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战地记者生活
作品名称:踏进门槛,才进家 作者:飞翔的大鹏 发布时间:2018-11-01 14:57:06 字数:3176
震耳欲聋的炮火轰鸣,呼啸着从阵地射出。爆炸的火光在前方的预定地点,连续不断地闪亮;重叠相连,映红了半个天空。从望远镜中,可以看见,敌人阵地上的泥土,和敌人的残肢以及一些武器的碎片一起,从地面上被掀向空中。敌阵地的碉堡、沟壕都已塌陷,蒿草和树木有的已被燃着,冒着火苗。
炮火延伸射击之后,战士们跟着红旗,冲向敌人的阵地。红旗晃了一下,倒下了,紧接着,又被竖立起来,继续向前游动。红旗又晃了,但是,它仍然矗立着。看,红旗被举得更高,片刻之后,向前飘移得更快。红旗始终高高飘扬,在人潮的最前沿。看,红旗在山顶上摇动起来,摇动得像游动的火球。然后,巍然屹立在山顶上。
从被刚占领的阵地上,到刚才冲锋的路途中,有零星的担架在慢慢地往后移动,一直被抬到临时救护点。
滕磬笛到了前线,连续一段时间在后方工作。她觉得自己也应该像一些男性记者一样,深入前沿,及时报道各地战况。经过软磨硬缠,首长只是批准她到靠近前沿的临时救护点里,做一些采访工作。
滕磬笛在靠近前沿的救护点里,采访着刚被护士们包扎好的轻伤员。重伤的战友和烈士们都被汽车运往后方了。
看着已经包扎好的纱布绷带,又被鲜血浸红了,滕磬笛看着看着,有些胆怯了。在她与受伤的战友们交流的时候,她表现得特别紧张,面色煞白,双颊的肌肉不断地抽搐,说起话来,声音时常都有些颤抖;特别是她的手,一点儿也不听使唤,一直哆嗦个不停,写起字也有些歪歪扭扭,也不能成行。
有一位小战士,看起来文质彬彬,像一个文弱书生。他看见滕磬笛此时此刻的表情,爽朗地笑着和滕磬笛搭讪:“老兵姐,紧张吗?别紧张啊,这没什么好害怕的。”他抬一抬自己受伤的胳臂,继续说,“在准备发起冲锋的时候,我和你现在的心里状况一模一样,紧张得不得了。枪一响,两腿一抖,好险摔了一跤。开始的时候,怎么能不紧张呢?我读了二十年的书,说实在的,都没有和别人打过一次架,更别说打仗了。老兵姐,你别说,我们这代人,还真是有幸一代,按照老人家讲的,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你看……”说着,他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手,一个手指一个手指弯起地说,“我们读过书,下过放,扛过枪,打过仗,能经历过这样的洗礼,不想成熟起来,我看啊,老天爷都饶不过了我们。老兵姐,今后还会有这样的机会吗?我看,肯定是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小老弟,你现在为什么又一点儿都不害怕呢?我听说,你还向首长申请,积极要求上战场,理由是轻伤不下火线,还要继续参加战斗。小老弟,你这样的勇敢表现,实在是令我太钦佩你了。”
“我早就不害怕了。一梭子弹打出去,再跑上一阵子,精神也就来了。当你看见受伤的战士倒下的时候,当你看见连长和指导员都冲在前面的时候;当你看见副连长和一排长,带领党员冲在最前沿的时候,我们还能再不跟上去吗?民族的尊严靠什么维护?”这位小战士用手指指自己的脑袋,又把自己握紧的拳头向滕磬笛亮亮,望着滕磬笛说,“关键的时候,我们只有敢于运用我们的智慧亮剑。我有一个不恰当的比喻,好比我们遇上一个流氓无赖,他欺负你的母亲,你还有什么理由胆怯呢?捍卫母亲的尊严,已经使你的满腔热血全部都沸腾起来了,还有什么可畏惧的呢?”
