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六、宝镜现身

　　看刘磊匆匆出门，连如江问秦汝阳：“汝阳，你今天好有定力呀。我刚才就规矩地跪了半个小时，下边还铺着垫子，两个膝盖都有点酸疼发麻。我观察你从不到九点来了就这么一个姿势，你不觉得累吗？别一会儿站不起来了！”秦汝阳体重要一百八十多斤，虽然他比连如江要高出一些，但身宽体胖，算算膝盖上的压力比连如江只高不低。谁知他话音刚落，秦汝阳就猛地蹦了起来：“我去茅房。如江，我俩膝盖一点也没什么大的感觉呀。”说完就从从容容往巷子方向走去，他要去连如江家的厕所。
　　连如江目瞪口呆，这家伙就和他自己说的一模一样，跪拜了如此之久但丝毫没有因为受压而两腿发麻的感觉，走起路来依然是那种螃蟹一样横行霸道的样。连如江曾笑话他两个胳膊不会配合走路的步伐，有点像是电线杆子成精，现在看他走路的姿态恶习未改，只是脚下铿锵有力，连如江很不理解这种反自然的力量。不一会儿秦汝阳又回到灵棚里，两腿打弯直接跪了下来，扑通一声膝盖与地面磕碰的声音传到连如江耳朵里，但这家伙脸上毫不变色，就像是别人的身体一般。
　　连如江忽然想起黄院长说过的那面宝镜的事情，轻声问道：“老秦同志，是不是今天身上带了啥东西了？看你气势有点像是少林寺进修过一样。”秦汝阳想了一想，伸手向怀里口袋掏去，“如江，你看这是啥？我在车里平白见到一个古代铜镜呢。”
　　这是一面连如江叫不上年代的古镜，大小直径在十厘米左右，周围已经斑斑点点都是铜锈，但依然能看清楚背后雕刻的是几串葡萄交织在一起，应该是被浮雕技术处理过，细腻利落，结构疏密恰到好处。另一面则明显经过打磨，虽谈不上锃明瓦亮，但看上去也有一种稳重大方的感觉。最奇怪的是连如江看到铜镜在秦汝阳手里竟然有种浑然天成的感觉，丝丝缕缕淡黄色波纹光线浮动，有点像是夏日里夕阳斜照在池塘中，金光闪闪。
　　连如江双手接过古镜，想放在手里仔细端详，但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古镜就像被吸星大法吸完功力的武林高手一样，瞬间没有了刚才眼中的光芒四射，可是在他身上贴近腰部位置有种炙热颤动，他用手摸了摸居然是他放置的那块八卦玉佩，从百变妖狐那里无意间得到的那块玉佩好像感到了一种威胁，有了生命一样发出自己的颤动。
　　连如江又仔细看了看古镜，周边处有两句诗词：人生若尘露，天道邈悠悠。竟然是三国竹林七贤阮籍的诗词，看来这面铜镜最早不会超过汉末三国时期。他又看看那面打磨的足可以照人的镜子，不禁惊奇古人的聪明才智：汉代的镜子已有“高科技”含量，制镜使用上了现代制镜常用的水银涂料，他拿起镜子照照自己的面容，结果模模糊糊只看到一团白影。他把古镜递给秦汝阳说道：“汝阳，你用镜子照照我，看镜子里有什么？”
　　秦汝阳接过镜子，刚要看，就听到外边有人高喊：“北京故宫博物院黄院长送别连老爷子！”众人急忙跪拜在地，哭声顿起。
　　黄院长这一行人共五辆车，除了张王李赵四位专家陪他过来看看，山东省文化局陈副局长也跟他一起过来，不过文化系统和聊城以及高唐县并没有联系，大家都以为这只是黄院长的一位故旧而已。刘磊率领大家先到灵棚吊唁了连爷爷，礼节完毕连如江忙迎了出来和黄院长见面。女眷中原本陪着王凌雪的管玉楼早就得到了张专家的消息，他父亲和黄院长算得上是老一辈的交情，另外她和黄院长也见过几次面，急急忙忙出来拜会。好在今天刘磊安排了许多临时帐篷，按照级别散布在灵棚周围，里边有茶有烟，众人都纷纷进帐篷坐下。帐篷有大有小，最大的一个能坐十个人左右。黄院长想和连如江单独谈谈，他给陈副局长低声耳语几句，陈副局长很吃惊地看了连如江一眼，丝毫没想到这位貌不惊人的小哥居然有着惊人背景，很后悔刚才没和他交换名片，然后就看黄院长拉着连如江往旁边一座空帐篷走去。
