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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抚慰

作品名称:滹沱河水向东流      作者:沧州子系      发布时间:2018-11-04 20:15:55      字数:4623

  “天呐,戳了大祸了……”
  人们悄悄地向外逃散着,有的从会场上跑出来脚步没停就走了,有的回家抱上孩子,搀起老人,门也没关忙离开村庄。西堡,杨庄,田村……一家来客,轰动全村,不少人隐蔽在村头,街心、大门口盼望着、等待着迎接亲友和同志前去躲避、投宿,报个平安的消息。
  颜佐之和通信员小李进村的时候,街里冷冷清清,人们快走完了,在南头五道庙前遇上了刘玉福和老胡。
  玉福一见佐之就诉说起来:“鬼子汉奸都跑到东边岗楼上去了,区小队和民兵分成了三擘,多数去了村东,一擘去了西南口。咱村民兵正收拾鬼子的死尸。加上贾金财,说是堵嘴的毛巾太紧给憋死了,一共十三个。准备埋在南边那个大树坑里。我们自己的人,要不是几个孩子夺了鬼子的机枪就很难估计了。就这样,除张礼锁、王恩荣,另七个人都是大乱时被敌人打死的。多少人受伤,还弄不清。凡死了人的,家里人都见面了,每家都去了干部,刘明生去了王恩荣家,正忙着收殓,准备当下就入土为安。声音凄惨伤神。佐之听着,心像被撕裂一样,暗暗流下了泪。”玉福接着说:“眼下就是抬着志明的那帮人还没下落……”
  “啥?志明怎么了?”见佐之惊问,玉福才意识到他还不知道事情的经过和原委。他赶紧把志明被扎的情况一说,佐之更着慌了。忙朝着老胡:“是不是你和村长去找找他们,先把他抬到小偏那儿,我到遇难的几家照料一下。牺牲的要安顿妥帖,活着的要抚慰……”老胡应了一声要走,佐之忽然像想起了什么,很激动地向老胡说:“老胡同志,感谢你为人民伸张正义……”他紧紧的握住老胡的手说:“再辛苦辛苦吧,天明找不着校长,都要给锡谦同志送个信,说说这儿的情况,请他把杨庄邸先生请来。”
  “好!”老胡应了一声,人们已走出了好几步。玉福又赶忙交待了一下找不到秃三的情况,才紧去追老胡。
  佐之走了几步户,人已经抬出去了,唯独张礼锁家门口上人们进进出出,一问说是什么都操持好了。他娘说:“学忠离得远是见不着了,还是等等虎娃吧。”佐之进院时,见虎娃娘正趴在那破堂柜上哭哩。他小弟弟一见佐之,一头扑在他身上嚎啕的更厉害了。佐之扶着学义的头觉得两腿酸软,简直不能再动弹……一个多么好的人呀,一生没做过一宗让人厌恶的事,也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十几岁就帮人家拉大锯,从扛起这个穷家那一天起,他背上个木匠箱子,舍死忘生的干。夏天穿个裤衩,光背赤脚,肩膀子哪年也得晒脱好几层皮,脚上那厚皴扎不进蒺藜,冬天没一年不手脚生冻疮,尤其近几年打发了两个老人,盖了两次房,挨肩的孩子,小的九岁,大的十七,长子学忠今年正月入了机械厂,按他的话说算“能给国家效力了”,他却与世长辞了。这个家,像两间房子断了正梁。
  礼锁媳妇见小三拉住区长,赶忙止住了哭泣,扯着衣襟擦了擦眼泪,说:“三娃子,不要纠缠你大叔,让他心里难过……”抬头望着佐之说,“大兄弟没见虎娃?这节骨眼儿上找到他了,让人们跟着担惊受怕,多让人着急……要不就这样出去吧。没让孩子再看他爹一眼……我心里……”话实在说不下去了。
  “有信儿了,有信儿了!”虎娃跟着抬志明的一帮人上村北了,别人劝他回来,非去不行。说人已经没了,顾活着的要紧,有日子给爹报仇……
  “嘿!孩子说得对,报仇的日子长着哩。人没了,看一眼不看一眼的吧。得先顾活着的……娃子对他们老师那就甭说了……别再等他了,多一时担一份心,出去吧,什么摔瓦、打幡儿,求神信鬼的,他爹小心了一辈子,有什么用啊。都免了。”
  佐之看着眼前的情景,听着一个妇女表达的心声,眼泪像股泉水一下子涌出来,仇恨,愤怒,崇敬,歉疚,心像被刀子剜搅,头发觫觫的浑身像浸在凉水里,他咬紧牙关让泪水流进心里,双手抚摸着三娃的头说:“大嫂说得对,先出人!”乡亲们早拉好了架势,七八个小伙子向前一拥,堂柜被腾空架了起来。老明把着牛车早等在了大门口。堂柜装上车,礼锁媳妇坐在车前盘的外手,三娃子走在牛车前边,乡亲们跟在车后,向着东枣树疙瘩挖好的坟地走去。
  送走了礼锁,佐之玩味着虎娃的话啊“人已经没了,顾活着的要紧……”。等牛车一走开,他随车走了一截地,匆匆忙忙拐进道北胡同,朝着王家坟去了。
  看坟的偏屋里黑着影,在窗前听了听也没动静。正犹豫间,一个黑影像个木头桩子,远远矗立在高粱地头上,细看,是小偏,问道:
  “有人来过了吗?”
