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一、升级

　　连如江轻拍了刘磊一下：“磊哥，您喝了多少酒呀？说醉话呢。我都奔三的人了还会长个子？”
　　刘磊喝了一口茶，然后漱漱嘴，站起来吐到院子里，自嘲地说：“刚才喝的茅台，但吐起来一样难受，我让小张去找地方清洗我的车去了。如江，凌雪她们呢？”
　　“在我家包野菜饺子呢。”马书记看了四周一眼说道。
　　“唉，今天我这个总管擅离岗位，做得不好呀。”刘磊喝了一口手里的茶，感觉到一股清香，忍不住又喝了一口。“老马同志值得表扬！”他拍拍马书记的肩膀。
　　天空已经开始放晴，虽然雨仍然没有完全止住，但那大片大片的乌云已经开始消散，尤其是正南方向已经看见了蓝天，几缕阳光似乎凝结在云彩背后，站在院子里看着竟好像有彩云朵朵，也似春风萌动中种子悄然钻出地面。帮忙的人开始忙碌起来，纷纷把原来放在房间和大门下边的花圈又挪出去，都在上边罩了一层塑料布，村口巷口值班的人也相互招呼着，连爸爸急忙拿了两条烟递给大家，让大家分一下，一阵感谢声传来。就在这个时候，连如江电话响了，是杨梅打来的。
　　听说自己的发现已经被乔教授证实，并且已经装裱好了，连如江一阵兴奋，杨梅又说了装裱费用的事情，委婉地解释说徐子婵提议五万元有点少，连如江皱皱眉头打定主意，等自己把这幅画出手之后，一定再给乔教授增加一些费用。接着他听说了斗瓷比赛要无限期往后推迟的消息，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虽然才离开南京刚满二十四个小时，但风起云涌发生了许多的事情，他都没顾得上给岳父汇报这件事情，也不知道当初贸然答应黄院长的提议是对是错。自己是体制中人，要真是为这件事情抛头露面，弄得纷纷扬扬，可能并不太好，现在无限期推迟对自己来说也有个喘息之机，那可就太好了。
　　当听到杨梅连声道歉说赶不过来吊唁老人时，连如江倒是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他说：“杨书记，您客气了。本来说好这几天您在班里给我掩护，不然我真要弄个不合格回聊城，我可没法向市委市政府交代。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千万别客气，将来有机会欢迎到聊城高唐做客，但现在可不是合适的时候。”
　　他这么一说，杨梅反而更觉得歉疚，“如江，武大少爷和肖婷今天晚上动身去你家，我让他们给我表示一下心意吧。”听说武毅要来，连如江大吃一惊，刚才接到过武义程电话，说她作为武老的代表和殷部长过来一趟，怎么小毅也要跑一趟呢？他和杨梅又说了几句客气话，就急忙放下了电话。
　　刘磊在旁边明显听出是女人的电话，脸上露出男人都懂得的笑容，他边偷眼看连如江边和马书记扯着闲话：“如江最近面带桃花呀，你看他面色红润，而且刚才那么大的雨，他身上居然不带一点湿气，这真是一件怪事。”马书记也看一眼站在门口打电话的连如江，连连点头：“刘书记，您真是慧眼，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如江有点不对劲，好像刚才下雨没下到他身上一样。记得他也是在大雨中跑回来的呀，真是怪事，他的脸都有点透明。”
　　武毅坚决拒绝了连如江试图不让他来高唐的说法，他说姑姑代表武老，或者说代表武家，但他来只代表自己。自己最近在南京和连大哥相濡以沫，作为武家未来家主受惯了尊敬和宠爱，但很少这种兄弟情谊让他感动。他听说了连如江智斗女间谍的故事，心中也是捏了一把汗，当时他就不放心连如江想一起陪他回来，没想到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连大哥可是没有一点武功呀。听他话题扯远，连如江急忙摇摇头，问他外语考试的情况，武毅很得意地说考完了，而且自觉成绩应该不错，说实话对于武大少爷的聪明连如江是很佩服的。只好没好气地说，来高唐可没人管他，武毅笑了起来，那种很青春的笑，丝毫没有做作，不像刚才刘磊那种想笑却不得不顾忌丧礼场面的压抑。“连哥，明天见！”
