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篇之十三

　　周游列国
　　第一站我们决定去卫国，为什么去卫国就是因为卫国离鲁国近，而且弟子们之中有的来自卫国，有的与卫国有亲戚，追溯一下历史，鲁国的始封君周公与卫国的始封君康叔，不仅同为大姒（文王妃）所生，而且是兄弟情分最深厚的两位。我曾经说过鲁国和卫国两国的政治情况，也像兄弟一样差不多（13·7）。当然更重要的一个原因，卫灵公是一个善于用贤人的国君，在卫国有仲叔圉（yǔ）接待宾客办理外交，祝佗主管祭礼，王孙贾率统军队（14·19）。此外还有蘧（qú）伯玉，宁武子等有才能的人，卫灵公虽然无道，但他的时代真是个人才济济，善用贤人，才有贤人出现在朝中，所以晚年鲁哀公问我当世哪位国君是贤君时，我还是称赞说卫灵公最贤，为什么呢？就是因为卫灵公善于用贤人。
　　鲁定公十三年（公元前497年）春，我带领弟子们开始了周游列国，至鲁衰公十一年（公元前484年）秋回国，整整十四年，先后去到卫国、曹国、宋国、郑国、陈国、蔡国、楚国等七个国家，其中在卫国和陈国的时间最长。
　　带着离国的失落，带着离乡的别愁，我们踏上了去卫国的路。出来久了，忧愁渐渐的换成了对前程的向往，天下之大，能没有我孔丘的去处吗？我相信，有明君用我给我机会，我一定能干出个样子来，不管在哪里，只要让我来治理国家，我相信只要一个月的时间就可以出现良好的转机，然后再坚持三年的时间，就可以化育民俗民风，达到国家大治的地步（13·10）。
　　进入卫国境内，人烟渐稠，路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将近卫都帝丘城（今河南省濮阳县东南部，五星乡高城村附近），就见人流如织，热闹非凡，车水马龙，人声鼎沸，我嘱咐身边的弟子，卫都快到了，大家跟好，不要走散。望着川流不息的人流我叹道：“卫国的人口真多呀！”这时驾车的冉有接过了话问道：“老师，有了这么多的人口，该怎么办呢？”我告诉他，要让百姓富起来。冉有又问：“那让百姓富起来之后又该怎么办呢？”我告诉他百姓已经富足了，就应该教他们礼仪了（13·9）。接着我给他讲我说这句话的缘由，弟子们也听得很认真。
　　“百姓如果多而没有丰衣足食，就会去偷去抢，社会不得安宁，因为人的基本温饱都解决不了是不行的，这个时候人们是不会讲究礼义廉耻的，为了生存争夺有限的财富，所以富足是一个国家的基础条件。富足之后就必须用礼仪来教化百姓，不然百姓就会钻进财富的欲望中，互相的争势斗狠，用心机来占有财物，这同样会造成社会的动荡，所以富了以后一定要教化礼节。”其实前一部分我引用了管仲的话“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但衣食足了以后真正，就能知道荣辱吗？我并不这样认为，如果统治者不善于教化，人的物欲得到膨胀，社会并不会和谐，有了钱又有了权的破坏力，会比没权没钱时大得多。
　　来到卫国后，我们便住进了颜浊邹（子路妻子的兄长）家，卫灵公听说我来到了卫国，进行了招见，他问我你在鲁国官俸是多少？我答他六万斗。于是卫灵公很慷慨，也给了我六万斗的俸禄，但却没有给我具体的官职，我想他是想先要考察我一下吧，也就不在意，毕竟有了俸禄，弟子们一行的温饱可以解决了。谁知一住就是半年，俸禄按月由国库送来，生活倒很优裕的，可是我的心里还是很着急的，从鲁国出来的目的，不就是要寻找能实现自己抱负的地方吗？现代卫灵公供养着我却不用我，这是为什么呢？
　　我想到了一个人——弥子瑕（卫国的大夫）。他是卫灵公的宠臣，是卫国的美男子，卫灵公宠他是因为他长相好。弥子瑕年轻时，卫灵公对他的宠爱有加。有一次弥子瑕的母亲病了，他听到这个消息时已经是深夜了，于是他便假传卫灵公的口谕，用了卫灵公的君车回家去探望母亲。要知道卫国有国法，窃君车者，要判罪砍掉双脚的，可是卫灵公不但不治罪弥子瑕，反而以他为贤，说弥子瑕真是孝顺，为了母亲的病，竟然连犯砍双脚的罪刑都不怕，真是值得学习呀！还有一次，他与卫灵公一起游果园，当时正值蜜桃成熟的季节，满园的桃子红里透着香甜，弥子瑕便顺手摘了一个又大又红的桃子，用手擦巴擦巴就吃了起来，吃到一半时，突然才想到了身边的卫灵公，便把吃剩的一半递给了卫灵公，让他同享。卫灵公毫不在意，并且还自作多情的说：“你忍着馋劲儿，把可口的蜜桃让给我吃，这真是爱我呀！”