  小偏乍一听不觉一怔,可是立即就分辨出是区长,忙走近几步小声的回答:
  “来过了。”说着已站在佐之面前,他把怎样先把他们领到前边瓜窝棚上,劝不走虎娃,给他的伤抹了獾油,后来又把政委和小队卫生员……领去窝棚里告学了一遍,说:
  “我想等你们来了看怎么安排?”
  佐之对小偏的安排十分满意。觉得这个老实人是多么忠实于自己的职守,就越觉得他可敬可爱。这时,他才意识到他仍然光着个大膀子,忙说:“什么时候了,还不披上件衣服!”只见小偏憨憨的笑道:“你不是说该涮涮了吗?今儿个让我淋了点灰水搓了一把,天儿不爱干了……”
  “你进去,我那枕头底下有个褂子,先穿上。”
  “不要紧,凉快点报报夏天的仇……嘿嘿,我先领你去……”
  “不。等你穿上衣服咱再去……”
  小偏知道佐之的脾气,在这种事儿上是谁也拗不过去的。转身进屋钻进隐蔽洞里去取衣服。等他把衣服拿出来穿在身上的时候,区长不见了。正要寻找,听见房后有声音。仔细一听,是他和政委说话。
  “现在没法辨别是否扎破了肠子。邸先生病倒了,不然那么高龄了,行动不方便不说,中医对红伤也不擅长。区里正和县大队联系,我先让小队卫生员跟来了。你可别说,好歹也到路西受了五六个月的训,懂点急救常识。来了一看人还在那仰着,人家立即就给纠正了,说血止不住就得流在肚子里更麻烦,不如干脆让它流出来……咱一听是个理儿。他先给他把伤口消毒,用了点止血药。从伤口上看有二寸宽。估计战刀也得扎进二三寸,断不定伤没伤着肠子,看不见,摸不着,说得观察几天……”
  “眼前就隐蔽的地方不好办……”佐之思索着摇了摇头。
  锡谦说:“我已经考虑好了,把咱们这地方腾出来。”
  “不能。这地方至今没有被谁发觉,区委的同志们不能没有这么个地方。志明同志没伤好说,现在的情况下,治伤,送药,送饭,尤其那班学生知道了,这儿不得门庭若市!弄明了区委连个开会的地方也没了……”
  “另创造条件……志明同志养伤要紧。可以尽量做到保密,把来往的人员压到最低限度……”锡谦同志坚持说。
  “不。还是安排到村里,我想让他到董老宗家那儿去。上次敌人破坏以后,他们又加工了,也伸长了,一直通到了道东延伸到和刘洛吉家的洞连在了一起。你知道,和老宗他们的特殊关系,他们不得照顾得好好的……”
  “那我倒想到了,现在他是特殊情况,他越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越怕暴露隐蔽的地方。这样重的伤,需要静养,你还不清楚咱们的医疗条件?我们必须采取封锁起来的措施。我想这么办,干脆把汇溪同志接回来,有如在别处也是躲躲藏藏,不如连照顾伤员,再看机关。区委的同志们在家时还可帮帮手,既不暴露一个堡垒户,还使志明同志养好伤。把董老宗那个地方也留着作为我们的另一个隐蔽部。万一被围在村子里好使用。”
  佐之一听自然高兴,觉得周到可心,连连点头。放弃了自己的意见。
  接着想到的是从进口到丫头坟有一百多米的地道,到有四处咽喉一样的翻口,人出入都费劲,一个伤员,背吧,背不起来,抬又不得动转,怎么个进法呢?
  佐之把这个难题提了出来,锡谦笑了笑说:“我考虑了。”佐之一听政委早胸有成竹,不便再说什么。
  “咱说办就办。”锡谦仰头看了看星星说:“现在还不到半夜,天明前一定得弄利索……”
  “行吧!”佐之回答道。
  两人相跟着就朝瓜窝棚走去。只听得卫生员说:“好了,好了……排气了……”接着就好像那个孩子哧哧的笑声。
  人们见区长、政委都来了,赶忙闪开窝棚口,把他们让进去。卫生员十分高兴地说:
  “血止住了……刚才排了气,自觉症状也很好,肚里不那么疼了……”
  志明握住佐之的手忙问:
  “村里怎么样?”
