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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邂逅相遇

作品名称:踏进门槛,才进家      作者:飞翔的大鹏      发布时间:2018-11-11 10:01:13      字数:3208

  战争的血腥味,警醒了滕磬笛的灵魂。一幕幕激烈的冲杀场景,一幅幅昨天还在说笑、今天已经浑身灰垢、满身血迹的蒙太奇画面,激荡着滕磬笛的内心世界。在她的脑海里,有一种冲动,她要亲笔记录下这场亲眼目睹的、如此惨烈厮杀的滚滚红尘;记录下那用万束炮火才能染红的半壁天空,用如此壮观的战火,才渲染烘托出来的无数情绪激昂的风流人物。滕磬笛的内心,汹涌澎湃。激动人心的战争场景感染了她,使得她不得不伏案疾书,著述陈述英烈们的光辉事迹。平凡中,见证伟大;人性中,见证真诚。
  窸窸窣窣的文字,从滕磬笛的笔下流淌出来,很快变成了铅字。铅字的报纸,在猫耳洞里,在战壕的小憩片刻,像溪流一样,在战友们的手中传递着。那些发生在身边的故事,那些昨天还活在身边的战友,那一张张憨态的笑脸,那一句句真诚的话语,真实、感人,激发人们的战斗激情。
  战争很快就结束了。为了和平,我们为祖国而战。为了祖国的繁荣昌盛,我们为精兵“消肿”而勇敢地面对大裁军。
  滕磬笛在接到出版社同意出版她的第一本战争题材的长篇小说《红尘滚滚》的时候,静静地坐在军区军民歌舞团教导员韩泉武的办公桌前,恭恭敬敬地听着韩教导员的谆谆教导:“中国人是热爱和平的。我们不要战争,我们坚决反对战争。虽然,世界大战的危险依然存在,但是,我们的国家,现在的首要任务是什么呢?是抓经济建设,把四个现代化建设搞上去,这是我们现在的头等大事。我们要服从大局。脱下军装,投入到四个现代化的建设中去,同样很光荣么。”
  韩教导员站起来,将左手食指和中指夹着的香烟,送到嘴唇里;脸上两边的腮帮往里一收缩,猛吸了一口香烟。然后,他又连连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说:“我来给你唱一首歌,这首歌你们这些年轻人,根本就没有听见过。你注意听哈。”
  韩教导员望了一下滕磬笛,开始唱了起来:“毛主席的战士,最听党的话,哪里需要哪里去,哪里么哪安家……”
  韩教导员望着滕磬笛诧异的神情,微笑地说:“没有听过吧?我就是唱着这首歌,到边疆来的。”
  滕磬笛现在心里在想什么呢?韩教导员一点也不知道。滕磬笛现在寻思,根本不是在想,自己愿不愿意脱下军装,而是在思考脱下军装以后,我将要到哪里去工作。自己喜爱写作,特别是现在,衣兜里揣着出版社的来信,更是动摇了要她转业回地方歌舞团的信心。
  徐嘉儒曾经和她说过这样的悄悄话,现在又浮现滕磬笛的脑海里:“滕磬笛,你不要为你今天的舞台出色表现所冲昏头脑。任何没有经过专业舞蹈的技巧培训,一切都是空中楼阁,只会是昙花一现。说来你不要生气,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在部队,这种缺少人才的地方,吃几年青春饭,暂时还能混。时间长了,我看也难说。改行吧,学写作,你很有写作天赋。写作靠的是天赋,温房里培养不出来好的作家。”
  徐嘉儒,我的老师,在天堂一切可好?滕磬笛这时又想念起徐嘉儒了。这个微弱小书生,我最尊敬的老兵,的确有许多厉害之处,许多方面,都有些独特思维和独到的眼光。我爱过你,嘉儒,我此生也无怨无悔。但是,时间没有对准,错过了机缘。上帝啊,你为什么就不给我们这个机缘呢?
  韩教导员望了半天,一点反应都没有的滕磬笛,又说:“滕磬笛啊,我们军人唱的最多的歌曲是哪一首啊?”
  滕磬笛歪着头,望着韩教导员说:“《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我答对了吗?”
