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同舟共济

　　龚书记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哑然失笑：“老熊呀，你怎么会想起给我借连如江呢，他现在可只是一个科级干部，市委里人才济济，比他水平高、学历高、资历深厚的人比比皆是。再说你本身就是市委副书记，如果有什么工作直接安排他就是，借不借的不叫外人说闲话吗？”
　　听得龚书记要耍赖，熊市长却也不着急，他说道：“书记，我倒不着急。咱们火车站完全建好要到年底，原本打算建国五十周年献礼，现在看起来实际并不成熟，政府这边打算让它在二十一世纪之初投入使用，也算是很有纪念意义的。”
　　“建设的事情绝对不能放松！”龚书记正色道，“原定的国庆节献礼日程不能变，要安排一个计划。”话虽如此说，他的语气里对熊市长打连如江主意这个事情上丝毫没有放松的余地，“下次专题会上可以让小连列席一下会议，你也知道，他的确在北京有一些人脉关系，我们要发挥他的作用，但不局限于他的工作岗位。市委、市政府都是为人民服务的嘛！”
　　二人正说话间，龚市长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看看上边的号码犹豫了一下，看一眼正品茶的熊市长，熊市长丝毫没有要出去的样子，好像觉得自己在龚书记办公室谈工作天经地义，龚书记只好接起手机，第一句话就称呼道：“吴秘书啊，你好。”
　　电话那头明显愣了一下，接着吴其勇声音传来：“龚书记您好。我这边一切正常，一刻钟之后再给您汇报吧。”龚书记长出一口气，但语气很严肃：“好！一定要注意安全呀。”说完就扣了电话。
　　熊市长满脸笑意，一语双关说道：“龚书记，您的这茶果然不同于一般的茶叶，果然是口感鲜爽，像这样的好东西大家分享才好呀。”
　　龚书记何等聪明，马上领悟到熊市长对连家丧礼要来重量级人物的事情已经有所察觉，不免有点兴趣索然，按照开始想法他并不愿意熊市长也有这种结交上级领导的机会，但事已至此再藏着掖着就不免有点小家子气了。他微笑着回答：“老熊呀，刚才你说到连如江我忽然想起一个事情，昨天秘书长给我说他老家的爷爷去世了，连老太爷也算是我的故旧相识，前几年武老来山东考察工作，就特意去过他家，没想到老爷子不幸病逝，上午听说有连老太爷认识的几个北京领导要来看看，吊唁一下，我正在考虑这种私人的事务我们方不方便出面呢。从我个人角度，倒是真的要该给老人送个别。尊老爱幼是我们民族的光荣传统嘛。”
　　熊市长从心里很鄙视龚书记的这般造作，但大家都在舞台上要相互配合才能把这出戏演下去，马上说道：“书记，您说得对！我虽然对连老太爷并不熟悉，但觉得北京的首长要来，那说明他肯定有着我们未曾发现的价值，这从一个方面说明我们工作中存在着盲点和失误。我们在平时没有尽到对连老人的重视和关心，现在他已经辞世了，咱们要想办法弥补这个缺憾，不但是要去给老人告个别，还要看望他的亲属，致以慰问之意。龚书记，您是班长，但我觉得在我们聊城的发展上，我们需要借助于外力才能更好的发展起来，我们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这次连老太爷的丧事也等于给我们创造了一次机会呀。”
　　熊市长口才很好，一席语重心长的话连龚书记都暗自佩服，他轻拍一下桌子说道：“好！老兄，看来咱俩要同舟共济一起把这件事情办好了。我先找人打听一下领导到咱们聊城的行程，看看如何办理好接待工作以及其他的相关事情，孔繁森纪念馆也要做好准备，一般领导们到聊城这是必去之处。”
　　见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熊市长站起身来，手里仍不忘抓着那盒日照绿茶，说道：“书记，我唯您马首是瞻。但这茶叶您刚才说好了要和我一分为二的，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龚书记哈哈笑了起来。
