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一、世家子弟

　　武义程虽然身在军界，但对于官场这一套潜规则却是极其明白，刚才无非是客气几句，现在见龚书记安排得很是路数，也自欣喜。武氏家族最近几年开始发展地方力量，子弟们也不像原来那般以进入军队为第一选择，尤其现在的家主大伯武部长更是从容安排地方势力，不过在齐鲁大地布局时间尚短，而山东人大多本土观念浓厚，特别注重老乡概念，作为京中势力的代表，在山东政坛上真正称得上重量级别的官员并不多。她这次和殷部长联袂来鲁，除了表达对连爷爷的敬意以外，也存在想发现一批有潜力值得发展的武家外围人员的意思。毕竟武老年龄越来越大，对江山社稷的影响已经不如原来那般大，而武家人丁并不旺，武毅这一代更成了独苗，都说富不过三代，武家想打破这个规律。尤其是武家少公子的重瞳异相，不能不让人产生遐想。
　　龚书记也存有和武家靠近的心思，像他这种身份在省里肯定是背后有靠山的，但到了省委委员这一级别再往上走就要看运气了，运气好的话进入省委常委决策层也有可能，运气一般的话也差不多可以做到副省级级别的待遇退休，但副省级和副省级之间差别极大，就像一般大学校长和党委书记也是副省级干部，省委常委自然行政级别也是副省级，这两类人可就是天壤之别了。因此如何借助于外部力量让自己在仕途上走一看二，这是龚书记一直苦思冥想的问题，通过连如江这个跳板和武家建立良好的关系，就是很关键的一步棋子。
　　龚书记和武义程各怀心思，因此两人交流得极好，倒是王云贵身为真正的主人却插不上嘴，只好端茶倒水偶尔说几句笑话，众人倒也其乐融融。武毅一直坐在那儿不发一言，只是面带微笑看着众人。
　　肖婷早就拉着王凌雪躲到了旁边的房间，她不是一个喜欢政治的人，不过对王凌雪给她拿出来欣赏的玉珠串大为叹服，听说这也是连如江无意得来的，就很羡慕地说道：“嫂子，连大哥是不是真的有特异功能呀。你看他最近发现了多少宝物，你们家要说起文物古玩价值，真得可以说是亿万富翁了。那个放在山东省博物馆的《金山胜迹图》据说价值超过千万，柴窑大盘子更是连估价都没人敢估价，那个徐子婵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到这几件宝物俩眼都是绿的。”她并不喜欢那个自封为大姐姐的徐子婵，总觉得她不如杨梅通晓人事，会关心人。
　　王凌雪笑了，她听得出来肖婷的意思，但自己对那个徐子婵倒没有什么不好的印象，而且和她接触并不多，最后送站时听她义正词严说到文物保护的情景，觉得小姑娘也是性情中人，只是和武毅一样，有一种大家族子女天生的优越感。“肖婷，我和你连大哥对文物倒没有什么特殊的喜好，要按照他的想法都卖了换钱。但我就是喜欢古玉，你连大哥发现别的什么我都不管他，就是古玉我都收藏起来。”她边说边把那串鸡油黄玉珠串挂在手腕上，似乎有一种雍容华贵的气息呈现在王凌雪的脸上，肖婷啧啧赞叹：“嫂子你真美。”
　　王凌雪脸红了：“婷婷，说到漂亮还是你漂亮，有股仙女的气质。”她本想送给肖婷一件玉器作为纪念品，但想想自己手里的三个宝贝儿：紫玉葫芦、玉珠串和嘉乐堂扳指，哪一个都有一段故事，实在是不忍拿出来。
　　二人又聊了一会儿，就听见有人敲房门，是王云贵。他说道：“咱们要去高速路口接领导去了，你俩收拾一下一起走吧。从那儿去赵家寨。”
　　“好！”王凌雪答应父亲。肖婷却悄悄说道：“嫂子，你认识去赵家寨的路吗？咱俩和小毅直接过去算了，跟着这么一大帮人气闷。”
　　王凌雪也是一个疏懒惯了并不太喜欢参与官场迎来送往的人，听肖婷建议，也忍不住点头称是。肖婷跑出去捅了武毅一把，在他耳边低语几句，武毅却露出为难的样子，他冲着姑姑背影努努嘴，肖婷撅起嘴来推了武毅一把。武毅只好硬着头皮跑到姑姑旁边说了肖婷的意思。
