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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安迪

作品名称:亲情呼唤      作者:任珂      发布时间:2018-11-12 12:55:20      字数:5807

  韩总含情脉脉地看着慕雨,慕雨并没有躲开而是迎上他的目光。慕雨是个聪明的人,既然韩总愿意为她效劳,她怎能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慕雨呀!以后有困难尽管找我,谁让我是你大哥呢?”由老总一下子变成大哥了,转变的也太快了。而且他的手握住了慕雨的手。
  慕雨感到好肉麻啊!只是给解决了一个交通工具,他就这样了?慕雨把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
  “韩总……大哥,以后还有很多事麻烦你呢!到时候你可别嫌我烦。”她提前就把话撂给他了,以后……哼,以后会有很多很多的事。
  “欢迎你烦我,哈哈哈。”韩总开心大笑,他早对慕雨有非分之想了,只是碍于林浩他们在一个公司,总担心会暴露。毕竟,强占别人的老婆不是件光彩的事。
  说罢,两个人一起走出咖啡厅。站在路边,慕雨说:“我该回家了,大哥以后我们……再聊。”“嗯嗯!好。”慕雨转身走了,韩总笑呵呵的目送她消失。
  
  市宾馆内,安琪坐在书房里打开电脑,正在翻阅资料。鑫龙百货公司从某年某月成立到至今已有八个年头了。内部员工多则上千人,年业绩一直在同领域遥遥领先。
  安琪看着这些数据心里突然有一种想法,如果这是她的公司该有多好啊!
  之所以调查的如此清楚,就是要有十成把握。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这家公司虽跟她无冤无仇,但它的员工就是她的仇家啊!她怎能让他们坐在办公室里逍遥自在?
  打击敌人最好的方式就是端了他的根据地,让他无路可逃,处处碰壁。安琪笑了,笑的很坦然,很开心。
  此时她突然又想到自己的父母亲了,上次只是在晚上匆匆一瞥妈妈。而爸爸还没露面呢!她是个孝顺的女儿,应该“回家”看望他们二老了。
  她从柜子里拿出那件夜行衣套在身上,又穿上黑色的皮鞋。头发散落下来,站在镜子前她左右欣赏了一下自己。伸出手做了一个“V”的手势,推开门走出去。
  大街上霓虹灯闪烁,行人来来往往。她无暇多看一眼,径直来到通往家里的柏油路上。
  这条柏油路曾是黄土地,她曾在这条路上来来回回走过二十三年。小的时候,遇到下雨天这条路都是黄泥巴,她只能挽起裤管淌过去。
  时间过得也快,一年又一年重复着,这条黄泥巴的小路她走了无数遍。直到上大学的时候,她才松了一口气……终于离开泥巴小路了。
  然而,事过境迁。谁能料到她居然永远离开了这条小路,永远走失了。
  甚至成为已故的人,被活着的祭奠。而祭奠她的人也许只有父母亲吧!
  
  再次蹲在窗台下,她已经有了经验。先听屋里的动静,然后再看,她屏住呼吸竖起耳朵不放过任何声响。
  她低头看了一下腕表,现在是晚上十点钟。父母的作息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关灯,早晨六点钟起床。这个规律是不会改变的,因为这已经成为他们多年的习惯了。
  此时的安琪非常的平静,收起了以往的浮躁,只剩下沉稳了。
  时间总在悄无声息中滑过,亲情总在不经意间被划伤。谁能想到昔日最爱的人却成为伤得最痛的人。
  安琪就这样在墙角蹲着,两条腿逐渐变得麻木了。夜风微微刮过,脸颊稍感疼痛。
  可是她仍然不愿离去,她想看看爸爸妈妈。她想确定一下爸爸到底是否想念他的女儿,更想确定当年爸爸真的把陌生人误认为女儿还是明知故犯?今晚,她一定要知道答案。
  亲身骨肉怎能误认?还是爸爸明知真相故意误导妈妈?不……不会的……不可能……
  她不敢继续想下去了,这样的结果她无论如何不能接受,这等于要她的命啊!
  突然间,她听见从厨房传来“砰砰砰”盘子落地玻璃打碎的声音。没错,她听的真真切切。这个时间邻居差不多都休息了,因为周围黑漆漆一片。
  紧接着一个男声传出:“多少年了,你怎么没完没了。”
  这是爸爸的声音,他在埋怨谁?妈妈吗?
  室内沉默了一会儿,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传出:“是,没错,我就是没完没了。但是,都是因为你的没完没了造成的。”
  是妈妈的哭声,她怎么了?为什么这么伤心?
