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虎穴周旋

　　佐之见了玉福就说：“刚才我让老宗哥去找老明叔，事不宜迟，得赶快营救顺霞。上次不就是胡明礼同志找到那个小学生吗？这回再加上小曹，他们合计去了，很快就动身，你们马上和润丰联系一下，让他去城里一趟，找找同行的，可不能轻视啊，教室下边有学生，孩子身后是大人，神通广大哩！锡谦同志也正设法和县里联系，咱要多方面活动。先弄清事情的原委，人关在了什么地方，意图是什么……”说完又问了问赵淑萍、董素环和学生的情况，说：“稍晚一点再去看他们吧。”像有急事，匆匆走了。
　　且说曹老明把文成、文娟领回家去，老伴为他挨了打，心疼的不得了。当听说让他赶紧把俩孩子打发回去找同学设法打听顺霞的下落时，她转忧为愤，狠狠地骂了一气狗汉奸，就赶忙为孩子们忙碌了起来，给他们包粽子、煮鸡蛋，让吃的饱饱的，还拿了些个，老两口子赶快把俩孩子送上路了。
　　天傍晚的时候，佐之陪同锡谦同志来到素环家。见到赵淑萍和素环，锡谦开口就说：“二位受惊了！”
　　“感谢同志们兴师动众拼命营救！”赵淑萍激动地回答道，笑了笑：
　　“入土为安的人了，又从地上爬了起来……”
　　“太危险了……”锡谦说着，进屋一看，不觉倒吸一口冷气，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意味深长地说：“辛勤，智慧，加胆量就是生命。没有你们连昼并夜的劳动和精心设计，简直要不堪设想。”
　　佐之赞同地点点头。
　　素环见俩人歪歪扭扭的观察着洞口，说：“这个洞，既能漏水，也不进洞，坡度很大，俺俩坐在旁边的土坎上，把脚一抬，灌了那么些水，连鞋都没湿着，都是出来的时候才弄了一身泥……当时就怕有人进去，和赵老师俺俩早商量好了，有人进去就得跟他拼了，我还专门到下边去摸索那把小镐……拿住了它就像有了仗胆的……”
　　赵淑萍说：“准备的几招都用上了。俺们一听说要用烟熏，心里想这真是一帮笨蛋。素环立即把坐着的麻袋抽出来，准备堵那翻口，没成想他们向学生下毒手了。俺俩赶紧爬到口上仔细听着……果真听见银江在骂他们，只听啪叽一声连泥带水，银江就爬进了洞里……他说他怕汉奸们再给他一家伙。孩子们可真够机灵的，俺们把他拉进去，在灯影里一看，活团里成了个泥人……哈哈……当时可没敢笑。”锡谦问：“学生哩？”
　　“回去换换衣裳……”
　　“好，好，好……”刘锡谦不住地点着头，“你们还以亲身经历和体会给提供了宝贵经验。”说完又叮嘱了几句“还要多加小心。”俩人就匆忙告辞了。
　　一晃三天。老胡和小曹跑遍了三关和围城庄，内外线都没听到顺霞的下落。觉得实在蹊跷。警备队查过了，特务队询问了，宪兵队更没声息，俩人认定奸诈的王三元可能把人压在了东留庄岗楼上，又匆匆忙忙摸回东留庄，悄悄地见了代乡长张玄明，一问，那天根本没进岗楼，不得不又连夜赶回城关。
　　这天，老胡叮嘱小曹好好隐蔽，自己找了条扁担挑了两个浅筐就进城了。随着来来往往的人们走到北高等门前，看见几个卖桃的，放下担子蹲下来和卖桃的搭讪起来，像要趸桃似的。随着一声“大舅，赶集来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站在了身边。扭头望去，是上次让他跑了两天才找到下落的那个小学生。
　　“到家去吧。我娘在家哩。”
　　老胡想不起孩子的名字，含含糊糊的说着抓了几个大桃子放在称盘上，付了钱顺势说了声：“走吧，家去看看。”
　　他领上文成，走到一个背静的地方停了下来。才看见他身后还跟着个小姑娘。“这是我妹子。”孩子很懂事的介绍了一下。
