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重担

　　连如江看一眼李进，说道：“进哥，你喝下去没问题吧？”张部长看着李进，心里很希望这位一米九的大汉可以认输，那样自己就不战而胜了。李进眼神有些恍惚，说实话他的酒量差不多已经到了临界点。但身为军人哪里肯认输，他端起酒杯嘿嘿一笑，刚要往嘴里搁，忽然房间的门被打开了，管玉楼和王凌雪走了进来。
　　连如江转身给管玉楼打个招呼，又见二人都捂着鼻子转身跑开，妻子更是跑到楼梯处哇哇吐了起来，连如江急忙跑到妻子跟前，轻轻捶打她的后背，王凌雪其实只是干呕，吐出来的大多是清水，她埋怨道：“这个房间哪里能呆得住人呀，你闻闻里边都是啥味道？”
　　连如江忙去楼下拿了一瓶矿泉水递给妻子，安慰道：“宝贝儿，你在楼下稍微等我一会儿，上边马上就散。”边说边扶着妻子往楼下走去，这家楼梯有点陡峭，两个人并排走略显拥挤，连如江跑到前面让王凌雪双手扶着他的肩头漫步走下。王凌雪依然觉得胃里不舒服，说：“你衣服上都是刚才的酒味。如江，你可别让那俩人喝出事来。”
　　“他俩都是酒精考验的老将，哪里会出事？”连如江不以为然，他深知张部长的厉害，曾经以一敌十，李进既然敢和他叫板，肯定也有几把刷子。
　　“你快上去别让他俩喝了！”王凌雪命令道，有时候女人会比男人理智，
　　“今天是咱们家的事情，要万一喝酒喝出个好歹怎么交代？别管我了快上去看看。管姐好像没下来是吧？”
　　连如江再度回到二楼房间的时候，里边已经乱作一团，李进老僧入定一般扎了一个马步，站在窗户前双眼直视外边，头顶上冒出了冉冉热气，连如江觉得他身上好像被罩上了一层莫名其妙的气体触碰不得。张部长则已经跑到了刚才文政委躺倒的沙发上，大口大口翻江倒海地吐着。他面前有一个垃圾桶，桶里已经满了一半，恶臭气能把人熏晕。管玉楼抱着张部长的俩胳膊，不想让他倒下去，只是张部长完全无意识状态，估计连前天的饭都吐出来了。连如江急忙过去帮着管玉楼架住张部长，但觉得张部长的身体开始往下沉，有点快抓不住了。他喊了一声：“饭店里有人吗？过来帮帮忙！”顿时稀里哗啦外边涌进四五个人，有男有女，大家一起动手才把张部长架到沙发上坐好。其中有一个小姑娘，看装扮应该是服务员，她看李进扎马步好像很累的样子，忙拿起一个椅子打算塞到李进屁股下边，但不知触碰到了他身上哪个部位，就觉得一股大力涌出，小姑娘直接被推出七八步，差点撞到墙上，不由惊叫一声，花容失色。管玉楼见多识广，急忙拦住几个想过去一探究竟的酒店中人，说道：“他现在处于无意识状态，可能强力化解喝下去的酒呢，你们都别动他。”
　　她又命令连如江：“如江，你和几个人帮忙把老张架下去，我要送他去医院，我从来没见他喝成这个样子，担心会有事。”
　　“嫂子，我和你一起去吧。直接到县医院挂急诊！”连如江也有点后悔刚才自己深水炸弹胡乱出手。
　　“没事！我带他去就行。”管玉楼咬牙切齿，“和他战友见了面就往死了喝，等他醒了看我不大耳刮子扇他！”连如江脸一红，但看张部长脸色煞白也有点害怕，忙招呼几个人驾着张部长出门，走到门口他看一眼仍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李进，有点担心地问道：“李进，李大哥没事吧？”
　　“他不要紧，这是龟息大法！”管玉楼解释道，“他在用内力强自压迫身上的酒意，正常的话半个小时左右他就能自己醒过来，现在千万别碰他，稍不留神就会被他误伤。我曾经见过江湖上有人这样过。”连如江仍是放不下心，他安排一个服务员站在旁边，等着李进慢慢恢复。
