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一、减肥药方

　　连如江这次到达南京的时候，依然是早晨，也依然在下着雨。他已经习惯了这趟暮发晨至的车次，迷迷糊糊在车上睡上一觉，醒来就到了地方。
　　在济南上车之前他忙碌了一天，但好处是没再像原来那般喝太多的酒。他先去看了一下小栓，小栓已经在管玉楼的大观拍卖公司上了班，那天他护送张部长到济南后干脆就没回赵家寨，而且一上班就被委任为部门经理，但最让小连经理兴奋的是，他手下居然有三个美女。看叔叔来看自己，小栓有一种终于看到了亲人的冲动，但当着管总却不好意思表现得太过于亲热。连如江带着管玉楼和小栓去了一趟山东省博物馆，和林馆长交接他暂存在这儿的《金山胜迹图》，林馆长的脸绿了，虽然千般不愿但终究无可奈何。好在那个柴窑大盘连如江暂时并不想移动，也有点考虑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缘故。管玉楼和林馆长本就认识，但今天以接收大员的身份过来却是第一次。几家欢乐几家愁，看他们转身离开，林馆长就拿起电话向黄院长哭诉了失去宝物的委屈，黄院长只是哎了一声。
　　连如江谢绝了管玉楼非要请他吃饭的盛情邀请，去到齐鲁医院看了看刘局长。手术很成功，刘局长已经在医生的指导下下床走路了，但病房里过来探望他的人太多。单人间里摆放的各种礼品就堆了半个房间，各色花篮更是装点的病房就像一个大花园。刘局长只是深深握了一下连如江的手，并没多说什么，刘磊这几天借着照顾父亲，在济南和魏局长、秦汝阳已经喝了三次酒，基本谈妥了几起投资的事情。看已经是中午时分，便和连如江随便吃了点午餐，看他脸上容光焕发的样子，连如江也笑了。除了再也见不到爷爷，似乎所有的阴翳都已经散去。二人分手的时候连如江并没有告诉他自己要去清平镇的消息，估计先知先觉的刘书记也丝毫没有想到。他喋喋不休拿着一些别人探望刘局长带来的礼品之类让连如江带着，连如江忽然想起凌红岩似乎需要补补身体，也就当让不让，看刘磊拿了好多方便袋塞进他的拉杆箱里。
　　连如江坐公交车到南京鼓楼广场正是早晨七点钟，和他几个月前第一次来的时间相差不多，但季节已经从春天变成了夏季，一些放着曲子拧动腰身的大婶大嫂在广场上忙碌着，这是新流行起来的广场舞，连如江很有情趣地在广场旁边坐了一会儿。夏天的南京城也是一座有名的火炉，这个时间已经感到了烘烤的气息。此时，广场舞的曲子变成了一首轻松愉快的《茉莉花》，这是连如江很喜欢的江南小调，清丽婉转的旋律让连如江似乎看到了洁白如雪的茉莉花，也似乎看到了王凌雪的影子，妻子明眸善睐，顾盼流波，好像在远方凝视自己，他急忙掏出电话给妻子报了一个平安。
　　今天是陈娟同学减肥运动的第八天，早晨她一如既往地喝了一小碗连如江给他开的中药，然后收拾停当准备出门，忽然被旁边铺位上的同宿舍同学喊住了：“娟儿，给姐妹帮个忙怎么样？”
　　“帮啥忙？又是让我给你们带饭是吧？”这是宿舍约定俗成的习惯，第一个起床去买饭的人要有雷锋精神，照顾好睡懒觉的同学，“没问题，二丫！想吃啥告诉姐，不过我回来不很早，我要去操场跑圈。”
　　“谁让你带饭了？娟儿，是这样，你看这周你减肥有方，已经瘦了十几斤了吧？”
　　“十二点五斤！”陈娟很自豪这一周的减肥进程，前几天还像是怀胎六个月的肚子漏气一般，明显小了一圈。不少和她熟悉的人都追问她减肥秘方，尤其本宿舍同学看他一早一晚必喝一大袋子黑乎乎的东西，开始都纷纷劝她别吃错了药。但后来看她原本肥硕的身材目前可以用圆润来形容了，都不禁瞪大了眼睛。原本几个靠减肥药和节食愣生生把身体维持在一百斤左右的同学，愈发对她的中药感兴趣了。要知道减肥药成分大多是有副作用的，但看她该吃吃，该喝喝，丝毫不受影响，就有了寻根探秘的想法。