  “都安排好了。”佐之为了安慰志明爽快地说。“这帮孩子可不愧新沿村完小的学生。”他望着明奇、银江他们几个,夸赞道。
  志明微笑着向佐之、锡谦点了点头,感激的样子,眼睛湿润了。
  只听佐之说:“刚才商量过了,政委的意见,把志明同志先抬到小偏那屋。为了便于治疗,一会儿区里来人帮着转移出去,大家还都有事情就不都耽误着了……”他忽然注意到虎娃,忙说:“你怎么还没回去?家里多么着急呀。赶快走!”说完看了看大家,见都不动声色,谁也没有走的意思,只是虎娃低下头哭了。
  政委说:“动吧。时间不早,不能再耽搁了……”
  “来!”卫生员小李转到志明脑袋一头,说:“连门板抬上,前头两个人,再有两个人两边照顾着点。”说完自己先洗净手,虎娃不顾烧伤的疼痛,右手和胳膊上又上了獾油也要抬。佐之说:“我来!虎娃赶快回去,好好劝劝你娘,不要太伤心,有什么困难想法解决……”素环早已抢上前,从佐之手里去接。佐之哪肯放手,早抬了起来,虎娃也非要把志明送到王家坟再走。银江见佐之有点着急,也劝虎娃先回去看看再回来。佐之闻声,猫下腰趋近银江看了看,才发现他们还穿着湿衣服,他心一酸再也没说出话来。大伙簇拥在一起,把志明放在了小偏炕上,听了佐之好一番解释才依依不舍的走了。走出大远,素环又跑了回来,悄悄地问区长:“转移到什么地方?”区长说定下来以后才能知道。她只好又甩达着一头短发跑了回去跟上淑萍他们。
  留下了锡谦、佐之、卫生员和小偏。
  锡谦觉得一时还离不了卫生员,但又实在不愿再扩大对隐蔽部的了解面。考虑再三还是先把他支走,想等一等县大队是否能派人来再定夺,说:“小李,你看今晚上还需要上药吗?”
  “不需要上药了,得等明天早晨用盐水洗一洗,先不让它封口,再观察一下排便的情况……”
  “那这样吧,你先回去吧。明天再告诉你去什么地方处置……”
  “好吧。”说完,小李也很快地走了。
  剩下他俩,让小偏找出大镐、铁锨,离丫头坟一丈多远的地方,锡谦比划了一下,佐之会意的笑了。
  坟地土暄,竖坑深七八尺,不一会儿就挖下去了。要往丫头坟延伸了,蹲着往里掏就不易了。小偏经常参加劳动,筋粗骨硬,有个干巴劲,干活也实惠,可是年龄也六十多岁了,身子骨不是那么灵便了。蹲猫跪爬伸不开腰,甩不开手,浑身筋骨咯嘣咯嘣的乱响,有劲使不上。只能往外提土、扬土。挖掏进尺的活就得由佐之、锡谦两个人轮着干。佐之先脱下外衣和背心,只剩了个裤衩,抡起小镐,挥动铁锹,吸袋烟的的工夫,就掏进了二三尺。
  锡谦也脱了衣服,只留个短裤,连鞋子也甩在了外边,跳进去换了佐之。洞里高不过三尺,宽不过二尺,使用笨拙的锨镐很不易动转。虽然已是深秋,依然一进洞就是一身汗。就这样,两人轮流上来下去,换着挖掏,小偏在深坑里往外扔土也能施展出全身的力气。不到一丈远,天蒙蒙亮的时候就挖通了。仨人小心的抬上志明,到了洞口从门板上抬了下来,放到一条门帘上。佐之和小偏先钻进洞里,让志明头朝里,轻轻地往里拖,刘锡谦在后边照料着,不一会儿就拖到了丫头的坟里。闫志明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心里千头万绪,潸然落下了眼泪。里边安排妥当后,几个人回来把洞堵好,把竖井填上。洞里挖出的土埋成了一个坟丘。一切完竣,仨人刚刚穿好衣服,松松筋骨的时候,玉福回来了,显得非常疲惫懊丧的样子,一见他们,劈头就说:“找了三个村庄也没找着……”说完,一屁股坐在地上。
  佐之说:“让你们跑冤枉道了……”
  “冤枉倒提不上,逃出去的乡亲们见着不少,就是没有志明的下落。”依然解释道。
  “一切都安排好了……”佐之回答说。
  这时,玉福才发现这儿增加了个新坟坑,说:“王三多埋在这了……”锡谦看了看佐之和小偏诙谐地说:“成功了吧!什么人也不会怀疑是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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