　　连如江犹豫着跟着黄院长进了帐篷，听着灵棚那边哭声此起彼伏，肯定是有不少亲朋故旧过来，尤其听马书记很高的声音喊李进的名字，他忍不住往那个方向看看，见他神不守舍，黄院长问道：“如江，是不是不太方便？”连如江很不客气地点头，说道：“黄老，很不好意思，按照我们乡下规矩，我是长孙，是不能离开灵棚的，您要是有要紧事情咱们说几句可以，但不能太久。”
　　不远处又是一片哭声，最大的声音似乎仍是秦汝阳的嚎声，接着马书记声音传来：“聊城市委常委、临清市委王书记到场吊唁！”连如江一急，猛地站了起来，岳父大人到了，自己无论如何也该到场的。
　　黄院长叹口气说道：“对不起，如江，打扰你家的事情了。我本来还是想和你谈谈《金山胜迹图》的事情，你知道我前段时间一直做关于它的噩梦，按照老说法就是它通灵有术，我总奇怪这是因为什么？正好北京有个朋友比较擅长解梦，但她身体不好，卧床多年，想借你的古画到北京给她看看，不知道有没有可能？”
　　“黄老，您容我考虑考虑再答复您行吗？这我也要同妻子商量一下，你知道我气管炎。”连如江很不耐烦他的这个说法，焉知不是刘备借荆州一样的托词呢？他决定下一步把所有权利都委托给管玉楼，似乎这个嫂子有不怕得罪人的潜质。
　　“好！好！”黄老这个身份很少有求人的事情，但他却习惯了连如江同学的拒绝，他有点无奈这个小子的无礼之举。忽然他想起外孙女徐子婵，貌似她对付连如江很有一番心得，当时在火车站要不是徐子婵义正辞严“训斥”一番，连如江可能连得到古画的信息都不肯让自己知道。
　　见黄院长不再纠缠这个事情，连如江起身告辞，出得门来却看到不远处围了一圈人，有自己的岳父王云贵、市委常委军分区文政委、吴其勇、陈捷以及来自济南文化局的陈副局长等人。
　　王云贵因为在市里分管文教，曾经和陈副局长在一起开过几次会，也算得上是老相识，听他介绍说是自己的女婿，陈副局长反而放下心来，原本以为这家丧主有很深的背景，现在看起来只是一个地厅级干部的亲戚，就算是很平常的社会关系了。但他处理事情远非其他人相比，马上安排自己的亲随献上花圈，他拉着王云贵嘘寒问暖，倒好像是王书记家有什么大事一样。
　　连如江并没过去见礼，他老老实实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蹲下，看秦汝阳依旧是规规矩矩的姿势不动如山，就想起刚才让他给自己照镜子的事情。
　　看时间已经接近中午，客人少了许多，王云贵在陈副局长的介绍下去拜会了黄院长，众人又按照刘磊的安排去了镇上饭店，大家都想参加最后送别仪式，灵棚不远处已经开始准备大锅菜，那是为了灵棚里的孝子贤孙们准备的午饭，一般说起来午饭后就准备起灵抬棺开始正式的丧礼了。
　　连如江觉得尘埃落定，应该不会再来什么重要客人，一般的亲戚之类更不会在这个时间再来凑热闹，要过了十二点那就是准备吃饭的节奏，他先扶着旁边大伯站起来，又拉起旁边的秦汝阳，旁边不远处小栓急忙跑到连大伯对面连爸爸的位置，规规矩矩扶着他起来，说道：“爷爷，跪了一上午您站站松松筋骨。”连如江终究不太放心在院子里的王凌雪，他站起身来觉得两腿一晃，身上血脉有点不通，他拉着秦汝阳，说道：“汝阳，陪我到里边看看。”
　　进的院子里，却看到秦嫂子站在门口。他们不知道是因为秦嫂子哭声太响亮，以至于身边女眷都不敢和她离得太近，王凌丹更恐怕妹妹受她噪音骚扰，直接把她安排到门口。好在这间大厅足有二十几个平方，尽管女眷很多，但也不显得拥挤。连如江叫道：“嫂子，你给我喊一下凌雪。”
