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草原风光无限好，生机勃勃又一春（下）

　　内蒙古大草原是歌曲的故乡，那里的蒙古族牧民都能歌善舞，所以受他们的影响凡是来到内蒙的人都会唱歌。婚宴的后面就开始唱歌比赛了，祝酒歌是必须唱的，接着就是“从草原来到天安门广场”。后来不知是哪一个客人唱起了沂蒙山小调，婚宴才结束。整个宴席上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在我们结婚的宴会上，有一对夫妻很惹人注目，他们就是张渤海童年的伙伴儿牟海涛和姜海燕。在一次例行体检中牟海涛和妻子姜海燕双双被检查出有严重的心脏病，医生建议他们把企业交给晚辈打理，而他们自己最好是到环境优美的乡下安度晚年。可他们眼下没儿没女，谁来接班管理企业呢？他们同时想到多年以前他们曾经有过一对儿女。如果活着的话，现在应该有十四岁了。
　　那一年的十月份，一个天高气爽的日子，姜海燕和牟海涛站在烟台山的烽火台上，举目望去，远处是波光粼粼的大海，还有大海上慢慢移动的万吨巨轮。他们的心思比那巨轮还要沉重。
　　牟海涛掐掉手中的烟蒂，用力扔进垃圾桶，然后很坚定地对姜海燕说：“我决心已定，把企业暂时交给二弟管理，我们一起回草原寻亲。我相信：咱们的一双儿女还活着，并且生活得不错，说不定他们正想得到一份致富的资金支持呢。”
　　姜海燕叹了一口气说：“谈何容易？当年咱们跟宝音图有约定，我们保证不来认领儿子女儿的，现在我们违反协定，他们夫妇会同意我们认领孩子吗？那样对宝音图大哥和娜仁花大姐也太不公平啦！他们辛辛苦苦把儿女拉扯大，老年正需要儿女的时候，我们横刀夺爱？”
　　牟海涛很决绝地说：“管不了那么多了，先找到儿子女儿再说；退一万步讲，实在不行，我们可以重返草原，和宝音图大哥一起建设边疆。”
　　说干就干，牟海涛和姜海燕第二天就登上了飞往北京的飞机，他们要从北京直飞锡林浩特。当年他们当兵团战士的三十二团六连就在距离锡林浩特45公里的杜根塔拉牧场。那里是否还是牧医校的牧场呢？他们心里有许多的疑问。结果是他们白跑了一趟，两个孩子像大海里捞针变得难以找到，他们只好回和呼和浩特过春节。
　　多年以前，牟海涛和姜海燕跟随各自的父母亲，从海滨城市烟台支援内蒙古的工业建设，来到呼和浩特。按照当时的政策，二十岁的孩子随父母来呼和浩特以后，就算是支援边疆建设了，可以免除下乡的命运，直接安排在机床附件厂工作。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最后他们还是没有改变上山下乡的命运，去了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
　　牟海涛和姜海燕是中学同学又是隔壁邻居，因此关系格外亲密。战友们开玩笑说他们是“小两口”。就是这小两口在来到草原不到一年的时间里，生下来一对双胞胎儿女。当时连队管得很紧，不到法定结婚年龄，坚决不能结婚。不但给他们每人背了一个处分，而且命令他们处理好儿女的后路。为此他们只好把一对双胞胎儿女送给了蒙古族兄弟宝音图大哥。宝音图大哥和娜仁花大姐是一对牧民夫妻，他们本来有一个女儿，为了解决牟海涛的困难，他们又收养了牟海涛的一对儿女。男孩子名字叫巴特尔，女孩子叫哈斯。
　　这次，张渤海当即决定，陪着牟海涛和姜海燕夫妻回一趟锡盟，去拜访一下宝音图大哥，他坚决地相信蒙古大哥宝音图是通情达理的蒙古兄弟。那一堆双胞胎是1965年4月份出生的，应该有14岁了，如果好好培养，应该可能接替公司的工作。
　　于是张渤海决定，我们利用探亲假陪牟海涛夫妇回一趟大草原。这完全出乎我的意外，但是我也不反对，我很高兴和他们一起回去，因为我实在想看一看哈斯其其格，看看他的孩子，看看我的蒙古族学生，他们已经是二十几岁的汉子了，在草原上那可是真正的男子汉了。
　　可是，就算找到，两个孩子已经长大了，他们能承认眼前的“陌生人”是爸爸妈妈吗？
　　不过，还是说干就干。1979年正月初六，我们从和呼和浩特乘飞机前往锡林浩特。当飞机降落在锡林浩特飞机场的时候，迎接我们的是凛冽的西北风，我们穿着羊皮大衣都被冻透了……
　　看着一片白雪茫茫的草原，牟海涛感觉是否太仓促了，他说：“原谅我一时冲动，找孩子的心太切了，将你们一对新婚夫妇带到了这白雪皑皑的大草原上。”
