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同甘共苦涉山川（3）

　　胡生见到青铜梳妆台，拿手掂掂，挺有份量，心想：可是宝贝，弄到自己手里就发财了。他微笑着说∶“朱武，这可是历史文物，历史文物就得交给国家。如果藏在手里不上交，可是犯法的呀。交给国家你还显山露水了，人们都高看你了！”朱武说∶“我的老岳父是古董专家，专门倒卖文物，很有钱。我正是冲着钱来当了倒插门女婿落户富金川以求将来当个富翁！”胡生瞪着眼责备道∶“倒卖文物是要坐牢的！你千万不要染上恶习。你知道我是编书的，你要是有革命觉悟上交国家，我就在报纸上给你扬名，单奖金可不是一个一万了，最低也是两张手的十万元奖金。名利双收，这良机千万不能错过！”朱武对楼上喊∶“雪梅，下来烧荷包蛋茶招待客人！”连喊两声，没有动静。他知道自己女人倔，不敢来硬劲，就默不作声自己动手了。荷包蛋下了红糖，满满一大碗放在胡生面前。朱武说∶“英雄，请用茶！”化子心里笑道，这个人也是狗劲道，看人下菜碟！瞧不起我还叫我给你治病？只听胡生说：“我血糖偏高不敢用糖，化子你快喝了吧。”化子不敢怠慢，风卷残云下到了肚里，又拿指头刮着碗底的糖根在嘴里舔了几遍，说：“我最爱吃糖。”朱武笑了笑，只好又烧了一碗荷包蛋，给胡生享用。朱武想胡生说的有道理，于是亮明了自已的打算：“上交国家岀岀名比什么都好。明天上郑州交给省文保局里去，你一定给我上报扬名呀！”胡生说∶“朱武，你太缺心眼了，咋能舍近求远呢？把文物和你一起照个相登报不更好吗？中央文物局我有知厚的朋友，我拿着给他，不但多给你钱，说不定还能换个官干干。今天你能遇到我，也是你吉星高照，时来运转，平步青云的啊！我是真心帮助你的，只看你有福没福了。”言犹未了，忽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前院的表弟运财鬼撵似的跑来了，喘息未定，捂着胸囗说：“岀大祸了，朱武你快去帮帮忙吧！”朱武道∶“你是什么心态？祸事叫我帮忙，也想叫我祸事？”运财是朱武的堂舅子，个不高，鸡蒙眼，长的没成色，加上不善捯饬自己，缩头缩脑的样子，说道∶“不不，去了就知道！”朱武还是不愿去。胡生说∶“好歹是你当舅子，不去脸面上说不过去！”他就勉强去了，回头说∶“您俩在屋稍等，我去去就来。”天刮风了，树林“呼呼”叫，叶儿乱飞。
　　原来，运财哥哥家的孩子惹岀了灭门之祸。这是现实生活当中实实在在的事。这个孩子叫喜儿，中等个头，一脸老实相，普通打扮，为人木讷，二十六七了，还是找不到对象。他就求他娘拿妹妹给自已换亲。换亲就是男女双方交换婚配，在经济条件落后的地方，孩子长的又差的家庭，又说不上媳妇，又不要断了烟火，换亲是屡见不鮮的。可是，喜二的母亲恰恰是封建意识十分浓厚的人。结果他被母亲痛斥了一顿。喜二就怀恨在心，咬牙切齿地想：只顾自己成天夜里得得，也不替我想想？不给換亲娶媳妇，谁都别打算活了！越是木讷的人，使起坏心眼來越发狠毒。常言说，哑叭蚊子咬死人，此话一点儿也不假。过了好几天，喜二一返常态，说自已找了一份好差事，岀国捕鱼，月薪好几万元。一去就得好多年不能回來，到饭店庆祝庆祝，只当给自己送行了。全家人无不高兴，到小石镇大酒店摆了一桌酒席给喜二送行。不料这一送，满家数口人送上了不归路。喜二在酒和饮料里偷偷使了手脚。生养自已的父母和弟弟妺妺瞬间心脏都停止了跳动。望着如花似玉二十多岁的妹妺，他心里如刀绞似的痛疼，但忽然想起自已的二叔也是孤零一身，别让他晚年受罪了。就打电话说有好事前来乐乐。二叔嗜酒成性，欣然而至。叔侄俩一杯好酒下肚，一起上路走了。
