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九、深水炸弹

　　又过了一会儿，雨过天晴，大家纷纷告辞，管玉楼没再理会连如江，她深知这个家伙属于气管炎，早早跑去王凌雪那里走夫人路线，没想到连如江花招颇多，他把王凌雪锁到了自己房间，又是死活不给管玉楼钥匙，气得管玉楼直翻白眼。一直到众人都走得差不多，才接出妻子送岳父和王凌丹几人，听说妹妹要明早回去，王凌丹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王云贵找连如江有事，是关于聊城火车站设定列车车次和站点的事情，常委会上一番讨价还价，在龚书记的提议下，决定由王云贵分管交通的一部分。要知道交通局在聊城市可是不次于财政部的一线部门，最重要的是职能重叠，原本在市政府中就有主管交通的副市长，虽然龚书记说得冠冕堂皇，而且铁道建设领导小组的组长由熊市长亲自挂帅，但明显王云贵从最初只是偏居一隅的临清市委一把手，到现在分管文教卫生和交通，他的话语力已经由几个月前的微不足道，一跃而成大佬级人物。其实龚书记尚不知道刘磊父亲的事情，从刘局长那儿王云贵已经得到了聊城本地势力的鼎力支持，说句夸张的话，从综合实力上说，现在的王云贵完全可以在常委会上独立拉起一面大旗，既不依附于龚书记，也不依附于熊市长。
　　看吴其勇、陈捷等几个聊城官员都跟着自己亦步亦趋，王云贵有点无奈，他忽然想起了和他一起过来的聊城军分区的文政委，心念一动就嘱咐其余几个人说道：“你们先走吧。文政委有几个战友和我比较熟悉，我过去看看他们走了吗？有可能从这儿直接回临清。”听他这么说别人也就纷纷和他告辞而去，连如江站在村口拱手作别，吴其勇道：“如江，你回南京前咱们几个同事聚聚吧，这次看你忙坏了。”连如江连忙答应：“好的。吴主任，我安排！谢谢大家，这几天家里太忙碌也没来得及感谢咱们同事。”陈捷站在一旁插嘴说：“去东昌府大酒店，我签单！”王云贵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甚觉这个秘书有点太过于说话随意。
　　看众人车远，王云贵问道：“如江，你上我的车咱们去看看文政委他们吧。”他转身对王凌丹姊妹二人说道：“你们先等一会儿，我有几句话和如江说说。”管玉楼以为是翁婿二人讨论柴窑瓷器的事情，脸上露出了着急的表情，她对王凌雪说道：“咱们上我的车等着吧。妹妹，姐姐我可找你有事。”
　　听岳父说聊城火车站的事情，连如江露出为难的表情：“爸爸，我真不知道要怎么运作这件事情。前段时间为了刘磊他爸爸的事情我刚找了程姐帮忙，现在再找是不是有点太过于频繁了？”
　　“刘磊他爸爸怎么了？上次市里流传他病情危重，都说他是癌症晚期，龚书记的秘书吴其勇就是准备过去顶替他的位置，怎么看刚才刘磊的表情，好像并无大碍呢？莫非你从中做了什么手脚？刘局长这个人独立性很强，很少依附于龚书记这边，你一定要注意办事的分寸呀，不一定不帮忙，千万别让龚书记有别的想法。”
　　“我也不算帮什么忙。”连如江把刘局长的病理样本拿到北京找焦大夫诊断的事情简单说了说，王云贵才放下心来。他很满意连如江的处理方式，这一下刘磊一家欠了自己极大的人情，但表面上没有几个人知道，这才算是做事的最好境界。尤其下一步连如江要和刘磊配合在清平镇执政一段时间，这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对双方都是一件大好事，怪不得这几天看刘磊为了连家事情如此尽心尽力。他点点头说道：“这件事情你做得很好。但你要记住一点君失密，则失臣；臣失密，则失身。这些事情一定要控制一下范围，不要像小丹对象那样喝了酒嘴上就没有把门的。”
　　“是！是！谢谢爸爸提醒。”连如江自然懂岳父的意思。
