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针锋相对
作品名称:滹沱河水向东流 作者:沧州子系 发布时间:2018-11-04 13:59:52 字数:3625
贾金财受了丫头的奚落,抑或露了马脚,心里非常恼恨。急匆匆回到家里,心神恍惚,坐卧不宁。一头扎在炕上,用被子连屁股带脑袋严严实实的蒙上,臭骂起自己太愚蠢了……我贾金财堂堂一会之长,被人贴了蒙头帖子,就罢了不成。他思前想后,志明对他的蔑视态度,顺霞对他不屑一顾的神情,他们这些穷教员仗恃八路军趾高气扬,至今还在街上串来串去……想到刘川,他更是咬牙切齿,从他姐姐进了王家门,就听姐夫常说,他就是辅佐那帮泥腿子光棍和王家打官司的黑刀匕首……这蒙头帖子,不是他们这帮识文断字的教员们干的还能是别人……无毒不丈夫。他想着想着,迷迷糊糊,忽然进来几个彪形大汉,上手就把他的腿捉住了。一阵惊恐,“啊”的一声猛然坐了起来。雨淋一般的汗珠子从头上流了下来。
“你怎么做梦哩!大热天干嘛捂着个大被子……”是做饭的站在跟前正扒拉他的腿,叫他吃饭哩。
他的心怦怦的跳个不停,过了多时才平静下来:“你们先吃去吧。我中点风,不大舒服……”尽量圆满着不让人们知道自己惊疑的心情,把喊他的人骗走了。一种恐怖感攫住了他的心,把腿一轮踢开被子,溜下炕来,走到门口,下意识地把着门框听了听,外边什么动静也没有。他悄悄地溜出了大门。在大街上一晃,不知道钻到哪儿去了。
丫头憋着一肚子气,悻悻地走着。到了十字街口,看了看身后没了贾金财,径直朝着闫志明家走去。闫老润在门口迎着,劈头问道:“怎么?和谁生气……”
“还有谁!他妈的,这块病根儿不处置掉,咱村算没个安生……”呼呼的出着粗气,把贾金财今天的所作所为一股脑摆倒了一遍,最后说:“我来找小明子……让他找区上反映反映。我看早晚这么点事儿,咱总这么两手捧个刺猬,到头来还不重重扎一下子才怪哩……”丫头见闫润堂不动声色,接着说:“嘿!敬佛烧香,免不了灾,去不了病……我早就想好了,区上只要一吐口儿,拿他还不就像抓个鸡!”
“养鸡要下个蛋,他还得吃个虫虫兮兮的……区里一定有区里的打算……该报不报,时刻不到。早了就会逮鸡不成蚀把米。这事儿跟区上说说倒是必要的,好让他们心了有个数……不过,事儿可不能看的那样简单,要像你上榆柳山一马棒子牵回仨大骡子那么容易,咱就好办了……”
正说着,志明回来了。一进屋看见丫头也在,张口就说:“今儿个这事儿悬乎吧!顺霞说当时倒没怎么的,说听学生一告诉,后怕极了。亏了丫头叔给搪了一下,不然正堵在了教室里,说什么也不好掩盖了……”没等别人搭话,他又说:“后来贾金财这小子还把鬼子给领到素环家里去了……我看这个东西尽命了……”
“看看……”丫头觉得志明和他看的一样,心里十分满意地说:“怎么,你已经都知道了?这不是和你爹,俺哥儿俩正说哩。我来就是让你往区里去一趟个,咱不能再……叫什么……养奸?”志明说:“姑息养奸……”
“对,对,对!叫个姑息养奸。不过,你爹说的也是,咱得豁出一头来。咱文斗了半辈子,不兴来个武斗。这就叫逼上梁山。你去了跟区长他们说说,我入了土的人也要请示件子可手的家伙了。大部队不要,咱当个小队长还不行?除奸反霸,你丫头叔不敢和他们哪个比试比试?让区上就把王家喂养着的这条狗交给我就行……”越说越高兴,声音也越高,简直跃跃欲试的样子。那种认真的神情把闫润堂给逗得直笑。
志明说:“不用着急,大叔,这事儿区里已经知道了。”
“唵?怎么知道得这么快?”
“我和政委、佐之叔一块去的老宗大叔那儿,正好顺霞也在。俺们一块听他们告诉的,送走政委他们我才回来……”
“哎呀,那我这事儿,你可什么时候给我去说说哩?”
“好说,有的是机会。不过,我估计他不会同意。除治只瘦狗,还用大叔动手……”闫志明显得很轻松的样子。
“就是,杀鸡焉用宰牛刀……哈哈……”闫老润补了这么一句,倒使丫头有点不好意思了,也笑嘻嘻地说:
“哪能是老为了他,要处置了贾金财就能安生,十个也没他的命了。说一千道一万,不还得为了把鬼子赶出去嘛!”
话还没落音,只听得“当当……”两声枪响,接着“叭勾……叭勾……”子弹呼啸着从上空飞过。一阵噼里啪啦的枪声就打连了音儿。
志明、丫头、闫老润都跑到院里。只听得远远的从东街上传来人们呐喊的嘈杂声音。“哗哗……”岗楼上一连响了三梭子机枪,那瘆人的声音整个覆盖了新沿村的上空。枪声一停,四周寂静极了。
丫头说:“凶多吉少。我得赶紧到村公所。”
“看!这会儿非大叔不行了……什么战士也顶不上这个差事儿……”志明开玩笑似的说,随在他身后跟了出去。
丫头来到村公所,办公室里黑着影。他在门口站了多时,影影焯焯见大门口走进一个人来。一看是文喜。忙问:“见会长了吗?”