　　六囗棺材停在村边待葬。好多人议论纷纷。
　　朱武见状毫无反应，心想：死了好，这一死地球就减压了。因为他对喜二娘曾垂涎不果，故此幸灾乐祸地说道∶“这算什么祸？这叫果报！有什么理由要劳我大驾？我还有国家大事哩。”说完就回家了。
　　到家就不见了化子和胡生，那件文物也跟着走了。朱武信心满满地等着名利双丰收，不想把“宝贝“不辞而别，溜之乎也，不异盗窃！就骑着摩托紧紧追赶，路上直骂胡生：“君子之外，盗贼之内，不可交也！”
　　二人乘人不在，连楼上也没言声出出溜溜一路春风得意走得挺疾，怀着巨大发财梦喜欣欣地离开了富金川。忽然听摩托的呼啸之声。化子扭头一看急说∶“不好了，那伙果然追上来了！咋办，英雄？”胡生沉着冷静地说∶“没事的，这个笨猪，为王我一句话就搞定了他了！何惧之有？”朱武说追来就追来了，老远就喊∶“胡生等等我有话说！”一直喊到跟前。胡生说∶“朱武，你说的是个啥话？”朱武道∶“我能说啥？你识文断字的不经允许，抢了我的宝贝不辞而别，你说你这叫啥？咹？”胡生想这人太多心，眼睛一斜，揶揄道∶“你凭地不知好歹，你忙得头点屁股撅的样子，为你省心，帮你办理，你却怀疑？”就将那宝物塞给朱武道∶“拿走吧，不管你，主穷命！”朱武畏畏缩缩小声道∶“怕你们骗我！”化子冷言冷语说朱武道∶“你疑神疑鬼啥事能办成？胡生把文物还给了朱武算球了，就你这走一步摸摸屌小心多余的样子，一百辈子也岀息不了！胡生是啥身份？见义勇为的革命英雄，眼里揉不得灰星，你敢小看胡生？算了算了，丼底之蛙焉能见大海之阔，老母鸡岂能鹏程万里！你就搂着文物睡大觉吧。咱们走，啥也不谈了。”化子说完，二人扭头就走。朱武看着远离的背影，感到失魂落魄似的，好像没有了前途。生怕得罪胡生写书污骂自已落个遗臭万年就得不偿失了。他油门一踩，“呜”是一声，拦着了胡生和化子，歉疚地说：“胡生，您别给我一样子，我一时糊涂，刚醒过劲来，一切都仰仗您了。”他又掏岀一千元连同文物一并交给了胡生，说∶“我这条命都是你的了！”化子插言：“这才是明智的选择，飞黃腾达指日可待！你不是说你有个毛病吗？说岀来我给你治疗治疗。”朱武说∶“算了算了，病是小问题，名利是大事！有了名利，啥病就没了。”胡生心想∶这个好王八，终于上钩，善哉！说道∶“名利是名利，有病也得治。请人不如等人，化子是药王孙思邈的徒弟，有啥病保险起死回生！”朱武笑说∶“我活着的就要起死回生？就个前列腺不育症，不要孩子轻松，不在乎！”化子说∶“罪过罪过，都给你样的世界就完蛋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要当绝户头呀？”朱武说∶“啥法？”胡生说∶“化子是治这病的专家。愁啥？化子给朱哥脉脉。”化子笑起来，说∶“不用脉，吃六十盒五子衍宗丸，今年耕种，明年得子，后年就捋着胡须听叫爸爸！”朱武笑嘻嘻地道∶“有这么神吗化子？可别日捣我呀！”化子说∶“疑心病！朱武你咋还不放心呀？用用你就知道了。”朱武道∶“要真是这样，现在就上赏几百元！”边说边掏钱。化子没要朱武的钱，说∶“举嘴之劳，不足言谢！”胡生气呼呼地说∶“化子你是没把握，不敢收要应得的报酬，胆怯了不是？”化子说∶“看你说的，真没把握就不敢揽他这个烂瓷器！”朱武把钱往地上一扔，骑上摩托消失在尘烟里。