　　“娟儿，咱们姐妹儿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是吗？你能不能把你喝的中药给我们也透露一下药方？”这个问题一提出来，几乎所有房间的女生都瞪大了眼睛，包括刚才佯装假寐的同学。
　　“姊妹们，不好意思呀。不是我不想告诉你们，实在是当时给我开药的那个大夫有过吩咐，说是每个人体质不同，每味药的剂量和品种也大有差别，在我为良药，在他人可能视同砒霜，所以我爱莫能助呀。”这些话都是她胡诌的，连如江给她药方的时候也是从荆暗夜的药书上随意抄下来的，但是药三分毒，如果不是徐子婵给她的那道符让她每天运动到一定程度，也起不到这种作用。陈娟决定把这剂减肥药好好珍藏，弄不好就是自己的传家之宝，不能不说大学生的智商就是不同于常人。
　　同宿舍的几个人共同发出了一声叹息，包括瘦的能被风当做风筝吹起来的那个女同学。但是马上就有新的问题提出：“娟儿，那大夫是哪个医院的？能给我们引荐一下吗？他是老头还是成熟男人？帅吗？”陈娟扬扬头，把头发系成一个马尾状，笑盈盈地回答：“他吗？也算是咱们学校的一个学生，不过应该属于成熟大男人行列了。帅谈不上，但他的笑容也蛮迷人的。”
　　“哇！”“哇！”几个女生发出了惊叹声。“娟儿，是不是你的新男朋友呀？给我们介绍介绍怎么样？”
　　“我可看不上他那种老男人！”陈娟撅嘴说道，“等我见了他给姊妹们转达一下对他的敬仰之情吧。我走了，拜拜！”边说边推门跑了出去。
　　南京大学的校园里绿树成荫，象牙塔里总有着得天独厚的妙处，就在这炎炎夏日似乎温度也要比外边低上几度，陈娟围着操场没跑几圈就已经汗流浃背了。但她并没有多少疲劳感，徐子婵的符咒果然妙用无穷，陈娟甚至都想锻炼一段时间之后去参加女子马拉松的赛跑。不过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把身上那些赘肉早日清除掉。他第一天跑步的时候不少晨练男生都暗自偷笑，在他们眼里好像在看大象跳舞，但随着这几天陈娟的日渐消瘦，竟然有男生有意无意地跟着她跑步了。
　　又跑了两圈，一个个子高高的男生从她内侧超过了她，很自然地问：“学妹，几点了？”陈娟摊摊双手，示意自己也没带表，那人自顾自地从口袋里掏出一部手机，是当时很炫的摩托罗拉L2000，淡绿色外壳很精巧的样子。他看了看说道：“7点了！妹妹你跑得好快，我在学生会看见过你，你在哪个部门？”
　　“女生部！”陈娟回答，她的脚下没有丝毫的停留，那个男同学很快就有点气喘吁吁，但坚持不懈地跟着她的步子，继续说道：“女生部？我在宣传部！你们那个部门是不是一个叫做陈肥婆的做部长呀？唉，人丑就要当干部！”
　　开始陈娟并没醒悟过来，但跑了几步之后马上明白陈肥婆是谁，她大怒，骂道：“你这个白痴去死吧！”说完加快频率，转眼跑的远了。可怜的男生无端被骂，有点摸不着头脑，他停下步子，气喘吁吁地摇摇头，往体育场外走去。
　　连如江给王凌雪的电话打了许久，似乎不太适应丈夫的再度离开，她情绪低落不少，就连这几天腹中的孩子也忽然没了动静，有时候一天也不动弹一下。王凌雪开始担心，尽管刘阿姨和王凌丹都告诉她这是正常现象，但她总是放不下心，她甚至打电话向武义程哭诉。平常习惯了小宝宝在肚子里翻江倒海，当时就曾无数次向连如江抱怨："肯定是个男孩，太调皮了，也不分昼夜啥时想起来就在肚子里比划一番。”但这一平静就让她心无所属起来。连如江从荆暗夜药书上找到一个安胎方子，但总觉得孩子动弹少和安胎没有什么直接关系，有点自私的想法：尽管给别人用起药来，他胆气十足，但关系到自己最亲近的人就有点惴惴然了，谁知道这中药会不会有副作用？他好言安慰妻子，同时批评她道：“程姐自己都没有小孩，你问她怀孕的事情真是糊涂。”王凌雪如梦初醒，但不肯在丈夫面前认输：“我就是诉诉委屈，都是你儿子害的。对了，如江，你给秦汝阳两口子治疗不孕的药方，为什么不给程姐一个呢？”
