惜代价也要保证这位长者的身体。原本到鼓楼医院就是病急乱投医，北京各大医院我们都看过，同仁堂的杨供奉说当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医僧荆暗夜曾经治疗过一例这种病人，但也是见效而已，并未彻底根除。前天鼓楼医院说是有一个人提供了一剂中药能治疗此病，要知道给范家这位长者的任何治疗方案都必须要我们家族长老会集体过目的。你的药汤虽然没有说用了什么药，但鼓楼医院内能人甚多，他们通过仪器分析出其中十一味药的成分，结论是不会对身体造成伤害。我们长老会开始有些争执但最后同意使用你的药方试试，又派我详细调查一下你的相关情况。”
　　一阵凉风吹来，连如江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他心中不由得有点后怕，听范总语气并不是对自己不利，但如果是敌对自己的人只需要一调查，他的很多自以为保密的事情看来都会大白于天下。也不知道为啥，他竟然一下子想到了那天和楚谷住在玄武酒店的事情，那可是容易被有心人做文章的事情呀，至少如果让王凌雪知道风声，自己百分之百会万劫不复，他不由提醒自己要谨慎小心。
　　范永强倒没有留神他的变化，而是自顾自地说下去：“我这一调查才发现兄弟你可不是一般人，单是你逆天运气就让人惊诧，尤其你是荆暗夜和国安部领导的弟子这一点就让我们都大吃一惊。知道了你是荆大师的挂名弟子，我们也就知道了你药方的来历，和杨供奉的说法就统一起来了。最重要是那两天的药喝下去以后，今天中午又重新做了个全面检查，效果很明显，几项身体指标大规模见好，鼓楼医院众人欢欣鼓舞，我们家族也长出了一口气。只是听说你这里只有三天的量，因此也就都很是担心，今天派我过来见你也就是想和兄弟好好交流一下。我知道药方你肯定不会给我的，通过调查也知道你从南京军区要过来一批中药。但你上次说必须回老家配药取药引是怎么回事？要是你所言非虚，是不是你今天就要回去了？”
　　连如江油然而生一种敬意，要知道他刚才都有点担心对方开口就给自己要药方，习惯了老家大大咧咧村干部的办事方式，现在才懂得大家族自有着大家族的骄傲，他们可以求人但却保持自己的自尊。他笑着说：“我这里的药还能维持两天。范总，没想到你对我的了解这般深厚。”
　　范永强呵呵一笑，他和连如江同时站住，彼此意味深长地对视一眼：“如江，我不瞒你，家族里曾经有人想重金求药方，但我那个生病的长者拒绝了。他详细了解了一下你的情况后，说我们必须要给你绝对的尊重。所以派我过来就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和你做朋友。”渐冻症这种病对于头脑几乎没有什么影响，要不然霍金也就不会多年患病，仍是公认的第一聪明人了。看来这位范老虽然身染重疾，但一直在家族中一言九鼎，无人撼动的地位。
　　“范总，你这句话让我受宠若惊！”连如江脸上很感动的神态，他知道尊重都是相互的，此时他的神情就是一种善意的回复，“我只有这个药方，能不能最终治愈范老，真的没有把握。而且你肯定也知道我这个培训班只有这周的课程就要结束，先去苏州，再各自散去回彼此的工作单位，可能不太方便，我肯定不能留在南京给他老人家熬制药物。另外这服中药中有些特殊的药品只能我自己来，这也是荆大师反复叮嘱过的，恕我无法交给别人。我就不知道您有什么计划吗？我全力配合就是。”
　　“兄弟，这些我都考虑过了，鼓楼医院虽然是三甲医院，里边各项医疗条件不错，但对这种病也是无能为力，我们初步想能不能让我们安排我大伯，就是范老去到你们聊城？在那里方便你给他治疗。只是时间上可能有点冲突。”
　　“是呀，主要去苏州不太方便。我又是集体活动不太好自己脱离组织。”连如江有点为难地说道。
　　“这些你不要担心，我们可以和团中央以及组织部联系，让你提前结束学业，别人正式毕业的时候你回来参加一下典礼就可以了。如果方便的话我现在就和聊城那边联系，找一处医疗条件比较好的地方让我大伯先过去。”他刚才小不留神说出了和病人的关系，也就不再隐晦。
　　“我可是优秀毕业生！”连如江说道。“这会不会影响我的结业成绩？范总，你也是体制中人，要知道这次培训对我很重要的。”
