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八、比瓷大会

　　几个人没走几步，就已经浑身都是水了，连如江担心手机进水，急忙把手机关掉，他随口说道：“今年雨水真勤，这是爷爷去世后第二场大雨了。”连大伯听不清他说的啥，只是看了他一眼，小栓则是手搭凉棚抬头看看天，很惊讶地说：“叔，今天天上的云很有意思呀，怎么是一层一层的？”
　　连如江也学着他的样子仰面往上看去，但他的动作控制得不好，雨点噼里啪啦砸了他一头一脸，眼睛里也进水了，只好低下头问道：“天上的云怎么了？”
　　小栓这几天见到的奇怪东西很多，有点见怪不怪了，他解释道：“叔，西边天上云彩分了三四层，最下边一层好像只有三四层楼高，黑压压的颜色，往上一点却是白云，里边有阳光透过来，一块红紫色一块白，就好像玻璃彩球，只是这片云彩不大，最高的地方云彩是灰白色的，有点像大雾的颜色。不过这会儿变化很快，很快就都融为一体了。现在的云成了洞穴的样子。”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村口，看七八个女人撑着雨伞等着他们，连如江一眼就看见了王凌雪，她刚才的送丧衣服还没有换下，白白的孝服下显得格外俏丽，她手里拿着一把黑伞，急切地看着村口的道路。她旁边是穿一身职业装的管玉楼，见他们回村，管玉楼紧跑几步递给连如江和连爸爸各一把伞。连如江则把自己手里的伞递给连大伯，快跑几步跑到了王凌雪的伞下。
　　尽管打着伞，但王凌雪的肩头仍然被淋湿了，见丈夫当众就钻到自己伞下，她的脸有点红，不过很坚决地把伞往连如江身上罩过去，她问道：“爷爷那里都处理好了？”
　　“嗯。刚把花圈烧完就下起大雨来。侥幸侥幸！”连如江知道上次大雨，爷爷的墓穴之处积水颇多，但估计再去看肯定已经有所变化，爷爷的陵墓坐向是：丁山癸向。一般坟墓立向多是癸山丁向，即坐北朝南，而爷爷坟是坐南向北，这不能不说坟台的那位徐大师的确有些手段，要知道这里虽然总体是平的，属于平原地带，但是根据水流及地势地貌仔细勘测发现总体地势是南高北低。葬法中有讲究，要求头枕高处脚蹬低处，这些葬俗很多人都知道。所以爷爷坟墓坐向就是坐南向北，这种技巧在于《藏经》使用浑然一心，徐大师当时尽管已经吓得六神无主，但其基本功法尚存。而且墓穴之位一经敲定就能泛水化金，爷爷可以高枕无忧了。王凌雪见丈夫好像如释重负一般，便说道：“先回家换身衣服吧。好多客人需要咱们送呢。”
　　“好！好！”连如江连声答应。妻子说得对，一大批重要客人都参加了最后的告别仪式，自己这个落汤鸡样子是没办法送客的，但家里连洗澡的地方也没有，注定要灰头土脸的形象了。二人相互扶持着往家中走去，伞外的风雨似乎更大了，连如江看妻子肩头仍暴露在外边，不由把伞往她那个方向推了一把，说道：“我浑身湿了，再打伞也是湿，你别再把自己也弄得湿漉漉的。”
　　王凌雪却执拗地把雨伞往他的方向靠了靠：“如江，咱们这就是风雨同舟吧，将来再加上小宝贝儿，三个人在雨天里这样做也挺好的。”她提到孩子，连如江不由看看妻子的腹部，责怪道：“这么大的雨你在家里等着就行，这个时候不同以往，为了孩子也要注意点呀。”
　　王凌雪笑了：“如江，你说奇不奇怪，刚才开始打雷我也担心你，也担心咱儿子，怕下雨打雷让他受到惊扰，正犹豫着呢，他在肚子里开始翻江倒海，怎么都安抚不了他。我看好多人都去接你们，管姐姐说慢慢走没事，我就一起出来了。谁知道一出家门他反而老实了，一动不动的。”
　　“刚才打雷他有反应吗？”连如江怕打雷，也担心孩子和自己一样。