　　等到弥子瑕年老后，容颜衰老，卫灵公对他丧失了热诚，不仅讨厌他，还历数他的不是。“这家伙过去曾经假传君令，擅自动用我的专车，目无君威把没有吃完的桃子给我吃，至今他都不改旧习，还在做冒犯我的事。”后来卫灵公对弥子瑕发怒，用鞭子抽打他，把他赶了出去，弥子瑕害怕三天不敢上朝，卫灵公也认为自己做得很冲动，于是对祝佗（史鱼）说：“弥子瑕会怨恨我的吧？”祝佗便用狗与主人的关系来回答卫灵公说：“主人打狗打得再狠，狗都不会离开主人的，因为他知道离开了主人，无法生活，所以弥子瑕是不会怨恨的。”这样一个靠色貌取悦于国君的人，他是没有真本领的。
　　我刚来卫国时，卫灵公说赠我六万斗俸禄，第二天他便派人来访我，说是要我迁到他那里去住居住，做他的门客，然后说是他能让卫灵公重用我，我没有答应，后来他又派人过来几次，还送来了礼物，我都让弟子们退了回去。现在我知道了，一定是他在卫灵公的面前诋毁我，说我坏话才使我被冷落的，后来他竟然联合其他的大夫，诬蔑我是鲁国派来的奸细，还让卫灵公派来监视我，我知道卫国不能呆下去了，于是我把颜回留下来望风，其他的弟子连夜收拾东西，离开了卫国。
　　我们选择了去陈国，经过匡地（今河北省长垣县西南城）时，弟子颜刻为我赶车，他看到匡城一时兴起，用鞭子指着匡城的一处说，从前跟随阳虎打匡，他就是从这个缺口里冲进城去的。谁知道这话被路边的匡人听到了，因为以前阳虎残害过匡人，匡人与阳虎仇深似海，又见我们这一行人都带有长矛利戈，长剑劲弓，更何况这时弟子公良儒还带了五辆战车，紧紧地跟随其后。我身材高大和阳虎又有些相像，于是匡人便又把我们误认为是阳虎来了，所以很快匡城便来了军队，把我们围了起来。弟子们都拿出了兵器与匡人对峙。
　　我们被围在中间，匡人群愤，在圈外高呼杀阳虎为以前死去的人报仇。我知道他们弄错了，此时越是辨解恐怕越不行，于是我拿出了琴，架在胸前便弹了起来，琴声铮铮似流水潺潺，和着剑拔弩张的场面极不协调，匡人越聚越多，人群越围越厚，他们心中的敌人自然是插翅难逃，他们胸中的仇恨一触即发。琴声似乎弹不动这深仇大恨，乐曲在仇恨的面前显得苍白，告知实情，我们不能取得匡人的信任，怎么办？我冷静冷静再冷静，沉着沉着再沉着。于是让弟子们放下手中的兵器，然后俯耳听我弹琴，只有我们自己先拿出诚意，才能打动别人。但面对强敌，弟子们认为放下了手中的兵器，不就等于自为鱼肉吗？不肯听从。于是我朗声道：周文王死了以后，一切文化道统不都在我这里吗？上苍若是要消灭这种文化道统，那我们我也就掌握不了这些，上苍若是不想消灭这些文化道统，那么匡人将能把我们怎么样呢（9·5）？弟子们听了才放下了兵器。因为弟子们安静地坐了下来倾听，琴声便一下子传得远了，这声音似乎一下子拨入了匡人的心田，他们也安静了许多。一方主动放下武器，本身就意味着没有对抗的必要，更何况琴声悠扬，弦弦拨动心中的善良，即便没有了对抗，匡人心中的仇恨，又岂能轻刻间冰释？
　　五天漫长的等待，我弦歌不止，驱赶仇恨的火焰，驱除怨恨的种子，打开善良的心门，换来善意的和解。匡人之围解去了，匡人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送来了粮食慰问，送来了物品来求原谅，弟子们感慨我的定力，感慨琴乐化育的神力。
　　高兴的事还不止这些，颜回赶来了，他带来了特好的消息，说是卫灵公查实了流言蜚语的虚假后，对我非常的器重，而且有诏书，让我回卫国去。这真是件大好事，想想在卫国半年多，没有得到重用，这是因为有小人在从中作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