　　“火车站这件事情倒不是很着急，我觉得要借着这件事情给自己留一点政治砝码，我估计这个领导小组成立后熊市长肯定要找你谈话，你一定要有分寸，既不能说一点办法也没有，但也绝对不能大包大揽。”
　　“爸爸，这种事情只能尽人力听天命，虽然武老有一定的影响，但并不是说可以无往而不胜，上次我记得武老寿辰之日基本上到场的都是武家核心人物，不记得其中有铁道系统的。”连如江对这个任务没有多大把握，总觉得不少人把自己当做无所不能的人物心中不免惶惶然。他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像是一个气球，怕越吹越大最后身败名裂。连如江忽然羡慕起潇洒自如的秦总，这家伙多好呀！自己的公司想干嘛就干嘛。
　　“黄院长他们说的那个什么和日本人鉴赏古瓷的事情，要是有可能也努力一把，也算是给咱们聊城扬名的举动。”连如江想说那个柴窑瓷器所有权归自己所有，到那里举办展览完全可以一言而定，但张了张嘴终于没说出来。
　　车到了酒馆门口，看到那几辆车连如江就知道那几个我军的同志都在里边，他推门进去看一楼七八个战士在打够级，咋咋呼呼喊作一团，地上有四五个空白酒瓶子和几箱啤酒，看他进来，文政委的司机认识他，喊一声：“连主任，文政委在楼上，我带您上去。”
　　连如江报之以微笑：“不用，不用！我自己上去就行。”边说边上了二楼。
　　房间了一片狼藉，沙发上躺着文政委和他并不熟悉的几个军区干部，还有一个家伙四仰八叉地躺在椅子上发出强有力的鼾声。本来镇上饭店苍蝇蚊子是少不了的，但连如江走进门来差点被烟味和酒味的混合气息给簇拥出门，估计即使有苍蝇之类也早就醉得晕头转向了。屋里唯一保持正常姿态的就是张部长和李进二人，他俩面前摆着三个杯子，分别斟着红酒、白酒和啤酒，明显是三中全会的架势，估计二人联手把众多高手横扫之后到了华山论剑对决的时刻了。
　　见连如江走进来，李进高兴得一拍大腿：“如江，你来得真是时候，我和老张已经干了三轮了，大家差不多的酒量，分不出高低，你再给做个裁判，看看我俩到底鹿死谁手？”说话的时候明显舌头有点大，看来距离酒醉已经不到一尺的距离了。
　　连如江见识过张部长的酒量，似乎只有肖木燕可以将他杀得丢盔卸甲，哪里想到平常深藏不露的李进看着竟然和他战成平手，不由暗叹一声，正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要是这李进和肖木燕夫妻联手哪里还能有什么对手？即使是传说中的人民大会堂宴会厅的试酒员，估计也难敌其锋芒。不过现在李进有些醉意，而张部长也是脸色发白，他想起上次他的订婚宴上张部长就是脸色发白后被肖木燕用一杯酒当作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不由饶有兴趣。但现在肯定不是给他俩当裁判，看热闹的时刻。他说道：“你兄弟俩喝了这是一下午呀？这样吧，等我送走了文政委这批客人再回来看你俩如何？”
　　张部长说话极慢：“兄弟，等你回来估计李大哥都躺下了，我估计他快坚持不住了。”喝酒这个游戏就是这样，有人总结为喝酒五阶段：一处女阶段，严防死守。二少妇阶段，半推半就。三壮年阶段，来者不拒。四寡妇阶段，你不找我我找你。五老太太阶段，明知不行还瞎比划。现在李进至少到了第三阶段，他怒道：“张兄弟，这轮是啤酒，我先干为敬。”说完端起硕大的啤酒杯子一饮而尽，喝完后亮亮杯底。
　　连如江顾不得和他俩纠缠，他走到文政委旁边轻声呼唤几声，到底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文政委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是连如江，急忙挣扎欲坐起来，但晃了一下可能觉得胃里搅动，忍不住侧身吐了起来。连如江看了一下，其他几个醉倒在沙发上的人也有吐的昏天黑地的，怪不得房间里味道这么大。连如江找个干净杯子倒了一杯水，递给吐完的文政委让他漱嘴，又去把窗户打开透透气，吐完之后文政委清醒许多，见房间里李进和张部长依然在杀得难解难分，只说了一个字：“撤！”