　　武义程倒没有表示反对，她主要的考虑就是武毅在自己身边不知道如何给别人解释，他现在只是一名大学生。于是点点头：“好吧。你带她俩过去吧，也顺便给如江说一声，可能要到县界来迎接。”
　　“好！”三个人一起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王云贵在旁边则有点不满，他看看自己的女儿，王凌雪故意装作没看见他的样子，把眼睛转向盛开的合欢树。
　　连如江看着突然出现的武毅和肖婷并没有太多的惊讶，主要今天下午太多的事情让他有点忙得晕菜了，首先是给爷爷指定位置的穴位里居然挖出了一个青瓷大罐，当时要不是小栓始终在一旁监督，弄不好那几个挖坟的人会据为己有，那个大罐子有一米多高，看外表有点青花瓷的特征，绘制的是牡丹花开的图形，大家掂量了一下足足有几十斤重，也不知道罐子里密封着什么宝贝儿？小栓二话不说就安排了一辆地排车拉回了家交给了连如江，这边坟墓穴位依旧挖掘。连如江也不太懂这件古瓷器是何朝何代，但看着样子并不像很古老，他仔细看了一会儿，觉得应该是明清之间的东西，绝非元青花大罐那般值钱。他掏出二千元钱交给小栓，其中一千元是给他的奖金，他现在越来越喜欢自己的这个大侄子，另外一千元给众人分了，结果引得大家齐声道谢，不到三点就挖好了穴位。
　　其次就是济南军区联勤部张付部长打电话过来了，原本他也并不知道这件事情，只是武义程去聊城是在济南军区借的车，赶巧张付部长认识武大小姐，见她要车说是去高唐县马上留了一个心眼。他打听了几个济南的熟人都不知道连如江家里有什么事情，不过毕竟国资委魏主任姜是老的辣，他打电话问刘磊，于是这件事情马上瞒不住了。张付部长代表所有的济南朋友打电话批评连如江："是不是觉得自己再也不来济南了？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不告诉众位哥们儿。”他决定马上率众人前来赵家寨兴师问罪。连如江长叹一声，事情越来越不受控制。
　　黄院长也给他打电话表示自己的哀痛之情，他和连爷爷的确有一面之缘，连如江听他说徐子婵刚到北京也就释然。他唯一感到高兴就是黄院长并没有说要来赵家寨，只是想有机会好好参详一下他的《金山胜迹图》，连如江马上就答应了。
　　陈捷的去而复返倒没有让他感到吃惊，既然已经大乱之局那索性就再乱点吧。他让刘磊陪着陈大秘书和随其过来的高县长，自己很守规矩地躲在灵棚里，遇到来吊唁的就哭几声，一般熟人他都是站在灵棚里打打招呼，丝毫没有出去攀谈的念头。
　　妻子和肖婷的出现马上吸引了几乎所有帮忙人的眼球，尤其是肖婷小巧玲珑的打扮，梨花带雨的面容叫人都不能不生出一种怜悯之情。她并不太懂连如江家里的规矩，但仍是袅袅婷婷跑到老太爷灵前大哭了一会儿，惹得所有女眷哭声震天。连妈妈看儿媳妇又回来了不免有点不放心，她拉过王凌雪问起她的身体来，王凌雪不好解释自己是带着一干众人来的，只是带着肖婷陪婆婆说起话来。
　　连如江看武毅过来，只得从灵棚出来。问道：“小毅，你姑姑呢？”
　　武毅看连如江披麻戴孝，身上脸上有一种憔悴感，不禁问道：“连哥，你这几天怎么脸色这么难看？连爷爷不是喜丧吗？”
　　连如江重重叹口气：“这几天客人太多，我大伯和爸爸都不怎么会应付机关的领导，没办法我只好勉为其难，的确有点累。李进大哥在这儿，要不你找他去坐坐。你姑姑什么时候到？”
　　“他们可能快了吧。刚才姑姑嘱咐我让你带着地方领导到县界去迎接呢。”武毅虽然捎了这句话过来，但心中并不以为然，他虽然出身名门，但对于社会上的迎来送往并不感兴趣，觉得丝毫没有必要迎接出去那么远，这大家是来吊唁连老太爷，看迎接的布置分明成了领导视察工作。