　　龚书记起身送熊市长出门，进得门来他脸色忧郁不少，真不知道熊市长是从哪儿得到的消息。这次的保密工作不如上次临清运河文化节开幕式，那边都已经锣鼓开场，省委副书记也已经到了，熊市长才得到消息，急匆匆赶过去显得很没面子。这次看来是要和他同进同退了。刚坐到椅子上，吴秘书的电话又打了过来，这次他称呼的是：“小吴。”马上电话里气氛就很轻松了，二人曾经有过一个约定俗成的暗号，要是相互称呼很正规，那就是在公开场合，双方都是公事公办的口吻，但一般称呼“小吴”和“老板、老大”之类称呼，那就可以无拘无束的交流了。
　　“老板。我们已经在遥墙国际机场接到了殷部长，省政府林副省长出面接机，现在我们正在济南绕城高速上，据说省委常委、统战部长于明池也要陪同殷部长前往聊城一趟，于部长他们在高速口那儿等候。预计我们一个小时二十分钟左右能到达聊城高速出口。”
　　“好！”龚书记对自己这个秘书一直很满意，事情急缓有度，条理清楚，他在想下半年要给吴其勇一个合适的位置了，老在自己身边对他的发展不利。他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情：“武大校她们几个人呢？也在高速口上吗？”
　　“书记，这才是我刚才急着找您的原因。据可靠消息说是武家少主也来了，他们和武大校半个小时之前就离开了宾馆，据服务员说他们要的军区车，去聊城市了，会不会是先去如江家了呢？”
　　“这不应该！”龚书记略一沉吟就说道，“他们应该是一起才对。虽然殷部长属于中央领导，但武大校，不，武家的小公子才是最重要的人物，他们绝对不会撇下殷部长自己去，那样殷部长会很没面子。这么说起来他们来聊城肯定另有目的。”他站起来在屋里转了几圈最后问道：“是不是连如江的爱人在聊城呢？”
　　吴其勇却并不掌握这个情况，但他信息非常灵通，说道：“有可能，听说王凌雪科长怀孕了，连主任在南京期间，她一直住在王书记家里。”
　　龚书记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笑着说：“其勇，你说王书记那里知不知道这个消息呢？”
　　“我觉得凌雪科长会给他父亲打电话的。”
　　吴其勇判断的丝毫不差，龚书记桌子上的座机响了，他看看是王云贵的手机号码，就笑着说：“小吴呀，你厉害。王书记电话来了，应该是说这件事情的。”
　　娇娇中午上学走了以后，王凌雪想躺在床上睡一会儿，但明明觉得很疲惫，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她很惦念在老家的丈夫。这家伙太过于实实在在，地面上那么潮湿他说跪着就跪着也不会摆个垫子之类。老家气温要比城市里低上三四度，前几天还行，这一下雨会不会更冷呀，把那个傻家伙冻感冒了怎么办？还有今天去这么多同学朋友会不会中午陪他们喝两杯呀？诸如此类的问题挤得她脑子满满的，她很后悔今天早晨在他的强烈要求下没陪他去老家，有自己在终究有人会提醒着他一点呀。这个傻家伙太过于大大咧咧，不让人放心。每当想念丈夫的时候她就喜欢用手抚摸自己的腹部，小连同学似乎能感觉到母亲的召唤，动不动就手脚并用和她隔着肚皮打架。可这会儿小家伙估计也困了，对她的抚摸居然没有反应。王凌雪生起气来，这俩没良心的，大的忙，小的也不理我。
　　正心烦意乱间，忽然听到床头柜上的电话声响，接起来竟然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肖婷。只听见她甜甜地喊道：“嫂子，你在家是吗？”
　　王凌雪马上惊讶地问道：“肖婷，怎么是你？你在哪儿？我在聊城呢。”