　　连如江和一楼的几个人将二楼众位醉汉扶着离开，张部长喊一声：“老文，你手下战斗力可是作风很硬，但实力有限呀。”文政委面带羞色，并不言语，这次中午喝酒开始并不早，看连家出殡离开村子，山雨欲来，他喊了聊城军分区四个号称酒量在一斤以上的部下过来，哪里知道竟然败得如此之惨，这可是奇耻大辱。作为来之能战，战之能胜的我军，哪里能容忍这种败局呢？但今天又败得无话可说，不满心中窝囊，怏怏地和王书记踏上了归程。
　　连如江终究放心不下楼上两位同学，和众人挥别之后他又回到房间，见依然没有分出胜败。二人开始新一轮对决，连如江坐在旁边，自鸣得意的找个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他现在已经不像前段时间闻见酒味就觉得腥臭难当，但看见酒仍不自觉得想起凭空出现的蛇，看来下次见了徐子婵应该让她再画一道符，上次自己留的那道时间太久了，怕不管用。他想象一下张部长戒酒的情形，心中暗笑：管玉楼你可要好好感谢我。
　　见他嬉皮笑脸的在旁边看笑话，张部长说：“如江，我俩差不多喝了二斤白酒了，你也不陪一杯？我俩可算得上你的亲戚，我老婆和他老婆都管你叫弟弟，我们是你的大舅子哥！”
　　连如江哈哈大笑：“你俩听说过深水炸弹这个词吗？要不我帮你俩大舅子哥调试一杯深水炸弹？”
　　“深水炸弹？”两个人一起摇头，李进久居京城，见多识广，他问道：“我只是听说过一种那个叫做深水炸弹鸡尾酒，是不是就是你说的这个？”
　　连如江点头称是：“这款酒原来就是鸡尾酒，曾经在酒吧里流行，估计你们是不去酒吧的。最先做法是先把一小杯的朗姆酒丢进一大杯的啤酒杯里，然后一口气喝下这杯朗姆加啤酒。这种鸡尾酒酒精浓度很高，适合男人豪饮地拼酒。有人说它之所以叫做‘深水炸弹’，是因为专门收拾潜藏在杯底的酒客。
　　后来有朋友对它进行了改造，找一个大号杯子，装进一瓶冰镇啤酒，然后洗净一个小玻璃杯，几钱的那种，在小杯子里倒满高度白酒，把小杯直接往大杯子里放进去，静待两分钟后，直接一口气把整杯混合酒喝完。敢不敢试试？据说很少有人能挺过三轮！”
　　这个似乎漫不经心的激将法起了很好的作用，李进固然跃跃欲试，张部长很不屑地说道：“弟弟，就是一瓶啤酒加三钱的小酒盅白酒这点量吗？别看你张哥我已经喝了这么些了，再给我五轮我要是不行了我以后跟你这个姓！”
　　连如江这种办法是在他室友四川的王阳那儿学来的，前段时间在南京曾经领略过这种喝法的厉害，刚喝下去没什么异常，但二三分钟之后胃里就开始翻江倒海，绝不是人们想象的一加一等于二的数据关系，一瓶啤酒加上三钱高度白酒几乎能起到一斤白酒对肠胃的破坏力。据说这是台湾的蒋经国先生在四川发明的这种喝法，他见张部长不服，心中偷笑，他记得第一次和张部长（当时还是张参谋长）喝酒，尽管有程姐给的解酒药助阵，仍醉得不省人事，这下子不知道能不能报仇雪恨。
　　说办就办，尽管只是赵家寨的小酒店，但找几个大杯子并不费事，连如江又从操作间里取出俩三钱的小酒盅，都用开水烫了一下，当着李进和张部长各倒了一瓶冰镇啤酒，又用小镊子把盛满酒的三钱小杯子从大酒杯上方丢了进去，看小杯子飘飘摇摇在啤酒中往杯底沉去，张部长很豪爽地说道：“如江，再准备几杯，看你张哥如何力战深水炸弹！”话音一毕不等到连如江说开始，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放下大杯子的时候还很显摆的用牙齿咬出原本沉在杯底的小酒杯，轻轻低头，用嘴把小酒杯摆在酒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