  安琪真想冲进去,紧紧地抱住妈妈,跟她说一句:雪儿回来看你了。
  可是,她强忍自己的冲动。为什么爸爸要说“没完没了。”到底什么事“没完没了。”
  于是,她紧贴着窗玻璃听屋里的动静。忽然间,又一声“砰砰砰”的玻璃碎了一地的声音冲进她的耳膜。
  记忆里爸爸温文尔雅,虽然只是个普通的工人,但是从小受家庭的教育,爸爸是个有涵养,有教养的人。往年从不见他发脾气,这是怎么了?
  妈妈的哭泣声从小变大,嗓门也提高了:“摔吧!摔摔摔,这日子我过够了。自从慕雪离开我,我的心已经死了。”接着又一声“砰砰”的声音落地。
  安琪想,这次是妈妈摔的东西。妈妈提到了她,“呜呜呜……呜呜呜”的哭泣声从安琪的嘴巴里传出来。她实在忍不住了,捂着嘴巴哭泣。当听见妈妈的那句“自从慕雪离开,她的心也死了”。安琪的心也跟着碎了,伤了,痛了。
  果然,世界上最爱她的人还是妈妈,她多么想冲到妈妈的怀抱里痛哭一场。然而,她克制住了。
  她擦擦眼泪,这次回家的目的就是为了弄清楚爸爸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他肯定有什么事刺激到了妈妈,否则妈妈是不会发脾气摔东西的?
  室内恢复了平静,可能他们吵累了吧!安琪这样想。这时,她站起来舒舒筋骨,腿麻了,腰也痛了。大约两分钟后,她猫着腰从窗台底下走到另一个窗户底下。
  这个窗台紧临卧室,虽是侧面,但也能看见屋里的一切,只是有点模糊而已。
  她慢慢地垫起脚,脖子伸的老长,想看看妈妈是不是还在哭?
  这一看,她惊呆了,差点失声大喊:“妈妈千万别。”只见妈妈手里拿着玻璃碎片,正对着手腕脉膊……她要割腕吗?要自杀吗?
  不,妈妈你不能,不能啊!突然她灵机一动。
  从地上捡起一块砖头对着玻璃猛砸下去,“啪啪”一声,玻璃碎了,妈妈惊慌地看向窗外。
  安琪飞快地蹲下,猫着腰躲进屋后的树林里,还好她穿身黑衣并不容易暴露。
  屋里亮着灯,安琪看见妈妈和爸爸一起探着头往窗户底下看。爸爸?爸爸,她终于看见爸爸了,虽然模糊一点,但也能看出来历经十年……他老了。
  中年时期的爸爸也是一表人才啊!如今跨进了老年人的行列,他的头发快掉光了……满脸的皱纹,皮肤松松垮垮的……
  安琪坐在树林里,远远地望着父母亲,泪水悄然滑落。
  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恩,怎能抹掉?尽管她心里对父母充满了怨恨。
  二十多年的苦心栽培,起早贪黑地为她服务,怎能一笔勾销?尽管她怀疑父母对她的爱。
  想到二十多年来的每一件事,父母曾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次教导,都令她心酸不已。
  然而,他们的女儿慕雪已经死了,现在望着他们的是安琪。
  安琪心里的怨恨,不是一次会面,一句话就能被抚平的。
  潜藏在她心里的仇恨已经背负了十年。十年的时间用来恨一个人……不短了,十年的时间用来忘记亲情……足够了。
  因为她始终不信父母亲会误认女儿。她怎能相信?怎能甘心?做为父母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认识吗?即使现在安琪站在他们面前,尽管她整容了,难道父母就感觉不到自己女儿的气息吗?
  安琪越想越伤心,“呵呵呵”她傻傻地笑了,笑容里包含了太多的恨和怨。
  当她再次抬头的时候,看见爸爸拿着笤帚在扫窗台下的玻璃,妈妈站在一边手里拿着簸箕。这样的场景看似协调,夫妻终究是夫妻啊!
  树林的昆虫时不时鸣叫两声,一只蚊子从她眼前飞过,她“啪”地一下,将蚊子捏在掌中。蚊子死了,血液沾在她的手掌心,粘乎乎的,恶心。
  她“哼”了一声,欲站起来,不小心又倒在地上,她的腿麻木了。
  也好,就这样坐着吧!昆虫陪伴,绿树挡风,繁星点缀夜空。
  伸展麻木的双腿,静静地屏住呼吸,感受大自然带来的美好,又何尝不是件人生美事?