“没有。今儿个一天都没见到他。白日说是跟着宪兵队查什么油印机来……完了事儿他也没回来。”
“刚才怎么回事,听说了吗?”
“光听的东北角上闹的挺热闹……”文喜支支吾吾,他也是正在家里吃饭的时候听到的声音。
“你去找会长。捎着告诉董老宗……”说完又叮嘱了一句:“赶快回来,弄清情况……去报告哩!”
文喜刚刚走,董老宗来了,匆匆忙忙,一见丫头就说:“一宗不了又一宗啊!”
“怎么回事儿?”丫头急切地问道。
“撂倒了俩……他们能善感罢休……”接着一五一十的讲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他和顺霞把今天贾金财领着宪兵、警备队搜查的情况向锡谦和佐之他们一讲,区里决定晚上教育教育贾金财。区小队的两位同志和新沿村五个民兵,随着锡谦和佐之刚站在北口,就遇上了东留庄岗楼上的警备队。民兵情况熟悉,隐蔽的快,警备队想鸣枪镇唬一下,先开了枪,民兵一还击,就打倒了两个,尸首没顾得要撒腿就跑了,把两具尸体扔在了董老宗他们胡同口上。
董老宗说:“看样子和今儿个白日搜查油印机的事儿有联系。像是扑奔我那儿去了。这场祸可小不了……”
“不要紧……他怎么走咱们怎么跟,还想盘算什么好事,除非把狗日的们赶出去……那尸首有人看着没有?”
“找了老吉先照料一下……”
“区长他们哩?”
“还没有走,在我那儿。等区上老刘他们几个教育贾金财的人回去才能走哩!”
正说着,文喜回来了,说:“贾金财不在家,他做饭的说,没吃饭就出去了……”
“得,今儿个黑价这事儿又是他干的。这小子可真尽命了……”丫头毫不犹豫地说。
文喜说:“我刚出来,区里刘助理和小生子他们几个民兵就去找他。我一说他不在家,他们赶忙就走了。”
董老宗说:“我看先让联络员去报告下……”
文喜说:“已经去了,他早结记着哩……”
丫头说:“咱们去找下玉福吧。看起来这个事儿要扎手……”
正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政委和区长、刘助理、刘玉福、闫志明还有区小队的俩人都来了。
佐之说:“先告诉你们,小队的同志们来了,已经到岗楼下边去了。有什么事儿可以和锡谦同志安安稳稳的说。”
丫头说:“我们正想找你们去,眼前摆着的事儿先不要说他们打算干什么,单说他们伤了两个人也不能善罢甘休。看明天怎么应付了。估计还是为了油印机的事儿……看样子一下安生不了。”
锡谦说:“咱得长话短说。时间宝贵。老沛想的几个问题,是很现实的。依我看,这事儿也不值得大惊小怪。乱子是惹下了,一不做二不休,再小心他们,他们也不会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只有把他们斗服了,才能老实。我看非实实惠惠的教育他们不行。哪一宗事儿上也不能给他们留下怕他们的印象。有明有暗的不假,但你死我活的斗争,不能示弱。两个死例,我已经让民兵去挖坑了,深深地埋上让他们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找油印机,他们别心高妄想。今儿黑价就给他们印出‘警告书’,正让赵淑萍同志和顺霞她们几个编印,不等天明就给他贴到岗楼上去。油印机让他们看得见,听得到,就是摸不着。找教员?要顺霞在警告书里写上了,告诉他得问问教员们愿不愿见他们,抗日教师有的是,视死如归,要和他们斗争到底,让他们看着警告书发抖去吧!
“至于今后几天的形势,咱尽量往坏处估计。但必须千方百计往好处去努力。还是那句话,不能净存侥幸心理,想平平安安,不伤筋不动骨熬过这残酷岁月,那简直是妄想。我回去以后马上布置,最近这些天,武装力量注视一下这儿的势态发展,千方百计,巧妙迂回,狠狠地打击他们一下,指名道姓地告诉他,谁不老实就收拾谁。
“志明你们,这两天让联络员多跑几趟岗楼。一会儿一个信儿,总报八路军出入的消息,小队和民兵配合好,让岗楼上总把吊桥拉得高高的。
“当然,也不能不估计到,狗急要跳墙。不是贾金财也失踪了吗?他也可能找王三元去了,要他兴师动众的来扫荡一下,也没什么了不起。总之要斗,要针锋相对的斗。”话说得铿锵有力,不住地挥动着紧攥的拳头。
佐之说:“老沛哥,看行不行?你的问题锡谦答复得很透彻了。”
“行,行,行……痛快。我还真没想到把两条死狗一埋,管他三七二十一呢,原来我还真想像事变前谁家地里出了倒歪儿,得给买个棺材葬埋葬埋……那他非敲咱竹杠不行,这真痛快……舍不下孩子套不住狼。就按政委说的办。你们出主意,和宗义俺们几个就和他们周旋。他们走到哪儿,咱就跟在哪儿……”丫头非常高兴,谁只要说“斗”,他就来精神儿。
赵淑萍、刘顺霞、董素环她们把《警告书》很快编好刻印完毕发到民兵手里。
为了让她们好好休息一下,区长让她们三个女同志都到杨庄去了。