  “很对。我们不但要经常唱,更重要的是,我们要按照歌词里说的去做。我们军人,就是要一切行动听指挥。”
  “是,首长,我一定一切行动听党的指挥,服从组织安排。”
  “滕磬笛是一个好同志,组织相信你。你无论到什么地方,都一定能够做出一番辉煌的事业。”
  滕磬笛第一次这样认真地端详着韩教导员的饱经风霜的面颊。他消瘦,苍老的脸庞,被风霜吹得粗糙;干燥枯黄的头发,已经有些稀疏和花白了。这些,都是他为部队呕心沥血的见证。现在,部队大裁军了,像他们这样的一大批老干部,又将何去何从呢?我们还很年轻,可以天高任鸟飞、海深任鱼游。他们都已将要步入老年了,最宝贵的青春年华都已奉献给了部队。想到这里,她为首长的现状纠结着,滕磬笛眼睛湿润了。
  韩教导员看见滕磬笛的双眼湿润了,他也有些激动。心想,这个小姑娘,对部队产生了纯正的感情,她乐于为部队奉献,无论是在舞台上,还是在火线,她都勇敢地投入战斗。她都乐观,诚恳,真是个好苗苗。可惜了,可惜啦,遇上了如此大规模的裁军。
  “滕磬笛,不要难过,有时间,欢迎你到部队里来玩。”韩教导员伸出他那大手。滕磬笛一只娇嫩的小手握在首长的手心里,她情不自禁地挺直着身板,以最标准的姿态,给韩教导员行了一个恭恭敬敬的军礼。仿佛,从今天晚上谈话以后,她不仅仅告别的是韩教导员,还告别了她珍爱的军旅生涯。
  一列通往蕙马市的草绿色的旅客列车,穿过山脉和丛林,来到人口密集的中原地带。火车在铁轨上,悠悠晃晃,晃晃悠悠,不知疲倦地发出“咣当咣当”的声音。
  车厢里,滕磬笛穿着没有领章帽徽的军装,一手拿着军绿色的搪瓷杯,一手一会儿扶着座椅的后背,随着列车的颠簸;一会偏到车厢的左边,一会偏到列车的右边。就在这时,迎面走来一个人,一个猛一看非常熟悉。但是,仔细一看,又觉得很生疏。侧身走过去以后,滕磬笛有下意识地回头望望,能是谁呢?恰巧,这个陌生人,也扭过头来,望着她。
  “大头?袁晓红。”滕磬笛睁大眼睛,张大嘴巴,失口叫出了袁晓红小时候的乳名。
  “滕磬笛?怎么会是你啊?”袁晓红的目光,从滕磬笛的头部迅速瞄到脚,“退伍啦?好快啊,这时间过得也是太快了吧?这真是叫弹只一挥间。”
  “是啊,我转业啦。你呢?”
  “我大学毕业了,现在分配在我们蕙马市的文化局工作,正准备去报道呢。”
  “我也是,我也转业到我们蕙马市的文化局工作,也准备去报道。”
  “那我们现在是同事喽。”
  “准同事。”
  “对,对,对。准同事,准同事。”滕磬笛笑呵呵地说,“我在十六号车厢三十七座,一会过来,我们好好聊聊。”
  “那是,那是。”袁晓红用手推了推掉到鼻梁上的眼镜框,说,“我一会一定来,一定来。”
  滕磬笛坐在座位上,聚精会神地看着小说。袁晓红走到滕磬笛的座位旁边,和滕磬笛同座位的一位旅客商量起来;说是他和这位女同志是多年未见面的同学,现在车厢里邂逅相遇,想请他行个方便,调换个座位。滕磬笛也好言相劝,那人才同意与袁晓红调换了座位。
  袁晓红开始和滕磬笛讲话时还十分拘谨,有点儿羞羞答答。说着说着,袁晓红就像这些年来,曾未与滕磬笛分过手的老同学一样,成了亲密无间,无所不谈的好同学了。狡猾的袁晓红,在谈话中,夹带着许多私密打探,将军人作风的滕磬笛这么多年来生活中的风风雨雨,都打探得清清楚楚。他通过自己有心的夹塞,在谈话中,不经意地向滕磬笛表露,自己现在还没有谈恋爱,待工作稳定以后,自己将准备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然后结婚生子。
  袁晓红侃侃而谈:“我的恋爱,我做主。什么父母之命,什么媒妁之言,统统靠一边去,让出一条通向自由恋爱的阳光大道;让我袁晓红昂首阔步,走向那幸福美满的婚姻殿堂;让那些胆怯的人们羡慕我吧,让那些担心我的人,为我暗暗祝福吧。天使的鲜花,将会簇拥我的爱屋,小鸟歌喉,将会在我的爱屋前歌唱。每天,我将会挽着我心爱的人手臂,在阳光下散步,在月光中吟诗,在暮色里享受着甜蜜蜜的爱情。”
  谈话的人,落落大方。听话的人,在不经中却害羞得满脸绯红,心中“怦怦”乱跳。这些学生们追求的个性解放,已经到了无所顾忌、敞开心扉、畅所欲言程度了。
  滕磬笛偷偷地瞥了袁晓红一眼,他白净的长方脸上,挺直的鼻梁,树立在微瘦的脸膛中央;两片清秀的眉毛,像长在鼻梁两边的绿叶,仿佛在告诉人们,小苗儿已经茁壮成长起来了。镜片后,有一双神采的眼睛,炯炯有神。当他看你的时候,仿佛能通过你的眼睛,读到你的心底。
  他说话的时候,丰富的词汇从他那薄薄的嘴唇中间,不停地轻松流出,更显得他精神饱满,思路敏捷。滕磬笛自打童年起,就钦佩袁晓红同学。现在,这种钦佩又开始升华了,一种磁石般的吸引力,使滕磬笛的心里磁针,开始直接指向这个方向。
  火车在飞速行驶,滕磬笛的心神,也在时间的隧道里遨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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