　　雨停了，天完全放晴，初夏下午四五点钟的太阳经过风雨洗礼，已经没有了灼人的温度，空气中依然凉意袭人。正南方一条淡淡的彩虹若隐若现地挂了上去，从远处望竟似一头在天，另一头垂到了赵家寨的正南方向，不少人纷纷议论，这是上天开门恭请连爷爷登堂成仙的节奏。就是连如江都很惊奇这个景观，连大伯更是露出感叹的表情，他拉过弟弟和侄子，一齐跪倒在连爷爷灵柩前，隆重的磕了九个头，子侄们的哭声也此起彼伏。马书记没想到会出现这种局面，他站在门口张口结舌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还是刘磊聪明，带头喊了一句：“连家孝义感天，连爷爷羽化成仙，一路走好。”连如江哭了起来，他似乎看到彩虹中连爷爷含笑看着自己。
　　王云贵依然没有回来，刘阿姨过来转了一圈，她是认识刘磊的，刘磊看她担心忙说中午王书记几乎没喝酒，但县委县政府的汇报肯定短不了。尤其是他在市里分管的教育文化这一块，最近高唐县建设的有声有色，表功的机会一定不会错过。刘阿姨说没事没事，连如江坐到刘阿姨旁边说：“妈，一会儿你们走的时候带着小雪回去吧，她在这儿我也不放心。”刘阿姨肯定已经征求了王凌雪的意见，也没表示反对，而是问了一句：“我听马嫂子说，这儿晚上倒没什么事情，要不你也回去吧，洗洗澡换换衣服，明天早晨早过来就是，不是八点才开丧吗？”
　　连如江这个要求可是不好提出来，毕竟他是长孙，要听大伯和父亲安排，就岔开话题说：“妈，一会儿路上您给我爸爸说一声，明天武家派人过来调研，是武义程，就是我结婚典礼上的那个女大校。他侄子武毅也过来，武毅和凌雪、和姐姐也都认识，前段时间在南京都是他负责招待的，另外国安的一个副部长也一起。”
　　这些话显然让刘阿姨大吃一惊，她责怪地看了连如江一眼：“如江，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给你爸爸打电话呀？这要早做好各方面准备呀！”
　　“这只是我的个人私事，还要惊动别人吗？再说我爸爸今天在高唐听汇报，不一定有时间。”
　　刘阿姨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她指着连如江想说几句，但终于忍住，从政治敏感性这个角度说，连如江甚至不如他的岳母，刘阿姨重重叹口气，吩咐道：“马上给你爸爸打电话，现在就打！”
　　看连如江还有点犹豫，刘阿姨环顾周围见并没有人注意，低声说：“如江，你爸爸有现在的位置，别人不知道你难道不知道是谁在背后做推手吗？再说副部级领导到赵家寨，地方上要是不管不问，你觉得上级领导要知道会怎么想？这不但关系到你爸爸，就连龚书记可能也要出面了。”岳母这些话是连如江开始没想到的，刘阿姨看看外边的灵棚继续说道：“如江，你做好准备，恐怕老爷子的丧礼要提高规格了。”
　　果不其然，王云贵接到连如江电话愣了许久，他没想到在武家眼里，连如江的位置竟然如此重要，尤其听说殷部长也要来，王云贵心中波澜起伏。他一向城府很深，并没有马上表态，只是说让连如江等等再说，他马上回赵家寨，给有关领导汇报的事情等他回去再定。连如江从岳父大人的话里听出了其他意思，弄不好真如岳母所说，要给爷爷的葬礼提升规格了。
　　侄子小栓是雨停了以后半个小时跑回来的，街上好几个人看他满身是水，都问：“小栓儿，去哪儿玩了？还不回家换衣服。”正好小栓的爸爸也在连家帮忙，看儿子这副模样，心里又疼又惊，骂道：“你这个死孩子瞎跑啥？掉锅里煮过了吗？还不回家让你妈给你找身干衣服。”小栓脸上一副兴高采烈的神情：“我如江叔安排我去干活了，你们知道啥？”
　　连如江看见满身泥泞的小栓也吓了一跳：“小栓，你回来了。”