　　小姑娘毫不拘束的望着老胡，审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老胡把担子放在地上，把桃子分给两个孩子，就坐在地上，向四周瞅了瞅。小文成很诡秘的望着老胡，说：
　　“是为了俺们刘老师的事吧？”
　　老胡疑惑的望着孩子，还没开口，文成又说：“那天俺们正在新沿村，和老师一起被抓住，回来后问了好多同学谁也没听说这宗事儿。”
　　“啊！”老胡点了点头，看出了是个有心的孩子，“新沿村有个大汉奸你知道是谁吗？”
　　“知道，警备队长王三元。他家就在这附近住。可打腰了……前几天给他儿子做生日，敛钱都敛到了四关，在聚丰饭店摆了一天席。喝的宪兵、警备队一个个个东倒西歪的在街上耍丑。那天又是大集，人们见了没有不骂的……”
　　“他有几个孩子？”
　　“就一个……他太太年轻着哩，打扮的和个妖精一样……”文成像十分熟悉的样子。
　　“他小孩穿的更漂亮，又爱吃西瓜……弄得鼻子、脸上、身上都是……吃一回他娘就得给他换回衣裳……衣裳多着呢，净漂亮的……”小文娟也认真地介绍道。
　　“你们怎么认识他？”
　　“他净在学校门口玩儿……”
　　“谁看着他？”
　　“一个老妈子……”
　　这一问一答，引起了老胡极大兴趣。
　　仨人又说了一会儿，就让他们去上学了。俩孩子走了大远还不住的回头望望老胡。
　　老胡带着孩子们提供的情况，悄悄地转回了下处，小曹憋闷的不得了，一见老胡就埋怨起来：“难道让我来蹲黑屋子，你是分派事啊！这可太难受了……”
　　“别急，有你的事干。”
　　“有头绪了？”
　　老胡把孩子们提供的情况叙述了一番说：“还得从王三元身上做文章，必须让这个狡猾的家伙老老实实的交人……”
　　第二天一早，赶集的人们刚刚一上市，老胡背了个捎码子就转到了他俩约定见面的地方——药店门口。卖瓜果梨桃的上市早，都贴着墙根。药店这一带都是卖京广洋货、绸缎布匹的坐商，不开门的时候，街面上冷冷清清。老胡一出现在那儿，自己就觉得太显眼，很快就溜达到了城墙这边绕着水果摊转悠起来，可是心却一直留在药店门口。
　　太阳的光芒刚刚照射到城门楼上的时候，遇见了付金涛。他正走出南门向着城墙底下的瓜果摊儿来了。老胡忙赶了两步把他叫住，在众人面前随便寒暄了几句，就找了个背静的地方，站下。
　　老胡说：“一定有事儿吧？来的这么早！”
　　付金涛向两边瞅了一眼，说：“你看哩？”
　　“我估计还不是为了刘顺霞……”
　　“彼此吧。几个熟识的教师都给打听了。”说着摇了摇头，“今儿个我想到王三元那儿去碰一碰……”
　　“对。这件事估计完全是王三元干的。一定是听了贾金财这小子的谗言。付老师来是最好不过了，可做个中间人，别人办不了，一会儿你到他家去，直截了当就说是为了顺霞的事，乡亲们托你了，要他放人。他必定要条件，除了人要什么条件都回答可以商量。一下能办成更好，办不成就先摸摸底……象他谈论什么‘乡里’‘故旧’‘父命难违’呀，仁义道德那一套，你比我懂得多，多给他讲讲，不威胁，只说服，不论发生什么意外情况，你掌握住我们只是要人。他只要把顺霞放出来，绝不伤损他一根毫毛。这就是咱的原则，付老师你看怎样？”
　　“行。任务明确，原则清楚。救顺霞是我们责无旁贷的事情。看还有无旁的交代的。我马上就去，趁他早晨还在家的时候……”他向老胡笑了笑，“买上几个桃，有个小孩子嘛。”
　　付金涛一走，老胡也向药店门口转去。不一会儿，小曹从一旁转来了，说：“我分担什么任务？”老胡笑了笑说：“你会不会抱孩子？”平时比较顽皮的小曹，一下子被老胡问的脸上热辣辣的，说：“什么情况，还开玩笑？让我给王三元当保姆呀？”