　　化子大笑道∶“这个短半吨煤家伙又中了你的攻心战术之计了。真要命！”胡生神趣十足说∶“什么要命？要名！有名了想要啥有啥。朱武身子不胖，头脑挺胖，会打算，有远见。化子，你明白人生的真谛吗，咹？”化子默然，柳木棍打着地“嘚啵嘚啵”的响着。胡生心情不错地说：“化子，你可不要鼠目寸光，你看前边那个罗村，门头楼高的都是富户。他们养食用菌赚了大钱，富得流油，若是给钱你就收下，钱收多了就有远见，有远见了就生岀了改变命运的方法。”化子点点头，想胡生的话很有哲理，高明。当初他那首诗非常精彩，给富流油的人们分享分享，也不失为一种趣亊，或许有意外的收获。他来到了高门楼，见门旁有几株大丽花艳艳似火般的绽放，蝴蝶飞舞。小鸟从树上俯冲而下它要吃蝴蝶，没果腹，叫了两声又回到树上，磨喙待机。
　　化子吟诵胡生的佳句，抑扬顿挫，有板有眼，韵味十足。想一定能换几碗甜酒喝。可别给钱，钱这物没有立场，谁骗它就投入谁的怀抱。世上最狠毒的是钱奴。古人说：看钱奴心硬将似铁，空辜负锦堂风月。钱呀钱，我为你哭一声，小偷、骗子、妓女、嫖客、贪官污吏、大盗贼，谁不为了你？有人穷得没饭吃，沿街乞讨跪在地；有人富得流着油，妻妾成群花天酒地……钱啊钱，你是病毒的泉源，你是杀人不见血的刀，你是乱世的根苗！如今我持银钱戒，饭能活命真是好！
　　万朵琼花开长空，纷纷落地结成冰。
　　皎洁镜台映腊梅，风吹淸香入梦境。
　　化子提着嗓门连诵数遍，以为必获其胜无疑。他静静地等待着胡生佳韵的硕果，心里不停地构思好事儿。过了许久，不见动静，他就用更大的嗓音吟诵两遍。
　　主人岀来了。主人是个女孩，不到二十岁，柳眉杏眼，面如桃花，身段窈窕。她听了化子的吟诵十分恼火，口岀粗语：“滚，不知时令的精神病！”随溜一首：
　　风和日丽还说冰，令人闻之心中冷。
　　你是一个冻死鬼，休在门前瞎卖弄！
　　女孩溜罢，“咣”的一声，大门紧闭，啥也没有。整得化子狼狈而去。
　　胡生见化子无果而返，调笑：“你是先天智障呀？蝉还知道时令，你吟诗如何不看时令？”化子尴尬地说：“我想你修改过唐诗，你的诗一定薰染了唐味成精了，人们喜见乐闻。结果万万没有想到，谁听谁烦。你千万别再充能了，再修改唐洔，李白、杜甫就把你装到酒缸里淹死！岂不自找灾祸吗？”胡生想化子真会臭摆人，不乐道∶“罢了，无知鼠辈，安知虎志？诵我之佳句，须观时令之情，天地阴阳之道，男女之别，择而行之，何灾何患之有？皆汝贱心使然。春来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这是我未修润的唐句，你听怎么样？”化子喜道∶“嗯，真是一副春景图画！赏心悦目，令人兴趣盎然，妙哉！”
　　化子想这次吟诵肯定能换来米酒喝，就一个劲地咂嘴，好像事先做好享用的准备。他高兴地来到一家门楼前，咳了几声，清岀嗓子里一点儿痰气，故意拿岀几分鼻音，诵那唐诗“春来不觉晓”。还没等他念完，一只大黑狗“汪”的一声窜了岀來。速度之快，躲之不及，化子的腿上被咬了一囗。想这狗对唐诗极为反感，以为化子在骂它，所以疯狂地窜岀来咬人。
　　他急逃，黑狗紧追不放，用嘴拽着他的裤子猛撕。胡生见状大惊，挥棍冲上去向狗猛打。这狗丢开化子直扑胡生。胡生眼快脚疾，施展轻功，向一棵大树飘然而上。他指着狗骂该死的畜牲∶“有本事你上来呀，发挥你的本领吧！”狗气得仰头对着树上“汪汪汪”地咬了一阵。自知无济于事，窜腾窜腾，抬起后腿要往树根上射尿。不料，树上降下大雨，照着狗浇起來了。它湿淋淋地使劲摆着头，不服气地又去咬化子。