  腕表的时针准确地指向深夜十一点,家里的灯在瞬间熄灭。
  父母休息了,家里安静了,她可以离开了。
  
  在窗台下蹲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并不长,她却觉得好像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现在她拖着疲惫的身体摇摇晃晃地走向来时的柏油路。
  还好路灯还亮着,她缓缓前行。今日一见父母,不知再到何时了,她做足了全面的准备……打击慕雨和林浩。
  她想以后也不会再来这个家了,她怕,怕自己被亲情动摇,怕父母看见她,也怕自己心软。
  就让父母归于平静的生活吧!至于慕雨和林浩,她绝不手软。
  安琪走在漆黑的街头,她一边走,一边唱歌。
  “夜夜想起妈妈的话,闪闪的泪光鲁冰花,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天上的眼睛眨呀眨,妈妈的心呀鲁冰花,家乡的茶园开满花,妈妈的心肝在天涯……”
  安琪的声音哽咽了,她唱着这支小时候妈妈经常给她唱的歌,倾刻间泪如雨下。她捂着胸口,站在街头大声呼喊:“妈妈……妈妈我想你……雪儿回来了,原谅我不能和您见面,不能留在您身边尽孝……”
  夜风呼呼地刮着,树叶“哗哗”作响。偶尔传来几声“哇哇”叫声,应该是水塘里的青蛙耐不住寂寞,找寻伴侣。
  安琪仰天长叹:“时间究竟是什么?谁说时间可以改变一切?时间只是证明了事实,辜负了现实,枉费了真实。”
  她说的没错,十年的时间证明了一切。
  爱情……已故。亲情……丢失。
  她缓慢地坐在地上,感受柏油路带给她的丝丝寒冷。地底下的冷空气正在一点点地钻进她的身体,流淌进她的血液里,唤醒了她身上的细胞。
  这些细胞在活跃跳动,好像要冲出她的皮肤,腐蚀她的身体般令她刺痒疼痛。
  她伸出手轻轻地挠了一下,血迹渗出来了,皮肤上尽显点点红印,好似被毒虫咬过。她吐了一口口水在红印上,湿润的部分转瞬又变青了。
  她不管了,站起来向前走。前方的路越来越模糊,可她的脑子很清醒,距离宾馆的路程其实不远,可她足足走了近两个小时还未到。
  “回去能怎样?还是孤独的一个人,其实孤独又何尝不是件好事呢?一个人的世界更安全。没有伤害,没有背叛,自娱自乐。”
  大街上已经没有行人了,她只能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倾诉自己的内心,倾诉自己的悲凉,倾诉自己的无辜。
  想想自己一人孤苦伶仃在异国他乡苦熬十年,不禁悲从中来。若不是心里的仇恨支撑着她,她早活不下去了。怨和恨就是她这十年来的精神之柱啊!
  虽说安家人待她不薄,可她毕竟是个外人。
  就拿安迪的亲妹妹来说,她仗着自己家有权有势经常欺强霸弱。她不但嚣张跋扈而且为人阴险,安琪跟她格格不入。
  身在异国他乡,容忍是她唯一的筹码,唯一保护自己的措施。
  她在安家十年,学会了周旋,学会了隐忍,学会了强颜欢笑,学会了阿谀奉承。所有她讨厌的做人方式她都学会了……无一漏网。
  既然她懂得了在这个世界上的生存之道,她又怎能不去很好利用呢?天知道,她当初有多难,有多恨。
  再走一百米的路程就到宾馆了,今晚她确实累了。目睹了父母的争吵,她的心情很低落。也许有些事情她始终不知道吧!十年前就发生的事情,被父母隐瞒至今。
  
  安琪确定了,她加快步伐,气喘吁吁地推开宾馆的门。伸手将房卡插入取电盒,灯亮了。她站在门口,隐约听见从卧室传出“呼噜”声……
  她感到诧异:谁能进我的房间?是谁?她轻手轻脚地走近卧室,站在门口向里张望……原来是安迪。
  她没有叫醒他,径直进了洗漱间打开热水器冲澡。热水缓缓浇湿了她的身体。在外呆了几个小时,浑身冰凉疲乏,热水澡无疑是最好的缓解工具。
  她把沐浴露倒进浴缸里,泡沫一圈圈在水面扩散,然后她用双手捧起泡沫,涂抹在身体上。
  一股暖流袭击全身,她闭着眼睛享受热水的冲击。
  突然洗漱间的门被推开了,安迪摇摇晃晃地进来上厕所,只见他的眼睛都没睁开,估计还不知道安琪已经回来了。
  “诶!安迪,你清醒点。”说罢,她迅速把浴巾裹在身上。
  “啊?安琪你回来了,抱歉我不知道,也没看见啊!”他连忙退出洗漱间。
  安琪想:莫非他在梦游吗?真搞笑,居然没看见我?