“是个热血好男儿,有骨气。”
滕磬笛从临时救护点的帐篷里走了出来,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压抑的心情仿佛得到了释放,感到轻松了许多。
一辆急速行驶的卡车在临时救护站前猛然刹住,从车厢上跳下几个战友,其中一个战友提高嗓门,大声疾呼地喊道:“医生,快来人啊,赶快抢救我们的记者战友。”
担架上躺着一名战友,紧闭着双眼,满脸都是血迹和污泥。滕磬笛第一眼就看见,那位战友,已经失去了一条腿。虽然,残留的部分已经用止血带扎紧。但是,血还在浸出。抬着担架的战友,一路跑着。担架旁边的护士,一手护着医药箱,一手握着战友的手。握手,是一种安慰;跑步,是一种战友的情感。抢时间,本身就是一种情感的行动。这时,行动代替了一切,一切情感都在不言的行动中。
担架上的战友有点眼熟。只是,整个脸面都被血迹和泥土模糊了,看得不是十分的真切和清晰,滕磬笛跟着担架,跑进了临时救护点的帐篷里。伤员被抬上救护台,医生和护士们开始进行紧急救护,处理创伤,准备送往后方医院,进行手术治疗。面部,渐渐清晰了。“啊……”滕磬笛用手猛然握住嘴唇。不错,是他,我们的大秀才,我们剧团的笔杆子,我的心中恋人——徐嘉儒。上帝,仁慈,保留了他的双手,让他的才华,通过他的双手,能够发挥出了。
滕磬笛的眼泪顺着面颊流了下来。徐嘉儒,徐嘉儒,我永远爱着你,你永运是我心中的最崇拜的偶像。你知道吗?我最心爱的徐嘉儒。
徐嘉儒躺在救护台上,他的心,现在也许听不见滕磬笛在心里的呼喊了。
创伤处理结束了。医生叮嘱,这位战友要尽快送往后方医院进行手术,否则,这位战友的生命会有危险。卡车急速地奔向后方医院。
第二天,那辆送伤员的卡车回来了,停在临时救护点的公路旁边,歇息了一会。滕磬笛从帐篷里走了出来,看见了这辆车,情不自禁地走了过去。
“哥们,歇着呢?”
“抽支烟,解解乏。”
“昨天那位失去一条腿的重伤员,送到医院了吗?他的手术成功吗?”
“送到医院了。太可惜了,他已经牺牲了。”
滕磬笛失声地嚎啕大哭起来,慢慢地,她的身体瘫了下去,先是蹲着,渐渐坐到了地面上,哭泣着。那悲泣的哭声,那悲凉的凄惨状态,使得那几位歇息的战友也为之感动。他们打心儿里,钦佩滕磬笛这位战友。对我们的这些兵,有着这样淳朴,忠厚的战友情感。他们哪里知道,滕磬笛和那位失去一条腿的战友之间,还有一段浪漫的单相思式的恋情呢?
一位战友,为滕磬笛真诚的战友感情所打动,一边劝慰滕磬笛,一边将那位战友受伤的经过,向滕磬笛叙说了一遍。
那位失去一条腿的战友,名字叫徐嘉儒,是一位跟随突击队的战地记者。那一天,在进攻261高地的过程中,战斗打得非常艰苦,突击队接连受挫,没有拿下敌人的火力点。一排长牺牲了,副连长带领突击排继续上。副连长牺牲了,连长重新组建突击排,继续往上冲。敌人的炮火越来越猛烈,他们企图依靠强大的火力,来压制浴血奋战的冲锋战友们。突然,一发炮弹落在徐嘉儒的附近,剧烈地爆炸了。徐嘉儒被炸断了一条腿之后,又被重重地摔在斜坡下的岩石上。
在离总攻还有五分钟的时候,突击部队终于拿下了敌人的火力点。在战斗的间隙,连长安排我们将徐嘉儒送往后方医院,要求我们务必要请求医生全力抢救徐嘉儒同志。但是,徐嘉儒同志因内脏出血太多,牺牲了。
另一位站在旁边抽烟的战友说,前几天,在一次战斗中,我们的排长牺牲了,他是为了救一位防化连的喷火战友才牺牲的。在关键的时候,我们的领导,把生的希望留给了战友,自己却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在那次战斗中,有一个主攻点,是炸掉敌人的一个暗堡。敌人的这个暗堡,建的位置有点刁,居高临下,前面只是一块开阔地带。派上去的爆破组,两次都失败了。我们的连长命令我们的排长,带领跟随我们连队的一位防化连的喷火兵,要求一定要拿下这个暗堡。排长带领我们匍匐前进到喷火枪的有效距离地点,命令防化兵进攻。这位防化兵多次调整角度,都没选择好位置。他急了,向排长报告,他要求用站立姿势,实施攻击。
我们的排长大声地说:“我不管你运用什么姿势,只要他妈的干掉敌人的暗堡,就是正确的姿势。”排长扭过头来,对机枪班说,“机枪掩护,压住敌人暗堡的火力,确保喷火枪战士的安全。”
敌人暗堡的火力给压住了,喷火兵迅速地站立起来。就在这一刹那,在敌人的阵地上,有一个敌人也站立起来,举枪瞄准我们这位喷火兵。我们的这位喷火兵,在站立之前,一直在瞄准敌人暗堡的机枪口。这时,他想调转枪口,已经来不及了。说时急,那时快,我们的排长“腾”地站立起来,挥手就是一枪,将那个瞄准喷我们喷火兵的敌人给击毙了。但是,他因为自己的上身部分暴露给了敌人,不幸中了敌人一枪,光荣地牺牲了。我们排长的名字叫黄世明。
滕磬笛猛然从地面上站立起来,两眼直愣愣地望着那位抽香烟的战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