　　老胡笑了笑说：“真的。你去挑一个最小的西瓜，让他一切两半，把一半再切成小块，另一半不切……”他见老胡一本正经地说的非常认真，转身就去了瓜果市场。老胡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在了药店的履架台上。刚坐稳，小曹把俩西瓜抱来了。打开的一半俩人吃了，剩下的一块让小曹用手绢包好，说了声：“走！”就站起身来。小曹说：“上哪儿去？”“王三元家。‘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老胡俏皮地看了一眼小曹，小曹也戏谑的斜瞪了他一眼，心里话，你可真是老鼠啃鼻子——找死哩。可是哪能示弱呢，说：“你上天跟你抓玉皇，你下海跟你闹龙宫。到哪儿也奉陪到底！”俩人一边说笑，相跟着向县立高级小学校走去。
　　这时，付金涛走到王三元家门口，正巧老妈子出来泼水。他陪了个笑脸，说：“李妈，整天这么忙迫呀！”“不忙，不忙。付先生来得早呀，这个集可不如头几个集热闹，刚刚过完节……忙家去吧，队长在家哩……”
　　说着，付金涛迈进大门，王三元正迎在门口。一见面就说：“是受人之托吧？我听说出事了，二叔。可难为你了，刘川家小姐这码子事缘由可很深呀……忙快进屋说……”狡猾的家伙想把门封住了。付金涛不动声色的要听他说完。两个人走进屋，分宾主坐在迎门桌两侧的太师椅上。正要说话，老妈子端了把宜兴壶来给斟茶。接着屋里孩子又吵闹开了。“李妈……快来把他抱出去吧。”一个娇声柔气的女人声音传了出来。
　　王三元不失大礼，向屋里喊道：“金涛二叔来了……快把新新抱出来让爷爷看看……”
　　“哎……”随着声娇滴滴的回应，一个油头粉面的少妇，上穿一件大跨栏背心，杭罗裤下一双绣花拖鞋，口红、胭脂，连脚指甲上都涂上了鲜红的蔻丹，扭扭妮妮抱着个白胖的小男孩出来了。
　　“二叔来了，新新叫爷爷……”
　　付金涛赶忙站了起来，先递给了一个大桃子，伸手要抱孩子，孩子却忸怩着要往外边去。
　　“看看多出息，抱着去过石家庄了吧？你父亲看见了得多么高兴。老人家盼孙子太心切了，这真是王门的福气……叫个什么‘新新’？”
　　“啊！取个吉利叫新桃……”王三元得意地回答道。“啊，新桃换旧符……好，好……”见孩子只拧着身子要向外走，李妈忙过来把孩子抱了出去。他们俩人才又继续谈起话来……
　　王三元说：“这事儿咱管不了……据说这姑娘在这念书时就有人想算上了，曾托人和刘先生说过。当时她像中了斜一样，念什么‘不攀高门’‘文明结婚’，后来那小伙子跟他一个什么亲戚去了长春上学，一直惦着她。这会儿在县公署当翻译……”
　　“这么说……连个缝儿都没了？”付金涛显得非常惆怅的样子疑问着，“三元，你可知道我是受乡里之托，人们认为只有你能成全此事……我也觉得，冠盈兄一向主张‘恩泽乡里’，你既操兵权，当时不报也有违父命，所以贸然登程了。真没想到，节外生枝，牵扯前情，这情海……可能有些难处，不过……”
　　“不过稍有一线希望我也得从命，为祖上荫德，给乡亲们办件好事，我很难得的，送上门了何乐而不为之。这件事实在无能为力……”又一次把口封了个严严实实。看样子连个出门的话也找不出来了。付金涛也一转常态非常严肃地说：“咱这当面说话无是非……这件事可要牵扯你舅啊。”付金涛本来是想说贾金财是带领你王三元的部下抓人的。话到唇边留了半句。只轻轻的提到贾金财，给了他一个小小的警告。不料这小子冷冷一笑，说：“嘿嘿……谁做事谁当吧。这年头，谁也左右不了谁……我舅这个人，惹的是非不少，我正准备和他一刀两断呢……现在他已不大登我这门边子了，还跑到石家庄告了我的状哩……说有人骑着脖子拉屎，竟指名道姓贴了蒙头帖子，王三元还无动于衷，你英雄了一辈子，养了这样一个不孝之子……”又似一派胡言。
　　付金涛被不冷不热的圈在了这儿，觉得实在不是滋味。认为不能利用自己的身份奔波成顺霞这件事，就辜负了组织上对自己的希望，也对不起老学兄。心一横，上趟石家庄。说：