　　“哪里？哪个？怎么说呢？”连如江解释道，“汝阳两口子可能是彼此身体的原因，但程姐没小孩不是身体的原因，你明白吗？”连如江眼光何其毒辣，虽然他并没看到过焦大夫，但从武义程脸上早就发现了端倪。
　　“不明白！”王凌雪一时没反应过来。
　　连如江忍不住调侃她两句：“笨宝宝，就是程姐和他对象不在一起睡觉。”
　　王凌雪脸色一下子就羞红了，她啐一口丈夫转移话题说道：“我要起床去上班了。如江，等我生了宝宝，就做个全职太太，怎么样？养着我压力大不大？”
　　“宝贝儿，你想也别想，先征求你爸你妈的意见。其实有时候上班并不是为了挣钱，只是有些生活的乐趣，天天呆在家里不超过一周你就烦了。快起床吧。我挂电话了！”
　　连如江放下电话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南京的阳光极其灿烂地照在他的脸上，金光闪闪，他站起来往学校走去。进了门口看时间已经七点半了，就决定先去吃早饭再回宿舍。他摸了摸衣服兜，走的时候匆忙竟然又没带饭卡，不由想起自己第一次来学校遇到陈娟的情形。唉，时光荏苒，好几个月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过去了。校园里原本尺树寸泓、繁花似锦，现在已经是绿树成荫了，偶尔在路的尽头发现有几棵石榴树，半开半阖红彤彤的花朵像极了点燃的火炬。他正迟疑是先回宿舍去拿饭卡还是干脆到门口随便吃点，就看到石榴树方向跑过来一个少女，胖乎乎的身材，一身深蓝色的运动服，双脚很有力气地踩在石板路上，噔噔作响，却不是陈娟是哪个？
　　“Hello!”连如江很有风度地打招呼，“陈部长您好！”陈娟也看到了连如江，她“啊”的一声想扑过来的节奏，连如江急忙把拉杆箱往前推推，挡住她的步伐。口里很不厚道的用了老家的俗话“吁……”，他一眼看出陈娟瘦了不少，很自得地说：“几天没见瘦了不少呀，再这样下去就可以和江南美女一较短长了。”陈娟其实绝对不丑，原来只是因为太过于肥胖脸部变形，看上去显得有些狰狞罢了。现在猛地瘦下许多，脸上也不再是三个下巴，两只眼睛显得很大，看人的时候充满灵性。她平稳了一下心神，说：“连大哥，你这是才回来是吗？出差了？”
　　“唉，别提了。我老家爷爷去世了，我请假回去处理事情才回来。你最近坚持减肥效果不错嘛！”连如江说道。
　　陈娟露出关切的神情：“不好意思，连大哥，我一点也不知道。你给我的药我天天坚持吃，徐姐姐给我的那个符咒也天天挂在身上，我觉得好有效果呢。比我原来吃过的什么减肥药和针灸减肥效果好多了。你没吃早饭吧？我请你吃早饭！”她也想起第一次遇到连如江的情景，不由笑道：“我怎么预感你又没带饭卡呢？”
　　连如江哈哈大笑，这丫头还真猜对了，但从心里他不愿意和这个胖丫头一起吃饭，就说道：“不用了。我要先回宿舍一趟。坐了一夜车身上黏黏糊糊的，去冲个澡再吃饭。我们是八点半上课，耽误不了。”
　　他刚要和陈娟挥手告别，却又听到有人呼喊自己的名字，转身看时，七八米处一男一女站在路口给自己打招呼。男的是他原来的宿友——四川的王阳，女的则是一声红衣打扮，很清纯少女的样子。王阳见果然是连如江，急忙跑过来，说：“如江，听说你老家发生了点事情，处理完了吗？”连如江见他伸手忙也回应：“没事了。我爷爷去世了，九十几岁也算是寿终正寝。”
　　王阳旁边那个女子也跟着王阳走过来，对着连如江微笑，连如江也很客气地对她点点头，但目光触及之处不由机灵打个冷战，这个女的身上有一股阴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