　　张渤海说：“这就是兵团战士应该面对的人生，想想你们骨肉分离了十几年，我们挨冻也是应该的。”于是我们一起唱起《兵团战友》之歌：
　　“蓝天做账地坐床，黄沙拌饭可口香。狂风为我送给歌声，广阔沙漠好战场……”
　　这时候，我说应该唱一段《智取威虎山》选段。于是张渤海带头唱道：“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书豪情寄壮志面对群山……”这时候，我们大家一起唱：“愿红旗五洲四海齐招展，哪怕是火海刀山我也扑上前，我恨不得急令飞雪化春水，迎来春色换人间……”
　　革命的歌曲鼓舞了我们的信心和斗志，于是我决定通过114总机寻找哈丹巴特尔和哈斯琪琪格，请求他们帮忙解决我们找孩子的问题。我把孩子的名字用蒙汉两种文字写在一块纸板上：“寻找巴特尔，哈斯。”
　　
　　当我们一行四人在哈丹巴特尔的引导下找到哈斯其其格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晚上八点多了，我们只好在哈斯其其格家吃了来草原后的第一顿饱饭——手扒羊肉。哈斯其其格选用羊腰窝带骨肉，斩成长约13厘米、宽2厘米的条块，洗净。然后将香菜末、蒜末、胡椒粉、醋、酱油、味精、麻油、辣椒油等放碗内调成味汁。第三步是锅置火上，上羊肉条块加足水，先用大火烧开，撇去浮沫，捞出羊肉块，洗净，倒去水，换入适量的清水，放入洗净的羊肉以及大茴香、花椒、桂皮、葱段、姜片、酒、盐，用大火烧开，盖上盖，转小火焖煮，至肉熟烂，捞出，放在大盘里，即成。
　　我们一边吃手扒羊肉，一边商量着找宝音图的方法，最后终于商量出一个好办法——找一个链轨拖拉机，直接开到杜根塔拉牧场西北方向90里地的冬营盘。于是第二天，我们从牧场弄到了一台东方红——75马力的链轨拖来机。我又转身变成了拖拉机手，我们拖着一辆翻斗，开始了慢慢的雪地爬行……
　　夕阳下山的时候，我们看到了宝音图大哥的蒙古包。迎接我们的是两条高大的狼狗。我们赶紧用蒙古语向宝音图大哥求救。宝音图大哥一声令下，两条狼狗乖乖地回到了蒙古包跟前。我们得以进入温暖的蒙古包里面。
　　蒙古包里四个孩子在看电视。牟海涛一眼就认出自己的亲骨肉——巴特尔和哈斯。而宝音图大哥非常严肃又直接地说：“不用猜，你们两个是牟海涛和姜海燕，想认孩子可以，想带孩子离开草原，没门！他们是草原的儿女。我们的野狼谷就要靠着四个孩子来继承，他们情同姐妹兄弟，没有人可以拆散他们！”
　　一句话，说得我们哑口无言。是的，草原才是孩子们的家，要让孩子们承认妈妈爸爸只有回到草原。
　　没想到山东汉子牟海涛，一把握住宝音图的手说：“好，我决定卖掉企业，回到草原和你一起经营野狼谷。”
　　宝音图说：“男子汉说话，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好，我们一言为定。”牟海涛夫妇和宝音图夫妇干了第一杯酒。在我的脑海里出现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草原的尽头写着两句诗：“天苍苍，地茫茫，腾格里养育了草原狼。”可是现在草原狼已经很少了，面临着绝迹的危险，这都是人类无节制的狩猎的结果。同时近些年来由于草原的滥用和非理性开发，出现了草原沙化、黄羊几近灭绝现象，由此引起了北京和华北地区春季的沙尘暴。我常常想：草原是草原狼的故乡，我们为什么不能为他们营造一个可以赖以生存的、能够幸福地养儿育女的环境呢？牟海涛能放弃他的企业，来草原养狼，是一个多么有意义的壮举啊！我为他们的行为感到痛快。但是我和张渤海当时并没有决定留在草原，我们感觉中原的企业正需要我们去振兴……
　　那一次我最大的收获是见到了哈丹巴特尔和哈斯其其格，并且知道他们两个来往密切，好像大有谈婚论嫁的可能性。
　　我问哈斯其其格：“孩子在哪里读书？”她说：“在锡林浩特，那里畜牧学院附中教育质量高。”我问：“那么远，你放心吗？”哈斯说：“放心，有哈丹巴特尔照顾，有什么不放心的？”女人的敏感使我认识到，哈斯其其格对哈丹巴特尔是一种相依为命的亲情。他们都已经不是浪漫的年龄，而是需要一个生活的伴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