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九、借将

　　李进不疑有他，见刘磊介绍自己，主动上前伸出手来自我介绍道：“您好，我是李进！”陈捷心中汹涌澎湃，他太了解中央警卫局这几个字的含义了，这只外界看似神秘的队伍隶属于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参谋部，是中共中央办公厅下属的副大军区级单位，由中共中央办公厅直接领导，其主要责任为负责保卫党政军领导人的人身安全，也就是说他们一般只负责政治局委员以上领导和中南海的警卫工作。虽然一个大校并不算稀奇，但身为中央警卫局的大校在这儿出现就肯定是有说法的了，几乎可以肯定要有中央领导要来，他激灵灵灵打个寒战，心想以后可千万别得罪连如江，那可是背后通天的人物呀。
　　陈捷虽然想得很多，但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显露，跟着熊市长已经不短时间，他也学到了许多的东西。现在见李进主动和自己打招呼，忙双手紧紧握住李大校的手，面带谄笑：“非常欢迎李大校莅临聊城市指导工作。”说完这句话陈捷觉得表达得不恰当，这毕竟是连家的丧礼现场，忙又加了一句：“连老太爷是我们聊城人民的骄傲。”
　　李进身为大内统领级别的人物，如何不会察言观色，他见连如江对待陈捷并没有那种待人接物的无拘无束，心中便明白他俩关系最多也就是不错的同事，点点头说道：“谢谢，谢谢陈大秘！”然后并无其他表示。
　　陈捷此时才明白熊市长为何让自己来一趟赵家寨了，如果有中央领导到访而他身为地方行政长官之首不闻不问，恐怕事后怎么样的解释也会苍白无力，龚书记和王云贵也肯定是懂得这个道理，才故意封锁消息不让熊市长知道，其心可诛！陈捷心中暗骂。
　　他又和连如江客套几句就起身告辞，连如江送他到村口才似依依不舍地挥手告别，陈捷坐在车里看已经望不见连如江等人身影，慌忙掏出手机向熊市长汇报了自己所看到的全部情况。熊市长端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听陈捷讲完就问道：“那个李进大校是自己一个人，还是有其他亲随？”陈捷张口结舌，当时他根本没来得及看四周，但印象中穿军装的就此一人。听陈捷说不出话来，熊市长又问道：“村子里边有没有异样，你不会说不懂得戒严这个概念吧？”
　　陈捷依然是口瞪口呆，他刚才觉得自己抓到了大鱼，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多的细节问题没观察到，他慌忙解释：“老，老板，村里看上去没有什么大的异样，也不像有人站岗的样子，很平静的。”
　　熊市长暗叹一口气，他对自己的这个秘书越来越失望了，平常看陈捷很机灵，怎么遇到事情就这么不淡定呢。他说道：“这个李大校应该是私人身份前来，否则省里就不会只来一位副省长陪同了，要是中央领导前来，警卫级别要高许多。”不能不说熊市长是一个绝顶聪明之人，他的见识和判断绝对不亚于龚书记和王云贵。
　　陈捷听完领导的判断哑口无言，但心中很不服，不过他不敢反驳熊市长而已，又听见熊市长命令的口吻：“陈科长，你和连主任也是老相识，就在他家里帮帮忙吧。”
　　“好！好！”陈捷答应道。他让司机停下车，但并没有马上掉头回去，想想刚和众人握手相别，就急不可耐地再回去，未免有点太没面子，而且双方都很尴尬。他腹诽着熊市长的决定，暗自在想有什么好的借口既让自己有台阶下，又能完成熊市长的交代，他忽然想起前几天高唐县高县长请自己吃饭大家相互之间称兄道弟的情形，这可是在他的一亩三分地上，县官不如现管，自己请高县长出头一下是不是就顺坡下驴了。想到这里，他命令司机调头去高唐县城而去。