　　“那是肯定的！”相对而言连如江比他懂事得多，他说道：“小毅，一会儿你和肖婷陪着你嫂子到我房间坐着。我现在就带人去县界。今天晚上我家里要发梅花，你和肖婷住到县城吧。”
　　“好吧！”武毅呲呲牙，说道：“连哥，我怎么听说你武功大进，那个江湖上鼎鼎大名的百变妖狐居然没在你手下走一招。”
　　连如江轻轻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并没接话。旁边临时房里陈捷走了出来，一副傲气凌然的样子，说道：“连主任，给我们换壶茶。高县长让你抽时间过来一趟。”后一句话则是他拿着鸡毛当令箭，高县长只是说连主任忙得都没露面，陈捷就想当然以为高县长不满意连如江的拿架子不出头。高县长可是他请过来给连家撑腰的，即使连如江是王云贵的女婿又能怎么样，连自己的老婆都不来。
　　连如江看着他的嘴脸忽然有一种极端的厌恶感，本来刚才和和气气的，谁知道他请了一个县长大人过来，就自以为有功之臣，不但拉着刘磊一直陪县长，而且居然来命令自己做事情。但这种场合他却不能生气，只得赔笑说道：“好的，你让高县长稍等。我一会儿就过去。”武毅脸上则是很不屑地看了陈捷一眼，他以为这个人也是县长的陪同，故意吐了一口吐沫，骂道：“不开眼的东西，狗仗人势！”
　　陈捷闻言大怒：“你这个年轻人怎么如此不礼貌，你骂谁呢？你相不相信我一句话就可以把你抓起来？”他看武毅年纪不大，也没像连家子弟一般都带着孝，就误以为这只是一个普通来吊唁的客人，看他一副看不起自己的样子，哪里能不生气？
　　武毅不怒反笑，上前就要去揪陈捷的脖领子，他可是文武全才，虽然不如李进那般勇武有力，但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那还是不在话下。
　　连如江却是吓了一跳，他虽然不喜欢陈捷的狗仗人势，但毕竟这是市长的秘书，而且这是在自己家的丧礼上，要真是把他胖揍一顿，大家脸上都不好看，他急忙拦在武毅前面，说道：“小毅，别理他！”
　　陈捷不想这个年轻人竟然说动手就动手，吓得连退几步，怒道：“连主任，你就让人这般无理吗？”
　　他的声音有点大，旁边不少人投过来关切的目光，忽然他旁边临时房间里一个高大汉子闪了出来，竟是李进，他脸上露出兴奋表情：“武毅，武少，您来了。”
　　武毅没打上陈捷，终究心中几分不满意，见是李进，表情冷淡：“嗯！”
　　高县长和刘磊也一掀门帘站了出来，他们并不认识武毅，但见他脸色冷若冰霜，不由产生几分寒意，刘磊忙凑过来问道：“怎么了？”
　　武毅也觉察出来在这种场合大发脾气有点过于失礼，但见刚才陈捷指手画脚的样子很是气愤，就连自己祖爷爷武老见了连如江都很客气，现在这位不知道是什么干部的官员竟然如此颐指气使，着实让人生气。
　　高县长虽然不明白此位年轻人的身份，但看他气质和一身皮尔卡丹的西服，就知道这绝非凡品，他从心里也不喜欢陈捷为人，但考虑到他是市长秘书的身份才陪他过来，他都没好意思告诉陈捷，这些所有的安排都是自己担任的总指挥。
　　连如江看见高县长忙说道：“高县长，您好，没什么事情。我弟弟刚才和陈大秘有点小误会。”他边说边拉了武毅一把，恶狠狠瞪他一眼，命令道：“到后边去。”
　　武毅见连如江面色不善，只好听令向后转身，眨眼间就消失在临时房屋的拐弯处，看他走了，陈捷理直气壮起来，说道：“如江，我这是看你的面子，不然一定把他请到看守所关几天，你知道看守所的李所长吗？那是我一个哥们儿。”
　　李进站在一旁居高临下地看他一眼，说道：“你要敢动他一个手指头，我保证你看不到明天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