　　“那我就先回去了……”站起身来就要走。忽然，门口传来贾金财怨恨暴跳的声音：
　　“简直是废物……一个大活人看不住的孩子……正赶个大集上，人山人海，上哪去找……”风风雨雨一跳大高，窜进院里就喊：“三儿，快撒出人去，你那宝贝儿子让老婆子给看丢了……”
　　“舅，干嘛着那么大急……”王三元还装着一副假象，好像很沉着的样子。太太在屋里可不得了啦，趿拉着一双秀花鞋，穿着小紧身，提着个褂子边往外跑边往身上穿，人没出房门声音早飞出院子老远：“嘿呀，你可不着急……一个小孩子能比得上你，一时见不到大人不得急死李妈哩！”腾腾的没命似的跑出去了。
　　吵闹声在街口喧嚷起来，。不一会儿，就消失了，不知道拽到什么地方去了。工夫不大，又吵闹着回来了。要死要活的耍拉着坐在了门台上。这意外的事情使付金涛真有点不知所措。
　　“三元，派几个人找一找，丢不了……”边安慰着一家人，边搭讪着往外走。
　　“是你们新新的帽子吧？怎么给别的孩子顶上了……”一个东北口音的老太太拿着一顶白色大沿凉帽递给了太太。“哎哟……”太太像被什么蛰了一下子，从帽子里扯出一个字条来，左看右看，不识字，忙递给王三元。王三元一看，脸色唰的一下子变的焦黄，气呼呼地一甩手把纸条递给付金涛，疾声厉色恶狠狠地说：“看看，什么人要在太岁头上动土……”说着，踉跄了两步退到屋里，侧身倒在椅子上，瘫痪在那儿了。
　　王三元原形毕露。这意外的情景使付金涛惊呆了。他赶忙展开字条，只见上面写着“报之以子”歪歪扭扭四个字。这一下就更难走出去了。他也跟着回到屋里，心里乱极了。真是节外生枝摊上了这档子是非。太难应付了……蓦然，早上老明那话“只要他把顺霞放出来，绝不伤损他一根毫毛……”莫不是他们干的？心里一下子豁亮了，暗自点了点头，佯作同情似的借题发挥道：“嘿！人情太薄了。常言‘谏之双美，毁之两伤。’小人之辈拨弄是非了，做这断子绝孙的事儿，太不道德……”
　　贾金财听着像骂自己一样，知道惹的祸太大了，乖乖地站在一旁，颤颤惊惊的大气不敢出……
　　王三元听着却句句紧扣心弦，付金涛来了说情未准。伤之一女，必报一子。不断子绝孙还是什么呢。这个骄横跋扈、不可一世的家伙，气急败坏，简直要爆炸了。自然对付金涛也产生了怀疑。真想一下子把他抓起来，愤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可是，当一眼看见贾金财像个守灵的孝子一样，低着头哭丧着脸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满腹怨气一股脑儿倾泻在他身上。暗自想着，败兴就败在你身上了。心里七上八下，没有了一点定见，太太还在院里抽泣。几个摸不着头脑的邻居老太太还不住声的劝慰着：“这工夫长了，孩子见不到大人还能不哭……”“这大热天的，孩子总哭还行……”“你说要遇上个好心人一下子给抱回来可有多好……”劝慰出于好心。可是这些婆婆妈妈的话，越听越使人上火。太太的抽泣又变成嚎啕了，简直像揪王三元的心。他斜瞪了付金涛一眼，“啪啦”把桌子一拍：“好吧！破釜沉舟……孩子要不要，也不能让二叔白来一趟……”身子一蹴，，站了起来，跨出一步从衣挂上提起上衣掏出水笔，扯了张纸，急匆匆划拉了几下子顺手递给贾金财：“你去找黄队副，就说我有事出不去门，让他去交涉，在新沿村抓的人请他们立即释放……再说一句，就说我说的，那是我的家乡，放也得放，不放也得放。事不宜迟，让他快去办吧……”贾金财要站不住了，多么想忙离开这回避一下啊。可有了这么个机会，把纸条一接，三步并作两步跑了出去。走到大街上赶忙把纸条一展开，原来写着：“赶紧把刘顺霞带来。”这会儿才觉得头上的汗珠雨淋一样的往胸前滴答着。