　　“我们出了门就没打过雷。”王凌雪说道。连如江想想也是，好像雷雨前雷声隆隆，到得后来却很平静地下雨，丝毫没有打过雷。二人走到原来建在街道中间的灵棚位置，发现灵棚已经消失无影踪了，原来诺大一座建筑横亘在那里，又有点庞然大物一样，现在人去楼空显得格外空荡。雨也好像小了不少，连如江再度想起爷爷，仍感觉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连妈妈在家已经烧好了洗澡水，连如江拿着两大暖瓶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看他脱得赤条条，王凌雪急忙过去拉上窗帘，嘴里责怪道：“连如江你也太不讲究了。大白天你看看你！”连如江边用毛巾沾水擦拭自己前胸一边说道：“这是咱自己家呀好不好，怕什么？”王凌雪看他擦不到后背，忙过去帮忙，她接过毛巾很细心地给丈夫擦拭后背，同时命令道：“好好搓搓你的手，看看指甲上全是黑泥，一会儿我给你剪剪指甲，你真埋汰！”连如江嘿嘿笑着把手放到水盆里。
　　洗漱完毕连如江换上了一身西装，王凌雪给他拉拉衣襟，问道：“我爸爸和故宫的黄院长几个人都在你们村马书记家里，你是先去看看他们，还是等一会儿请他们再到咱家坐坐？”
　　“这还有问吗？自然是我马上过去。”连如江走到镜子前照照，又嘱咐妻子道:“你就在咱们房间，别出门了。下雨地上滑，而且上午忙忙碌碌的一点也没休息，我出门把你锁在房间里你睡一会儿就行，我给咱妈嘱咐一声。等一会儿你爸爸走的时候我叫你起来，你和他一块儿回去，我明天早晨要圆坟，今晚就不回去了。”
　　“我今晚上也不走了，陪你一起！”王凌雪坚定地说。连如江犹豫了一下，说道：“好吧！”
　　连如江赶到马书记家的时候，发现屋里气氛相当热闹，没进门就听见管玉楼的声音高亢洪亮：“不行，这个事情我们一定要参与。黄叔叔，其实您不说我也知道那个东西是谁的，放在聊城我没意见，但它的保护措施我们大观拍卖公司全部负责。”
　　接着是岳父王云贵的声音：“这种文化传统的事情我代表聊城市文化系统表示热烈支持，但管总，这可能是官方的事情。我们相信自己的能力能解决瓷器的保存问题，贵公司不必参与了吧，要是国宝恐怕不允许拍卖的。啊，如江过来了？”王云贵一眼看见走进门来的连如江。
　　管玉楼脸色潮红，刚才她陪着王凌雪去接连如江，衣服也有些潮湿，但平常很注重自身形象的管总丝毫不以为意，她据理力争：“王书记，我们也没有拍卖柴窑大盘子的意思，就是想通过这次机会展示一下我们大观拍卖公司的实力。”她见连如江出现，脸上一喜但并没说什么，不过房间里好几个人的眼光一齐注视到连如江身上。
　　连如江假装出没有事情关乎自己的表情，他明白众人在讨论柴窑大盘子和日本的紫百合斗瓷的事情，虽然事情因他而起，但他并不想抛头露面，刚才听管玉楼的话，似乎除了黄院长，并没有人知道他实际上是柴窑大盘子的真正主人，那他干脆装糊涂算了。他扫视了一下房间里，暗叫一声人好多，房间里坐的不单有黄院长和陈副局长，以及四位专家，还有岳父王云贵、高唐县高县长、市委龚书记的秘书长吴其勇、市长秘书陈捷等人，秦汝阳夫妻俩居然也弄了两把椅子端坐其中。他想起现在秦总也是有身份的人了，最重要秦汝阳一直对于古玩文物有一种特殊的偏爱，尽管眼光不怎么样，但有着屡败屡战的勇气。管玉楼坐在黄院长的旁边正在比划着什么。他很奇怪军队上的那几个哥们跑到哪儿去了，暗想要是所料不错的话文政委、李进和张部长肯定是在一起混天黑地的喝酒。
　　如江听岳父给自己打招呼，忙回应：“我们那边事情已经差不多处理完了。爸爸，要不大家到我家里去坐坐吧，今天照顾不周。”他边说边对大家拱拱手，不少人站起来回应，陈捷甚至跑过来拍拍连如江的肩膀，很亲热地说道：“如江，今天辛苦了。我们都是自己人，不要紧！”