　　一通乱哄哄之后，众人把张部长放到管玉楼的轿车副驾驶上，赶巧小栓过来探问情况，连如江大喜，他让小栓和管玉楼一起去县城医院看看，同时掏出手机给自己的一位高中同学郭钟联系，那是县医院大夫，让郭钟找人在县医院门口迎接管玉楼的车。一切安排停当，才又嘱咐小栓:"好好听你们领导的话，现在就等于你开始上班了。”管玉楼心急如焚，没和他废话，直接一踩油门就往县城方向而去。
　　王凌雪忧心重重走过来问道：“如江，不会有事吧？我怎么心里扑扑通通跳个不停呢？”
　　“没事！”连如江满不在乎，极善看相的优势又发挥了出来，“张部长就是不太适应我刚才配的一种鸡尾酒，刚才在房间吐得差不多了，不出十分钟就能清醒。”
　　“哦。”王凌雪半信半疑，又问道：“怎么没看到李进出来？他是不是也喝多了？你小心让你同学埋怨你呀。”不知道为什么提到肖木燕，王凌雪总有不舒服的感觉。连如江却浑然未觉，他说道：“李进要和他老婆喝酒估计占不了优势，这个张部长是肖木燕手下败将，但李进李大哥刚才败相已露，要不是我想出深水炸弹的花招，他刚才就撑不住了。喝了这么多年酒，我还真没遇到过比木燕能喝的人。”
　　“是吗？”王凌雪的话里微微带点酸意，“那就是天下无敌了？”
　　“也不是什么无敌，运气好而已。”连如江并没听出妻子话中含义，“打蛇打七寸，要碰到我未必会输于她。”看他蛮有把握的样子，王凌雪更觉得别扭，忍不住怒喝一声：“连如江！”
　　“啊？！”连如江吓了一跳，在他记忆里妻子已经很久没直呼过他的名字了，原来也发生过几次呼唤他全名的事情，接下来往往没有什么好事，这充分说明王凌雪生气了。
　　看他吓得一哆嗦，王凌雪又心软了，她说道：“你快上去看看李进大哥吧，别也和张部长一样需要送到医院去。”
　　“是，遵旨。”连如江一溜烟跑上了二楼。
　　管玉楼明显低估了李进的自我恢复能力，也就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李师座就已经慢慢恢复了过来，他挺直了身子，看看站在不远处的那个服务员，脸上露出苦笑，但没等他出言详询，连如江已经走了进来。
　　看李进貌似“转危为安”，连如江赞道：“进哥，看来喝酒还是你厉害，老张同志已经光荣地赶赴医院了，人事不省呀！这家伙总自诩为东方不醉，这下子晓得厉害了。”
　　“如江，啥也别说了，你的深水炸弹太过于霸道，连我都彻底闷晕了。幸亏身上带着解酒药，我运功化解了这么长时间，不然我比老张也好不到哪儿去。刚才你没在现场，我没来得及反应，他就狂喷，我想去扶他自己开始也发作了，幸亏他老婆在外边听见动静跑出来，唉！”
　　连如江知道那种解酒药是什么东西，他曾服用过两次，但仍是摇摇头：“我老家有句话叫淹死的尽是会水的，张大哥吃点教训也好，他喝起酒来除了扶墙谁也不服。”
　　下楼后李进也告辞走了，郭大夫打过电话来说张部长并无大碍，在县医院打了一会儿点滴就清醒了。连如江本想打电话问候一下，但觉得张部长的电话管玉楼接的可能性很大，自己弄不好就会被责骂一通，想想还是算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晨连如江和大伯、父亲去圆坟之后就带着妻子回了聊城，出门前连妈妈特意把爷爷临终前交代给自己的那件据说藏有画册的衣服交给王凌雪带好，连如江打算回南京后再去找一趟乔教授，看他这次能解出什么宝物。
　　在路上的时候，连如江直接领导市委办公室副主任吴其勇打电话来让他到市委办公室去一趟，说是龚书记有事找他。连如江回到自己家简单洗个澡，换身衣服就跑了过去。一进门就看到龚书记正满脸带笑地站在窗台前，他肯定是看到了连如江进院子的情景，他说道：“小连，你走路很带劲呀。”连如江羞涩地笑笑，称呼一声龚书记。