　　工夫不大，两个警备队员把顺霞领来了，却没见贾金财。
　　刘顺霞一进院，大大方方、潇洒从容地站在房门口，向付金涛微点了一下头，眼睛盯着王三元，说：“是王队长要提审了？”
　　“误会，误会……”王三元赶忙站了起来给顺霞让座。“倒是我迟钝了一些，二叔不来，我还只生他们的气。在我的家乡胡作非为，简直是对我王三元的侮辱……让老姑受惊了……一切都包在我身上。嘿嘿……除乡里之外，我们都是刘先生的学生，好歹青梅竹马还有几天同学哩……快坐，快坐……”
　　“这里没有我的座位，阶下之囚，若非大兵押解绝不会登贵公馆之堂……”
　　“哪里，哪里……”
　　“我已经被你舅审问一宿了……”
　　“咹？真有这事儿……”王三元故作惊讶，脸上却变得十分尴尬难堪，好像他真的不知道贾金财做的事。
　　“不必装腔作势。王三元，你口口声声是颜氏斋之门徒，颜元先生宣扬的是尧舜周孔之礼，贾金财领人在你的家乡为非作歹，把房子烧毁、灌倒，人给致死，连小孩都不放过，这大概就是你在‘恩泽乡里’吧。我绝不会相信一个出卖祖国的人，能行什么仁、义、礼、智、信……既然被你们抓来了，就没打算回去……一切任你发落吧。”
　　王三元两手翻来覆去攥的咯咯直响，想分辨却也理屈词穷；要暴跳又有孩子揪心。贾金财弄了个画虎不成反类犬，觉得此时此刻，实在是狼狈极了，简直要痛骂他一顿才好受些。
　　顺霞言辞犀利，步步逼近，弄得付金涛更是提心吊胆，真怕不好收拾场面，越觉得这里实非久战之地，再不能等事态发展下去，赶忙站起身来，说：
　　“孩子没下落心里也不踏实，又帮不上什么忙，我看我们就走了。”说着离开了座位。一见顺霞一动不动，忽然才意识到顺霞还不不知道被放走的缘故。忙说：
　　“顺霞不要再让三元为难了，完全是他设法周旋才让你和我一起回去的……”
　　王三元懊恼、窝火、丧气，百感交集，心里想既然交换条件是孩子，人交了还惹一肚子晦气，又设法再挽回什么面子。哪里还能挽留，假惺惺说了两句客气话就把他俩送出了大门……
　　西城外，在一片柳杆子趟里，老胡正逗孩子玩哩。小曹慌慌张张从一棵树上跳下来，跑过去抱起孩子就向南走。
　　“来了吗？”老胡紧跟在后面，走出杆子趟，远远望见付金涛和顺霞肩并肩地向他们走来了。付金涛看见抱孩子的正是小曹，心里不由得忽悠一下子，既在意料之中，又出意料之外……真是他们干的了。真没想到还在半路上等哩。这套套不明明是拴在自己脖子上了吗！
　　心里真不是滋味。但这时哪容多想，救出了顺霞的喜悦淹没了一切。只见小曹紧走着，老远就喊：“还得麻烦付老师一趟了……哈哈……”他瞅着顺霞耍了个鬼脸，说：“这叫‘走马换将’，还得把这小崽子送回去……咱可没动他一根毫毛，他倒吃了我半个西瓜……”
　　付金涛无可奈何。他知道，只有他才能把孩子送回去。接过孩子笑了笑，就上路了。
　　等付金涛把孩子送了回去，又回到杆子趟地头会合了老胡、顺霞他们的时候，从地南头闯闯走来一帮人，一看最前边的一个是贾金财。付金涛简直惊呆了。老胡机警地把他和顺霞往后边一扒拉，说了声：“快走！”向小曹使了个眼色，早掏出了手枪。
　　“付老师！”一个多么熟悉的声音，后边跟着闫志明和刘明生，银江、虎娃、明奇，还有几个不认识的……贾金财面色苍白，双手背在后边，上了五花大绑，一切就都明白了。
　　原来，贾金财一见惹了大乱子，事儿实在不好办了，他把王三元写的条子交给了黄队副，就想赶快到石家庄找姐夫求援，悄悄地跑出城。刚刚走到河边就被银江、虎娃、明奇几个孩子看见了。几天来断断续续潜伏在河岸或渡船上的闫志明、刘明生和小队上的巡逻兵轻而易举的抓获了这个无恶不赦的狡猾的汉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