　　连如江尚未说话，他身后又有一个人走了过来，却是刘磊，他也是抱拳拱手：“各位领导，不好意思，我有点事情过来给大家请个假。我要先走一会儿，刚才接到一个电话，说我爸爸要在济南齐鲁医院动个手术，唉，我这个做儿子的不孝，开始也不知道，现在赶紧去看看。”
　　几个认识刘局长的人都露出奇怪的表情，陈捷更是惊讶地说：“刘，刘局长不是癌……”好在他反应及时。但即使住了嘴，所有人都知道他留在嘴里的那个字。
　　连如江看刘磊脸上勃然变色，急忙打掩护，他担心刘磊会训斥陈捷，那就会在他家两次让陈捷没面子了，这于理不合，忙说：“刘叔叔啥时住的院?什么病情呀？这老人都太疼孩子，啥事也不早给你打电话说。”
　　“说是脾增生影响了肝脏，前几年我爸爸做过一个脾摘除手术，没想到它再生功能很强，影响了其他组织，摘除掉一部分就行。我爸说是小手术，三五天就能出院。”
　　“刘书记那你快去吧！照顾老人是咱们的天职，您给刘叔叔说一声，这几天我去济南看望他。”连如江拉着刘磊的手安慰着他。王云贵也站起来，他后边站着的是市委办公室副主任吴其勇，吴其勇脸上的颜色阴晴不定，但强自镇定过来给刘磊握手。王云贵安慰道：“刘磊，老刘在齐鲁医院哪个科？”
　　“王书记您别客气，我爸爸这只是一个小手术。”刘磊感激地说道。看众人都过来和刘磊握手，陈捷也凑上来，但刘磊故意转身给吴其勇说话，好像没看见陈捷伸过来的手。
　　秦汝阳走了过来，说道：“刘书记，我给你一起回济南吧。我住的地方距离齐鲁医院不远，万一有个事情也好找找熟人。”刘磊急忙推辞：“秦总，不用不用。”
　　门外的雨已经完全停了，连如江往外送刘磊和秦汝阳等人，秦汝阳凑到连如江耳朵上说：“如江，那个镜子我刚才给你嫂子试了试，它不但能看清楚人体内构造，而且发觉有病灶的地方可以用它聚焦治疗呢。你嫂子左胳膊小时候摔断过一次，下雨阴天就又酸又麻，我用镜子只照了三五分钟就一点也不疼了。你说我要把它拆开研究一下，会不会有大的发现呢？”
　　连如江脸色大变，尼玛这个傻瓜科学家要把这种宝物拆开，这岂不是杀鸡取卵？他很了解秦汝阳的科技能力，他绝非那种很有天赋的科学家，这种好不容易重见天日的宝镜可不能毁在他的手里。他说道：“老秦，我郑重其事警告你，这个宝镜我占一半股份，不经过我的同意你要敢动一动，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秦汝阳很难得地笑笑：“如江，和你开玩笑呢。你以为我真傻呀。”
　　“你他妈的就是真傻。你不是说我爹后腰上有点伤痕吗？你走之前快去给他老人家治疗一下，把你的路虎车开走。”连如江知道上了这个家伙的当，但仍忍不住骂道：“你可别真把我阿爸骗到你公司里去。”
　　“怎么是骗到公司里去呢？我叔去了就是后勤副总，我们的事情你别操心。我先去给他治病然后再走。”秦汝阳拿着他的宝镜急匆匆地走了。
　　管玉楼并没有跟着出来，她刚才陪着黄院长说话，听他给王书记讲要准备在聊城，将柴窑大盘子和小日本带来的紫百合柴窑花瓶放在一起赏析的消息，马上坐不住了。他当然知道柴窑大盘是连如江发现的，但想一定要参与这场关于国家文化传承的展览会。
　　王云贵丝毫不知道这件事情居然和连如江有关，但对于在聊城举办这样对于收藏界和陶瓷研究有重大意义的活动，当然是欣喜异常。聊城目前打出了江北水城的牌子，想扩大自己的影响，这种雪里送炭的事情哪里能错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