　　肖婷嘻嘻笑道：“嫂子，我和小毅、姑姑在高速公路上呢，想去如江大哥家里，姑姑说我们先去接你。本来要等着殷爷爷一起呢，小毅觉得太麻烦，我们就提前上路了。司机师傅说再有半个小时就能到聊城，只是不知道到了聊城怎么走，所以打电话问问你。”
　　王凌雪说：“你们来得好快呀。”她听丈夫说过众人来的消息，就简单的把聊城市内路线说了一下，她总感觉称呼有点乱，对武义程她和连如江一直称呼姐姐，肖婷自然是要晚上一辈，但这种称呼又是很自自然然。
　　“小毅听说连大哥在火车上出事就很不放心，很自责，就想过来看看。另外，嫂子，那幅画和柴窑盘子我们都带来了，暂时存放在山东博物馆。”肖婷有口无心，哪里知道王凌雪并不知道当时火车上的详情，以为就是简单抓间谍的故事，怎么听肖婷说似乎连如江有点危险呢，不禁问道：“你连大哥在火车上不是抓间谍吗？怎么会有危险？”
　　“怎么不危险？那个女间谍是国内重犯，在红色通缉令上排第三位，听说她极其善于伪装，要不是连大哥认出她来，别人哪里有这种眼力？上次在南京玄武宾馆，她差点把连大哥害死，这也算是让连大哥彻底报仇了。”
　　王凌雪感觉心扑扑通通直跳，这个连如江有着如此之多的传奇经历自己竟然都不知道，她都有马上打电话斥责他一通的想法，报喜不报忧的熊态儿样子。但想想最近爷爷的事情让他心力交瘁，遂决定还是等事情过了再和他算总账，不知道为何她忽然又想起关于肖木燕的那个流言，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子。
　　听她这边没动静了，肖婷喂了两声，才听见王凌雪说话：“肖婷，一会儿我到宿舍门口等你们吧。”
　　“好的，嫂子。一会儿见。”肖婷丝毫没感觉出王凌雪的异样。
　　放下电话，王凌雪又马上给父亲打了一个电话，说了武家人马上就要到的消息，自从晋升为市委常委后，王云贵在市委这边也有专门的办公室，此时听女儿说家里来客人，急忙收拾一下准备回家，出门时想了一下又给龚书记简单汇报了一下情况。
　　武义程一行三人到达区政府宿舍的时候，远远就看见王凌雪父女站在门口，旁边则是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他们并不认识龚书记。武义程曾经和王云贵有过一面之缘，见他们下车，龚书记三人急忙迎了上去，听王云贵介绍说是龚书记，武义程半开玩笑地说道：“原来是父母官大人驾到，失敬失敬！”她的军衔并不算高，说起来比龚书记要低上一级，但龚书记却明显把她当作上级领导来接待，毕竟这是豪门大户的代表人物。
　　武毅一直是那种高傲的性格，只有面对王凌雪，他才少见的露出笑容喊声嫂子，面对龚书记和王云贵他只是点点头，并不过来握手寒暄。肖婷笑嘻嘻地抱住王凌雪的肩膀，亲亲热热地叫嫂子。她今天穿一套王凌雪叫不上名字的外国品牌浅紫色套裙，要想俏一身皂，肖婷的美貌让所有从此路过的人都驻足观望。
　　众人一起到的王云贵家里少坐了一会儿，一进门，肖婷就看见院子里有一株大大的合欢树，树形姿势优美，叶形雅致，现在正处于花开季节，粉红色绒花吐艳，花美形似绒球，清香袭人。肖婷赞叹一声：“好美呀。嫂子，怪不得你这么漂亮。天天被这种花树滋养，慢慢的就有灵气了。”
　　龚书记则在旁边说道：“老王呀，你马上就要搬家了，这株树也应该搬到你新家去。”
　　“为什么要搬家呀？这么好的环境！”肖婷不悦地说道。
　　“市里房改截止时间算到去年年底，市里照顾我，也给我分了一套大一点的房子，那里环境也不错。”王云贵解释道，他说得不错，本来当时分房子时他尚不是地区常委，后来职务变动以后市里专门召开了会议给他追加了一套小型别墅。
　　“龚书记，我们坐不多久，就是简单认识一下家门。殷部长他们已经在高速上了。”武义程说道。
　　“嗯，我的秘书在他们车队里。一会儿我们去高速口迎接领导。”
　　“不要兴师动众嘛，这只是私事。”武义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