  她裹着浴巾出来,看见安迪乖乖地坐在沙发上发愣。
  很久不见安迪了,他还是那么帅,棱角分明的脸庞,冷峻如不闻人间烟火,一米八的身高,肤色白皙,亚麻色夹杂着黑色的头发令人咋舌,低垂着的长长的睫毛下,像黑水晶一样闪烁着的深邃双眸,高挺的鼻,绝美的唇形。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好复杂,像是各种气质的混合,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
  “安迪,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通知我?”她冲了一杯咖啡递给他。
  “下午就来了,我叫服务员开的房间门。”他接过咖啡说。
  “啊?服务员怎么能给你开门呢?”她“啊”地一声表示不相信。
  “能啊!哦,忘了告诉你了,这家宾馆是老爷子的产业。”他喝了一口咖啡解释道。
  “原来如此啊!你们家还有多少产业啊?能不能不要吓我?一不小心居然撞到富二代手里了。”她笑了,为自己的口无遮拦。
  “哈哈哈,没多少,估计还有几家这样的宾馆。”安迪很幽默,是所有女人追求的理想男人。
  不过只有安琪对他忽远忽近,可能是因为她觉得配不上他吧!毕竟她是整过容的。
  “安迪,你知道吗?你的幽默很吸引女人。特别是你含蓄的一笑。”安琪感觉他就是她的贵人,是上天特意派来保护她的天兵天将。
  “是吗?那么吸引你了吗……”他没有说下去。
  “我可以不回答吗?”何止是吸引啊!安琪觉得她快要爱上他了,只是在极力压抑自己的感情。
  因为她害怕,她害怕受伤,被伤,她伤不起。
  “好吧!你总是若即若离。不早了,快睡吧!你睡床,我睡沙发。”安迪从柜子里拿出一条毛毯,侧身躺下。
  望着他说睡就睡的样子,安琪觉得有时候安迪并不成熟。也许,这跟他的家庭有关,毕竟他是含着金钥匙出身的。
  “富二代”的身份真好,有个经济实力雄厚的老爸,又有权,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
  安琪不禁感叹:“从小勤奋苦学,到头来却一无所有。”
  “谁说你一无所有?你还有我安迪。”他居然装睡,安琪的感叹都被他吸收在脑子里。
  “你…装睡呀?真是的…”她佯装生气,握住拳头在他后背轻轻捶了一下。
  安迪顺势拉住她的手,深情地望着她……
  空气在刹那间凝固,两个人就这样四目相对,谁都不说话。任时间匆匆流走,一分又一秒。
  忽然安琪甩了一下头发,尴尬地“咳咳”了一声。他松开她的手,坐起来靠在沙发上。
  “安琪,你准备好一切了吗?确定了吗?”
  “嗯!准备好了,我确定。”安琪点点头。
  “既然这样,我尊重你的决定。但是我必须告诉你,开弓没有回头箭。”他把最坏的结果告诉她,就是让她有充足的心理准备。
  “我知道,等这一天已经十年了,你应该知道这十年我是怎样熬过来的。”她重重地喘息一下,接着说,“每天晚上在恶梦中惊醒,又一次次在恶梦中睡去。我觉得我快要崩溃了。不仅我的身体受伤,更多的是心灵,被最爱的人,最亲的人背叛,是一种怎样的心情。你懂吗?”
  她深深地叹口气,为自己的不幸感到悲哀。
  “我懂,我知道这十年你生活在恐惧中,而这个恐惧是亲人给你带来的。曾经我想劝你放下仇恨,同时也是为了挽救你,我不想让你生活在痛苦和仇恨中。我怕……总有一天会害了你自己。”
  安迪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继续说:“仇恨的种子一旦漫延,那就是无止境啊!”
  安琪轻轻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她心里非常清楚,安迪的话确实有道理。她又何尝不懂呢?只是仇恨的火焰已经燃烧了十年,她觉得就像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现在退出?不,怎么可能呢?这把火烧毁了她的尊严,烧毁了她的爱情,还有亲情。
  她怎么敢说放弃?她不能做对不起自己的事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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