　　范永强好像是一个特别喜欢笑的男人，他又笑了起来：“你放心，不单是优秀毕业生，你毕业的时候还能被重要领导接见呢。兄弟，相信我。你今天收拾一下，我们明天就走，你的药能维持几天？”
　　“不包括今天的话还能维持两天。范总，你给范老联系吧。我这边还有好多事情要处理一下呢。我要后天回去，咱们聊城见吧。是不是我的宿舍也要退掉？”
　　“不用退，这套房子给你留着就行。可能你们毕业典礼要在南京大学召开，你肯定还要回来一趟，这些你不用操心。”范永强很喜欢这种直截了当的谈判，他从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说道：“如江，我知道你那服药里有很多珍贵药材，先给你一点钱你先用，密码是你的生日。那些药如果担心买不到真的就直接给我说，不用说药方，告诉我名字就行。”
　　连如江见他大方，也就不客气地接过银行卡说：“好！谢谢范总。”其实上次武毅派人给他送过来的每一味药都足有一个月左右的量，其中牛黄等贵重药品更是加倍，但似乎没必要学雷锋学到这种高度。范总说道：“兄弟，不必客气。我初步想法就是把我大伯安排在东昌湖旁边的一个工会系统疗养院，那里距离你家不远。”他说的连如江家应该是他自己的房子那儿，都在东昌湖畔。连如江倒是知道那个工会疗养院，但因为那是中央直属单位，本地人几乎从不接待。据说东昌湖边唯一地暖温泉位置就在其内，更重要的是连如江观察过那个地方的风水，竟然位于凤凰城的凤凰胆位置，看来肯定有高人指点过。
　　他点点头说道：“好吧。范总，您的联系方式方便给我一个吗？我存一下。”他掏出手机来才发现居然是关机，想起刚才手机没电的事情不禁哑然失笑。范永强递给他一张名片，第一行字就让连如江惊喜交加，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嘴里连称呼都改了：“范大哥，您是铁道部的官员呀？”
　　“是呀，兄弟，你找铁道上有事？火车票这种事情可别找我呀，那种小事我懒得管，你要是为火车票发愁，我就给你办个通勤证，让你永远有软卧坐。”
　　“可不是哈。”连如江喜出望外，但总觉得没给人家治病就想提出火车站设站点路线等问题有点太过于唐突，“过段时间再说。您先给范老联系疗养院吧。”
　　范总丝毫没想太多，他伸出手来握住连如江：“兄弟，这次我就不和你说客气话了，咱们通力协作吧。我们范家可不是那种忘本的人。受人滴水之恩，必以涌泉相报。”
　　连如江也有样学样，双手紧握范永强：“范哥您放心，除了这药方，我还有别的治疗方式。我一定要让范老健健康康地离开聊城市。”
　　范永强瞪大了眼睛，问道：“兄弟，难道你还有别的惊喜？我听说在整个中医界荆暗夜大师应该是百年不遇的天才，当年要不是他治好了咱们国家的那个人，”他轻声说出一个名字，但看看四周才继续说下去，“就没有后来我们现在的形势，估计和北韩也差不了多少。历史没有什么大势所趋，只是实力说明一切。而一两个人足以改变历史的发展趋势。荆大师当时仗义出手是对的，但他后来太过于执拗于一些自己的东西，放着好好的国师不做，总想给自己一种挽狂澜于即倒的使命感，所以才有了后来的大散仙。不过兄弟，咱俩说实话，你做了他的弟子仕途之路多坎坷呀。”
　　连如江奇怪地看了范总一眼，这句话他一时参详不透。范永强却也并不言明，两个人沉默了半分钟之久，连如江才说道：“范哥。鼓楼医院这边要不我一次性把药熬好，你让他们暂时放在冰箱里，按时使用。只是不知道最终效果会如何？”
　　“好！兄弟你只管放心。就按照你说的做。原本我计划晚上和你把酒言欢好好聊聊，但见你这般爽快也就不必走那些繁文缛节了。我马上回去给家族之内通报一声情况，后天我们在聊城见面如何？”范永强办事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定下来就马上处理。
　　“行！我这边有些事情也要走一下程序，前几天刚给我们班主任表了态。”连如江笑道。
　　“这就是计划不如变化。兄弟！”范永强伸手和连如江相握，二人挥手相别。
　　周围的雨似乎都停了，连如江穿过体育馆往自己宿舍方向走去，刚到楼下，就看见陈娟和杨梅各打一把伞站在楼门口，看来是在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