　　熊市长沉吟良久，觉得这个局不太好破，虽然他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物要过来，但可以肯定应该是有身份的人，要么是某个部位的大员，要么就是实权人物，本来即使是一般的副省长到聊城，龚书记也不必亲自陪同，但看他今天为此把常委会都推迟了，一定有原因。想起上一次省委副书记参加临清举办的运河文化街开幕式的事情，就是因为自己信息不灵通差点惹人诟病，他决定今天要主动找龚书记沟通一下。二人虽然政见有所区别，但对于整个聊城市的发展却是有共识的，只要聊城市发展好了，他和龚书记的前途才会光明一片，如果只是执著于争权夺势，那就不是一个好的政治家所为了，不能不说熊市长也属于那种远见卓识的人物。
　　熊市长看看自己桌子上的聊城市火车站建成方案以及远期规划，不由一个主意涌上心头。既然连如江社会关系如此广泛，那为何不给他一次为聊城人民谋福利的机会呢，这种事情做好了全市人民受益，做不好恐怕打击的就不只是连如江这个小卒，而是背后站着的市委常委王云贵了。这次他爷爷的丧礼可是一件很好的工具，自己要参加的话表面上能拉近和王云贵的距离，虽然双方并不在一个阵营，但大家仍是一团和气，说不定可以通过这个机会结交一些有来头的大领导，退一步说自己给了这个年轻人极大的面子，他至少也会心存感激，说心里话，熊市长和连如江接触并不多，但对他印象并不差。想到这里他打定主意，拿起摆在桌上的关于聊城火车站的材料出门而去，他要找龚书记沟通一下。
　　这应该是熊市长第一次进入龚书记的办公室，双方都有点吃惊。龚书记对熊市长的突然造访没有心理准备，而熊市长则对龚书记房间布置的风格暗自心惊，仔细欣赏起来。这有点不像办公室，倒有点像充满雅致气息的书房，房间中红木家具泛出一种红润旺盛的光芒，墙上则是一副匾额，上书毛主席诗词《沁园春.雪》，熊市长对于书法也有些研究，见那字是宋徽宗赵佶创造的瘦金体，亦称“瘦金书”或“瘦筋体”，也有“鹤体”的雅称，是楷书的一种。其特点是瘦直挺拔，横画收笔带钩，竖划收笔带点，撇如匕首，捺如切刀，竖钩细长；有些连笔字象游丝行空，已近行书，现代美术字体中的“仿宋体”即模仿瘦金体神韵而创。毛主席这首词本就属于千古绝唱，大有帝王气概，再加上瘦金书运笔飘忽快捷，笔迹瘦劲，至瘦而不失其肉，转折处可明显见到藏锋，露锋等运转提顿的痕迹，不禁赞道：“好书法！”
　　见熊市长沉湎于欣赏那幅书法，龚书记笑了：“熊市长，您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呀，怎么今天想起来到我这儿坐坐？”办公室外服务人员端着一杯茶走进来，却不是经常在外边办公室的秘书吴其勇，而是办公室的小王。龚书记制止道：“先别给熊市长上这杯茶，我这里有前几天出差从日照带回来的日照极品绿茶，听说熊市长文人雅士，一定品品这号称江北第一茶的玄妙之处。”他边说便从自己柜子里拿出一个包装极其精美的茶叶盒子递给小王，吩咐道：“不要用这种白瓷杯，去拿一个玻璃杯，据给我茶的那个朋友说用玻璃杯泡茶，可观察到茶在水中缓缓舒展、游动、变幻。这种日照绿茶毛峰，冲泡后芽尖冲向水面，悬空直立，然后徐徐下沉，如春笋出土似金枪林立。也不知道真假？”
　　熊市长呵呵笑道：“龚书记，我这个人注重内在，其实用这种白瓷杯盖碗，相比于玻璃杯，盖碗保温性好一些。一般来说，冲泡条索比较紧结的绿茶，好的白瓷，可充分衬托出茶汤的嫩绿明亮，且盖碗比较雅致，手感触觉是玻璃杯无法可比的。”小王站在那儿有点犹豫，不知道听谁的好了，龚书记心中不喜，这个小王一点机灵颜色也没有，要是吴其勇在这儿俩人配合的肯定天衣无缝。
　　熊市长说道：“龚书记，我这个人比较喜欢茶道，要不我横刀夺爱，这盒茶叶您给我一点，我回去自己慢慢鉴赏吧。小王既然已经泡了茶我们就别浪费了。”
　　龚书记哈哈大笑：“老熊呀，你好眼力，我只有两小盒这种茶叶，既然如此咱们见面分一半吧。”他看看手表，已经下午一点半了，仍没有客人的消息，他有点沉不住气。