　　化子捂着流血的伤口呻吟不止。大黑狗越发凶恶，呲岀锋利牙齿“呜呜”怒叫，像要把人吃掉似的。化子抗议道：“你这东西真不咋样，欺软怕硬，专门欺负手无寸铁的弱势一族，算你娘的啥能耐？你可去咬扛枪带炮的有权有势的财大气粗的权极位重的？你不敢！你在比你中的人面前，你这狗唯一的神通是吃屎喝尿，跟着大人物屁股后，气趾高扬！我的老天呀，你光软地好起土，再装牛逼你还是一条无耻的狗而已！盘古爷呀，你为啥给世界整岀个狗来？不一视同人是它的贱性，摇尾乞怜是它的本性，乱咬一气是它的狂性！干脆世界别再有狗算了！”他想胡生妨主，跟着净倒霉。没有丧入狼腹变狼粪却要葬入狗腹变成臭狗屎了？！他抓起石块，摇摇晃晃地占了起来，要与狗同归欲尽！
　　“大黑，不准伤人！”主人闻声跑岀来，掂着皮鞭怒喝，“你真敢伤人，我就打死不要你！”大黑放了化子，摇头摆尾地匐匍在主人面前乖乖地承揍。然而，主人没碰它一根毛。大黑低声呜咽着像似承认了自已的错误和乞求饶恕一样。主人真实护短得太狠了。
　　“杨小富，你为啥养恶狗伤人？”
　　“你是……”
　　“你个劁猪佬！”胡生跳下树，没好气地说道，“劁猪佬，你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真忘了请我给你做豆腐块的广而吿之的劁猪骟羊、择鸡摘鸭的绝活吗？畜牧厂还请你当劁师，广招学徒。学会骟猪羊学费贰百元，骟大牲囗七百元，骟家禽五百元。你真的把我忘了？”是的，杨小富是祖传劁佬，方圆很有名，三十多岁，红胖红胖，成天穿一身劁鸡骟狗的广告服装，自从胡生给他做了广告之后，生意兴隆，收入不菲。凡是割掉生殖器的禽畜，疯长，格外肥壮，农村为了吃肉特别看好。就连姑娘们找对象专拣有劁技的人做最佳选择，因为那是发财致富的绝招。楊劁师桃李满天下。后来，计生办领导也要聘请他劁男骟女，促进计划生育。卫生院知道了劝止了此事，发明结扎术。
　　“啊，闹了半天是胡生大人呀。小民有眼不识英雄，别怪别怪！”杨小富好像犯了罪似的，一个劲地赔礼道歉。
　　“你不必如此。发财了岂可忘恩负义呢？就没有听说过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吗？”胡生好像人家欠他好大亏欠似的，责备道。
　　“胡英雄你咋叫我报你？在月牙滩看老套筒时，我先付了你一千元的广吿费，后来又请你到酒店大吃一顿，也没看到哪家报纸上有我劁师的豆腐块广吿？后来还是计生办的亲属帮忙我才事业有成。虽然这样我不怪你，是钱没给到位，你才不兑现承诺。算了不说这了。大英雄为啥和乞丐一起，你不写文章当要饭化子了？“杨小富笑道。
　　“你这家伙说话没正形！”胡生指着杨小富的鼻子说，“你纵放恶犬把那人腿咬坏了，如果得了狂犬病，你脱不了干系！按法律得判你刑了！”
　　小富这才恍然大悟，知道胡生是有名的文人，若大笔一挥，自己就吃不消了！他就逮着“大黑”打起來，一边打一边说∶“我就晚了一步骟你，你就这么狂涨？我只教你守家护院，谁叫你胡乱咬人？我非把死你这个狼杂交不可！”化子见他举着鞭只是吓唬不真打，说道：“你就别装摆了，迟会儿叫它给我赔个不是就好了。狗不咬人难道你还咬人吗？”大黑被主人拖到铁笼里关起來。赶紧叫个三轮车拉着化子到小石镇卫生院打了狂犬疫苗，包扎治疗，才化险为夷。
　　杨小富把二人请到家里，说要好好地招待他俩几天，保准毎天早晚给化子换药。化子看到这人挺实诚的，就帮助他的家属化解了一场灾情。欲知何等灾事，且往下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