　　“家里的事情都处理完了？”龚书记关切地问道，他走回自己的大办公桌后边，右手指了指桌前椅子让连如江坐下。
　　“是的，都处理完了。谢谢书记关心！”连如江虽然从调到聊城工作就一直跟着龚书记，但一直有一种敬畏之心，很少有机会像这样陪着领导拉拉家常。
　　“老爷子寿终正寝也不应该是很难过的事情，他老人家九十多岁了吧？”他看连如江点头就继续说道，“我爸爸才七十就去世了，唉，有句话父母在，人生即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说到这里龚书记也有一种淡淡的伤感。二人又简单说了几句家里丧礼的情况，龚书记话锋一转，问道：“如江，你的南京培训快结束了吧？”
　　“报告书记，还有一个月时间，七月初结束，我们现在写毕业论文阶段，下周末去苏州工业园去调研做社会实践，然后就正式毕业了，谢谢书记给我这次学习提高的机会！”连如江挺直胸膛一字一句地汇报。这次是真的要感谢龚书记给了他这次去南京的机会。
　　“嗯嗯，不错不错。如江呀，这几年你就在我眼前，看你提高很快呀。有这么两个事情，本来应该是组织部给你谈的，但你是我的老部下，就提前给你透透风。第一个呢就是干部交流，也是为了你更全面地提高，打算派你去基层挂个职，具体地方到时候组织部给你谈，但你在市委的岗位不调整，也就是说我的很多工作，咱们市委办公室的工作还要你继续负责，因此可能要忙碌一段时间。听说小王快到预产期了，怎么样？有问题吗？”
　　“没问题，谢谢书记对我的信任，我一定把您交给我的工作全部完成！”连如江早有思想准备，岳父昨天就给他露过口风。
　　“坐！坐！”看连如江站起来激动地表态，龚书记忙摆手让他坐下，又说道：“还有一件事情，也是咱们聊城市的大事。如江，可能要动用你的社会关系，你知道咱们聊城火车站落成在即，这对于我们市来说也是一件盛事。可是目前和铁道部联系，通过咱们这儿的火车车次好像少了点。我们也很理解铁道部，毕竟这几年铁路建设速度差强人意，僧多粥少，但站在聊城人民的角度，我们还是想有所建树。这不我们特别成立了一套班子，打算在铁路站点和车次划拨上能够做出点成绩。如江，你岳父云贵同志就担任负责人，这个事情你可要出全力呀。”
　　“书记您放心！身为一个聊城人，能为家乡做出一点贡献是我应该的，就是我不知道从哪里下手，而且时间上会不会和我的正常工作有冲突？”
　　“如江，给你透个底，我初步计划十月一让咱们的聊城火车站为国庆献礼，现在看时间有点紧张，我想咱们以此为重，你需要跑北京也好，请专家来聊城调研也好，你临权专断，给我一个人汇报就行。目前据交通局汇报，定下来走聊城的一类路线只有四五条，加上二类线路不到三十条，我就想争取至少五十条，其中一类线路不少于十条！你就比照这个目标努力吧。”
　　“书记，我，我只能说尽全力，但殊无把握！”连如江露出为难的表情，他在想，这件事情找谁合适呢？
　　“没关系。小连，咱们市一明一暗跑这个事情，你是暗线，熊市长和你岳父负责的领导小组是明线，咱们双管齐下，争取殊路同归！你这边的事情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你直接归我负责！我也不给你很大的压力，需要我出面我随时可以出面，怎么样？”
　　“谢谢书记对我的信任，我一定。”他本来想说我一定完成任务，但话到嘴边却变了味道，“一定尽我的最大力量！”这种事情可不能随便答应，万一做不成就再也无颜见龚书记了，自己的仕途之路也基本可以用省略号来代替。
　　他的这点小心思龚书记如何看不出来，龚书记哈哈大笑，走过来拍拍连如江的肩膀，说：“小伙子，大胆去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