　　“老叔，我……”他刚要说话，却被连如江挥手打断，然后一把拉住，扯他到了自己的房间，刚才这里肯定有人避雨，满地都是烟头，连如江却顾不上打扫，打开墙边衣柜拿出一身运动服递给小栓。这身运动服是连如江参加地区机关秋季运动会时发的，是有名的阿迪达斯品牌，但就是白色里加了几分淡绿，他不喜欢这个颜色，几乎从来没穿过，本来拿回来是给连爸爸穿的，但连爸爸总觉得这身衣服太显年轻。连如樱的老公也试过，他五大三粗的个子根本套不进去，现在看小栓和自己的体型相差不大，索性就做个好人。小栓也是一个识货的人，见这个品牌运动衣就有点犹豫：“叔，我家里有衣服，不用。”
　　“跟你老叔我客气什么？嫌弃你老叔？”连如江虽然年纪不大，但辈分之下说起话来就有点老气横秋了，“我就穿过一次，在运动会入场式的时候，给你了。”小栓在身上比划了一下喜不自胜，弄个干毛巾擦擦就直接换上了。别说好衣服就是有面子，阿迪达斯运动衣一穿，原本点头哈腰的小农民马上变成了气质优雅的成功人士，要是头发再收拾一下，小栓都可以用帅哥来形容。
　　连如江赞道：“小栓，现在这个样子去相媳妇儿，那可是百发百中啊。”照着镜子看着自己的新形象，小栓都带点害羞地笑了。“叔，这件衣服很贵吧，听人家说要上千块钱呢。”
　　连如江笑笑没接话，而是问小栓：“小栓，我交代给你的任务完成得怎么样？”他刚才就看侄子笑逐颜开的，估计他完成得不错。
　　“叔，我刚才一直就站在高处看着，那场雨真不小。水流拐弯就往这块地里灌，开始看不出积水，就看着好像原来照片上见过的太阳发出光芒一般，四面八方的水流汇成一个大圆圈，而那个圆圈要一丈左右的距离，前凸后凹好像一个倾斜的镜子，最奇怪就是刚才天晴了以后，出现了一条彩虹，彩虹能完完全全映照在镜子中间，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能看见完整的彩虹。”小栓在镜子前摆着造型，他可能觉得自己很酷，连如江问道：“那根桃木你插到哪个位置了？”
　　“正中间！叔！”小栓说道，“刚才雨停了以后，我就脱了鞋走进去的，不过很奇怪，那块地不软，我开始还怕有个坑坑洼洼的，但踩得很结实，我费了很大劲才插上那个桃枝。那里的水当时能没到我的脚脖子。”小栓边说边用手指指自己的脚。
　　“很好很好。”连如江拍拍小栓的肩膀，从钱包里又掏出三百块钱，但这次小栓却不要了：“叔，不要了。你给我二百块钱就不少。再说给您干点活还要钱就不好意思了。你给我的这身衣服很贵的。”
　　连如江使劲把钱塞到小栓手里，说道：“拿着，这是该给你的劳务费。这么大的雨不会把你淋病了吧？”
　　小栓仍想推辞，连如江却坚决把钱塞进他的衣服口袋，命令道：“你拿着，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给你叔办事我就很高兴。本来还有一件事情打算让你去干，但你要是不收钱我就找别人了。”
　　“叔，叔，老叔！”小栓做出一副点头哈腰的神态，“您有啥事我就去做，绝对不给您老丢人。”
　　“小栓，这个事情可是很重要，而且也需要有点胆子，怎么样？敢不敢做？要是做得好老叔保证给你在聊城找份体面的工作，这找媳妇儿可是手到擒来呀。”连如江故意吊吊侄子胃口。
　　听连如江如此说，小栓拍着胸脯昂首挺胸地说:“叔，你放心。我不敢说自己胆子最大，但整个赵家寨敢在野地里睡在乱葬岗子里的，我是唯一一个。叔，不信你打听打听？”
　　连如江决定不再给他卖关子：“好吧。是这样，小栓。今天晚上坟台的那个徐大师要来给你老爷爷看坟，就是确定埋在哪儿。他们一定去看咱们连家祖陵，那里我俩今天也看过，应该确定在石榴树下。我就想让你想办法领着他们去一趟今天下午你看过的那块地，不管用什么办法，去看看就行。对方可是五个人，一个女的四个男的，那个老太婆最重要。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领他们去就行，今天晚上十一点到明天一点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