　　秦嫂子往屋里看一眼没看到王凌雪，她哪里知道连妈妈恐怕儿媳妇受到影响，特意让她进了里屋床上坐着，里屋门上更是挂了一层门帘，秦嫂子找不到人就大喊：“弟妹，如江家里的？你在哪儿？你对象找你。”连妈妈不知道有啥事忙站过来问道：“怎么了？找谁？”她一眼看到儿子，问：“如江，你有事吗？”连如江原本打算悄悄见见王凌雪，问问她身体如何，哪里知道秦嫂子几声吆喝，所有的女眷都看向他。不由得面红耳赤，说道：“没事没事。”王凌雪已经听到动静走了过来，见丈夫尴尬，忙掩饰道：“咱们到自己房间去说吧。”
　　连如江知道今天客人繁杂，各色人等粉墨登场，有点担心自己房间里的东西不大安全：里边烟酒之类颇多，而且爷爷临终前曾经交代过一件衣服里藏有画册，说是一个日本人报答救命之恩赠送的物品。连如江对画册类兴趣不大，只是想到这也算是爷爷给自己的唯一念想，也就把那件皮袄放到了大衣橱里，准备事情处理完了再看到底是什么古董文玩。他将大衣橱、以及自己的房门分别上锁，不打算让无关人员进来。他和王凌雪开门进去，秦汝阳原本也想跟着进来，没想连如江顺手就把门关上了，差点挤着秦汝阳提前伸过来的一根腿。
　　“你出去等着我吧。”连如江对秦汝阳毫不客气，“这里没你的事情了。还有，刚才那块镜子给我看一下，我想试试能照出什么？”秦同学是一个厚道人，丝毫没有因为连如江的举动感到难堪，他俩早就习惯了这种有事说事，没事打嘴仗的生活方式，有且只有和连如江面对面理论事情时，秦汝阳才会口若悬河。他从衣服里掏出镜子递过去：“如江，这个镜子我用它照过你嫂子，好像有点古怪，她的头上能看到一个微弱的光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反射折射的原理。”
　　“二师兄，这个镜子是不是从那个花瓶里取出来的？”连如江隔着门接过镜子，随口逗弄老友。他见秦汝阳点头，就说道：“我学的梅花易数里有一个很有名的卦象，叫做古镜复明卦，老兄你应运而生，要发达了。”
　　“我现在就够发达的！”秦汝阳毫不谦虚，他现在公司的产业规模虽然并不算很大，但在重型装备业却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虽然连如江也算是一个公司股东，但这家伙自始而终没看过各类财务报表，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身价超过了百万。
　　连如江仍不肯给他开门，俩人好像隔着门吵架一样：“秦总，这个古镜复明卦说的是古镜错暗好多年，一朝磨似月儿圆，君子谋事逢此卦，时来运转喜自然。老兄可能要腾飞了。”
　　“我怕摔着。”秦汝阳看他始终不让自己进去，转身走了。
　　王凌雪看丈夫和秦汝阳开玩笑，就说:“如江，你俩见面不吵会儿心里难受是吧？不过我们屋里的女眷都说，这个秦汝阳不是一般人，他的哭声隔着半里地都能听见。”
　　连如江扶着妻子在床边坐下，很殷勤地转到王凌雪背后用双手按摩妻子的颈椎和肩膀，说道：“宝贝儿，你累坏了吧？今天苦了你了。”
　　王凌雪闭上眼睛，很享受丈夫的温柔，她带着责怪的语气说道：“看你说的，给爷爷尽尽孝心是我心甘情愿的。你叫我过来干嘛呀？”
　　“没啥事。就是想宝贝儿过来休息休息。另外你爸你妈都来了，你知道吗？还有下午你别跟着到坟上了，看着我们出村你回来休息就行。”
　　“那不好吧。别人会不会说呀？”
　　“管他呢。爷爷体谅我们就行。对了宝贝儿，秦汝阳见到一个法宝，我想给你照照看有没有什么古怪？”他举了举手中的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