　　熊市长看小王出门，才说道：“龚书记，最近火车站的事情有点焦头烂额呀，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要只有这么几班车的话咱们这个火车站就白建了，也有点名存实亡。上次开专题会大家都没有很好的建议，我这几天一直苦思冥想，总想找到一个突破点，想来想去关键还是和国家铁道部的关系如何协调的问题。”他拿起手里的相关材料，“这些计划、规划一大堆，读起来颇费时间，但最关键还是需要朝中有人呀。”说朝中有人这几个字的时候他加重了一下语气。
　　龚书记一直没明白熊市长的真实意图，看他就事论事介绍聊城火车站建设问题，不由也有同感：“老熊，现在看目前火车站建设的确有点滞后，重要的是软件而不是硬件，我们的建筑水平和建筑质量都是一流的，就是如何把我们聊城定位一个枢纽的地位，这关系到聊城市以后几年乃至几十年的城市定位问题，我们不能愧对子孙呀。作为我个人意见，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就是要把聊城火车站的级别定义到人民群众满意的高度，这也是三个代表对我们的客观要求，更是聊城市长治久安、经济腾飞的助力器。”
　　熊市长重重地拍了一把沙发扶手，然后脸上有种欣喜的神情，他伸出大拇指赞道：“龚书记高屋建瓴，说得太好了。火车站能够促进咱们聊城的大跨越、大发展，后代子孙会感激我们做出的努力的。”
　　龚书记却又露出为难的神情：“老兄你也知道，我们驻京办、交通局的同志已经付出了很大的努力，甚至市委市政府也动用了相当大的力量，前段时间邱市长带队去铁道部，结果让人家很不客气的给扫地出门了。他们说像我们这样的城市在铁道部排队等候的至少二十余个，形势不容乐观呀。本来今天安排一个专题会就是讨论这件事情，但就是感觉我们一直没有抓住事物的主要矛盾，没有找到一个很恰当的切入点。唉，老熊，难呀。”
　　熊市长点点头，这一些事情很多都是他安排的，毕竟在政府方面他主要负责，听龚书记的意思对他倒是有些许的批评之意，不禁面有愧色，说道：“书记，我没有很好地完成党交给的任务，有愧于组织信任呀。但我现在有个想法，想向您借一员大将，不知道您是否答应？”
　　这有点出乎龚书记的意料，他没想到熊市长会开口向自己要人，不知道这只老狐狸卖的什么药？于是太极推手般笑曰：“熊市长手下人才济济，怎么想到会向我借兵呢？我这里人马可是捉襟见肘呀。”
　　熊市长原本以为龚书记会一口应承，不料对方也是一个高人，就打着哈哈说道：“人尽其才，物尽其用。龚书记手下可都是精兵强将。就像吴大秘，谁不知道他是书记您的左膀右臂，好几次他有机会去主政一方，听说书记您舍不得呀。龚书记我要给您提个意见，你这样敝帚自珍，可不利于干部培养。”
　　龚书记再次笑了起来：“熊市长说得对，小吴的个人发展看来被我耽误了，是不是大市长慧眼识珠，看上我的秘书了？好，我答应你，只要对咱们聊城大发展大跨越有利，我可以忍痛割爱，给其勇一个锻炼的机会，但丑话说到前头，可要给他一个合适的位置好才行。前段时间阳谷县委班子调整，缺一个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市委组织部就打过其勇的念头，但他个人舍不得离开市委，方才作罢，那个提议也没上咱们常委会讨论。要有好的发展空间，我一定放手，但老熊呀，说句实在话，其勇这个人能力很强，但对外对上打交道却不是强项，让他带头去跑铁道部，希望渺茫。”
　　“龚书记，我可没说是借吴秘书，只是举个例子，这次想借的人只不过是一个科级干部。”熊市长满脸都是笑，心想他连自己的秘书都能让出来，那下边自己的提名肯定也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那你想借谁？”龚书记惊愕地问道。
　　“连如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